《被读心后师尊带我改命》 第1章 [gl百合] 《被读心后师尊带我改命 gl》作者:想吃教案【完结】 文案 #如果让你进入你最后看的一本书中生活,你愿意吗? 宁淞雾刷到这一词条时,思索片刻,留言道:愿意。反正这种穿越都会穿到女主身上的,对吧? 很不幸,一觉醒来,她进入了睡前看的一本文笔奇渣剧情凌乱的gl修仙虐文中,并且成为了其中的一枚三章就死了纯粹给女主送经验的炮灰。 宁淞雾:贼老天!!你坑我!!! 既来之则安之,她决定当条咸鱼努力活着,弱就弱菜就菜总比丢命强! 收徒大会,她躲在角落,看着远处貌美如花但难逃一死的“反·女主爱情拦路虎·派”师尊,内心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要下山我要活着。 美人师尊纤指一点:“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我就要她了。” 女主赶来挑事儿,她在内心默念:我是空气我是空气,姐姐别看我。 师尊折扇搭在手中,施然挡在她面前:“师侄应先向东前往罗云殿拜见掌门才是。” 魔尊抓她做人质,美人师尊不顾反噬,火红剑意滔天只为救她,她愣愣看着那只傲然于天地的火凰,心里只剩一句话:妈妈,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师尊纤指挑起她的下颌:“那我可就不让你走了。” 宁淞雾:嗯?!!! * 都说上云宗的冉繁殷长老一头银发容貌昳丽,单看着就能修为日进千里,可惜性子冷僻不爱人烟,这么多年都没收过徒。 谁成想,火灵根的冉长老收了个冰灵根的徒弟,两人一等一的沉默寡言,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众人只觉可惜。 冉繁殷:呵呵,你们怎么会懂。 旭日初升,她提了小徒弟起床练剑,小徒弟心里抱怨一整个早上,手上动作却不停,招招到位。 霜寒磋磨,她咳得眸中满是薄雾眼尾泛着轻红,小徒弟内心疯狂夸她貌美想亲她,睁眼看去却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地举着药碗,贴心至极。 刀架脖颈,小徒弟双眼通红心里分明害怕到要死,却还是一次次通过传音玉让她别去别受伤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她。 冉繁殷按着守护多年的神石,又抚上近乎同频的心脏—— 怎能不去,心是口非的小家伙。 怎么能够舍得下你啊。 *小剧场* 冉繁殷:(举起葡萄)小宁儿,吃吗? 宁淞雾:【想吃……】师尊吃吧,无事。 冉繁殷:(举起糕点)这个呢,想吃吗? 宁淞雾:【呜……能抢吗……】师尊先吃,我一会儿吃。 冉繁殷:(点点前额)这个呢? 宁淞雾:……!我 冉繁殷:(温温一笑)不给。 调笑心是口非的小家伙,是平凡午后最有意思的事情。——冉繁殷留 * 1v1甜文 he!he!he! 我流修仙,脸滚键盘,私设如山。 文笔一般,弃文不必告知。 成长型主角,故事中所有人都不是完美型角色。 有主线有日常,交叉进行。 主年下攻,有反攻剧情。 只有师尊能听到心声! ****高亮**** 文中私设,心声是指徒儿在心里和自己的对话,不是全部思维全部想法。 内容标签: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成长 师徒 主角视角宁淞雾互动冉繁殷配角林玉雪岑染贺兰眠眠罗笙 其它:这里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终点。 一句话简介:正直小狗和柔弱美人贴贴! 立意:新时代建设新宗门 第1章 女人 宁淞雾摸了摸侧脸,略有些肿,还有点刺痛。她寻了阶梯旁的一方小水鼎,借着轻泛涟漪的水看了眼自己的脸——不错,红彤彤的,让人很有食欲。 这是这十分钟来她自己扇自己的结果。 别误会,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她只是在检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脸部的刺痛告诉她,并没有,她很清醒,这不是梦。 那就只剩一个结果了,身为当代三点睡五点起icu里喝小米的废物大学生,她终于把自己熬出精神病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看到自己穿了一身……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蓝的古风长裙,出现在这登天台阶上啊,周边陆陆续续路过的人,皆穿着古代服饰,额角发间挂着汗水,都在埋头登阶。 「登天台阶,走上去,就可以接受上云宗的测试,如果有灵根且质量较好,就可以进入宗门学习,更有机会被宗门长老看到,收为亲传弟子。」 宁淞雾打量着周围环境,脑海里兀自冒出了这一段话,堆在眼前,就像每次考试时自动在你脑内播放的不知道多少天前听过的歌儿一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扰得你脑内一片空白只剩这一支旋律……啊不对,这一段话。 她忏悔,她痛哭,她扭曲地在心里乱爬。贼老天啊,她错了,她再也不这样熬夜了,明天她一定十二点前睡觉,如果再熬夜就期末论文加三十篇且全部手写。 她在心里默声吐槽—— 【贼老天,我都这样求你了,让我恢复正常呗?我真的不想当精神病啊呜呜呜呜。】 【老天爷老天奶老天叔叔阿姨伯伯婶婶,让我回家吧呜呜呜呜。】 第2章 【……】 登天阶的尽头,一座宏伟大殿中,正襟危坐于高位的白发女人忽地微不可查地晃了晃身体,眉头微蹙,似是感受到了什么。 坐在一旁管控全局的女人觉察到了异状,轻声问:“师妹,可是有什么不适?可以先去休息的,距离典仪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白发女人半撑眼睫,手中流光微闪,一把折扇落入手中,她又坐了片刻,点点头,“本座出去看看,此处就拜托师姐了。” 折扇并拢被她持在手中,轻轻敲了敲耳后。 她刚刚似乎是,耳鸣了? 耳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堆她听得半懂不懂的话,惹得人心烦意乱。不过趁此机会从了无生趣的大殿上溜走,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与此同时,登天阶的半山腰上,宁淞雾祷告半天不见一点回应,甚至连风都没有,头顶是烧灼的火热日光,身前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漫长阶梯,身后的起点早已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这可真是个很完美的噩梦开头啊,下一秒是不是台阶上的这些人就要变丧尸来咬我,或者是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现在肯定是梦,对吧?】 脑海里,方才那段话还在静静悬着,似乎是催促她登上台阶,前往那什么登天台阶的尽头。 登天台阶,这词儿她怎么有点耳熟啊。 祷告不成,扇自己又没办法转醒,宁淞雾提了口气开始爬楼梯,横竖这楼梯总有尽头,在这儿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看看爬上去能不能回到现实吧。 她努力爬了二十阶,停下喘了几口气,回头一看——不错!很有精神! 这对她这个每日与床为伴每年最大运动量只有体测的大学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宁淞雾叹了口气,继续爬楼梯。 【都什么年代了啊,收徒还拿爬楼梯来考验,难道爬上去就一定强,爬不上去就一定弱吗?醒的时候唯学历论,睡着了唯体力论……啊,我现在滚下去能不能醒啊!】 头顶层层叠叠的云端,正饶有兴致地端看人们挣扎向上的白发紫衣女人脑海里兀自响起这段话,本还轻提在唇边的笑忽地消没,手中折扇又触了触耳侧。 这次她可以确定不是耳鸣了,确有人在她脑子里讲话。 真是奇哉怪也,这群小小凡人之中竟然已经有人掌握了识海传音的术法吗?可打眼一看,除却部分在外门研修过的小弟子,皆是连道途都还没进入的普通人。 不过这人说的对,她也觉得收徒拿爬楼梯考验是不对的,太无聊了,下次应该让这群人打一架才是。 女人轻笑一声,挽在脑后的白发随风而动,银丝在日光下格外晶莹,悄然给女人勾了一条银边。 又端看了片刻,她只觉无趣,方踏云想要离开,阶梯处忽地一阵吵闹,似乎有人坠下去。 若是从此处掉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女人不敢耽误按下云头,掐诀掐了一半,脑海里又响起来了方才那道声音—— 【老天鹅啊,我只是想了想掉下去能不能醒,你还真让我掉下去啊,怎么还不醒还不醒还不醒!天啊,我不会要摔死了吧……】 声音愈发朦胧,离此处也越来越远,她没由来地心慌,似有什么珍物就要离开,扰得她愈发烦躁,干脆换了个诀,抬手唤了一只朱雀自云端冲下。 女人飘然落在阶上,朱雀便抓着还在颤着的少女飞了上来。 少女瘦瘦小小,墨黑长发皆束在头顶,额前有些许碎发但不多,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外门弟子的月白长袍,被风割得有些破烂,体内修为浅薄,方才踏入筑基不久。 面上无甚惧意,反而是看着她发呆。 所以,一直在絮絮叨叨的,是这个小姑娘? 朱雀松开长爪,少女被扔到阶上,呆呆地坐在原位,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目光依旧是死死钉在女人的身上,烧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老天鹅啊,这么美的吗!我居然可以梦到这么美的人吗?!】 围观的人在她飘然落于长阶后俱俯身叩首,只有这少女目光灼灼,甚至还隐隐约约咽了咽口水。 冉繁殷心下分明,确定了一直絮絮叨叨的人就是眼前少女,轻提唇角,扇尖点了点少女的头,施然离开。 能听到又如何?若是爬不上这登天阶,她们二人的交集也就限于此处了。 有趣的小家伙,要加油啊。 待女人离开,四下俯身扣首的人才松了口气,宁淞雾咽了咽口水,提了提还在发麻的胳膊。 她的手脚都僵了,身上也痛,自高空坠落带来的恐惧感实在是太过震慑人心,哪怕坐在这里缓了这许久,胳膊腿儿尚还木着,动弹不得。 况且,这银发女人也……美得有点震撼了,银发紫衣,手中秉着一支金边白面扇,一双凤眼轻泛流光,淡然中蕴着几分威严,轻轻落在她头顶的扇尖让她心下微颤,十分惊恐九分讶异。 登天阶,银发女人,金边扇子…… 这不是她睡前看的那本烂书里才有的东西吗?! 少女轻咽口水,本就茫落的心里只剩一句话——不可能吧。 几个人过来搀起她,她回了神,目光逐渐有了焦点,耳侧嗡嗡响的杂音变成了一句句完整的话语。 “方才那是冉长老吧?天啊,她居然一直在看着这登天阶吗?” 第3章 “怎么可能是冉繁殷,都说那女人清冷如谪仙不苟言笑,刚刚那人在笑诶!” “你怎么直呼冉仙长的名字?小心被赶下这登天阶。” “……” 讨论的重心都在方才飘然来去的女人身上,宁淞雾支起耳朵听了两句,手脚越发冰凉,好不容易找回气力的两条腿直打颤,一阵发软,险些又跪倒在地。 刚才那个急冲过来将她撞下阶梯的,似乎口中念着的也是“冉长老”。 不会吧…… “宁道友,你还好吗?还能坚持吗?”身侧,扶着她的女孩儿殷切提问。 宁淞雾本就落到谷底的心又冷了几分,侧头颤声问:“这位道友,你叫我什么?” 女孩微愣,“宁道友啊,宁淞雾,你是不是摔傻了?这是几?” 女孩说着,支起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宁淞雾抬手打落手指,闷声道:“五。我没有落地,没摔到头。” “那就好,宁道友你可是外门修炼速度顶快的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儿。” “外门?这里是……上云宗?” 女孩儿点点头,秀眉微蹙,“宁道友,你怎么了?你不是上云宗脚下长大的,小小年纪就进了外门修炼至今的吗,你怎么不记得了?” “宁道友,你可还记得我叫什么?” 宁淞雾试探道:“柳若映?” 柳若映开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诶!对!是我!宁道友居然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太好了!” 宁淞雾嘴唇微颤,忍了忍,终究是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姐妹,我记得你是因为,第三章咱俩都死了啊。】 云端之上,轻摇折扇的女人手顿了顿——什么第三章?话本子?这孩子看话本子入迷了不成? 但既然听到了这些,冉繁殷还是分了两缕神识落在两人的身上,暂作保护。 茫茫多的弟子,她偏能听到这瘦瘦小小的姑娘的,这小姑娘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并不设防,似乎也不知道她能听到她心中的话语,如何不算是一份缘呢?既是缘,略加保护自然是极好的。 不管能不能上得了这阶来到她面前,横竖别因着这事儿死了才对。 云端之下,阶梯之上,宁淞雾绷着一张脸,又坐了片刻方才起身。 “宁道友,咱们一起吗?快到头了。”柳若映扶着她,只当她是被方才的经历吓到了,加上这人平时就冷冷清清的,不说话也不算奇怪。 宁淞雾仰头看着远处的终点,思考片刻,低声问:“我现在下山来得及吗?” 如果真是那本书,她上去就是个死,还不如就此逃下山做个闲散人,至少能留一条命,什么修仙什么道途的,她不感兴趣的啊! “啊?宁道友你怎么了?你在外门可是有天才之称的,才十六岁就达到筑基了,你想放弃吗?” 宁淞雾快哭了,天才的是书里的宁淞雾,不是她这个有幸和这位妹妹同名同姓的废柴咸鱼大学生啊,她的人生目标都只剩躺平了,宁大佬的人生目标可是努力修炼飞升成仙的。 虽然宁大佬三章就死了,但人家也是大佬啊! 别开玩笑了。 更何况她脑子里和“宁淞雾”有关的记忆半点不剩,筑基?她也得能用出来才行啊。 宁淞雾点点头,“是的,我打算放弃了。” 柳若映瞪大双眼,讷讷道:“天啊,这世界是疯了吗?宁淞雾都要放弃了,那我……” 宁淞雾抬手按住少女的肩膀,“你不能放弃,你是小天才,加油!” “可……可我修炼速度比你慢啊。” 【柳若映虽然也是炮灰,但她可是品质上乘的木灵根,若是能躲过一劫,拜入秦长老门下修习医术应是不错。】 思及此处,她抬手按住柳若映的肩膀,“少女,你一定要离所有的火灵根修士远远的,特别是天品火灵根的,懂吗?” “啊……啊……万一我是呢?” “你是上品木灵根,不用担心。” 柳若映跳了起来,“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啊?” 宁淞雾扯了扯嘴角,后退一步,“你不用管,我这就走了,再会。”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跑。 第2章 六千六百六十六 “咚”一声巨响,宁淞雾抱着头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有去无回的玩意儿吗?怎么还不让她走了,前面是什么贼窟吗,这么怕人逃? 柳若映努力压着嘴角,走过来,搀起蹲在地上的少女,“宁道友,昨日早课师兄讲了,在入门典仪结束前这条路都是单行道,正如修行一样,是一条踏上去除非死再也不能离开的道路,你忘了吗?” 忘了?笑话! 她根本就不知道。 书里没写啊! 也是,原书女主此时一心向道,也不会想着转身就跑,自然是不用详细描写这个设定的。 然后她就平白无故撞出来如此一个大包。 呜呜呜呜,她好可怜啊。 “宁道友,来都来了……”柳若映低声道,而后收到了宁淞雾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怎么在这儿还能听到这句“来都来了”啊。 你们修仙界的人也讲究一个随遇而安,将就一下就行了是吗? 她冷静了一会儿,身侧又路过了几个人,顶着满头的汗吭哧吭哧地爬着台阶,口中喃喃:“都到这儿了,怎么也得去测一测灵根。” 第4章 电光闪过,茅塞顿开。 还有一个办法确认她是不是穿书了,那就是去测测她的灵根!她记得很清楚,作者为了凸显原书女主的厉害,安排了一个天品冰灵根的对手给她,这位天品冰灵根,就是宁淞雾。 宁淞雾看书时,看到这位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角色居然这么强,很是感动,以为后续能大有作为,没想到又翻一章就看到老乡被同为天品但是火灵根的女主推下招云殿,径直摔死。 而她身旁这位柳若映救她不成,反而一起被拽了下去,最终双双成为女主林玉雪的掌下亡魂,死法荒谬,书中炮灰的不能再炮灰的角色。 林玉雪的理由是,美貌师尊应只收她一人才是,多一个人,分走了不少宠爱,这样不妥。 更气人的是,她的便宜师尊知晓此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追究。好在她是记在心中的,许多年后前往魔域诛杀林玉雪时将此事说了出来。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更更气人的是,她在书里的便宜师尊刚刚才救了她,大鸟一路俯冲,径直抓住她的腰身带了上来,稳稳当当,甚至都没怎么颠簸。这说明她是有本事救的啊!那当时为什么不救? 哦,可能是作者不让救。 宁淞雾沉默了。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那本书的文笔和逻辑当真是她近些日子看过的最差的,突出一个作者让你死,管你多厉害当场就死。 作者最大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最好的文笔就是没有文笔。 但现在并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毕竟还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她穿的不是那本书,还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她在做梦,尽管她的脸还有些微的刺痛,尽管她的身上还有方才被疾风割出来的伤痕。 尽管如此,她还要挣扎! 她拉过柳若映的手,点点头,淡声道:“柳姑娘,我们一起上去?” “好呀好呀!宁,宁姑娘?”柳若映试探地唤了一声,半张俏脸登时染了绯红,跟在女孩儿身后,揪着衣袖。 宁淞雾并未发现此中异状,她正在艰难地攀着台阶,直到今天她才深刻地理解了父母口中的一句土话,“看山近,跑死马。”那宫殿看起来已经那么近了,在她辛辛苦苦爬了这么多——大概五十级台阶后——抬起头一看。 嘿,你猜怎么着。 那华美大殿还是那么大点,半点没有变大。 宁淞雾双手按在膝上,竭力平复气息,努力和自己的身体作斗争。 身侧柳若映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宁姑娘,你方才一口气攀了三千二百级台阶,怎的如今五十级就累成这般?” “累?谁累了,我没累。”宁淞雾咬着牙打直双腿,不想让身侧人看出异样,挺直腰杆,淡声问:“这台阶一共多少啊?” “六千六百六十六级啊。” “……” 【这作者是不是有病,6666,她可真是六到家了。】 【啊,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作者是谁,不然等着我寄刀片吧!】 【大猛一不能说自己不行,但我是零啊,我可以说。】 宁某眸含秋水,眼光潋滟,瞧了柳若映一眼,瞬间坦然躺倒在宽大的阶上,“柳姑娘,你先上去吧,宁某在此……缓一缓。”说着,她向一旁移了移,躺在阶梯的边缘,让出一条宽阔通路。 “宁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往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啊。” 那是往日啊,那是真正的宁淞雾啊,她如今不过是一介摆了三年的咸鱼大学生,还是汉语言学子,最擅长背诗,她是真的没辙了。 【累死累活不如就地躺平,我不信等人都上去了这结界还不打开。】 况且,不都说穿书是在原主死了之后才会穿吗?看来,方才一口气攀了三千二百级台阶给真正的宁淞雾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真可怜啊,怎么死亡时间还提前了呢小姑娘。 宁淞雾默默在心里给原主点了一根蜡烛。 她叹了口气,道:“方才跌下去的时候一直在调动灵力,有点枯竭。” 招云殿内,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冉繁殷没忍住呵笑出声,这小姑娘不仅在心里讲一些她听不懂的,嘴里也满嘴跑火车,真是……相当可爱了。 秦思悦淡淡瞟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莫名其妙笑什么?” “本座想到了一些有趣的。”她压平嘴角,淡声回应。 “……哦。” 冉繁殷手指微动,登天阶上,宁淞雾忽觉背后一烫,径直弹了起来。 柳若映被这人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帮我看看,我后背是不是被火烧了?” 柳若映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绕至身后看了一眼,看着被风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沉默片刻,面上红意消退不少,淡声道:“看不太出来啊,宁道友。” 【靠,女主已经注意到我了?为什么现在就动手?我招她惹她了?】 “……算了,走吧,咱们继续爬。为什么你都不累的啊?” 柳若映偏了偏头,“宁道友没有调动灵力护体吗?” 哦…… 怎么调啊? 念头刚出来,脑海里就多了一段话。 【这是我的金手指吗?随时随地提供原文片段?】 她来了兴致,先是按着这段话所说的方法调动体内稀薄的灵力,又试探着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5章 她试了一圈,这金手指属实废物,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有在想到和原文有关的东西时才会抛给她一段话。 ‘林玉雪现在在哪里?’ 「少女面色微红,口中振振有词,正艰难地攀着登天阶,距离终点还有一千多级。」 ‘柳若映的结局?’ 「……存疑。」 什么?!怎么还能变的?宁淞雾直了直腰,一边爬台阶,一边试探着询问其他人的结局。 ‘林玉雪的结局?’ 「魔尊以万里血色为毯,迎娶林玉雪,在魔宫中幸福地度过余生。」 ‘冉繁殷结局?’ 「死亡。」 宁淞雾捏了捏手心,轻轻擦去额角冷汗,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宁淞雾结局?’ 「死亡。」 靠!为什么!柳若映都变成存疑了,为什么她还是死亡? 她激动到低骂一声老天,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角色结局是可以改变的?柳若映都变成存疑了,她挣扎一下是不是也能从这两个看起来就悲惨至极的死亡变成存疑? 在这枚和她一样废物的金手指出现后,以及她体内灵力开始随着意念动了起来后,她彻底打消了自己尚在梦中的念头,探到了这几人的结局后,也放弃了她是不是穿越到了其他书中的想法。 就这样吧。 她一个废物大学生配一个废物金手指,你别说,还挺般配啊呵呵。 想逆天改命都没得改!她什么都不会,这怎么改?她能怎么办,老天爷,你让她怎么办?! 宁淞雾不免有些恨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也许是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在刷到那个话题视频是装作毫不在意地输入愿意。 也是,这种话题视频多了去了,有人问#如果给你两百万,代价是一辈子没有对象,你愿意吗?宁淞雾愿意,毕竟她一直知道她是个弯的,又不想和家里出柜,干脆一直摆烂不谈好了。 还有人问#如果让你穿越到你最后在玩的游戏里生活一个小时,出来后给你十万,你愿意吗?宁淞雾愿意,因为她最后玩的那个游戏蛮休闲的,不管是变成npc了还是变成角色了,遇到事情头顶挂个感叹号,立马就有一个银河球棒侠隔山跨海来帮忙,多好。 因此,在刷到有人问#愿不愿意进入最后看的那本书里?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愿意,她忘了,她今天看的书是一本逻辑严重崩坏,最后结局是天下人为了主角的爱情陪葬的百合文。 只要不是主角,她就会成为林玉雪和魔尊的爱情的牺牲品。 果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这个什么都愿意什么都随波逐流的咸鱼性子和她天天熬夜日日伤害身体的行为了,这一次让她愿望成了真,来到了书中世界。 成了一枚三章就死的炮灰。 【贼老天!!老娘以前那些三百万五百万的愿望你怎么不帮我实现一下?!怎么专挑这个实现,啊?!】 宁淞雾在心里怒骂苍天,面上神色愈发冷淡。 没爱了亲,封心锁爱了亲,命都没了还玩什么啊亲。 等会儿她一定要离所有天品火灵根的人远远的! 包括她的便宜师尊! 第3章 红线 说起来她当初点开这本书也是因为刷到推文视频时,那个人只讲了第一章,而「宁淞雾」这个角色在第一章出现频率极高,险些她都要以为「宁淞雾」是这本书的主角了,于是她点开了这本书,第三章,「宁淞雾」以一种极其草率的方式送了全书首个人头。 她气懵了,满怀着不可置信和打磨后槽牙的愤怒继续看了下去,看着林玉雪如何拜入冉繁殷门下,结果那个冷女人完全不管她;看林玉雪以一个很无聊的理由叛逃宗门加入魔域,而冉繁殷亲自提剑冲入魔域要清理门户结果身受重伤;看林玉雪交出上云宗的护山大阵阵法图,魔域以上云宗为突破口,最终一统天下,而冉繁殷这个「反派」也在战中身陨。 她更气了,气到肝疼,心脏也隐隐作痛。整本书唯一不那么生气的地方就是彼时冉繁殷剑指林玉雪,银发随风轻摇,青衣满是鲜血,指责她当初因平白而生的嫉妒就将宁淞雾推下招云殿,害她神消天地之间。 下一秒魔尊偷袭,冉繁殷径直倒了下去。 靠,更气了! 等等—— 宁淞雾脑内灵光乍现,既然方才柳若映的结局已经从死亡变成存疑了,说明剧情确实是可以更改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改动了哪里,但她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改改她的命和她的便宜师尊的命,一起苟下去苟到大结局呢? 若是想这样做,首先她得站在冉繁殷面前,再说服她只收她这个天品冰灵根的为徒,不收林玉雪那个和她高度契合的天品火灵根,再躲开林玉雪的狗爪,再…… 好麻烦。 当代优秀的退堂鼓表演艺术家心里犯怵,忽然就不是很想继续了。 但是,算了,来都来了。 宁淞雾在心里安慰自己,调动灵力,一口气冲上最后一千级台阶,甩开引导弟子的手,径直走向用来侧五行之外的灵根的仪器。 【来都来了,买都买了,大过年的……这可真是,华夏人的美好品质啊!让我看看,我是不是天品冰灵根。】 殿内,一直阖目养神顺便听听小家伙又有什么新奇动静的冉繁殷听到这话,心下微惊,半撑眼睫。 第6章 天品冰灵根?单冰灵根已是不易,变异灵根,天赋异禀,即使只是最低阶的凡品也足以入内门修炼,若是天品,那更是可以直接被长老纳入门中,成为长老座下的弟子,甚至是亲传。 若这有趣的小家伙确实是天品冰灵根,那她也确实缺一个乖巧可爱的亲传弟子啊。 她凝神听着殿外的动静,寂静片刻后,议论声四起,而后是一声尖锐的,“天品冰灵根!” 而后,冉繁殷脑海中传来一声若是以口说之能直接传到山下的痛苦哀嚎—— 【还真是啊……贼老天!!你坑死我得了!!!】 冉长老极目远眺,眯着眼透过殿门看了眼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这小家伙,也不怕招雷劈。 她微微提着嘴角,折扇轻摇,“掌门师姐,本座数百年来还未收徒呢。” 端坐正位的人瞥了她一眼,道:“不妥,你是天品火灵根,冲突了。” “同为天品,本座知晓该如何修炼才能事半功倍,不然也只是空有天赋罢了。” 天品除了代表天赋异禀,也代表难以修炼,他们每走一步都能获得旁人好几步的进益,也因此修炼速度极慢,所需天材地宝很多,一般的宗门养不起天才,一般的人也教不了天才。 但上云宗可以,冉繁殷可以。 掌门思索片刻,道:“此事容后再议。” “若是那小家伙也选了本座,师姐不可再拦。” 掌门磨了磨牙,无可奈何道:“好好好,听你的。” “事已至此,且先看着吧。”掌门叹气。 不消片刻,殿外又热闹起来,而冉繁殷的脑内同样出现了来自少女的一道声音。 【女主出现了,哇不愧是女主,爬了这么多台阶还如此端庄秀美,可爱的小白花,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恋爱脑,我都要心软了。嗐,有什么好看的?天品火灵根罢了。】 冉繁殷被这连续出来的“天品”震到,一时语塞,这老天爷最近是怎么了?批发天才?只是,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她倒是知道恋爱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又是一声尖锐,“天品火灵根。” 她这个提前了那么一两息知道的人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眼眸由半睁到全开,略表震惊。 其余人俱是一愣,特别是掌门,猛一拍手,“好啊!天佑我上云宗,送来两位天才,助我宗发展。” 冉长老折扇掩唇,话语中蕴满喜气,“没想到本座今日能收一株并蒂莲,一冰一火,真是相衬。” “哇,师姐五百多年不收徒,一收就是俩,亲传也能解决了,真好啊。”下位,六长老贺兰眠眠侧撑着头,满是艳羡,“不像我,几百年也遇不到一个合适的当亲传。” 冉繁殷笑着看她一眼,满是宠溺道:“你急着找亲传做什么?想退休了?那你得问问掌门师姐愿不愿意。” “哎呦!”贺兰长老换了个方向撑着,“找亲传也只是想养一只小崽子啦,再找不到我都想自己生一只了。” 掌门轻咳一声,“莫要偏题,莫要闲谈。” 贺兰长老睨她一眼,小声吐槽:“榆木疙瘩。” 殿外,自真正的女主林玉雪出现后,宁淞雾就默默躲到了殿柱旁侧,巨大的柱子掩盖她瘦小的身形绰绰有余。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能躲一时是一时。 她仔细盘算了一下,逆天改命什么的还是太难,稍后在典仪上她就一言不发这样静静躲着,躲过所有人,最后同那些入不了门的一起下山好了。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全书中最清醒最好最不像反派的冉繁殷——她觉得女主才是反派,但她真的不是很想掺和进这事儿里,原来的宁淞雾多厉害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真的好可怜啊。 怎么想怎么可怜啊。 柱子之外,天品火灵根的林玉雪被众人围着,方才宁淞雾也被包围过,但她趁着林玉雪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趁机跑了出来,此时已经没有几个人注意她了。 毕竟,林玉雪才是那个和冉繁殷高度相似的人,同为天品火灵根,兴许亲传也就是她了,可不得趁此机会好好巴结一下。 书中,冉繁殷也确实是先点了林玉雪,只是没急着给她亲传之位,后又点了宁淞雾,这就仅仅是因为她也是天品了,天品需要特殊的修炼方式,上云宗也只有冉长老会,她也只能跟着冉长老。 林玉雪却并没有太关注身边人,只是沉声问道:“方才的天品冰灵根呢?” 围着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方才还有个天品呢? 众人四下寻找,均无果而终。 “总不能是掉下去了吧?”一个男生摸了摸头。 另有一人接上,“从这儿掉下去,应该不会摔死吧?” “你在想什么?肯定会啊!” “完了完了,我刚刚爬台阶时跑太快,好像撞下去一个人。” 一人笑着应道:“不必担心,冉长老方才就在阶上,救了那小姑娘一命,也不知道小姑娘走到哪儿了。” 躲在殿柱后的宁淞雾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个人,声音她记住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定教他体会一下从高空坠落的感觉! 时辰到,开殿门。 宁淞雾钻入殿中后就躲到了人群的末尾,悄摸摸站到柱子一旁,只待时机成熟直接躲起来。 第7章 她站在最远的位置看着端坐在高位的六位长老,正中是掌门,一身墨黑长袍,长发挽在脑后,不怒自威;左侧是两位男性长老,她不感兴趣;右侧分别是掌管药峰的三长老秦思悦,她的便宜师尊四长老冉繁殷,和书里描绘不多几乎没怎么出现但十分可爱的六长老贺兰眠眠。 彼时,作为一个阅读者,她明显感觉到作者在写到冉繁殷时是下了功夫的,仅是看着那寥寥几行文字她都快要爱上这个角色了,此时一看,当真貌美。 银发半挽半披落在脑后,一身浅淡紫色,成熟中又透着几分恰如其分的灵动,一双凤眼十分招情,偏生的她不爱笑,眼尾略垂,减了几分情意,多了几分冷淡。 就连两位女主都没有如此待遇。 不过也能理解,多好多美的人也不过是一枚死在魔尊剑下的反派罢了,写的越美,死的时候就衬得主角越厉害。 【冉繁殷真的好美啊……如果我能回去,我愿意为她当牛做马,我愿意给她写文,我愿意成立冉教……老天爷,别玩我了,让我回去吧。】 掌门正在宣读废话,冉繁殷听着这道声响,微不可查地笑了,抬了抬手中折扇,挡住了面部表情。 她听懂了一半,总之是夸她的。 【一年四季都在摇扇子,冬天不冷吗?】 冉繁殷轻摇折扇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嘴角垂落,收起折扇置于腿上。 【这是扇累了?可惜了,这么美好的角色被作者写死了……也不知道后来的她有没有后悔过收林玉雪为徒啊。让我看看,三长老被魔尊害死,掌门和六长老最后战中力竭而亡……哎,这一宗的英雄啊!可惜了。我要走啊,我不走这迟早也是个死。】 被迫得知了自己的死讯,还得知了身侧一圈人的死讯的冉长老坐直了身体,刚好小家伙似乎念叨累了,安静下去了,她开始盘算这些信息。 若说相信,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这小孩儿神神叨叨的,念叨的东西她向来只能听懂一半。但若说不信,老天爷偏偏让她能听到这小孩儿的声音,也并不是全不可信。 总之,她起了提防之心。 林玉雪,似乎是方才那个天品火灵根?不收似乎有点可惜了啊。 冉繁殷垂下眼眸,思忖片刻,刚巧掌门讲完了废话,让她们开始挑选徒弟,她抬眸,定神看了看人群,淡声道:“方才的天品火灵根何在?” 林玉雪自人群中走出,站在队伍前端。 【果然,果然先选林玉雪了。哎,我的便宜师尊啊,我该怎么救你。】 便宜?她哪里便宜了,她修行很烧钱的。 冉繁殷轻蹙眉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林,名唤玉雪。”林玉雪作揖,恭恭敬敬。 【呵呵,你可真恭敬,后面出卖上云宗的时候不知道对魔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知道了,退下吧。”冉繁殷微微昂首,拿起膝上折扇,扇尖轻点,“掌门师姐,本座要她。” 一条红线窜出,游动钻入人群。 第4章 殊异 人群中一阵骚动,甚至有几个人暗戳戳伸出脚来拦一拦绊一绊红线,均未果。 这线似有灵智,绕过所有人,一路向后奔去。 所有人里自然也包括了林玉雪。 她默默捏了捏拳,似有不平,动作极小,但还是被台上的冉繁殷纳入眼中。 只是先选旁人就做出如此反应吗?何必呢。 躲在柱子后面的宁淞雾听到那声“本座要她”,以为冉繁殷终究是先选了林玉雪,躲得更严实了,不愿被人看到。 若是只收一个徒弟,应当不会让林玉雪一开始就生出妒恨之心,甚至对她下死手吧? 她又查了查自己的结局,还是死亡。 她都打算逃下山了,怎么还是死亡?!难道就没有可更改的机会? 不仅如此,方才还是存疑的柳若映此时又变成了死亡,为什么?她到底动了哪里的剧情啊,好奇怪,还变来变去的。 哎。 好吧,好吧。 就当这是对她天天熬夜的惩罚吧。 她捏着手指,心下仔细盘算,还未等她更进一步地筹谋稍后该如何下山,一条红线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顿了顿,裹上她的手腕变成了一条质朴的红绳。 这是什么? 宁淞雾尚还愣着,红绳生出气力,拽着她从柱子后面走了出去,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准确来说是被红绳拽着而扬在空中的手。 目光灼灼,似要将她拆吞入腹。 也有眼尖的,小声同身侧人讲:“这不是方才被冉长老救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吗?” “你确定是她吗?” “你看这一身破烂衣裳,也只能是她了吧。” 宁淞雾侧脸微烫,紧绷着唇,看不出来喜怒,只一直被红绳拽着向前走,身侧皆是细碎低语。 “看来也是个冷性子的,不怎么爱说话啊,都这样了还能沉住气,真不容易。” “都说冉长老性子冷淡不爱言语,如今又来一个,朝暮峰怕不是夏色如冬,一年四季都冷冰冰的了。” “你说我一会儿求求冉长老,去朝暮峰打杂可好?” “……” 只有冉繁殷知道,这位看起来十分沉稳的少年人其实是个碎嘴子,在心里念叨了一路。 第8章 【师尊啊,你说是老天非要咱俩死在一起吗?】 【冉长老啊,你不是应该先选林玉雪吗?】 【你若是先选了我,稍后林玉雪不得更气,她推我下招云殿的时候不会多使点劲好更快地摔死我吧。】 【苍天啊,我不就是爱熬夜了一点,怎么就这样折腾我啊!】 【……】 好吵,真的好吵。 她忽然有些后悔。 冉繁殷偏头看了看周围,贺兰眠眠困得快睡着了,秦思悦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别过来的冷淡模样,感受到她的目光后侧了侧身体躲闪着,掌门师姐坐得端正看不出来什么。 她观察许久了,似乎确实只有她能听到这道声音。 真是天赐良缘啊,不错不错。 不过,这小家伙念叨的被推下招云殿,当真会有人如此大胆妄为,事后甚至没受惩罚?她有点不信。 这小孩儿一直念叨的作者、女主,兴许是稀奇古怪的话本子上看来的未来?能人异士诸多,有人将未来写在话本子上也不算奇怪,只是这人为何如此深信,不觉有异? 待她来试上一试。 终于,宁淞雾被红绳生拉硬拽到队伍前端,同林玉雪并肩而立,被冻住的嘴角软了几分,勉强勾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废话哦,她马上就要死了,是真的没办法开心地笑啊。 掌门见人已站定,径直问道:“天品冰灵根,对吗?” 宁淞雾感受着身上更为烧灼的目光,和来自身侧的丝丝裹满怨气的冷意,当即俯身扣首,“晚辈宁淞雾,天品冰灵根。” 宁淞雾。 冉繁殷品着这名字,只觉不错,倒是很配她的灵根属性。 她扇尖轻抬,引着少女直起身体,让众人更好地探看此人的容貌资质。 【师尊啊,我就是不想被看到才趴下去的,这下好了,出名了,跑不掉了,呜呜呜呜。】 掌门看着宁淞雾身上破破烂烂的外门弟子长袍,微蹙眉,“衣服是怎么了?是在外门受了委屈?” “未曾,只是方才在攀登天阶时不慎坠落,幸得冉长老相救,这才躲过一劫。”宁淞雾低着头,声音平淡,似乎在讲旁人的事情。 林玉雪偏头看着她,忽地笑了,外跨一步,“冉长老,恕晚辈直言,宁淞雾虽同为天品,但毕竟是冰灵根,水火尚不相容,更何况是冰,还请冉长老再斟酌一下。” 【啊对对对,你最容了,你容到骗冉繁殷进陷阱而后重伤她,这才给了魔尊可乘之机,呵呵,恋爱脑!】 一想起来小说后期林玉雪的言论,宁淞雾就打心底想吐—— “从小我就不是被人看好的第一选择,只有她,在她心里我永远是第一位的。” 呵呵! 冉繁殷听着这话,面上无甚变化,淡声说:“本座想做什么,何须你来多话?” 虚无缥缈的未来向来无法阻止她,但林玉雪一而再再而三地搅扰切切实实地惹到她了。 她做事,何时容小辈置喙了? 【天啊,在所有人面前驳了林玉雪的面子,亲亲师尊你是嫌她黑化的不够快吗……】 冉繁殷呵笑一声,冷气四溢,侧目看向端正的掌门,“师姐,你是知晓本座的身体的,恐无法教导两位天才。” 身体? 宁淞雾愣了,原作里冉繁殷身体很好啊,此时怎么拿身体当借口? 她偷偷看向掌门,本还有些为难的掌门一听这话,当即拍板,“林玉雪,你可愿来本座门下?至于修炼功法什么的,我想冉长老是不会吝啬的。” 冉繁殷微微昂首,算是应了这话。 【哇哦,烫手山芋丢给掌门了。让我看看没了林玉雪这块烫手山芋后的结局……mua的,没变。】 宁淞雾轻啧一声,有些苦恼。 林玉雪捏了捏拳,当即扣首,“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所以,冉繁殷真的身体不好?不可能啊,书里没写啊。】 书中怎会写到如此深入的秘辛,知晓她身体具体情况的也就几位师姐妹,外人肯定不知道啊。 冉繁殷在心里驳道,泛着浅光的凤眸重新落在宁淞雾身上,冷声道:“你呢?” 宁淞雾有样学样,“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师尊尊啊,咱俩可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等会儿我死了你可别哭。】 她内心悲戚,表情更淡薄了几分。 冉繁殷压住嘴角,但心里仍觉好笑。 这孩子,怎么还把话本子内容当真了,坚信不疑,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要死了。 当真是孩子心性。 “起来吧。”她淡声应下,“本座挑完了,就不多话了。” 掌门收下了林玉雪,又挑选了几位,秦思悦自然是收下了柳若映在内的三名品势较好的木灵根,其余人又挑挑选选。剩余人中,中品以上的具被收入内门,中品以下地品以上的塞进外门,也可选择和凡品的一同离开。 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你的天赋不好,甚至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至少上云宗给了他们一个进门的机会。 依旧是一无所获的六长老长叹一声气,看着座下一众来去的小弟子们,低声道:“往年还能抓来徒儿,今年连徒儿都抓不到。” 贺兰眠眠血脉特殊,是人妖混血,所修功法是她多年来精心总结而成,若想承她的衣钵,首先就得同她一样是混血儿。 第9章 可混血儿多血脉驳杂无法踏上修行之路,即使有幸踏上道途,灵根品级低下,天赋较差,修炼时事倍功半也是常态,如她这般拥有上品灵根的人极少。 因此,数百年来她并不强求,看到混血儿,凡在地品以上均收入门中,虽不能收作亲传,但也能让光秃秃的浣溪峰热闹些许。 可,冉繁殷都有亲亲小弟子了诶! 天生娃娃脸的女人嫉妒了,含了一口气,脸颊微鼓,怒冲冲走到冉繁殷面前,“师姐,抱抱!” 冉繁殷正打算提了小弟子回峰,被这人弄得愣住了,再一看她已经像个小金鱼一样顶起双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要她传递些好运给她呢! 冉长老拍拍宁淞雾的肩膀,“你去招云殿门口等本座。” “是。”宁淞雾点头,快速溜走。 冉繁殷张开双臂,“来吧,抱抱。” “好耶,师姐最好了。蹭蹭运气,保佑我下次大选也能有亲亲弟子。” 站在两人身后的掌门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正常。 冉繁殷见怪不怪,“去吧,岑染也等着你抱抱呢。” “她运气不好,不抱。” 掌门:…… 秦思悦施然路过,淡淡一瞥,留下一声轻笑。 几人聊得正开心,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靠近,忽地,沙哑嗓音插入几人对话。 “弟子罗笙,希望能拜入六长老门下。” 声音沙哑,中气不足,像是多日未进水米一般,贺兰眠眠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过去。 女孩儿看起来才十三四岁,体态消瘦,伏在地上小小一只,甚至可以看到突出的脊背骨骼,发丝泛黄干枯,看起来上山前过得很是可怜。 【罗笙,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啊!这不是,妖王的私生女吗?!】 【等等,她居然也在这个宗门?难怪了,难怪后期妖族坚决抵抗魔族呢,呵,杀了人家的师尊,人家怎么可能会咽下这口气。】 【这作者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写出来啊!】 一句句心声听得冉繁殷眉头一跳一跳的,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是那只老狐狸的私生女? 她看向一脸纠结的贺兰长老,还未开口,女人声音有些急,“对不起啊……” 第5章 日暮 贺兰眠眠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是纠结。 中品水灵根,灵根和她契合,但品级也是刚入内门的品级,若是收回去也只是在峰上多一张吃饭的嘴,这体态消瘦的模样,估计还要许久的调理才能好起来。 她并不是很想再额外收一个不能当亲传的小徒弟了。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对不起啊,你能先把头抬起来吗?让我看看。” 女孩儿瘦弱的脖颈撑起小脑袋,抬头看向贺兰长老。 用面黄肌瘦来形容都是轻的,一张分外羸弱的脸上,眼睛格外明亮,里面装着满满的果敢坚毅。 贺兰眠眠都怕她下一秒就跌过去了,上前扶着小孩儿的肩膀,“你先站起来。” “长老未曾发话,不敢。” “本座要你先站起来,扶着本座的胳膊。” 罗笙被这忽然而生的气势震住,咽了咽口水,扶着六长老的胳膊站起来,低垂着头,等待发话。 “中品水灵根,对吗?”贺兰幽幽叹了口气,“行,跟本座走吧。” 她又心软了。 【中品?怎么会是中品?剧情里罗笙不是天品水灵根吗?靠,这作者怎么乱写啊!】 扒着殿门竖着耳朵听殿内情况的宁淞雾愣了,扒了扒脑子里的记忆,仔细敲着脑袋,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人。 几乎是在罗笙十分惊喜的道了一声师尊的同时,殿外传来一声惊叫。 “宁师侄!”岑染愣了一下就要出去,却被身侧白发女人拦了下来。 冉繁殷微微摆头,用眼神示意她别动,轻咳两声,折扇掩唇,缓步走到身躯微颤的女孩儿身侧,“林师侄,这是作何?” 林玉雪双手紧紧揪住衣袂一角,她并非外门弟子,因而身上着的是自家的衣服,颇为华贵,足以证明出身不平。 可惜了,人有点蠢。 一声重响,女孩儿径直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叩在阶上,“冉长老,方才宁道友在此处沉思,过于专注,甚至没注意自己半步踏空,我想提醒她,反而惊吓到她。没……没拉住。” “哦,是吗?还好,本座接住她了。”冉繁殷微沉着脸,语气平淡,不辩喜怒。 赤红的朱雀抓着宁淞雾飞了上来,爪中少女惊魂未定,看向林玉雪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冷然。 【吓死我了,要不是师尊有先见之明让朱雀跟着我,今天我可真就死了。呜,这算是躲过了我的死劫吧?让我看看结局……靠,怎么还不变。柳若映的倒是变回存疑了,还好还好。】 少女轻按胸口,平复半刻,自朱雀怀中跃下,站在一旁,淡声道:“林师妹确实想提醒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师……师姐无碍就好。”林玉雪揪着衣摆,糯声道。 这一番隐晦交锋,饶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林玉雪身上恐掩了隐晦深秘,岑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了打算。 冉繁殷甩了甩衣袖,无风自起,一步跃上朱雀的脊背,顺便拽了宁淞雾上来。 第10章 “好生修炼,莫做他念。”空灵的声音自天边传来,缥缈如烟。 林玉雪紧咬下唇,许久,讷讷道:“谢师叔教诲。” 招云殿上还会发生什么,暂不重要。 朱雀背上,此时一人静站一人趴着,紧紧抓着朱雀毛羽,生怕自己滑下去。 看着很是安静,但冉繁殷脑子里全是这小孩儿的碎碎念。 【所以书里果然有问题,我的师尊怎么会不救我。】 【躲过一劫,又有一劫,老天爷啊,就非要按死这个角色吗?让我活着是挡你财运吗?】 冉繁殷一直在听她念叨,听到这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孩子真是有趣,怎么会把这件事拐到财运上的,天道又为何要贪那些许财富呢? 但不得不说,少女所言确实成了真,林玉雪确以一种很蠢的方式对她下手,如她所说,将她推下招云殿。 哪怕是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蠢。 书里的她怎么会看上这么蠢的弟子? 不若身侧这只小可爱,哪怕听不到心声,也颤巍巍敛着心性,像一只可爱的幼兽,养起来当是很有趣的。 更何况她还能听到这小幼兽的心言,这小家伙似乎还有探查未来的本事,虽不知有几分真假,但如今已应验了一份,余生漫漫,她可以慢慢验证剩下的。 她可真是捡到了一块儿宝啊。 空灵缥缈一声轻笑落进宁淞雾耳中,紧紧抓着朱雀鸟毛的人缓缓松开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抬头看向长身而立的人儿,淡紫长衫迎风微动,唇线平直,不像是笑过的样子。 【奇了,我刚刚是不是听到师尊笑了?师尊快让我看看你笑起来的模样,书里都没怎么写过!】 书里对冉繁殷的描写,永远是清清冷冷,最多提提嘴角,眼底从无笑意,教导弟子时格外严厉。 刚开始那段时间,林玉雪的手常是肿的,同为剑修,冉繁殷知晓如何避开要害罚没弟子,因而林玉雪常肿着一双手,但每日还要辛苦练剑。 一股凉意忽地自尾椎窜了上来,冻得宁淞雾瞬间从“师尊笑起来肯定很美”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完了,方才没想到,这下受罚的该是我了吧?呜呜呜……】 受罚?受什么罚? 冉繁殷疑惑地低头看了眼整张脸都埋进朱雀背羽里的人儿,小家伙似乎想到了什么悲惨的事儿,身体轻颤。 她支起耳朵,小孩儿心里却不再多说,只剩抽抽搭搭的轻呜声。 冉繁殷撩了撩垂至身前的长发,在心底呼了一口气。 她倒要看看,上云宗里除了掌门师姐,谁能罚她的小徒弟。 落在鸟背上的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交流,但莫名了解了对方许多,就这样向着朝暮峰前去。 「上云宗地处九州大陆的中部,冬雪夏雨,春秋分明,其中冉繁殷的朝暮峰又位于上云宗的西北角,四季更为分明,夏季南侧多雨,冬季北侧多雪……」 一道字幕——宁淞雾给自己的金手指取的名字,毕竟它也只有这个功能——浮现出来时,宁淞雾就知道,她们到了。 典仪持续了一整天,此时已近傍晚,又是多雨的夏日,朝暮峰前不久还落了雨,此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远处似是被泼了一层温柔的粉紫色颜料,自天与地的交界处晕开,借着最后一点日光染了半边天。 因为有些恐高而紧紧抓着大鸟背羽的宁淞雾此时也松了小爪子,直起身体,望着远方,竟有几分痴了。 她从未在这种角度看过晚霞,一种只有一点点仰视的状态,仿若伸手就能触到这片温柔缱绻的天空。 【若是让王勃见到此情此景,兴许能做出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还要好千万倍的诗句吧?】 她向来只能仰视天空,在曾经无数个高三下课的傍晚,她来不及去抢饭,就趴在教室的小阳台,端着中午买回来的泡面,望着远方的天空,看着淡紫色或淡金色自天与地的一角化开,一点点染进她的眼中,再经由她的笔,化成文字,落在纸上。 冉繁殷很久以前偶然读过少女心中吟诵的诗句,此时又被提起,便晓得宁淞雾当是格外喜欢这片景致的,干脆让朱雀静静悬在空中,陪少女端看着这副她已然看过数百年的落日。 你别说,还真有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宁淞雾发觉大鸟不再飞翔,知道是冉繁殷做了什么,偏头,眼中撞入另一番别致的淡紫色,顺着衣衫移目向上,正正好,看到一双微勾的凤眸,眼中盛着的是比晚霞还要缱绻如水的笑意,红唇轻扬,似乎,也在开心。 【师尊真的……好好看啊……】 【美人如诗,如画,如扬州的十里春风,撩动心弦。】 这一片柔紫被宁淞雾记了很久很久,许多年后,再撞进那双如水含笑的眸,她还是会想起朱雀背上看到的那一片紫,想起来自己的十里春风。 冉繁殷被她这么不经意地一夸,心情都好了几分,笑意更盛,于是宁淞雾看得更为入迷,心脏乱跳,撞得生疼。 朱雀载着两人在此处待到暮意渐浓,柔紫尽散,方才落地,山顶烛火摇曳,一片澄明。 站在实地上,宁淞雾渐渐收了心神,最后恋恋不舍地仰头看了眼全黑的天空,幽叹一口气,几乎一整天没怎么在冉繁殷面前讲过话的少女顿了顿,开口询问:“师尊,我什么时候可以自己飞上去啊?” 第11章 她的音色尚还有些稚嫩,格外清冽,同心声略有不同。 冉繁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还需要两三年吧。” 宁淞雾瞪大双眼,“为什么这么久?” 【我记得原文不是说金丹修士就可以修习踩云头的术法,若是有佩剑的则更为便捷,我已经筑基了啊,怎么还需要这么久?】 “因为你身上这些修为需要全部废掉,重来。” 冉繁殷声音平淡,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对她来说确实无关紧要。 对宁淞雾来说,这无异于天塌了,虽然这些许修为不是她的,但她很愿意坐享其成的啊,她不想从头再来了…… 这不就是让已经上了两年大学忘了所有知识的她回高中复读吗? 宁淞雾眨了眨眼,不消片刻就盈满了水雾,颤着声音问:“为什么啊?” 冉长老依旧神色淡淡,“你是天品灵根,但在外门所修功法品级太低,法力驳杂,于日后修行有损,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恶,原身,为什么入门时你不测测灵根,这样咱俩就不用再经历这一番苦难了啊。 不对,原身似乎是孤儿来着,恐怕也没得测吧。 哎,她真惨啊。 宁淞雾又在心底给原身点了一根蜡烛。 冉繁殷牵着她进了屋子,让她在偌大的房间里挑一间,她选了和冉繁殷的房间隔了一间的房,而后又被女人牵着进了净室。 冉繁殷低垂眼眸,淡声道:“好了,脱衣服吧。” 第6章 省心 “好了,脱衣服吧。”女人这句话依旧讲的稀松平常,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的平淡。 但这让二十一世纪先进与封建并存的女大学生听了,如遭雷击,下意识双手抱胸。 【干什么干什么?!我,我卖艺不卖身啊!虽然我是女同,虽然我也确实喜欢你,但我也不是上来就能坦白相见的类型啊。】 身为一个心理成熟、生理曾经成熟的人,她体验过心脏乱跳的感觉,就像很多年前,她睡得朦朦胧胧,一抬头,讲台上立着的那个被薄暮包裹着的人也让她心脏乱跳许久…… 恬不知耻地讲,在云上的那一瞬间,她想亲上去。 可腕上久未散开的幻痛又翻了上来,催着她,克制了这份心思。 但是啊,面对如此瑰琦景色,面对那个唇角微扬,银发散着金光,始终关心着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在云上停留许久的人, 是幻痛也压不住的心跳。 所以她在云上时,没有压抑自己的心跳。 但落了地,脚底下踩实了,那些许的旖旎心思被她妥妥帖帖收了起来。毕竟当前的首要目标是活下去,她的名字后跟着的大咧咧的死亡俩字还格外扎眼,而冉繁殷名字后面也是这俩字。 在解决这个问题前,她也没办法考虑别的东西,毕竟…… 要先活下去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注意冉繁殷向来沉稳自然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女同是什么?又是她那个话本子里的新鲜词儿?结合前后文,是指……磨镜之好? 她的徒弟……有,磨镜之好? 小姑娘,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她忍住了后跌一步的冲动,压下了乱跳的眉头,“我是说,你可以脱衣服清理一下自己,不能就这样睡觉吧?” 宁淞雾松了口气,“……师尊,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 冉繁殷:呵……知道你有磨镜之好后,本座也…… 她揉了揉额角,自纳戒中取出一套衣服,“你今年应该十六了?自己处理吧,本座先出去了。衣服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本座这里不缺这些,回头再带你挑一挑。” 冉繁殷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净室,头也不回。 笑死,她怕多待一会儿被徒儿也当成“女同”了。 她没有,她不是,她真不是。 冉繁殷:急速否认三连。 【师尊尊为什么跑这么快啊?不过,诶嘿,掌门和六长老看起来……】 冉繁殷手快关上门,净室的结界随之完全合拢,隔开了所有传导的法力,也隔断了剩下的半句话。 掌门师姐和眠眠……怎么了? 她俩,那不是正常的师姐妹情吗? 冉长老瞳孔地震,心里似有贺兰眠眠在抓挠,忽然很想推开门再问一句。 但那样就暴露她自己能听到徒儿心声的事了,会少很多乐趣,也会让小家伙从此背上负担。 女人幽幽叹了声气,为了未来更多的乐趣和小徒儿身心的健康成长,暂时压住了这一份探究的欲望。 她揣着愈发沉重的一颗心,踱向自己的房间,进入净室时,沉入水中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月光时,她都在思考—— 岑染那个女人,不会真的和眠眠有什么吧? 宁淞雾尚不知习惯性嗑cp的自己一句话让自己的亲亲师尊失眠了半宿,她披挂着外衣仰躺在床上,调着字幕查看最近的剧情。 关于她自己的剧情和关于林玉雪的剧情已经走入了一个全新的部分,书里没有。但其他的剧情不出意外还会发生,比如一年后的新生比赛,团队探险,秘境里会有一把长剑名唤双雪,书里被林玉雪取走了。 秘境探险这事儿她肯定躲不过去,那不如谋划些东西,比如这把双雪剑,高度适配冰灵根修士。 第12章 她其实不是很想要,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玉雪届时大概率会在这把剑上做文章,那不如归她所有好了,她要先下手为强。 临睡前,宁淞雾翻了个身,长叹一声。 老天爷啊,她只是一条糊不上墙的咸鱼,为什么要逼她动起来啊?这就是对她的惩罚吗?不得不承认,这惩罚切实有效,确实伤到她了! 哎,为了活下去,见招拆招吧。 她看了眼自己的结局,之前还知道会怎么死,现如今却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了,处处都得提防。于此便又是一声叹息。 终是一夜不好眠地熬了过去。 许是心里揣个事儿,次日清晨,日头才走一小段路宁淞雾就爬了起来,按着字幕给的提示,别别扭扭穿好了一身繁复的衣衫。 这衣服一看就是冉繁殷的品好,一袭白衣,肩线领口缝着金色丝线,腰上挂着一条金边软带,略微收腰,长衫垂落脚腕。 活像冉繁殷手里的折扇成精。 衣服能穿好,发型她捯饬许久也没办法如昨日那般,干脆挽了个简洁的高马尾,配上修身的长衫。她犹豫片刻,对着房内水镜看了看,倒也算好看。 【师尊应该不会笑出声吧……】 远远的,冉繁殷就听到徒儿忐忑不安的心声,十分好奇这小姑娘将自己捯饬成了什么样,怎会让人发笑?她给的衣服并不繁复,相较于她自己的来说穿起来已经相对简单了。 【以前只在网上看过啊,这自己穿起来,真麻烦啊。】 “网上”?冉繁殷端着茶杯,眼睫轻颤,这又是什么词儿?她的小徒弟似乎……有点意思啊。 一夜过去,宁淞雾的信息已经被整理完毕,递到她的手中。小徒儿的过往经历十分干净,无父无母,自幼在上云宗脚下长大,吃百家饭,六年前被收入外门,少言寡语,不爱说话。在外门的六年,打杂四年,两年前偶然入道,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半点不见天品带来的负面影响,修炼速度稳而快,是真真正正的天才,待修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功法,只怕会更快。 如此天赋,怎会无父无母呢? 冉长老又抿了一口温茶,心下有了几分计量,默默按下猜测,支起半边耳朵,仔细听徒儿的心声。 一声叹息过后,心声平复,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不消片刻,一袭白衣高马尾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双手揪着身侧衣衫,看起来有些不安。 冉繁殷打眼一看,愣了一瞬。 这小姑娘,真不会穿啊? 她很给面子地压住了笑意,招手,“过来。” 小幼兽顶着微红的侧脸,梗着脖子走过来。 【呜呜呜,果然穿的不对,要被师尊嫌弃了吧……】 【这真的好难穿啊。】 冉繁殷在心里给方才的结论修了修,这小家伙,分明是少言寡语,但心思活跃,真吵啊。 “衣服穿的还行,略调整一下就行,头发我帮你梳一次,你学一学。” “……多谢师尊。”宁淞雾有点羞涩,端坐在冉繁殷身前,双手紧紧揪着膝盖上的衣片。 她并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自称已然换成了相对柔和的词语,满心满眼都是紧张。 【漂亮姐姐好香,漂亮姐姐的手好长,好巧。】 不就是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怎么就手巧了?冉长老承认这话夸到她的心尖了,手上动作便更软了几分,全然将徒儿当成了小人偶,仔细梳理。 片刻后,冉长老懒懒靠在椅上,看着面前这个轻抿薄唇挺身直立的少女,小孩儿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面色苍白,站起来时才到她的肩头,皮肤有点粗糙,头发也有点枯毛。 不过没关系,底子不错,慢慢养着,总能养出来的。 但…… 她扫了眼小姑娘板平的身体,幽幽叹口气。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养出来。 【师尊你不要这样叹气啊……虽然这身材确实寡淡了点……哎,好好吃饭,应该能长起来。长不起来也没关系,平胸穿衬衫好看。】 【哦,这个时代是不是没有衬衫……】 【完了。】 冉繁殷精确捕捉到了徒儿心里的“这个时代”的关键词,说起来,她总觉得徒儿实际年龄比外表年龄大许多,如今看来,兴许是有什么难言的秘辛。 但她没有深究,只是将这一条同样并入自己先前整理的线索之中。而后懒懒一撑头,幽声道:“本座也是第一次教徒儿,试试吧。” 【没关系师尊,以前我导师经常夸我的,说我非常省心,只需要定期确认一下还活着没就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冉长老:这是夸吗?这小徒儿莫不是个傻的。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了会儿,宁淞雾磕磕巴巴开口道:“师尊,今天的训练是……站姿吗?” 【妈妈呀,气氛好诡异。师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样让我这个社恐很害怕啊。】 冉繁殷轻咳一声,“自然不是,险些忘了。随本座来吧。” 冉长老:咳,徒儿心声太有趣,听入迷了。 考虑到宁淞雾尚还不能飞,御剑空间又太小了,依旧是朱雀老姐尽职尽责地蹲在山崖边等两人过来。 冉长老抓住少女的腕子,迟疑片刻,改成揪肩侧的衣服,无风而起,跃上朱雀宽厚的背脊。 第13章 【大鸟大鸟乖,要加油哦~】小家伙依旧是紧紧抓着朱雀的背羽,在心底合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调子哼着,大概是过于幼稚,她又兀自在心底笑了起来。 但脸上始终平静如水。 冉繁殷听得不自觉勾起笑意,本想同这个貌似有磨镜之好的小徒儿保持距离,思虑片刻,还是默默靠近了些。 小徒弟似乎很惧怕高处,她站得近一些,免得徒儿掉下去。 她轻声道:“这是朱雀,本座多年前偶得一枚朱雀蛋,孵出来后就收为伴生神兽了。” 少女如水的面容终于发生了波动,目光灼灼盯着女人,内心疯狂嚎叫:【师尊好帅,怎么把这事儿说的这么轻松嗷嗷嗷,我记得书里说这可是深入朱雀巢穴九死一生换来的,师尊好淡然哦,好帅好帅。】 冉繁殷眉头微跳,忽地对这本书来了兴致,除却几位挚友,当是无人知晓那段经历的才是,为何会被写到话本子里? 少女眨了眨眼,似有话要讲,犹疑片刻还是放弃了,内心默默道:【好想说我也想要哦,朱雀大鸟好帅的。但才拜师第二天,直接说这么多,是不是太贪心了?算了算了,来日方长。】 小家伙,想的挺多的。 冉长老轻咳两声,状似无意道:“待你重修入金丹后,可以先去贺兰长老的峰上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仙兽,至于朱雀这般天生地养的造物,得看缘分。”她顿了顿,继续道:“但在你学会架云前,为师可以暂时借给你。” 少女登时愣在原地,缓了缓,扶着大鸟的背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好哦!帅大鸟!至于和眼缘的仙兽,有啊,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嘿嘿嘿,红毛九尾狐捏,老漂亮了。】 师妹峰上何时有红毛九尾狐了? 狐狸倒是新增了一只…… 冉长老再看向宁淞雾的眼神,更复杂了。 第7章 三人 说来也巧,冉繁殷师徒俩抵达青叶峰时,远远就看到了“红毛九尾狐”穿着一身淡粉衣裙跟在自家师尊身后,看起来也才抵达不久,正在整理衣袖。 宁淞雾远远看到了一身粉的少女,怔了片刻,竭力压了压嘴角,紧紧抿唇,克制笑意,但心里已经乐翻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还能看到书里常穿玄色的妖王少女一身粉哈哈哈哈,谢谢六师叔!】 冉繁殷淡淡看了她一眼,同样用力抿了抿唇,才不至于被这魔音洗脑的笑声带着笑出声。 昨日这小姑娘似乎也是一身灰黑色的粗布衣衫,今日被妆点的粉粉嫩嫩的,就差头顶扎俩啾啾,不用说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眠眠这爱好啊! 她竭力平着一张脸,略带笑意,迎上师徒两人,“师妹,你是来?” 贺兰长老东西看看,故作神秘地扯过冉繁殷的衣袖,踮起脚尖,趴在耳边轻声道:“师姐,咱们今年捡到好多宝!” “昨晚我探她血脉,虽是混血,但妖族血脉可尊贵了,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冉繁殷故作惊讶。 小猫儿兴奋地晃了晃她的胳膊,“是狐狸!九尾狐!我这种杂色猫儿居然给九尾狐当师尊!天啊!娘亲若是泉下有知,估计能开心好久!” 冉繁殷心下略惊,竟真被自家那满心跑火车的徒儿说中了,但又真的替这个小师妹开心,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你要好好教导人家啊,切不可耽误人家。” “我知道的,我今天就挑了我喜欢的衣服出来,本来想给她梳个发髻,小孩儿不愿意,哎,先这样吧。”贺兰眠眠叹了口气。 冉长老思索片刻,还是隐隐透露道:“九尾狐,小心是妖王血脉。” “我有预计,若是妖王血脉,那更要藏好她。妖王残暴,血债无数,可不能让我这可爱小徒儿受了。”贺兰长老拳掌相交,暗下决定。 冉繁殷略瞟了一眼某个比自家徒弟还要矮一个头的小家伙,穿着一身粉嫩,头发规规矩矩扎了个马尾落在脑后,额前有些许碎发估计是她师尊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的,此时就绷着脸站在那里。 她徒儿就绷着脸站在一侧。 倒也交相辉映,得趣的紧。 今日两位长老所求倒是一致,废掉这俩人在山下积累的修为,从头开始。 【为什么林玉雪不用啊?哦,林玉雪似乎还没入道,好吧好吧。】 宁淞雾翘了翘唇,无趣地哼了一声,和罗笙乖巧地排排坐在一起,两人的师尊都未进来,反正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四下无人,宁淞雾轻轻戳了戳身侧人,小声问:“你今年多大了啊?” 石头颤了颤,冷然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回话。 “嘿,小朋友,讲讲嘛。” “你是一直在流浪吗?” 罗笙垂下眼睫,微不可查地轻嗯一声,“是的。” “你喜欢你师尊吗?”宁淞雾继续问。 小姑娘终于抬头,目光微闪,盯着她,重重点头,“喜欢!她做饭很好吃!” 【贺兰长老还会做饭啊?为什么书里对她的描写那么少,就偶尔提一句可爱?这么好的角色,展开写写不比她那个无聊且弱智的主线强多了。】 “哪怕她给你穿一身粉色?” 罗笙侧脸微红,许久,支吾道:“粉色也,不是不行,挺好看的。” 第14章 【少女,你沦陷了啊。】 殿外,执着一颗白子端看棋局的冉繁殷被这句话震得抖了一下,手中白子险些落盘。 无聊地侧撑脑袋的女人问:“怎么啦,师姐?” “……她们聊得挺开心的。” “确实,两块小冰山坐在一起倒是聊起来了,快到时间了吧?” 冉繁殷抬眸看到端着两碗汤药施然进入屋内的少女,复又落下一子,“该开始了。” “一只剑修、一只术修、一只医修,完美的搭配。” “你这是将岑染门下那个径直排了?” 粉衫女人嘟了嘟唇,“此人心思不正,还是算了。” “但她终是要有队友的啊。”冉长老又落一子,“且看这幕后之人,能坐到何时吧。” 女人跟了一子,欢喜拍掌,“师姐我赢啦!给钱给钱。” “本座属实斗不过你这八面玲珑心的小猫儿。” “棋术差就是棋术差,师姐要赖账?嗯?” 同屋外的欢欣雀跃不同,屋内,端坐的两位少女看着柳若映端进来两碗浓黑发亮的药汤,默默瑟缩了身体。 闻着就苦,苦到发麻。 罗笙的反应要更大些,手指紧紧揪着衣服,嘴唇绷紧,面容严肃,严阵以待。 宁淞雾不是不怕,她只是没表达出来,淡然地坐着,心里早已哭成一团。 似乎是怕她二人跑了,几根粗壮的藤蔓自地上升起,紧紧缚着她们,锁在榻上,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药液自己飞了起来,朝着她们而来,钻入口中,一路下滑。 顿时,苦气弥漫,染透了二人的身体。 罗笙抖若筛糠,眉头紧锁,痛感尚未发作,她却已经开始发汗轻颤,看起来不太对劲。 候在一旁的绿裙少女赶忙过来,扶上少女的肩膀,缓缓递着热意平复她的颤抖,罗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未开口,药效抵达丹田,几乎是将身体撕裂的痛感席卷而来。 泛着凉意的苍白指尖就在这一瞬被身侧人纳入手中,轻轻捏了捏。 她侧目看过去,白衣少女同样在抖,双目紧闭,额角满是冷汗,坠在发间的白金丝带甚至都在颤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少女偏过头来,眼眸微睁,虚弱一笑。 她听不到少女的心声,只当是她尚有余力,并不知道少女在心里已经快把天道的祖宗十八代问个遍了。 也就是天道听不到她的心声。 【……不就是,小腹剧痛嘛!本姑娘也是,扛过生理期的啊!】 连心声都在发颤。 冉繁殷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试图将方才听到的那些骂天道的污言秽语扔出去。她的对面,对手已然变成了绿衫女人,头发半挽在脑后,一根木簪束着,格外简洁。 秦思悦注意到了她的异状,略一抬眸,“怎么了?不舒服?本月的药可按时支领了?” “拿了,没有不舒服。” “那你频繁变换表情作何?本座以为你终于是看懂棋盘了。” 坐在一侧的贺兰眠眠闻言笑了笑,“师姐名下的庄子收入再翻个番,都比她看懂这棋盘的可能性来的强点。” “……”冉繁殷沉默地落下一子。 秦思悦换了个话题,“近日修为有进益吗?天品灵根的限制还是那么严重?” 冉长老幽幽叹口气,“是啊,修炼速度增长不多。但是,本座查了一下,宁淞雾在外门两年从入道到筑基中期,她似乎是不受限制的。” 秦思悦执子的手停了一下,“既是如此,眼下就有一组对照,皆用你的功法修行,若是宁淞雾快,那说明功法没问题,若是一样慢,那你就要三思了。” “嗯,会的。” “好了,本座赢了。”秦长老伸出手掌,“付钱吧,冉长老。” “……” * 宁淞雾是被飘香的饭菜味儿叫醒的,意识已然清醒,但四肢发软,小腹空虚泛着酸,整个人都重了不少。 她只记得剧痛自丹田卷袭全身,经脉像是一寸寸被剥开又合拢,身体越来越软。 意识彻底陷入昏黑时,她似乎倒进一片清香柔软的怀抱中。 【……最后,那是师尊吗?】 月白衣裙,应当是她的师尊吧。 师尊,好香啊…… 这些饭菜也好香啊…… “醒了就起来吃饭吧。”冉繁殷的声音飘了进来,音色淡淡,不见情绪。 宁淞雾撑了撑床,未果。 【好痛好痛好痛,怎么这么痛,要早知道这么痛我还不如被林玉雪推下去算了,也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到我那边的世界。】 额顶忽然落了个爆栗,小宁子轻呼一声,捂着额头瞪开双眼,师尊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看她醒了,冷哼一声,“起来吧,吃饭。” 【师尊怎么突然生气了啊,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为什么突然生气?冉繁殷在心底轻呵,如此不尊重生命的人,直接踹下朝暮峰都行,她只是敲了敲额头,很给面子了。 宁淞雾颤着腿跟在女人身后,身上先前被冷汗浸透的白衣已经被换了,还是一袭白色,但花纹略有不同。 【师尊真的好喜欢白金配色。】 【不行,空气太尴尬了,想个话题想个话题。】 本想开口解释现状的女人又闭上了嘴,等少女找个话题。 第15章 宁淞雾摸了摸头,“师尊,几点了啊?” 冉繁殷顿了一下,疑问了一声。 【啊,现在好像不用这个计时方式……】 “现在”,徒儿似乎常将自己置于现世之外啊。 “师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 冉繁殷端坐主位,淡声道:“约摸是戌时三刻,你睡了一整个白天。” “哦……” 空气又一次沉默下去。 【怎么,更尴尬了啊……】 “如今你已经退回了练气初期,明日卯时起床练剑,而后练功修习,为一年后的考核做准备。” 【卯时是几点来着……是早七!!不对,是早五!!】 【本·早八从来不上·大学生在这里居然还要天天上早五吗?】 冉繁殷大概猜到了所谓的早八早五指的就是早课,而她的小徒儿似乎从来不上早课。 不是个乖孩子呢。 她夹了一块排骨递入徒儿的碟中,筷尖轻点碟边,垂眸,淡声道:“若是晚了,要罚。” 【看,我就说吧,挨罚的变成我了!】 她满眼空洞,道:“是,师尊。” 让她上早五不如杀了她!!! 第8章 异位 次日清晨,宁淞雾穿着窄袖绑腿的练功服,长发束在脑后,撑着一根木剑立在院中,双眼无神。 天已擦白,太阳将出不出,但已经散了不少金色出来。 这个好像叫折射来着。 嗯对,是折射。 某个放飞自我的文科生下意识分析着。 得益于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短视频,她昨晚吃完饭消了会食就睡了,算起来不过也才亥时,十点半就睡了,所以她今天并不是很困。 但早八要命,也不全是因为早八很困啊! 【天啊,妈妈,你女儿十点半就睡了,感动不?】 【哦,我妈感动不了了。她女儿已经凉凉,是告诫别人不要熬夜的最好例子。】 【呜,妈妈……】 她又想去抽那个天天熬夜的自己一巴掌了。 让你熬让你熬,现在天天早起上早五,开心吗! 冉繁殷按着太阳穴,看着那个软趴趴仿若没骨头的少女——宁淞雾不是孤儿吗?哪里来的父母? 她按下心头猜测,提起少女的手,指尖按在腕上,烫了小孩儿一下,那双迷蒙的眼中终于是有了色彩,凝神片刻,乖乖站好。 进入教学模式的冉长老更为冷然,唇角没有任何弧度,手中提着一支竹剑,刺挑点劈撩,在空中漂亮旋身,利落收剑。她的剑招很干净,轻飘飘一剑刺出,却蕴了千斤之力,破空一声响,宁淞雾抖一抖。 【天……天啊……要早知道体育课选修舞剑了。】 冉繁殷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现在所学的剑法,实战中都要派上用场,同为舞剑而学的花拳绣腿不同。” “你我灵根不同,而修道之人讲求要合灵力而战,因而我能教导你的不过是一些入门和共通的剑法,待这些都学完了,你就得去看书自学了,研究出属于你自己的门路。”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了,不用着急。近段时间的目标就是打好基本功。” 说着,她捏着宁淞雾的腕子,引导着她打了一遍,又看着她来了几回挑了挑毛病。 宁淞雾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没有原身的记忆,但这具身体有,可以说已然深入骨髓,被师尊带着就唤醒了身体的记忆,其后几次更是越来越熟练,脚尖点地,甚至能做到在空中来个半旋。 原身真的很厉害,真的很努力,看起来也真的很想当个优秀的修士。 这让她这个外来的异世之魂很是惭愧。 这份惭愧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冉繁殷轻抚下颌,端看她来来回回几遍,抬手止住剑势,略带了点笑意,“接下来,点刺劈挑,各五百遍。” 【夺少?!】 少女内心一声凄厉惨叫,脸上只是垂了眼尾,可怜兮兮,“师尊,一个五百?” “是的。你且做着,我还有事儿,回来检查功课。动作要到位,不可偷懒。” 【偷懒你不也不知道……】 几乎是念头刚出来,先前一直绑在她腕上的红绳一亮,灼热感贴着皮肤刺了一圈,一道悠扬的声音被递进宁淞雾的脑中。 “你大可以试试本座知不知道你会偷懒。” “……” * 老剑修们似乎都对清晨将孩子们拽起来练剑有什么执念,事实上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最特殊的大概就是她们曾经也都是这个时间点练的剑吧。 罗云殿上,排列整齐的孩子们在大师姐的带领下进行每日的早课,人丁之兴旺,是只有师徒二人的朝暮峰可望而不可即的。 冉繁殷淡淡一撇,在队伍中看到了面有不平的林玉雪。 少女不太专心,在她出现时目光就飘了过来,不平之意淡了几分,跟上节奏卖力地表现自己。 这姑娘可真是奇怪,为何要一心一意往她的身边钻呢? 青衫女人飘然而过,半分没有停留。 林玉雪泄了气,心底对宁淞雾的怨恨又升了几分。 分明她才是最佳选择,为什么不选她?那个冰灵根的家伙,哪里比她更好更合适继承冉繁殷的衣钵了? 第16章 正在一丝不苟地练动作的人打了个喷嚏,手腕顿了一下,烧灼感瞬间攀了上来。 她哀嚎一声:“师尊,这是不可抗力,不可抗力啊!” 片刻后,女人带了些浅淡笑意的声音飘过来:“向你道歉,继续吧。” “心情很好?”岑染看着一身青衣的人,银发半披,手中依旧执白子。 掌门扫了一眼方才起势的棋局,淡笑一声,“不会玩,还每次都要玩,还非要执白。” “……又要输了?” “那倒没有,提前笑话了。” 冉繁殷白了她一眼,落子入盘,淡声道:“本座那个徒儿,很不一般,她似乎不是当世之魂。” 岑染落子提棋,疑问一声,“怎么这么说?” 棋子黑白交错,铺了面棋盘,冉繁殷温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自然也避不开她可以听到少女心声这点,玄衣女人的面色愈发沉重,待又落下一子,棋局胜负分出,这几日的事情也尽数讲完。 当然,隐去了少女随心一提的岑染和眠眠的事儿,以及她的徒儿可能有磨镜之好的事儿。 她还是会替小徒儿隐去点隐私的。 冉长老平心静气地自纳戒中取出一叠修仙界通用的银票,递给对面的人,红唇微启,“听到了,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许说出去。”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带着异色的目光足够淹没一个心智尚未坚定的少女,更别提若是流出宗去,江湖上的那些豺狼虎豹恐怕是紧紧盯着她的小徒儿,寻遍万法也要捉她出去,仔细探究。 哪怕半点舆论,她也不想传出,毕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岑染白了她一眼,拍掉她的手,“看看棋盘,你赢了,真是难得。” “还用你嘱咐本座?不过,啧啧,这话本子还真敢编,上云宗全宗覆灭,难以想象。” 上云宗如今不说强势,也不是弱门小宗,弟子中能人也不少,魔尊为何要费尽心思折损那么多兵将来屠尽此处呢?就因为林玉雪受了委屈? 比起这个理由,不如说魔尊那天起床心情不好就决定屠灭上云宗来的概率比较大。 还挺有意思的。 岑染按上一枚黑子,轻轻敲着,“这样的话,一年后的考核,断不能让林玉雪和宁师侄一起。” “嗯?我们已经给她们组好队了啊。”冉繁殷笑着说,“宁淞雾,罗笙,柳若映。” “剑,术,医,巧不巧?”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儿个,我们仨凑一起聊着聊着就定下来了。” “……”掌门很是受伤,捂住心口,“你们又不叫我。” 冉长老莫名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扇尖点着下颌,试探道:“本座回头可能还会去一趟青叶峰,一起?” “不必了,门派事务诸多,等闲下来再说吧。”掌门一脸正色。 待青衫女人摇着她那个一年四季都不放下的扇子离开,岑染才按住一颗黑子,默默拨动一位。 死局瞬活,不过一子异位。 林玉雪。 女主。 能被当做话本子的女主来写,甚至流传异世,当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但,比起来这个看起来太过浅显甚至已经被提防的少女,宁淞雾这个格外内敛,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的,更需要关照啊。 也不知道她所看到的话本子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她还是不觉得上云宗会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折戟在她手中。 况且…… 淞雾,雾凇,也不晓得取名之人如何想的,选了这么个美丽却命薄的名字,在幽深的黑夜凝成,却在暖阳下逐渐消融。 可真不算是个好名字啊。 她将黑子推回原位,盯着整盘的死棋,幽幽一叹。 真是个臭棋篓子,得让到这一步才能赢半目,况且还是执白,她真是费尽心思竭力扭转,才让她险胜半目。 真笨。 可偏生的如此这般一个人,如今得了此般机遇,不知是好还是坏。 横竖,与她而言,也不能更差了。 岑染虚叹一声,撩袖起身,提了方才的黑子,扔入棋篓。 先这样吧。 * 青衫女人落下云头,方才走到院门,便听到了小孩儿的心声。 【……499,500!结束!哼哼,我也没有那么弱嘛!】 当代大学生的优秀品质之一,尽管心里把布置作业的老师喷得狗血淋头,但依旧会认认真真完成作业交上去。突出一个,我骂你归我骂你,但该给的分一分不能少。 她推门而入,女孩儿正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腕,四个动作各五百遍太过消磨,两条胳膊连带手腕此时都刺痛麻木,甚至一直发力的腿也在打颤。 虽然这具身体拥有往日的经验,但真正动起来,还是会很累。 深入骨髓的累。 “过来,坐下。”女人柔柔地唤她,她抬眼看过去,女人正坐在石桌旁,面前摆了几个瓶罐。 她走过去,坐下,手就被女人捉起,袖口被解开露出有些红肿的手腕,泛着凉意的药膏贴上,被温热的灵力裹着渐渐化开,融入肌肤骨髓。 “今日我帮你,自明日起,你自己做。学剑,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双手,懂吗?”女人温声道,手指并拢,在腕上轻慢地揉着,促进药效。 第17章 宁淞雾眼睫轻颤,只敢盯着银色的发顶,手腕上的温热触感在暗示她这双手会有多么好看。 她不敢低头。 她怕,从此不敢看观音。 不多时,另一只手又被冉繁殷提起来,软趴趴垂着,女人看了会儿,笑道:“你别说,你人还没抽条,这手倒是生的不错,纤细修长,就是瘦了点,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 【师尊……别聊手了……】她在心底微弱地抗议着,一点点压下心中那点琦念。 冉繁殷尴尬一瞬,不着痕迹地切了话题,又开始揉捏药膏。 小徒儿今日太过柔弱,她险忘了,这是个“女同”。 第9章 生病 待药膏彻底融入肌骨,冉繁殷拧好了瓶罐,又一一交代了其余几罐的用处,看着小徒儿收好这些,这才揪了揪宁淞雾身上的衣服,不耐道:“都出汗了,换了吧。换完出来同为师下棋,你应该会?” 宁淞雾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书里写冉长老一手棋艺谁也打不赢,后来苦练多年才略有提高,但比起她其他能力还是……最大的缺点。】 【所以师尊为什么突然想下棋?】 冉繁殷掩在发丝中的耳尖红了又白,这书怎么该写的不写,不该写的瞎写啊! 她正色道:“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宁淞雾揪着身上的衣服,低声道:“师尊,我一直很好奇,换下来的衣服谁洗啊?” 冉长老侧手撑头,百无聊赖,“有我养的灵物,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什么贪图回报之人,让它们帮忙来洗衣做饭一下也挺好的。” “清洁咒再好用,也不及手洗的好。” 宁淞雾又点点头,带着一脸还未化却的清晨霜寒颤着两条腿磕磕绊绊地走了。 她听到冉繁殷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太过分了! 【画个圈圈诅咒笑话我的人……】 冉长老停了笑,准确来说是停了笑声,但眉眼笑意实在是太难消退,宁淞雾这可怜样子,着实是有趣的很。 一想到小徒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一直在嘟嘟囔囔地抱怨,就更好笑了。 冉繁殷: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她换了个方向靠着,心底却在盘算,这听心声的本事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她在罗云殿下棋的时候就听得模模糊糊,时断时续,这才多远点距离。 日后有机会就算算这距离到底有多长吧,也好做个准备。 宁淞雾很快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衫出来,她的柜子被冉繁殷填的满满当当,但那些红粉橙黄的衣衫,这辈子就是死她也不会碰一下的。 身为一个在现代时身上永远只有黑白两色的人,穿穿蓝绿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红粉橙黄还是留给罗笙吧。 好在书里大概提到过冉繁殷很会经商,林玉雪还在峰上时,也是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冉长老给她的钱甚至可以供她肆意挥霍,在拍卖楼一路加价抢下一套顶级防御法器。 那套顶级防御法器虽然很好,但林玉雪显然是被坑了,人家每次一百一百地加,她非要一万一万地争,蠢死了。 捏着棋的人在心里暗暗盘算,【距离书里那套顶级防御法器的拍卖会还有几个月,似乎是明年除夕前,到时候可以去抢一抢。】 冉繁殷替小徒儿记下了这个时间点,届时再提醒提醒宁淞雾,毕竟能写进书里的时间节点和器物,应当不是凡品。 这就是她们目前的打算,按着宁淞雾的心声,将书中提到的关键时间节点统统破坏或改变,总之,不会真的让预言中的悲剧发生的。 宁淞雾看师尊落下一子,愣了。 【我要不要告诉她,这子落在这里一定会被吃了……】 【师尊是不是在给我让棋……】 【嗯!她一定是在让我!】 她偷偷抬眼,对上冉繁殷懒洋洋不带情绪的美目,挣扎了下,还是把塞在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轻咳两声。 【我外婆说我这棋术就有够差了,呜呜呜,谢谢师尊让我。】 外婆。 冉繁殷凤眸轻闪。 看来小徒儿在她原先的世界家庭当是很圆满的,莫名,几分歉意攀上她的心尖,再看着小家伙的眼神更柔了些许。 宁淞雾忍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了了,“师尊,我能教您下棋……吗?” 她抬头时正对上这人的凤眸,一闪而过的柔意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冉繁殷确实在看她。 她有点恍惚,冉繁殷点点头,“好啊,可以。” 宁小徒当即敛了心神,重新看向棋盘。 嗯,先拯救师尊的棋艺比较重要。 * 盛夏一过,秋雨缠绵。 朝暮峰上多花草树木,到了秋日,冷风一吹,俱变了色彩,铺了漫山遍野的暗红。 来了四个多月了,宁淞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每天十点睡五点起,都习惯了和朝阳为伴的生活了,早上锻炼下午修炼,一天忙也不忙,但莫名比她在现代时充实了不少。 在现代时,分明每天也在忙,但忙的不知所云,后来干脆和床板锁在一起,不忙了,改为每天闲的只剩出气了,眼睛一睁太阳已经过了宿舍的窗口,闭眼睛时月亮正高悬天侧。 她也说不上她喜欢怎样的生活,但慢慢变好的精神和身体告诉她,早睡早起多运动确实是很重要的。 第18章 前几天,冉繁殷将她练功用的木剑换成了一柄银铁长剑,开了锋,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冷光,虽是凡剑但也是凡剑之中的珍品。 她如今已经能够熟练地来一套基础剑招,修为也进益不少,抵达练气的后期,总体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一日,几乎在她收剑的同时,乌云飘悠悠晃了过来,秋雨裹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落下,冉繁殷一早就料到了,挂着披风坐在小亭中。 “过来。”女人柔柔一唤,伴着几声轻咳。 【看来,师尊的身体同书中讲的确实不太一致,书里描写的她身强体壮,几乎不怎么生病才是。】 修士本就身体健壮,又有灵力护体,若是常生病,那只能说明是先天不足,亦或是体内有陈年旧疴,但书中的冉繁殷两者皆无,这与如今她看到的人儿略有些差别。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宁淞雾暗想,缓步过去,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衣物上都裹了寒意,还未靠近,两簇火苗窜过来裹住她,待水雾蒸腾而尽,女人才让她坐下。 “手给我。” 乖巧伸手,目光流连一圈,最终定在女人微蹙的眉心。 冉繁殷本就白皙,如今被冷风一吹血色更淡,银发衬着,面色如雪,纤长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冰冰凉凉。 她的身体应不是一般的不好,平日里暖洋洋的不甚明显,寒雨绵绵的时候就显出来了。 “这两日可以挑个时间筑基了。你的修炼速度不仅不受天品灵根的影响,加入合适的功法后还快了不少。”冉长老淡声道,收了手指,慵然靠在椅中,单薄的身体掩在披风中,“走一趟青叶峰吧,你自己去。” “顺便帮为师取一下这个月的药。” * 冉繁殷早就打好了招呼,因而秦思悦见到熟悉的白金配色便知道是何处来的人,将预先备好的药递给她,“盒子里的是你筑基要吃的丹药,一旁捆扎在一起的是冉繁殷的药,旁的没了。” 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我师尊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啊?”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是心肺的问题。”秦思悦顿了手上的动作,斟酌片刻,道:“她先天不足,心脉较之旁人先天羸弱多病,十分脆弱,不堪风侵雨寒,故而冷风一吹,比常人更易生病。” 少女瞪大双眼,“什么意思?有治好的方法吗?” “毕竟是先天不足,只能调养着,没什么治疗的办法。”女人淡淡应着。 宁淞雾揣着一颗沉重的心坐在朱雀背脊上飞回去,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穿书,不说必须按着剧情走向发展,至少人物设定不会变吧?从她轻易替代林玉雪拜入冉繁殷门下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如今冉繁殷这个人设更是有如此大的变化…… 字幕闪动了一下,平白冒出来一行,「剧情发展仅供参考,可尝试走出剧情。」 宁淞雾:啥? 剧情发展仅供参考?? 你这个穿书金手指也太草率了吧? 【靠!这下我已知的剧情都变成仅供参考了?新号,别搞。】 「角色结局确定,不会违背结局设定。」 字幕又闪,像是来了灵性。 这是这四个多月来这个金手指最有用的时候了。 【那角色结局可以更改吗?】 「可以,请努力活下去。」 【你之前为什么不提示我?】 「机缘未至。」 【那我还能回去吗?】 「……」 字幕闪了闪,消失了。 宁淞雾气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破系统,什么破书,什么破命。 * 冉繁殷靠在躺椅中昏昏沉沉险些睡着,脑子里响起小徒儿的声音,便知道这人是回来了。 她撑着坐起来,大概算了算距离,划了一个心声大概的有效范围。 不算很大。 她想着,换了个方向重新窝回椅中,算着时间还需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她这样倚靠着,昏昏沉沉,又快睡着。 本还有些响动的脚步声看她昏沉着,轻了几分,药包被轻轻放在石桌上,微凉的手搭在额前,放了片刻。 耳侧,小徒儿清脆中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师尊,你发烧了。” 冉繁殷无力轻嗯一声,侧头摆脱额前手掌,“药都取回来了?”声音有些沙哑。 “取回来了,哪些是降温退烧的?” “不必你担忧,该去修炼了。” “师尊!”手猛地被人抓住,她微微撑开眼睛,一袭白衣的少女扎着高马尾,眼中满是担忧。 【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啊。】 【下次不能让她吹凉风了。】 【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不会转成肺炎吧?嘶,现在有肺炎这个概念吗?】 【……】 脑子里,女孩儿的声音空荡荡飘着,和着眼前这层虚缈的身影,一点点刻进女人的眼睛里,融进心里。 满满当当不过两个字,关心。 还是十分真诚的关心。 女人复又合上眼眸,哑声道:“抱我回房间,稍后会有人来煮的。” 宁淞雾俯身掐决,稳稳当当抱起浑身发软的人儿,灵力撑起一层隔绝水汽的罩子,笼着两人,隔开雨后丝丝缕缕的寒雾。 她切切关注都在脚下,全没有注意到怀中人默默向内转了转身体,躲得更深了几分。 第19章 第10章 照顾 及至稳妥地将软乎的女人妥帖地安置在卧榻上,宁淞雾才发现短短这么一程路,她的额上竟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累,而是紧张。 是察觉到女人默默向内套入怀抱后忽然而生的紧张。 【师尊,虽然我现在这个身体,生理上还未成熟,但心理上已经成熟了……你这样,我真的会想多照顾你一些的。】 哪怕是在心里,她也将喜欢两个字咽了下去,替换成了一份更能说服她自己的词语。 【师尊,要盖好被子,我妈说出出汗感冒就好了。】 【师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再给你拿一套厚重的。】 【这药怎么还不送过来,怎的如此慢。】 【……】 冉繁殷本就意识朦胧,耳边又绕着徒儿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心声,纤纤玉手自被褥中探出,一掌盖在自家徒儿那张唠叨个不停的嘴上,低喃道:“好吵,小唠叨鬼。” 宁淞雾愣了一下,俯下身,“师尊,你说什么?” 她没听清,是想喝水,还是要吃什么东西吗? 耳边凉风一吹,冉繁殷昏沉的脑袋忽然清醒了几分。 方才险些将能听到徒儿心声的事讲出去,看这样子,小家伙应是没听清。 还好没听清,比起想从徒儿心中听到什么,她更担心小徒弟知晓自己心中絮絮叨叨的话都被人听了去后,会就此锁了心言,日后再不敢乱想,这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冉繁殷摇摇头,撑着自己坐起来几分,“没什么,魇语罢了,你去看看药?” “你快躺下,你躺好,我去看药。” 宁淞雾这一脸紧张的模样,倒是让不甚舒服的人莫名轻松了几分,抬手敲了敲小家伙的额头,“为师散个发髻罢了,瞧把你紧张的。” 素手就着发簪一拉,本就随意挽在脑后的发髻顺势散落,银丝倏忽落下,铺了半身。 耳尖忽然,有点烫。 宁淞雾抬手捂着耳朵,气息都乱了几分,磕巴道:“我去看看药,师尊好好休息。” 而后,带着她的心声一趟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差点在门口滑一跤。 小徒儿不知何处来,不知具体年龄,但这么一看,却还是个孩子心性。 冉繁殷试图屏蔽耳朵里那些一刻不断地尖叫声和夸她好看的声音,调了些术法来,皆无用处。 这段时日实验下来,除却净室外那道设下就撤不了的绝对屏蔽的术法结界,其余术法都没办法隔绝徒儿的心声,今日所做不过是明知无用的情况下—— 再挣扎挣扎。 冉繁殷叹了口气,和衣躺下,稍松了几分精神,自她那羸弱的心肺而起的灼烧感又裹了上来,逼出几声闷咳。 她合眼欲歇,徒儿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宁淞雾:“你代我去把这药递给冉长老吧,可以吗?” “仙长,我们灵物不可近主人的身的,你这有点难为我了。”被宁淞雾拦下的小魂弱声道。 “不用近身,你放进去,放到桌子上。” “宁仙长……”小魂快哭了。 冉繁殷实在听不下去,清了清嗓,扬声:“淞雾,别再难为她了,进来吧。” 嘎吱一声,宁淞雾放轻了步子,待盘子放定,卧榻上的人才松松掀了眼睑,“为何不愿进来?” 宁淞雾敛了神思,低声道:“到修炼的时间了,徒儿怕耽误功课。” 【因为,我不敢看你。】 虽是阴雨天气,仍有熹微的光自窗框撒入,银发微闪,无甚血色的面容又添几分柔弱。 偏生的,冉繁殷总是挂着浅淡笑意,唇角勾着微妙的弧度。 身为一个穿书前有着众多纸片人老婆的渣女,宁淞雾花心中又有几分痴情,虽然三个月换一个老婆,但心头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角色,那个角色简直就是集她所有xp于一身—— 白发、红眼、腹黑、柔弱、高智商、很温柔也很冰冷…… 最重要的是,还是姐姐。 她为这个角色创作了不少难以言说的内容,可以说把那个游戏里的所有女性角色都拉来做这个姐姐的1,是这角色出了名的嬷嬷。 如今来到这书中世界,面前这女人,除了不是红眸…… 宁淞雾紧咬下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日这人病了这么一遭,柔柔弱弱,眼尾甚至还因着呛咳微微泛红,抱在怀中时也分外柔软。 她强压着自己敛了心神,温声道:“师尊,喝药吧。” 冉繁殷心中呵笑,冷了声音:“徒儿这么急着让为师喝药,是急着去修炼吗?往日怎不见徒儿如此用功?既是如此,徒儿去修炼吧,本座倒也没有柔弱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地步。” “没有,我……”宁淞雾决定拉秦思悦来背锅:“秦师伯说,这药要温热着喝才能发挥全部功效。” “师尊,今日天凉,药温降得也快,还是早些喝了吧。” 她知晓冉繁殷是因着方才的犹豫而置气,此时却是有苦讲不出,只好哄着这人喝药。 【若是将病拖得严重了,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并发症,依秦师伯说她心肺功能本就不好,可别拖成心肌炎了。】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不是不想见她,也不是急着修炼,只是……她这么柔弱,我好想亲她……】 第20章 冉繁殷顺着银发的手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衣领,轻咳一声:“将药端过来吧,你说的对,是得温热着喝。” 【这种话应该更不能说吧?哎呀,怎……嗯?愿意喝啦?】 【哎呦,我的师尊尊啊,可快点好起来吧,全仰着你讨生活呢。】 冉长老就看着自家这个心理活动分外活泛什么都敢想什么都在想的小家伙,木着一张脸,十分清冷幽静地道了一声:“好的。” 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装得如此纯净可爱的? 倒也不是说她在心里念叨的那些不纯净可爱……好吧,确实不纯净可爱。 谁对着一个病人想“我想亲你”啊。 冉长老端着碗的手都在颤,乖徒儿本还低眉顺眼站在一旁,余光瞟到柔弱的师尊似乎连碗都端不稳了,好心上来扶了一下。 成功呛到了她的师尊。 又是几声重重的咳嗽带着气喘,红意自眼尾漫开,银发轻抖又无力落下,又增几分柔弱。 咳嗽的间隙,女人冷声道:“出去。” 宁淞雾刚端起蜜饯的手顿在空中,应了一声:“是。” 放下盘子,转身离开。 【我怎么这么笨啊,还能呛到师尊,惹师尊不开心了呜。】 【师尊本就病着,可千万别因着这事儿影响康复。】 【漂亮的美人姐姐,要快快好起来啊。】 【师尊宛若天赐,怎的就收了个我这个笨蛋徒弟,若是收林玉雪……】 冉繁殷捏着被褥一角的手紧了又松,心中一时五谷杂陈,脑子也还烧得迷迷糊糊,抬眼搭着小家伙单薄的背影,终是幽幽一声叹。 “罢了,还在下雨,你就在此处修炼吧,我也好看着你。” “师尊,你好生休息,我还是回……” 冉长老冷了声音,“留下。” “是。” 【我在这儿,会不会搅扰师尊休息啊。】 【算了,安静些,应该没事。刚好可以看顾着她一些,免得烧得更厉害了。】 【我……】 “凝神聚气,澄心静意。”女人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淞雾抿着唇,淡淡应了声好,当即敛了所有神思,不再多言多想。 冉繁殷撑开一只眸子,瞧着盘膝而坐的少女。 小闷葫芦。 若是没有心声,我又该去何处知晓你这许许多多的真心话呢? 小笨蛋闷葫芦。 * 冉繁殷这一病径直病了近十日,断断续续低烧了三日,后面又是一直咳嗽,及至昨日,尚还在断续地闷咳。 宁淞雾对她的身体情况有了一份全新的认知,实在是柔弱,冷风一打就歇了十日,也不晓得年轻时是如何修炼的,出汗又干会否也这样生病?实在可怜。 【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把甲流病毒带过来了,哎……】 宁淞雾蹲在后堂点药材和剩下的食材,数着剩下的还能吃几日,她的师尊就被她搬至正厅,隔着窗子晒晒太阳。 冉繁殷倚在躺椅上时,忽然觉出来几分歉疚,她如此享受,徒儿却忙前忙后。 不过,这也是收徒带来的乐趣。 不然,谁想分神去养这么个小家伙呢? 护山结界忽地波动,冉繁殷连眼睛都没睁开,扬声喊徒儿过来。 “怎么了,师尊?”小家伙穿着防尘的围裙就跑了出来。 “有人来了,替我应对一下。” “那我换一下衣服。” 女人懒懒撑开眼皮,扫了一眼,“不必,就这样吧,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替为师将这书册交给她就行。” * 林·不是重要人物·玉雪看到还挂着围裙的宁淞雾跑出来时,眼皮微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淞雾看清来人后,顺势僵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你,你好?” 【女主来干什么?我都宅在山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也要来找我麻烦吗?】 【救命啊,师尊,救命啊……】 冉繁殷默默分了一道神过来。 “我是来取功法的,师姐,请给我。” 小姑娘小心翼翼探出手,将书册递给她,快速收回,后撤一大步。 林玉雪:我长得很丑还是怎么的?怎么了,我会吃人吗你跑那么快? 【她怎么还不走啊……】宁淞雾紧紧抓着身后衣角。 “师姐……” “诶!” 林玉雪组织了一半的语言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打断了,眨了眨眼,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女主真好看啊,这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怪不得魔尊喜欢。】 【怎么还不走……姐姐你又想搞什么……】 【你你你,你惹我算是惹对人了!敢惹我,那你真是挑了个最软的柿子捏。】 耳侧忽地落下来一阵轻笑,肩头多了只纤纤玉手,师尊那听起来就不太友好的带着笑的声音飘来,“师侄,这是在做什么?” 第11章 逗玩 冉繁殷本不想插手,徒儿太怕她这个师妹,久而久之,若是形成了心魔就不好了,有碍修道不说,还会命丧于心魔之手。 放小家伙去和这人交涉对话,也是一种磨炼方式。 但小家伙念叨的挑了个最软的柿子捏真的太好笑了,她又不能莫名其妙的笑,插插手,替小家伙解决了眼前事,也算是给这笑话付一份报酬。 第21章 希望徒儿还有类似的话,着实有趣。 面对宁淞雾,林玉雪还能鼓着一口气,可冉繁殷半道插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看着那抹笑容,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反而是手心攥着的寒意一遍遍提醒她眼前这人笑容下的冷然。 “没,没事。” “既然没事,师侄自行离开吧。本座……”女人适时轻咳几声,还未开口,肩上就落了一件厚重披风,绒毛扫着侧脸,带起一阵痒意。 侧目看去,徒儿正绷着脸,踮脚给她披衣服。 【本就还未好全,若是又加重可怎么办?】 【怎么自己对自己没什么认知啊,哎呀。】 这小闷葫芦,就不能说出来吗? 冉繁殷捏着披风,垂眸,淡声道:“本座近几日还在病着,实在没什么可接待的,师侄取了功法就自行离开吧。” “冉长老,我……”林玉雪犹豫了片刻,道:“我还是想向你推荐一下我自己,我……” “师侄,论辈分,你当是唤本座一声,师叔。” 她实在不想再同这位蠢得可怜的小姑娘交涉了,这么多年来,这倒是第一个一直忤逆她的意思的人。 冉繁殷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眼尾微垂,冷意便腾了起来。 “你是从山下回来的?那你应当先去罗云殿寻掌门才是,下次……”女人呵笑一声,折扇轻摇摆动“下次,可千万别再跑错了。” 【生病呢还摇扇子,不冷吗?求问,怎么才能把这扇子抢过来……】 冉长老不动声色地收了自己的扇子,只是含着冷笑看着这个倨傲的小姑娘。 “长老,我现在已经练气中境,不过才四个月,我的天赋也在这里,为何您不愿看看我?而是一直看这个……甚至连待客时都不知道换衣服的……” 【哎呦我的天啊,怎么这么蠢啊妹妹,你后来不是挺茶的吗?现在怎么这么二愣子。】 【这作者写这种角色的时候真的不会难受吗?】 这简直是,不忍直视。 她听着女人轻嗯一声,心下一惊,【主角光环这么强的吗?要把剧情掰回去了?我不会要死了吧?】 冉繁殷只觉无奈,她只是觉得自家徒儿说的对,该怎么告诉她呢。 倨傲的少女听到这一声嗯,得了动力,“所以长老是……” “本座只是觉得,你太愣了,逗起来没意思。别多想。” 【那我逗起来有意思吗?】 “长老,那,若是半年后的秘境考核我胜了,可否再考虑一二。” 林玉雪还想继续说,四肢忽地被一团柔风紧裹,下一瞬就被扔到了结界之外,耳旁只剩轻飘的一句话—— “吵死了。” * 【还好我不爱说话。】宁淞雾暗暗庆幸。 冉繁殷:…… 宁淞雾低着头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出,感受到师尊冷飕飕瞟过来的眼神后,更是屏住了呼吸。 【师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会儿我不会因为先迈左脚而被罚吧?】 “你觉得她好看?”头顶忽然落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宁淞雾轻啊一声,僵硬抬头。 额顶忽然被扇尖点了两下,她的美人师尊嘴角擒笑,又说: “你不许觉得她好看。” 宁淞雾彻底僵在原地,直到腕上泛起烧灼热意,才唤回她的意识。 而那个对自己的魅力之强大毫不自知的女人已经披着披风离开了,待她动了动,女人才悠声道:“今日加练一个时辰,结束后再进来。” 宁淞雾:? 听着徒儿心里痛苦的哀鸣,罪魁祸首捧着热茶,有些愉快。 事实证明,逗自家小徒儿是十分有意思的。 * 宁淞雾拖着两条累到颤抖的腿进屋,还没说话,就对上一双含笑凤眼。 【师尊一笑,总没好事儿……】 她心下微凉,看着女人一点点收了笑容,心里更是悲惨。 【师尊都不愿意笑了,完了。】 这小闷葫芦,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冉长老心里翻了个白眼,淡声道:“距离考核还有近八个月,你……” “一切谨遵师尊安排。” 【我能不去吗?能不去吗?能不去吗?】 冉繁殷:有时候憋笑真的挺痛苦的。 “不许打断我说话。” “是。” “少说这个词。” “……”宁淞雾张了张嘴,干脆又闭上了,点点头。 “小哑巴。”冉繁殷隔空点了点她的头,靠进躺椅中,终是柔了表情,又带上笑意。 “这比赛虽然可以单人参加,但最好还是要有队友,我同其他几位长老商量了,你、罗笙、柳若映一起参与,可好?” 宁淞雾点头应好。 【红毛九尾狐狸,狐狸,嘿嘿嘿……】 正在静心修行的罗笙打了个喷嚏。 冉长老无奈看她一眼,状似无意道:“也不知道,方才那小姑娘会和谁一起。” “到时,我会注意一些的。” 【我记得,原著里林玉雪因着是冉长老的亲传,不愿交友,最终独自下了秘境,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还是独自一人。】 独自一人啊。 冉长老手指轻点,心里起了盘算。 第22章 是不愿,还是不能交友呢? 宁淞雾又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师尊,我先回房间了。” “等等。”冉繁殷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自明日起,在峰上修行完毕后,也去找找其余两人,好好练一练。” “这玉佩可以随时联系我,朱雀会跟着你的。” 宁淞雾的是抵在舌尖,又生生咽了回去,点点头,“好的,师尊,我会去的。” 【呜呜呜,又要练,好累啊,想偷懒,不去不行吗?】 【想做一条苟且偷生的咸鱼。】 这小孩儿,怎的如此胸无大志毫无抱负? 蹙了蹙眉头,女人慵声道:“若是你真的输给方才的人,驳了本座的面子,那……”隐隐拖长的尾音,藏下了些许的不必言明。 宁淞雾在心里哭的格外大声。 * 次日,宁淞雾修习完毕,背着剑盘腿坐在朱雀的背上。 三人合练的地点被安排在了浣溪峰,也就是六长老贺兰眠眠的峰上。 浣溪峰在朝暮峰的南边,站在山头上遥遥相望时,中间没隔什么峰啊山啊的,会给人一种很近的错觉。当真飞在空中时,又不由得为这个距离而感慨。 远远望见惯常一身少女粉衣的贺兰长老时,宁淞雾忽然想起方才出门太急,忘了个事儿。 她按住玉佩,温声道:“师尊,别忘了喝药。” 【这病还剩点尾巴,好好喝药,早日好起来。】 冉繁殷正趁天暖待在院中,趁着小唠叨鬼徒儿不在峰上,可以借得半日宁静,日光微热,正是休息的好时机。 挂在腰间的玉佩震了震,徒儿的声音和心声同时传了过来。 但仅这一声,待玉佩恢复平静,心声就又因为距离太远而消失。 冉长老半撑双眸,手指点上玉佩,懒声回了一句好。 果然,灵力在玉佩间流通时,她又听到了一句小闷葫芦的心声。 【罗笙长高了不少啊,还是这么……】 灵力中断,心声也只传了一半。 原来还可以这样? 若是一直维持着灵力的运转,便可一直听到徒儿的心声? 嗯,这倒是方便,若是日后有什么下山历练的事情,也不愁错过徒儿知晓的重大信息了。 不过,此时此刻…… 素手捉起垂落的玉佩,冉繁殷微眯双眼,看了片刻,又放了回去。 还是让她安静会儿吧,某个小闷葫芦的心里话实在太多,不算反感,但偶尔也会怀念过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女人合上眼,任阳光洒落,躺了一会儿,心里又渐渐升起不平。 徒儿拿了玉佩,同她讲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喝药吗?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这个小闷葫芦,要是能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讲出来一半,不知能哄得多少人开心。 * 罗笙终于是穿上了一身玄衣,跟在贺兰长老身后,静静站在崖边,等待另外两人到来。 一抹红背着一点白色自天边出现,罗笙偷偷活动了下僵直的脚腕,又听到贺兰长老颇为愁苦道:“师姐说宁淞雾也是个闷葫芦,你也不爱说话,你们仨凑在一起可怎么办啊。” “无事,师尊,柳若映应当是喜好说话的。” 贺兰长老白了她一眼,十分无语。 都说狐妖魅惑人心,千娇百态,极致妖媚,她家这只狐狸偏生的是个冷面木头,领出去告诉别人这是狐狸别人都该觉得她是不是拿狐狸狗出来哄人了。 她自己都有点怀疑。 不过,要真是狗,她不该没感觉的,至少属于猫的特性会让她觉得危险的。 宁、柳二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柳若映由师姐送来,宁淞雾则是拍了拍送自己来的朱雀,大鸟回蹭了两下,而后静静将自己倒挂在崖边。 姐啊,你怎么……像个巨型蝙蝠。 宁淞雾嘴角直抽,也不好多说什么,加入队伍中,等待六长老发布指令。 贺兰看着眼前从高到低排布的三人,她的徒儿虽然还在最矮的位置上,但已经长了不少,还不错。 她轻拍手掌,示意三人放松下来,温声道:“你们可知道,为何要在我峰上训练团战吗?” 三个小家伙齐齐摇头。 “那,跟我来~” 第12章 猫猫 浣溪峰,虽然名字取得唯美,虽然峰主看起来十分柔弱可欺,本体也是一只娇娇弱弱的三花小猫,但并不是上云宗一座可有可无的峰脉。 相反,得益于峰主血脉之特殊,这里是一座极为特殊的训练场,对手皆是已经有一定修为的灵智初开的妖兽。 妖兽在此修炼,同时听命于贺兰眠眠,为宗门子弟提供锻炼,在这个过程中也可以获取经验,亲近人息,为日后幻化为人进一步修炼做好准备。 贺兰长老背着手,严肃道:“一会儿对练,双方都必须收放自如,若是你们敢伤了我的宝贝们,有你们好果子吃,懂吗?” 柳若映好奇询问,“贺兰长老不怕它们会伤了我们吗?” “受点伤,躺两天就好了,修炼谁不会受伤啊。” “……”柳若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罗笙低声道:“我师尊就是这样说说,她会保护咱们的,你别担心。” 本来站在中间,此时被挤了出去独自走在末尾的宁淞雾缓缓打了个问号。 第23章 两位妹妹在说什么小秘密呀,怎么不能让她听听呢? 哦,是她这颗酸橙挤不进去的橘子呢! “阿笙。”粉衣女人压低了几分声音,故作生气。 罗笙摸了摸鼻子,退到一边,低头跟着。 宁淞雾:继续只想呵呵。 * 自崖边走向练武场需得跨越半个浣溪峰,自然也会见到峰上其他弟子。 譬如此时状若无骨地攀在宁淞雾肩头的貌美女人,手指轻挑少女下颌,气吐如兰,柔声道:“妹妹是冰灵根?可愿意留在峰上,日日陪姐姐降降温呢?” “少年人,不要这么冷淡,像那只狐狸一样,没有意思的啊。” 被美人笼在怀中的宁淞雾:不敢动,根本就不敢动。 她只轻轻动了一下,抵着的绵软就这肩脊轻轻一揉,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少女当即僵在原地,连轻轻一动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这什么玩意儿啊…… 前来寻人的罗笙拧了眉,“师姐,这是冉长老的弟子,还是别逗她了。” 美人攀在宁淞雾肩上的手紧了紧,轻哼一声,“好吧好吧,惹不起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她师尊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凶名在外吗?怎会让美人姐姐这样说。 都怪那个破作者,每次写到浣溪峰总是匆匆带过,饶是她也只知道浣溪峰上有个练武场,还有一位可爱的六长老,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方才攀着她的这位是什么物种。 想来修真界是没有生殖隔离的,这整个峰都是人妖混血,真神奇。 罗笙只当少女还没缓过来,只好牵着她走,低声解释道:“那位是大师姐素夜,是一只蛇妖,喜欢阴凉,喜欢逗人。” 蛇,蛇妖? 宁淞雾回忆了一下方才抵在身后的绵软,轻叹一声:“看不出来啊,蛇妖姐姐。” “嗯,平日里她喜欢逗乐,确实不像一条蛇。”罗笙还一本正经道。 宁淞雾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扫了一眼两人不分伯仲的身板,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无知无觉,也挺好的。 “怎么了?”罗笙木讷看她。 “无事。所以她为什么惧怕我师尊啊?” “大师姐当年是被冉师伯亲自抓上山的,听说被揍得很惨,我师尊心软才留她做徒弟,留下阴影了。” 宁淞雾调侃道:“你今天话很多啊。” “……”少女耳尖泛了一抹红色,加快脚步,“快些,师尊在等了。” * 抵达练武场时,贺兰眠眠为几人准备的对手已经在做热身活动了。 宁淞雾觉得,这只一人又一半高的黑猩猩在这儿砸拳,应该是做热身活动吧? 她忽然有点腿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饶是已经在这里滚过几圈的罗笙,面对这小山般的敌手,心里直打鼓,还未开口,最右边战力最低的医修颤着声音道:“师叔,您这儿有没有……小一点的。” “有啊,我啊,你们想跟我打架?”猫猫危笑。 “……” 宁淞雾: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攥了攥掌中冷汗,按着两个人的肩,淡声道:“不必了,就这个吧。” “师叔不会难为我们的,对吧。”少女目光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慌得一批。 宁淞雾:这个人为什么一动不动啊,让我们来戳一戳,哦,她已经硬了啊,哈哈(哭)。 再慌都没用,既来之则安之,这一架横竖躲不过去,不如硬着头皮上,怎么也不会有事。 随遇而安,一款十分美好的品质。 贺兰眠眠笑了一声,点点头,“真是个小聪明鬼。放心去打吧,我在这儿看护着,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 待四周防护罩完全闭合,黑猩猩像是得了命令,收了砸拳之势,直直向三人冲来。 毫无实战经验的三个人就此分向三边,剑修甚至还没把长剑拔出来。 宁淞雾:忽然就明白了当年我那老祖宗绕柱而走时的心情了,这破剑,出来啊,你怎么卡在这儿了! 在场三人,她是剑修,罗笙跟着六长老修习的是术法和符阵,柳若映医修兼控制,大猩猩似乎也知道谁的威胁度最高,直奔宁淞雾而来。 大拳砸落的瞬间,宁淞雾放弃拔剑,脚尖借力,向后跃起,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攻击范围,猛地一拽,连带剑鞘一齐举至身前,努力调动体内那几近没有的灵力,雾气弥漫,铺了一层霜寒。 “罗笙!”她轻喝一声“朝它脚下放水。” 被冲散的那一刻,她的大脑就已经飞速旋转了起来,前世玩过的游戏看过的番此时此刻都成为了她的经验来源。 无人指挥,那么她来指挥。 水球应声而至,毕竟还是练气期的小菜鸟们,即使调动全力也只能凝成头大的水球,勉强勾出一片水渍。 一小片也行。 丝丝缕缕的寒雾自鞘尖漫开,而后凝成一股,点在水渍中央,迅速铺开,凝成一层薄冰。 太薄了,只能让猩猩的动作凝滞一瞬,不过一瞬也够了。 宁淞雾又调动灵力凝出雾气,不过不是向前,而是向下,腾空而起的同时给自己造了一片立足之处,一息之间跃起近两米。 第24章 结界外,贺兰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小家伙能折腾出来什么花样,谁料下一秒,小家伙一拧身,跑了。 准确来说,是向着大猩猩前进的相反方向,跳了过去,落地还不甚文雅,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 但总归是逃开了猩猩的进攻,被冲散的三人也借此机会重新站到一起。 小机灵鬼。 贺兰眠眠无声笑笑,轻拍手掌,叫了暂停。 三个炼气期的小笨蛋还是太弱,除却方才并未参与过深的柳若映,其余两人皆已陷入亏空,特别是连续凝冰的宁淞雾,此时撑着剑鞘半跪在地,大口喘息。 还是太菜了啊。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晃着腿,扬声道:“小医修,你还在等什么呢?再不救援,你们的近战战士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哦。” 呆愣站着的女孩儿这才动起来。 一看打小就是三个乖孩子,打架打少了。 最出人意料的倒是罗笙,她原以为这个流浪长大的小狐狸应该是遭欺负最多的,如今看来,还是太乖,没有那股流浪儿的莽劲。 待场中三只小人缓得差不离了,她手指一点一扬,结界升起,黑猩猩甩了甩脑袋,听从命令,继续。 可爱的三个小家伙啊,让我看看你们能挣扎多久呢。 * 【要散架了啊。】 徒儿心声一响,冉繁殷就知道小孩儿终于回来了。 不过片刻,朱雀平稳落地,背上那一滩小东西连曲腿的力气都没有了,手肘一撑,直接从翅膀上滚了下来。 吓了朱雀一跳,扑棱着翅膀就想去抱她。 “不必担忧,朱雀,你且退下。” 大鸟鸣嚎两声,展翅离开。 待院中只剩小徒儿哼哼唧唧的心声,冉繁殷踱步而行,站在不远处,轻咳一声,“半分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打算爬进去吗?” 【完了,师尊这不会是,生气了吧?】 “有。我这就,站起来。”宁淞雾咬着牙翻了个身,一根长棍忽然伸到她面前。 准确来说,是变长了的扇柄。 “我并不是要你展现你的非凡意志,实话实说,累吗?” “……累。” 扇柄敲了敲她的头,女人柔声道:“日后若是再有这种问题,径直说出你最真实的感受就行,不用躲藏。” “为师不吃人。” 宁淞雾眸光微闪,小心地敛了心神,应了一声好。 抬手按上扇柄,这扇子似有灵性,顺着胳膊架到她的腋下,直接抬着她飘了起来。 【不用走路,好舒服。】 宁淞雾紧绷双唇,许久,低声道:“谢谢。” 冉繁殷被气笑了,“以后,也不许说谢谢这个词。” “啊?” 冉长老叹了口气,“小宁儿,我既是你师尊,自然会帮你护你教导你,不要再说谢谢了。” 太生疏了。 【师尊……好想亲她,更想亲她了。】 小小年纪,成日都在想什么啊! 第13章 磕到了 几只小家伙日日被拎去浣溪峰突飞猛进,好不容易适应了脑海里每日盘旋着小徒儿的心声的冉长老反而不适应了。 好在如今眼前还算有正事待做,不算太过安静无聊。 冉繁殷进来时,掌门眉头拧的都快成川字,见她来了,招了招手,“这里有一些信息,来帮我一起看。” “这都是什么文书?” “调查出来的这次招收的所有弟子的背景。太多了,下次大会我一定不收这么多了。” 若是宁淞雾在这儿,她一定会想,“这话没有意义的,就像你每天早上都说晚上绝不熬夜一样,永远不可能实现。” 可惜小宁儿不在。 冉繁殷方捧着一本书坐下,门外跌撞跑进来一位小弟子,声音发颤,“掌门,贺兰长老邀请您去浣溪峰一趟。” * 约半个时辰前。 三人小组和黑猩猩已经缠斗了两轮了,此刻贺兰长老叫了暂停,允许几人中场休息一下。 宁淞雾今日倒是拔出了剑,只是此时此刻也累到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抱着剑鞘勉强坐直身体,她的两侧,两个人大咧咧地坐着,再不谈什么个人风范。 宁淞雾:再起不能(仰面倒下)。 眼看贺兰长老又要掐诀合拢结界,少女赶忙伸手叫停,“师叔,我们真的不行了。” “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不行了,再来一轮。” 总觉得师叔说的话里别有深意,但现在也不是细究的时候,就三人目前的状态,再来一轮是真的不行了。 宁淞雾手脚并用爬了两步,哭嚎一声,“师叔,饶了我们吧。” “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正经性子。”贺兰眠眠哈哈一笑,抬手唤出三个水球裹住小家伙们,带到身边来,“休息会儿吧,刚好其他小姑娘也要练练。” 其他小姑娘? 难道还有其他人上赶着来遭这份罪的吗? 谁啊,这么弱……智…… 女女女,女主!? 宁淞雾脚下一软差点从水泡里掉出去。 原来剧情里有这一段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连忙喊出字幕,【林玉雪有这段剧情吗?】 「没有。」 坏了,这是她改变故事线后带来的蝴蝶效应吗?本来不会出现在浣溪峰的人出现了,甚至还看到她了。 第25章 小宁子默默推着水球滚到了贺兰眠眠身后,贺兰长老身材虽不甚伟岸,如今却是她最好的靠山。 贺兰余光瞟到这小家伙的行动,又想起来前几日冉师姐提到的这小家伙分外害怕这位天品火灵根的弟子,悄无声息地勾着三个水球都向身后藏了藏。 她对这小姑娘也没什么好感,莫名有一种基于动物本能而产生的天然的排斥,简单来说就是看到这姑娘她就想炸毛。 很莫名其妙,但还是防备几分的好。 她这小小动作,落在宁淞雾眼里又是一阵感动落泪——呜呜呜,果然猫猫是人类最靠谱的主子,谢谢猫猫长老呜呜呜。 场地中央,林玉雪也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这边,行了个礼,长剑出鞘,直指方才休息没多久的黑猩猩。 为了安全起见,贺兰眠眠在给几人安排对手时,也不会挑战力过于强横的对手,这只猩猩也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而已,因而也是需要休息片刻的,此刻这小小人族又来,它也只能哀嚎一声,做好准备。 林玉雪后撤半步,火焰凝成一条线,勾了剑锋两侧,横在身前,似是一份阻挡。 宁淞雾见缝插针地看着这场战斗,看清林玉雪身上的灵力波动后,讶异道:“练气后境?怎么这么快。”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才过去十来天,她都还被冉繁殷勒令在练气后境再待一段时间,这人竟然已经从练气中境到练气后境了吗? 女主的天赋,恐怖如斯。 猩猩猛一砸拳,四肢并用,向这边冲来。 林玉雪后脚发力,同样以最快速度冲了出去,同时勾在剑锋两侧的火焰缓缓延长,又在前端聚拢,勾成一把新剑,无端延长了许多剑身。 少女眉目冷然,脚下速度不减,长剑直冲对手的心口而去。 “停手!”结界外,女人冷喝一声,但并无效果,火焰剑尖已然接触到猩猩胸口的毛发,燎焦了一片,甚至隐隐有推入之势。 反倒是猩猩,听到这一声后当即站在原地,只做格挡,不再进攻。 水幕忽地弹起,已然没入的剑尖被无声攀上来的水链紧紧裹住,拔出,连带着它的主人都一并飞了出去,而后被链子紧紧捆缚,跪在空中。 别说宁淞雾和柳若映了,就是罗笙自己都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贺兰长老。 她总是挽着俏皮的发髻,干什么都含着一股娇俏的笑意,总让人忘记这是一位长辈。 此时此刻,女人冷着眉目,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毛笔,声音极冷:“本座叫你停手,你听不懂吗?” “自你们申请前来训练,就应该有人反复告诉你们不可真的起杀心,不知道吗?” 女人停在距离被锁住的人三步的位置,手捏了又捏,最终极为克制地收了毛笔,冷声道:“本座允你给自己辩解一下。” “野兽罢了。”少女依旧倨傲地扬着下巴,“既是战斗,就该做好生死准备。” 贺兰猛地握紧手掌,低喝:“去叫岑染来,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徒弟?” * 岑染和冉繁殷来的时候,就看到三只小的凑在一起,瑟瑟发抖,躲在角落,不敢说话。 闯了祸的人被捆着跪在堂下,而这一峰的主人,面色冷清,见二人来了才缓和几分。 冉长老扫了小三只一眼,同徒儿的视线交错一瞬,小家伙赶紧就偏头错开。 【我可没闯祸,罪魁祸首不是我,别看我别看我。】 岑染:“这是怎么了?” 端坐主位的人冷哼一声,“有人瞧不起这生了灵智,进退有度的妖兽族呢。” 少女偏生的今日格外硬气,扬声道:“晚辈从未如此说过。” 【这女主真的好蠢啊,当着妖族的面瞧不起未完全开智的兽族,这不是找死吗?】 【也就原著前期不怎么写罗笙,不然我感觉按这人的性格也得好好折磨这可怜娃。】 宁淞雾撇撇嘴,不愿再看这个蠢人被哄得团团转。 冉长老就撑着头,一边听场上发生了什么,一边又听徒儿心里絮絮叨叨的话,权做补充。 高位之上,贺兰转了转腕上玉镯,忽然笑了,“师侄如此杀意昂扬,若不是看不起妖兽一族,那就是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不死不休的战斗?” 【诶?话题是怎么忽然转过来的?】 冉繁殷含笑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三小只,到底还是孩子,看不清局面态势,也经不起诈。 经不起诈的人已经变了脸色,虽然微弱,却也很容易被察觉,只是没一人点破。 贺兰也好似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隔空点了点这人,“掌门师姐,她,不可再踏上此峰。” “你也走。” 从来到走只说了一句话的岑染:…… 她好似那个大冤种哦。 * 【磕到了磕到了,掌门这都不生气,嗷嗷嗷,磕到了。】 冉繁殷无奈看了眼抱着剑乖巧跟在她身后,格外云淡风轻,一脸严肃正经的徒弟,这么久了,她实在想不通这小家伙如此正经严肃的外表下怎么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磕到了,结合以前听到的信息,指的是她还觉得岑染和贺兰小猫是一对儿? 额,不对,应该说,觉得这俩可以是一对? 小小年纪,倒是会在心里拉鸳鸯谱了。 第26章 也不知道另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丰富的情绪。 这一个个的,长了嘴也不知道用。 “师姐!”贺兰眠眠跺了跺脚,抱着这人的胳膊一阵晃,“你怎么跑神啊,快夸我。” “好好好,我们眠眠今天特别威武,特别霸气,很厉害。” “嘿嘿。” 宁淞雾默默低下头,压着自己那个扬的比ak还难压的嘴角。 若不是她还有点良知,真的很想给猫猫长老拉十个八个……的啊。 【猫猫长老和师尊谁1谁0呢。】 【猫猫长老这么可爱,舍不得她做1,但师尊是白发美人诶,怎么能做1呢……】 【师尊……】 冉繁殷轻咳两声,打断自己傻徒弟的深思——不是岑染和贺兰吗?怎么又拐到她身上了? 徒儿这伦理道德观念实在出人意料。 “小宁儿,去和你的两位师妹总结一下今日的战斗。”她淡声说着,眼尾略过这人,回到身前小猫身上。 贺兰眠眠看了眼抱着剑的小家伙,低声说:“师姐,我跟你讲哦,这小家伙也就是看起来正经。” 冉繁殷柔了眉目,“她怎么了?” “她之前打不动了,求饶的时候,哈哈哈哈,好可爱哦。” “嗯,本座知道。”女人说着,带着淡淡笑意看向在一旁认真总结的三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总是对她有几分提防,似乎是怕她被剧情“掰正”,回到林玉雪那一方。 且不说这所谓“剧情”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书中的自己会选择那样一个甚至不会隐藏自己的蠢货呢? 十天,从练气中境到练气后境,若是真有如此天赋,就不会四个月才堪堪到练气中境了。 还有她那自然而生的杀气,很难不让人多想。 贺兰长老板着手指,仔细数着种种不对,最后叹道:“真是好生奇怪,她若是有人,又怎么会这么莽撞?她若是背后没人,很多事情又解释不通。” “师姐,调查的背景里是怎么说的呢?” 第14章 知心 冉繁殷摸着贺兰的头,顺着发丝轻揉,无奈道:“本座还没看到就被你叫来了,如今若是想知道,只能去问岑染喽。” “才不要问她呢。”猫猫傲娇扭头。 【嗷,这嫌弃的语气,磕到了磕到了。】 冉繁殷:……?是年纪大了吗,她怎么有点跟不上徒弟的心思了? 这么多年来,她俩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她转头,淡漠地撇了一眼耳朵支老高的三小只,轻咳一声,“若是复盘完了,就再下去打一轮。” 这可还行! 宁淞雾清了清嗓,正色道:“师尊,我们还有一些疑惑需要商议。” “实战见真章。”冉长老撑着头笑着说,手指微动,几根绳子裹缠着几人,径直抛下看台。 【师尊!!!!】 不知为何,她此时莫名想说一句…… 下去吧你。 咳咳,不太文雅,罢了罢了。 贺兰毫不遮掩地笑得前仰后合,颇为艰难才开口道:“其实我倒是想到一种可能性。” * 待贺兰长老重新捞出来三小只,同前几日一般,都已经累到一根手指都撑不起来。 只不过…… 冉繁殷看了眼趴在朱雀背上,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整个人几乎埋进羽毛里的小家伙。 即使这样,她还在心里叭叭地说个不停。 还是不累。 但仔细听下来,倒也是对今天事件的复盘,不知道该说这小家伙是格外有精神,还是格外认真负责。 【虽然女主确实不聪明,但也不会这么冲动,总让我觉得她很急,急着要达成什么目标一样。】 【为什么呢?因为没有拜入冉繁殷门下,所以这么急迫?】 少女仔细盘点问题,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头顶落下来的目光。 【字幕字幕,再给我调一下林玉雪目前的结局。】 「魔尊以万里血色为毯,迎娶林玉雪,在魔宫中幸福地度过余生。」 【换一种说法,永锁魔宫,对吗?】 这是近些日子来她发觉的字幕的新用途,你这样试探性地问一些问题,它心情好的时候,就能获得一些答案。 只不过,当她去问和她以及冉繁殷相关的问题时,永远都套不出来话,好像她俩的剧情是唯一定死的一样。 命中注定的死局吗? 不过,没关系,不挣扎到最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显然,今日这位金手指大爷心情就不错,闪动两下,弹出来一行,「是。」 【永锁魔宫真的算he吗?】 宁淞雾在心底问出了看文时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在林玉雪还不是个顶级恋爱脑时,文里对她的描写还挺正向,是个倨傲的有自己目标的小姑娘,虽然挺不择手段,但也会在秘境中用命拿下双雪剑,会格外努力,想让对她十分冷淡的师尊能笑一笑。 不如说,她的恋爱脑就体现在她一点点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最终把自己囚在深宫,如何算得上是he呢? 如今细细想来,更是从中品出几分不对。 【也许林玉雪如此急迫,不是她有多想成为冉繁殷的徒弟,而是她有着不得不成为冉长老徒弟的理由?】 第27章 头顶忽地落下来一声笑,宁淞雾撑着脑袋仰头看去,美人师尊并未看她,这一声笑似乎也不是对她,而是对这白雾一片的苍茫云海。 像是才察觉到她的目光,冉繁殷低下头,凤眸含笑,“下雪了,要看看吗?” “这么早吗?”宁淞雾撑着自己坐起来,极目远眺,果然看见点点雪花,纷纷扬扬,挂了一层天幕。 她们就穿行在雪雾之中,身上落了一层霜色。 “也许明日能看见雾凇呢?看看你的兄弟姐妹。” “……”好老的梗。 “说起来,徒儿生在春天,为何会起淞雾如此冷俏的名字呢?” 宁淞雾呆愣愣地眨眨眼:“不知道啊。” 【原主也是农历三月生日?我自己的我倒是知道……】 【妈妈说,因为生我那天,刚好赶上那年最后一场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就取名淞雾了。】 【至于原主……可能作者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吧。】 【诶?师尊为什么不讲话了?】 某个听得入迷了的人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无事,雪景难得,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休整一下,突破筑基吧。” “好的。”乖巧点头。 而后在心里偷偷哀嚎,【好累好累,我这条咸鱼终究是遭报应了,现在都被迫卷起来了呜呜。】 冉繁殷难得迟疑了片刻,道:“若是实在太累,明日也行。” “不了,就今天吧,师尊!”少女目光灼灼,像是要出什么分外艰难的任务一般。 千万不能延长ddl,不然她会一直想延长下去的。 冉繁殷挑了挑唇,这一次,是因着少女的反应而笑。 方才的笑,也不是为着苍茫雪景,而是她与徒儿心有灵犀,尚未交流,却已经得出了共同的答案。这答案显而易见,但能听到徒儿心声中念出这答案,莫名有几分喜悦自心底攀升。 宁淞雾突然想到一件事,颤着腿站起来,自纳戒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厚重披风,又在冉繁殷身上搭了一层,顶着女人略有些讶异的目光执拗开口:“下雪冷,多穿些,别再生病了。” 冉长老软了目光,自披风中探出手,捏了捏少女侧脸,温声应了声好。 【这样会进凉风的啊,两层披风都限制不住你的手吗!】 女人快速收回手,并在心底留下一声呵呵。 不懂风情的笨蛋。 * 初雪落定,空气都冷了几分。 在练武场摸爬滚打了一个多月,加上宁淞雾突破到了筑基,另外两人均已经到了练气后境,面对这只筑基后期的猩猩,三人都已经磨出了些许经验,不再像以前那般狼狈。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日头躲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本就不甚温暖的空气中更添几分寒意。 这对宁淞雾来说却是难得的有利天气。 在又一次面对直冲而来的猩猩,她立起长剑,腰上束了一根藤蔓,默数步子,只余三步时,藤蔓发力,将她抛至空中。 猩猩仰头,却只看到一片水雾,下一秒,长剑挑动,迷茫水雾化作雪片,纷纷扬扬,暗含冷意。 雪雾之中,银剑亮了一瞬,直抵在额上三寸,堪堪停住。 待云雾散尽,宁淞雾翻身跳下来,余下两人上前扶住她,三小只都松了一口气,对面的猩猩也抬起前肢,无声鼓掌,甚至露出一口大白牙。 贺兰眠眠隔空给了个爆栗,“别傻笑,丢咱们妖族的脸。” 宁、柳二人默默看向沉默不语的罗笙,少女偏了偏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宁淞雾笑着说,扬声问:“师叔,今日就到此了吧?” 贺兰没好气地说:“嗯,年后再来吧。” 柳若映:“年后?为什么要这么久?” 罗笙低声解释:“妖兽灵智不高,和咱们对练的这只猩猩是师尊训练了好几个月才训练出来的。” “好辛苦。”小柳默默鼓掌。 * “所以,上次咱们说的那个方法,行不行啊?”柳若映端上热饭时,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宁淞雾摇摇头,“我修为太低,对环境温度的影响微乎其微,不太行。” 落了雪,宁淞雾忽然想起原书中偶然提过,冉繁殷生在深冬,除夕前几日就是她的生日,算下来也不剩多久了。 生日,是该过一下的。 秉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观念,偶有一次训练后,她拉着两个年龄比原身还要小一些的妹妹一起合计该送什么。 第15章 礼物 罗笙自幼流连在各个桥洞和破庙,对这种事实在是没什么认知,只能安静地抱着饭碗,听两人在这儿盘算。 柳若映虽然早早入了外门,但家里相对富裕,能想到的东西都算不得便宜,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便宜的,“你雕个坠子给冉长老吧?” 宁淞雾眨眨眼,“说得好,我哪来的钱买玉石?” 柳若映:“师叔都不给你月钱的吗?” 小宁子缩了缩肩膀,“山上就我们俩,不愁吃穿,也就没想着要零用钱。” “你们俩都有?” 罗笙默默支了两根手指。 “每月二十两?那还好……” 罗笙正色道:“每月二百两。” 宁淞雾抱着手指折算了一下,大概是一个月四万。 第28章 哦,天啊…… 两人又看向格外端庄的大小姐,大小姐轻叹一声,“每个月一百五十两吧,毕竟峰上人多,出诊什么的收入归我们自己,但我最近一直跟着你们,也没什么出诊收入。” 小宁子抬手捂住心脏,她这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等回去,我也得要点月钱。” 柳若映点头,“是该要,你先前和我讲的那个拍卖会,我打听了一下,入场需得交五十两银子,后面会退,至于你在意的那套防御法器……”她支起一根手指,“一万两起,每次最低加一百两。” “你要是想拿下来,最低也得准备三十万两。” 宁淞雾颤颤巍巍喝了一口热水,悲叹一声,“可能不止。” 她记得,原书里林玉雪加价到八十万两时还有人出价,她这次虽然打算不要脸一些,但这个价格也未必会低。 最后,柳若映想了想,“不然,你调动灵力做个能改变周身温度的东西送给冉长老?” 罗笙点头,非常赞同。 【果然,最终大家给老师送的礼物都逃不过暖手宝u型枕和花吗?】 冉繁殷一抬头,徒儿抱着个小枕头模样的东西站在门口,脸上写满犹豫,被发现了才坚定几分,将小软枕塞进她手中。 “师尊,你等一下。”宁淞雾说着,手中结印,落在枕上的痕印也轻微晃着,发着淡淡的白光。 许久,她才听到小家伙几乎是咬着牙问,“师尊,你有没有感觉温热一些?” 问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后,冉繁殷难得笑得格外开怀,牵动红绳让徒儿过来,温声道:“为师是什么属性的灵根?” “天品火……” 冉繁殷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若是想修控温之术,待你修炼至金丹,为师自然会教你。” 宁淞雾泄了气,又不知道该送什么了。 总不能真的缝个u型枕吧? 可是,师尊既然会控温,又为何总是因着冷风一吹而染上风寒?这段时间小心照料着,不让她见风,这才好一些。 心肺天生羸弱,功能不足,是怎么个羸弱法,又有多不足呢? 宁淞雾想不通,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趁着休息,她同另两人讲了这条路走不通,问询还有没有其他路子可走。 柳若映也犯了难,她能想到的可行的如今看来都不行,这怎么办? 见两人都陷入沉思,罗笙直了直腰,道:“我有一个想法。” 罗笙清了清嗓,“不然,宁淞雾你给冉长老做一顿饭吧?” “师尊给我做饭时,我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小姑娘眸光闪闪,像是谈到自己的宝物一般,最后甚至还点了点头,自己给自己说的话增加几分重量。 柳若映看向陷入沉思的人,轻轻推她:“你会做饭吗?刚好腊八要到了,试试?” “姐姐说的对,我也觉得,腊八……腊八粥怎么也喝不死人的,对吧?” 宁淞雾捕捉到了关键,冷笑一声,“我才是最大的那个,怎么不见你叫我姐姐?师姐都不叫。” 罗笙轻咳两声,默默低头扒饭,装作没听到。 宁淞雾呵呵一笑,“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礼物,阿笙~” “怎,怎么啦?” “你给我拔点毛呗,我做饭不行,但是织围巾可以啊。” 别问,问就是女大学生闲的,大一的时候跟风买了针线,想织一条围巾送给自己,织了一周多吧。 其实送自己针和线也挺好的哈。 罗笙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尾巴,扭动身体向着柳若映的方向靠了过去,“干什么啊?我是灰毛狐狸,不好看的。” 闻言,宁淞雾瞪大双眼,“啊?你是灰毛?不是红毛?” 罗笙十分奇怪,“我若是红毛,不就是纯正的妖王一脉了,又怎会在外流浪?” 怪了,又是一处和原著中有所冲突的地方。 * 宁淞雾回峰后就钻进书房,一直待到夜幕深沉也没出来。 不过那点不藏事的心声倒是没有停过,冉繁殷知晓她在做什么,替她调整了今日的修炼任务安排,不再多说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多和原书中有冲突的地方?】 她握着笔,一桩一桩地梳理着自剧情开始后与如今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罗笙,既不是书中所写的天品水灵根,也不是红毛狐狸,但这个角色在原书前期也没怎么出场,也许是中途有什么奇遇。 会有这种奇遇吗?能让一个人从中品水灵根直接跨到天品,还能改变毛发颜色? 其次是林玉雪,这位女主,轻而易举被她改变了太多的剧情。 她现在怀疑,女主人设中应该是有作者没有写,或者没有详细写出来的东西。她对于成为冉繁殷的徒弟这件事过于执着,执着到有点奇怪。 她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女主这样做,是被剧情强制影响的。 但若是这样,接下来的三个人就解释不了了。 她和柳若映还可以说是逃过一劫所以摆脱了剧情的炮灰,那冉长老,她的亲亲师尊,这个从人设开始就和原著不怎么相似的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天生心脉羸弱。】 【容易生病。】 【而且一直在拒绝女主的示好……】 第29章 她在脑中唤出字幕,又看了一眼几人的结局,除了柳若映变成了存疑,罗笙还是回到妖族称王,她和冉繁殷还是死亡。 事实上是她一天能查八百遍,跟上辈子查期末成绩那两天一样,明知道结果已注定但还是不停刷新,妄图能出现一个转机。 可剧情根本没有发展,几个剧情点都还没有出现,又怎么可能发生改变呢? 宁淞雾支着脑袋,笔杆戳进侧脸,看着纸张犯难。 在原著里,林玉雪会在冉繁殷生日那天送她一份很豪华的礼物,具体是什么作者没写,只是写了冉长老的反应。 向来冰冷的人那天也柔了脸色,允许林玉雪休息一日,想来应该不是一份薄礼,而且很得冉长老喜欢。 宁淞雾有点害怕,怕林玉雪再送出这份礼,而后将冉繁殷掰回剧情发展的轨道之上。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死…… 宁淞雾蜷了双腿,抱住自己,目光定定落在那个名字上。 她不想,让美人师尊走上剧情里的那条路,分明是正道人士,却被冠上反派名号,最后还死的那么荒谬。 面对她时,那双凤眼永远是含着浅淡笑意,一点点揉进了她的心里。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她。】 【喜欢上书里的角色,是不是……有点荒谬。】 宁淞雾轻轻叹了口气,暂时将这件事翻了过去。 她的修为太低,神识强度也不算高,自然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也没有听到那一声轻叹。 抵在门上的手犹豫再三,最终堪堪收回,随着紫衣女人一同离开这小小一方天地。 * 宁淞雾犹豫再三,最终把这几张被她写满了字的纸塞入书柜的最下层。 她还没有彻底适应这边的生活,最明显的就体现在这一手字上,她的字虽然不错,但写的都是现代简体字,在这里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恐怕会引来祸患,可毕竟是她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就此毁去也有几分难舍。 思来想去,塞进缝隙里是最好的选择。 在她离开后不久,紫衣女人脚步极轻,扬手取出这几张她自认为藏得很好的纸张,捏在手中。 只是…… 冉繁殷同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原封不动地塞回了原位。 罢了,宁淞雾能被她听到心声已经足够可怜的了,无论这纸上写了什么,都是小宁儿难得能保留的小秘密。 她还是不做那个扫兴的人了。 第16章 要不然拔毛吧 冉繁殷看着面前的一坨不明产物,嘴角微抽,纤指轻点,“你说,这是腊八粥?” 她提起筷子,轻轻戳了戳,半固体的东西晃了晃,很快恢复原状。 她拿起碗,轻轻倾斜,那东西纹丝不动,紧紧贴在碗壁,完全没有向下滑的意思。 这是粥?就是秦思悦炼毒药也炼不出来这么诡异的东西吧? 冉繁殷罕见地陷入了片刻沉默,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脸颊通红的小姑娘,小家伙两只手紧紧揪着围裙边缘,嗫喏着讲不出话,许久,才小声说:“是……是……我做饭不好……” 【呜呜呜呜,大学生,一款24k纯废物。】 【只见过和面和出非牛顿流体的,我应该是第一个煮粥煮出来……这也不是非牛顿流体啊!】 还有人,和面能和成这个样子的吗?! 冉繁殷眼皮克制不住地直跳,捏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若不是前几日才听得徒儿在哪儿盘算喜欢不喜欢的乱七八糟的事,她都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打算下毒来谋害她了。 ……也不是没可能哈。 她终是放下筷子,招招手,叫宁淞雾走到她身边来,轻轻按着小姑娘的侧脸,讲出了那句最无情的话语——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咱们峰上有负责做饭的灵物,饿不到的,不用费心思学这个。” 这下,连日常吵闹的心声都安静下来,娇俏的小女孩儿眼中登时蕴了一层薄雾,看得冉繁殷格外心软,但为了她日后的人身安全,有些东西还是能不碰就不碰吧。 小姑娘沉默许久,缓缓点头,那默了许久的心声终于又响了起来。 【这样也不行,我还能做什么呢?】 冉长老心头微动,“所以,小宁儿为什么想做这些事情呢?” “啊?没……没什么,想学一学。”宁淞雾结巴着回应,生怕眼前这人听出了什么殊异之处,把碗抱进怀里,微一鞠躬,转身就跑。 又差点在门口摔了。 【总不能告诉她这都是想给她准备礼物吧?这些要是论得上算礼物……呵呵,师尊会笑死我的。】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拔罗笙的毛!】 冉长老终是不厚道地笑了,侧手支在桌子上,无奈摇头。 哎呀,现在这孩子啊。 当年也没人寻思着想拔贺兰的毛吧?这些孩子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呢? 冉繁殷赶紧叫住小姑娘,免得她真的去拔罗笙的毛,要真拔了,贺兰能追杀她好久。 小小猫儿,若是真生气了,挠起人来还挺疼的。 * “所以这条路也不行啊。”柳若映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某个看起来明明是个聪慧面相的人。 第30章 怎的在做饭上如此苦手? 罗笙吞了一块糕点,这才开口:“人总有不擅长的事情,宁淞雾你别难过啊,也许你擅长别的事儿呢?” “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就不难过了。” 罗笙看她一眼,默默又塞了一块糕点进嘴,摇头。 少女又是一声叹,还在现代时她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忧心过,总能买到合适的。 如今,在这里,她实在想不到冉繁殷这样的人会缺什么,会需要什么,她也只能捡点小事做,可她太废了,连小事也做不好。 总不能去抢灵物的活儿,做些洒扫,这都算不得是礼物了吧? 宁淞雾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经验到用时方恨少了。 要是以前她妈喊她学做饭的时候,她没有一直赖在床上玩手机就好了。 柳若映十分好奇,凑近问:“你为什么一直要给冉长老送礼物啊?” 宁淞雾一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说:“庆祝生辰啊,你们不给师尊庆祝吗?” 另两人摇了摇头,罗笙:“你为什么会知道冉长老的生辰?我不知道我师尊的生辰啊。” 宁淞雾刚想开口,脑海中沉寂许久的字幕闪了闪,弹出来一行数字——六月初五。 这是第一次因着外人的言论引出字幕,她乘胜追击,字幕却再度回归平静,重新变成一个小废物。 坐在两侧的两个人还在好奇地看着她,她磨了磨牙,坦然道:“就是知道了,还知道贺兰长老是六月初五的生辰,阿笙记得准备哦。” 罗笙点点头,默默记下这个日期。 柳若映:“你怎么又知道了?那你知道我师尊的吗?” 字幕不为所动,宁淞雾也只能无奈摇头。 柳若映鼓了鼓脸颊,轻哦一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呵笑,而后是熟悉的冷嘲声:“不安心修炼,在这儿谋划怎么巴结长老吗?” 宁淞雾一扭头,林玉雪正双手抱胸,看她转过来,又是一声呵笑,“这个点不是修炼的时间?你在这儿偷懒,又怎么对得起冉长老。” 被点名的人抬手按住两人,上前一步。 白色衣裙上的金线反着淡淡的光,她挑了个角度,确保能让眼前这个动辄找她麻烦的人看清她肩上衣侧腰带上缝制的图案。 她再三避让,就希望能改变那赤红的结局,但若是找上门来针对她,她倒也不是最初的懦弱小兽,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好好吃顿饭都要被打扰,还听墙角,叔可忍,婶不可忍!! 再说了,原著里又没有这一段剧情,能死能活,全看她自己此时的应对之策不是吗?打架是要不得的,但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恶心林玉雪。 比如此时,她就在用身上的衣服提醒这人,她才是冉繁殷的弟子,若是把她得罪狠了,恐怕只会离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哦。 “这个点既然是是修炼的时间,师妹又何故会出现在这里呢?”少女勾唇一笑,略调整了一下角度。 四十五度出场是最帅的,她记得呢。 林玉雪被噎了一瞬,“我来买点用的东西,倒是你们,不好好修炼,就想着怎么巴结长老。” “巴结长老?我们只是在吃饭啊,你路过听了两句没头没尾的就想栽给我们了?还是说……你一直在听?” 藏在背后的手轻轻动了动,柳若映当即收到提示,笑着说,“看我发现了什么,有些人喜欢听墙角诶。” 罗笙抱着一碗面,点头,“是啊,你有什么证据吗?说说看啊。” 宁淞雾在身后给两人竖了个大拇指,默默点赞。 其实她这套言辞逻辑并不严密,随便两句就可以戳破,只是她在赌面前这人会碍于自己的面子不愿承认一直在听。 果不其然,林玉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到底还是孩子,虽然不知道她身上那股莫名的敌意和狠厉是哪来的,但还是孩子心性,宁淞雾看她就像看自己以前的家教小孩儿一样,笨笨的。 她松了口气,日后面对林玉雪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总不能永远仰仗长辈的庇护。 身后,柳若映早已轻轻拍了拍手掌,“师姐就像我族姐一样厉害!” “族姐?”宁淞雾微挑眉。 柳若映点点头,“我小时候二房的姐姐,可会说了。可惜,及笄之后就嫁人了,后来难产,都没了……我不想嫁人,就偷偷跑出来,一个人来了仙山,在外门做工养活自己。” 罗笙:“师姐好厉害。” 宁淞雾:“很勇敢,做得对。” “做得对?”少女微瞪双眼,“你们两个人不觉得我很离经叛道吗?” 两人齐齐摇头,这下倒是小柳自己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好吧,也是。”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在外门长大的孤儿,另一人又是流浪长大的混血儿,想来也不会很在意这些。 三个人凑一起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家庭。 * 宁淞雾刚回峰就被冉繁殷叫到了书房,桌子上摆着几张纸。 见她来了,冉长老纤指挑动,挑出几张,推到少女面前,温声道:“这些是今年招收的弟子的背景调查,想来你应该对这几人感兴趣,看看吧。” 少女乖巧坐下,拿起这几份简介,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林玉雪的背景。 第31章 “富商之女……” 调查后的结果中写着,林玉雪是某富商养在家门之外的外室女,并不受宠,母亲被富商抛弃后连带她也没什么好日子可以过,这才起了入仙门求学问道的心思。 【不对吧,为什么我记得她应该是富农的女儿?】 冉繁殷微微一笑,又拿出另一张纸,递到少女面前,“关于她,我们还查出来了另一份背景。” “另一份?为什么会有两份?” 第17章 来自富婆的爱 甚至这另一份的内容都不用看了,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宁淞雾咽了咽口水,拿起另一份,其后就是她熟知的内容,富农之女,家境殷实,只是父亲早亡,母亲要将她送人,她不愿,逃了出来,这才入了仙山,修道寻仙。 “我觉得这两份都有问题。”少女按着桌面,略平复着心情,“且不说为什么查出来两份,她上山那日,衣着荣贵,算不得大富大贵,也不可能是逃出来的人。” “而且,她行为举止并不端庄,又有着不合年龄的狠厉和不知何处而生的杀意……” 【如果不是后面剧情,她和魔尊明显是初见,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魔尊派来的细作了。】 【不过细作来我们这儿干嘛,不应该去更大的宗门吗?比如那个那个……天成仙门,第一大宗门,不比我们这儿有价值的多?】 这小姑娘,上云宗也算不得什么很小的宗门了好吗? 至于天成仙门,既然上云宗都已经有了缺口,他们那边只怕是只多不少,更得提防。 不过这就和她们没关系了。 冉长老淡然地敲着桌面,缓声道:“这查出来两份的经历倒也奇怪。” “各大宗门在招收弟子后都会暗中查访一下身份背景,时间也都大差不差,所以,查出来了那份富农出生的背景。” 手指一顿,话锋一转。 “后来,我又派人暗中询问,不说是调查,便问到了那份富商的背景。” 女人撑着下巴,今日没有出门的打算,白发被一根木簪随意挽在脑后,散在肩上,随着她的声音起落、笑意深浅轻轻晃着,连带着她接下来说的话都有些不可言喻的逗意。 “徒儿,你说我们再去查查她,会查出来什么结果呢?” “你说,她会知道我们去查这么多次吗?” “你说……”手指勾起一抹银丝,“她会是哪一方的棋子呢?” 女人盯着自己手中的秀发轻轻一笑,落在宁淞雾眼中又是一阵心跳过速。 【这个女人,是个妖精……】 宁淞雾紧紧揪住膝盖上的衣服,深吸几口气,平声开口:“我觉得,至少不是修仙各派的人。”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 * “这是你们的失误,不是我的。”林玉雪捏着一枚黑色玉佩,咬着牙,声音微怒,“既是你们的失误,为何要扣下我的丹药。” “……” “够了,现在还不能确定另一波人究竟是谁,也只能说也许有嫌疑……” “……” “但没了压制,我会立即暴露的。” 许久,玉佩中传出来一道冷淡的女声,替代了先前那人,声音泠泠,出现的瞬间就压得林玉雪说不出话。 女人语气淡淡,“丹药会放到合适的地方,不要碰你不该碰的东西,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本座的事情。” “冰雪玲珑心,应该很好找吧?” 女人单方面断了联系,只剩林玉雪捏着玉佩默默咬牙。 冰雪玲珑心,冰雪玲珑心,按理来说应该就在宁淞雾身体里啊,为什么没有呢? 这山上,难道还有其他的天品冰灵根吗? 思绪乱做一团,体内的火灵根也狠狠灼烧着她的丹田,瓶中最后一枚压制血脉的丹药泛着光,诱着她伸出手。 这是一枚毒药,也是一枚解药。 从她开始需要它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今天。 可是…… 如此大的纰漏,应该已经给她惹了不少怀疑和麻烦,她又该如何去接近冉繁殷,如何去压制这股不受控的火,难道要她靠这药一辈子吗?! 宁淞雾,宁淞雾,一切的变数都是这个人。 丹田的烧灼转为刺痛,催促她吞下这最后一颗药丸。 * 宁淞雾将这段时间来她对林玉雪的思考和原著中的部分内容糅合在一起,一点点讲给冉繁殷。 女人不仅一次都没有打断她,一双凤眼中满含欣赏和鼓励,看着她,让她继续讲。 心底长久以来的紧张与不安被这温和的目光缓缓抚平,心中忽地平添了许多的勇气,引导着她讲出最后的想法:“林玉雪身后,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不是魔族,或者不仅仅是魔族。” 她得出了一个和原著可以说完全不同的结论,可脑海里的字幕平静到仿佛死了一样,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波动。 对于穿书而言,这是合理的吗? ——喂,你的傻白甜恋爱脑女主快被我想成一个反派了诶! 她看的那些小说里,穿书的一旦违背剧情,不是会被雷劈火烧吗,怎么她这里这么平淡? 心绪乱成一团,偏生的对侧的女人又含着笑意,看得她分外脸热,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 第32章 “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了,师尊。” 【如果我以前遇到的老师都像师尊一样好就好了……】 【师尊她人真好,我好喜欢她啊……】 冉繁殷敛了神色,轻咳两声,“目前长老们的想法也是这样,按兵不动。但你放心,也不会让她胡作非为,你也不需要那么害怕了。” 宁淞雾轻抿薄唇,眼睫轻颤,点了点头,“好。” 【所以,师尊今日所做,俱是为了让我安心吗?】 【更喜欢师尊了……】 冉繁殷弯了弯眼眉,仅仅是随手所为,就能让这孩子在心中这般念叨吗? 她又敲了敲桌子,“其余几人你应该也很在意,看一看吧,然后……” “我们来聊聊你。” 宁淞雾瞬间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着小孩儿瞬间挺直了脊背,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的手指又捏紧,冉繁殷在心底偷笑。 逗小孩儿确实有趣。 她笑的开心,声音都软了几分,逗弄道:“怎么了?害怕了?” “我就是在外门长大,没什么可怕的。”宁淞雾十分心虚,强顶着气势道。 冉长老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在外门长大的孤儿能如此聪慧,实属难得。” 【其实,哪怕是原著中昙花一现的宁淞雾也十分聪明。在她下线后,剧情里偶然也会提到她,十分机敏,九分玲珑,最大的缺点是不爱说话。】 【我不过是知道的多一些,又多了几年的经验,这才聪明点,应该是远不及原来的宁大佬的,哎。】 徒儿敛了神色,想着想着又露出了那副如同受伤了的幼兽一般的神态,看的冉繁殷直想揉揉这小孩儿的头,但一想到这小姑娘念叨着喜欢她,又给她自己降了温。 孩子还小,哪里明白这种喜欢是什么含义呢? 宁淞雾最终只是低声道:“前街后巷走多了,懂得多,就聪明了点,都是小聪明,拿不上台面的。”说着,眼尾低垂还勾了一抹红。 冉长老:好可怜,好委屈,好想揉徒儿的小聪明脑袋。 鉴于不能揉徒儿的头,冉长老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手,犹豫再三,自纳戒中取出一沓修仙界通用的银票,递给宁淞雾。 忽然收到巨款的小宁儿:……? 【师尊要包/养我吗?】 【多少个零啊这是……个十百千万……】 【嗷!!!!】 冉繁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这一声嚎穿了。 她下意识捂了捂耳朵,好在宁淞雾还沉浸在数钱的快乐里,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异状。 宁淞雾仔细地数了两遍,规整好,又递还给冉繁殷,十分认真:“师尊,太多了,我拿着实在是问心有愧。” 这都有近一百万两了吧,天啊,她知道冉繁殷有钱,但她不知道冉繁殷这么有钱,这么多银子给出去像是洒水一般,浑不在意。 “不必有愧。”女人轻蹙眉目,又推回去,“半年了,从未给过你月钱,宗门弟子月例也一直是发到我这儿。”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过几日,山下那家拍卖行会开一场拍卖,你也可以去看看,总归是需要钱的,你先拿着,不够再说。” 【师尊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好诶。】 【不过我本身也只打算稍微借点,这是不是太多了些,单靠月例我似乎……还不起。】 冉长老及时开口:“你我之间,不必言借,这钱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拿着,不要有负担。” “为师不缺这些。” 前世今生都穷的四面白墙一扇门的宁淞雾眨巴着眼,银票被她贴在胸口,小心翼翼,如捧着举世珍宝一般。 换来师尊的忍俊不禁。 后来还以此事嘲笑了她数十年。 * 富婆说话真的好有杀伤力和威慑力哦呜呜呜呜。 * 上云宗外有一圈依山而建的镇子,从内向外分别是外门所在之处,和其他的一些市集,外门落于此处而不是山上,也是为了给弟子们提供些勤工俭学的机会,也因此养活了不少如宁淞雾一般的可怜人。 平日里她们下山蹭饭玩乐多在外门周围,一众身着月白长袍的外门子弟中,内门弟子的浅紫长袍以及长老弟子的各色私服非常明显,倒也不会受到太多关注和影响。 再向外走,就是普通人居多的四个镇子,而此行要去的拍卖行则是在较为靠外的沉水镇上。 宁淞雾目前对这个拍卖行的评价只有一个字,远! 对于她们三个还不能爬云御剑的小菜狗而言,自山上一路走下来到沉水镇,需得走一个多时辰,腿都要废了。 进入镇子,远远就能看到许多人都在一家店铺前排队等候,街道边甚至还有店小二在安抚排队的人群,想来就是拍卖行了。 许是看她们自仙山方向而来,不待走近,一位小哥迎了上来。 第18章 社恐聚会了呵 “三位可是自上云宗而来?” 一阵沉默。 【我,我社恐啊啊啊,你俩怎么不说话呢。】 宁淞雾屏息凝神,不准声色地看了眼身旁两人,这俩也在偷瞄她,三人一时都卡在此处。 得,社恐聚会了这下。 总有i人被强迫做e人,习惯了习惯了。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勾起灿烂笑容,“是的,我们自山上来,咱们这个,为什么排这么长的队?” 第33章 “啊,是这样的,咱们拍卖行呢,门票最低押金五十两,交了之后就需要在此排队进入。也可以押入一百五十两,可以直接进场。” 小哥说着,不算很大的眼睛里闪着光,这光宁淞雾可太熟悉了,里面满满当当写着三个字,“快掏钱。” 身侧是一眼望不到的队伍,身前是满眼精光的店小哥,宁淞雾挂着一脸的心疼,挣扎着取出几张银票,正打算递给这人,柳若映抬手制止她,温和有礼地询问道:“这一百五也同那五十一样,是尽数返还的押金吗?” “额,不是,其中有五十是不会退还的,但进场后会为几位准备绝佳的位置,会……” 柳若映微抬手打断他,行了礼,扯着两人转身就走,“不必了,我们排队就好。”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花冤枉钱和排队,让我排队我宁愿不来了。】 【但是花五十两买个加速位,那我还是排队吧。】 宁淞雾认命地叹了口气,耳侧,柳若映正在和罗笙解释为何不能交这一百五。 “因为我们很穷。”小柳一脸认真。 “可是,宁淞雾不是有几……” 两人同时捂住了这分外质朴的少女的嘴。 傻孩子,财不外露啊! * 队伍缓慢龟速地前进,前后既有闻讯而来的各宗道友,也有自凡尘界来凑热闹的普通人,横竖这五十两后面还会还回来,权当看个乐子。 排队也有乐子可以看。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不说远的,近处几人随口而言不用专心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三人就听着排在她们前面的大娘从家长里短到街坊四邻地扯闲话,扯着扯着,话题就扯到了她们身上。 还能有什么呢?无非就是嘲笑她们穷,自仙山而来还在这儿同她们一样排这个队。 琐碎话语一旦挑起来便停不下来,自几人逐渐蔓延开来,外门近些日子又收了什么人,又有什么新笑料。 可总有一人把控着话题,不依不饶,总是往她们身上绕,话里话外都是嘲笑,嘲笑这几位仙家道友还要陪她们一起排队。 听得宁淞雾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她又不擅同人争论,在现代时也是一个棉花人,只能在心里念—— 【无事,总不能一会儿把我和这个碎嘴老太婆分到一起坐,没关系没关系。】 【呵呵,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啦!】 罗笙紧紧捏拳,在山上养了快半年,她早已不是最初见面时那个羸弱的小姑娘,此时的她圆了好几圈,也长了不少个子,快赶上宁淞雾的了,头发依旧是挽了个高马尾在脑后,此时再生气,颇有几分威压隐隐渗出。 听了许久,她低声问:“我们分明有钱,为什么还要忍着?” 宁淞雾宽慰她道:“咱不花冤枉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听就好了。” 大娘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干脆放开声音嘲道:“三个小穷娃娃,说的自仙山来,不会从外门来的吧?怎么穿自己的衣服呢?这是不是违了你们的门规啊?” 【狗在放屁狗在放屁狗在放屁……】 “还以为这仙门子弟有多好呢,还拒绝我家小儿子,不过如此嘛。” 【狗在放屁狗在放屁狗在放屁……】 【外门都不收,你儿子是有多废?不理不理不理……】 柳若映十分艰难地把罗笙快攥进手掌的指头分开来,看着她手中的血痕,还没来得及心疼,身侧白衣少女闷着头走了出去。 “诶,师姐,你作甚去?” 宁淞雾像是封闭了听觉般,直直向着小哥走去,不一会儿,握着三张纸回来。 “不排队了,不受气了。”她冷声道,契书一人一份,“我问了一下,一百五之上还有个二百的,位置在二楼,咱们直接上二楼。” 柳若映:“返还多少。” 少女紧咬牙关,面色悲痛,声音都在颤,“返一百。” 【没关系,就当破财消灾了,就当破财消灾了。】 【呜呜呜,我的钱啊,我的心我的肝啊!】 另两小只默默一人拿了一张银票,塞进她手中,“没关系,我们一起担着。” * 三人走后没多久,一位侍女模样的人在队伍中看了许久,找到了方才的碎嘴子,行礼,声音却分外冰冷,“本行今日不欢迎夫人,这是夫人的银票,请夫人离开。” 不给女人争辩的机会,两位侍女紧跟而来一左一右架住这人,径直拖离了队伍,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 进入室内,一楼还看不出来什么,跟着小二上了二楼,满屋子金钱的味道险些闪瞎宁淞雾的眼睛。 并不是那种格外高调的风格,相反,若是不识货的来了反而认不出这里的诸多物件,但宁淞雾认得,因为朝暮峰便是这个风格。 虽然认得,但她对这些具体的物事又无甚了解,直到三人坐定,柳若映给这两人讲解这些物件的价值,宁淞雾捂着心口落泪,默默在心里哀嚎。 【有钱人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世界上这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不多时,侍女捧着一尺有余的木案敲了敲三人小间的门,一身粉嫩,声音温柔:“请问,是宁小修士所在的小间吗?” 忽然被点名的人愣了愣,指着自己,讷讷道:“你找我呀?” 第34章 侍女忍笑:“这小间记在小修士的名下,自然是找小修士。” 她将一尺见方的木案呈上,案上摆着一则十分精致的书册,贴心解释道:“这上面都是本场拍卖的物什,小间都会有的。” “另外,”侍女顿了顿,自袖中取出银票,低声道:“道友当真好运,小店年前最后一次拍卖,有一小间可以免费,您方才所付费用,都在这里。” “您这是三号小间,稍后起牌便以号数为主。若有其余事物,随时摇铃即可……” 侍女十分熟练地讲完了许多事项,不等少女多言,侍女袅娜福身,端着木案离开小间,只余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咱们……?”宁淞雾捧着银票,另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抽出来一张,塞入自己怀中。 罗笙:“这是还给我们的。” 宁淞雾:“可我还没捂热啊呜呜呜……” 少女佯做擦泪,将剩余银票放回纳戒,心里却起了几分警戒。 【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儿,这店家不会是看中我们身上的衣服,准备打劫吧?】 * 在她们头顶的房间,正在喝一杯暖茶的女人闻言猛猛呛了两口,一旁难得被她拽下山的秦思悦淡淡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喝水的时候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容易付出生命的代价。” “……”冉繁殷白了她一眼,反哼一声:“不就是把你拽出来玩玩,犯得着如此消遣本座?” “只是?玩玩?本座峰上人丁繁盛,每日查验功课都需得一段时间,不似你,只需漫山遍野地散养一只小家伙,自是轻松。”女人浑不在意地讲着,低头看着手中的文册,面色淡淡,全不管旁边人的反应。 冉繁殷冷冷一笑,干脆换了个方向倚着,离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远远的。 若不是今日拍品里有这个女人所需的仙草,她才不会犯神经将这人从青叶峰上拽下来,拽来数落她。 秦思悦轻声疑问,点着书册上的一件物什,问:“这件,怎的先前未听你提过?对你极有益处,可否不拍直接拿下?” “容本座先看两眼。” 既是师姐所说于她有益,想来确实应是分外有利,不然这人断不会浪费口舌。 秦思悦所指的是一件经由若干符师绘制阵法后制成的玄色衣裙,拥有极强的保暖防风之功效…… 哪里有用? 虽未见到实物,一想到是一身玄色……冉长老十分讨厌这种看起来无甚生机的衣裙,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她不悦地推过书册,嗔道:“师姐,本座便是火灵根,这保暖之效,哪里有用?” “并非,你这身体,多一处保护便能少一次磋磨,寒风不侵,当是极好。”秦思悦说着,垂眸思索片刻,“总之,这件压轴物什,你必须拿下。” “改日教眠眠研究研究这些符师留下的阵法,给你其他衣服也画上是好。”秦思悦心底起了盘算,一时也不管峰上事务了,如何管好眼前这位从根上就不算好的病秧子才是眼下之事。 冉繁殷想到那些符师每每绘符后留下的痕迹,略有几分嫌恶,秦思悦在旁,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不然又要被这人唠叨许久。 她默然叹了一声,耳中却传来一阵感叹,原是宁淞雾也翻到了这件拍品。 第19章 自己坑自己 宁淞雾翻着书册,前面并没有多少她感兴趣的东西,她本就物欲极低,若不是这套法器在书中有过提示,她甚至都不想为这东西专门跑一趟拍卖行。 她翻过一页,恰看到一件法衣,简介中的“自动防风保温,可以抵御练虚期及以下的术法攻击。”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抵御练虚期这一项自是无用,但这里标注的一系列有关抵御霜寒增加温度的符阵……大抵是有用的。 【防风吗?不受霜寒侵袭,应是不错吧?老天爷,起拍价一万五千两?!为什么比那套防御法器还贵!】 【一分钱一分货……不然……】 柳若映自然注意到了这人忽然僵住的手,凑过来一看,“你是不是看上这个了?你不是有近百万两,咱们试试?” “恐怕只能二选一……”宁淞雾低喃着,又一次理解了为什么说拍卖是富人的游乐场,她不过借了人势,有了几分银钱,面对这薄薄一本小册,却依旧是有心无力。 原著中详写了那套防御法器,之后的拍品并未写的太细致,她努力回忆原文,也只能想起来在法器后,还有几个达到几十万两的物什,想来这件法衣是其中之一。 手中的钱,不一定够。 罗笙捧着糕点看过来,“你想送这个给冉师伯?” “可以吗?” “不知道,而且,你钱不一定够。” “……” 少女一脸无辜,眼见这阴晴不定的人又开始磨牙,默默端着糕点坐远了些,扬声道:“这小间的糕点真香,不亏。” “吃货!” 柳若映插入对话:“够与不够,先试试吧?那套防御法器对你而言也是极好的,毕竟你总是冲在最前面的。” 宁淞雾眉心微凝,缓缓点头。 【那只能先试试了,希望法器不要花我太多钱……我想保我这条小命,可我也想力所能及帮帮她。】 【就当……报她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了。】 第35章 天不遂人愿,法器拍卖时,价格一路走高,因着宁淞雾并未同林玉雪般每次极为高调地加价,只是一直跟价,也给了其余人机会,一路紧咬。 直到,花销来到八十万两。 【再跟一次,若是不行,那便放弃了。】 “三号加价,一千两。”无甚情感的侍女报出跟价,场上顿时安静一片。 目睹了全程的秦思悦摇了摇头,“估计就到这里了。” “这三号客人当真执着,不过这套法器,也不算他亏。” “下一件便是那套法衣了,你……你干什么?!” 秦思悦看着冉繁殷施然举牌,一时愣在原地,又听得这人雍然同身侧侍女道:“两千两。” 侍女报价:“天字一号房,两千两。” 三号房内,少女默默松了一口气。 【亏了便亏了吧。】 【也不会是林玉雪买去了,她现如今应该也付不起这么多。】 【只要别落在她手中就好,感谢天字房的大佬。】 天字房内,秦思悦抬手按了按这人的脑门,确认她今日没有发烧后,呵呵一笑,“疯子。” 冉繁殷白她一眼,施然道:“买回去给徒儿玩玩。” “需要这般加价?” 这东西买回去,于她们而言没有任何用处,白白费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只能说这人确实早该收个徒弟,自从有了徒弟,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铁公鸡主动拔毛了,还浪费这么多钱。 呵。秦思悦在心底冷呵一声,又觉不爽,接连冷呵数声,而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冉繁殷不置可否,脑海中那个方才还心惊肉跳不敢呼吸的声音顿时活跃起来,【谢谢大佬谢谢大佬,下辈子愿意给大佬当牛做马,谢谢大佬。】 一套法器而已,如何就当牛做马了?不过她的徒儿向来满嘴……哦不对,满心跑火车,她也就听听,就像听秦思悦此时的唠叨一般,左耳进,右耳出。 做不得真。 很快,法衣被端到了台上,一番简单介绍后,还没等落锤,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三号房,六万两。” 冉繁殷端茶的手一抖,又一次呛到了自己。 等这次结束了,她定要好好教徒儿如何辨认这些物件的价值,而不是如此依凭心意,肆意开价。 她的钱,也没有来的那么随意。 此刻那小家伙还在沾沾自喜,【我这决心直接拉满,应该能吓到不少人吧?】 冉繁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是吓到了,冤大头到吓人。 秦思悦:“这法衣最多值两万两,这三号小间的,是不是有点傻啊?方才也一路追价……蠢。” 冉长老点点头,红唇轻启:“蠢。” 锤音落定,再蠢的人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冤大头。 买东西砍价的时候,卖家答应的越爽快,砍价的人心里越膈应。 她们会始终反反复复想起来一句话——要早知道,多砍一点了!! 【天啊,我……好亏啊!!!】 【原著你怎么该写的不写啊,呜呜呜呜。】 冉繁殷单手掩面,竭力盖住唇角那无法抑制的笑意,但绷紧的肩背和微颤的银发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徒儿怕是,此生都不愿再踏入这座拍卖行了。 那可不行。 * 这件事被宁淞雾记了一路,以至于回峰途中,冤大头这三个字儿时不时就闪出来扎扎她的心。 她可以为三十的外卖付费,但她不想替五块的配送费付费,同理,这件若是真的被炒到了十万多,花销大就大了…… 但如今六万两都显得格外冤枉,这简直是在把她的心掏出来狠狠戳洞啊! 人未至,声先到,听到徒儿这细弱蚊蝇的哼咛声,冉繁殷将拍下来的法器拿了出来,懒懒地撑着头,静待某位将自己称为【折翼的天使】的人回来。 宁淞雾这小家伙,实在是可爱的过分了些。 许是宁淞雾这一路都过于蔫儿了,落地后,朱雀还十分郑重地按了按她的头,权做安抚。 “谢谢,但我实在没心情。”宁淞雾欲哭无泪。 进门前,她自戒中取出法衣,小心翼翼地叠放整齐,深吸几口气,推开门,银发女人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师尊还是那么美……美貌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但可以让我这点钱花得值当一些。】 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捧着怀中珍宝走到冉繁殷面前,“师尊,这是我今日在山下买的刻了众多符阵的法衣,是我给您的生辰礼。” 生辰…… 原来,这小姑娘近段时间如此折腾都是为了她的生辰吗? 看着小姑娘努力快乐又难掩失落,但即使这样还在偷偷想这礼物是不是不得师尊喜欢……虽然最后的落点总是钱花得值不值……但莫名的甜腻忽然就腾了起来,紧紧裹着冉繁殷的心脏,一跳一跳,甚至因着这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更快了几分。 她竭力压下气息,轻声问:“原来,近些日子都是在筹划此事?” 不提还好,一提,宁淞雾就想起了前段时间做的一系列破事,还未等她细想,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第36章 “谢谢,我很喜欢。”女人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可言明的魔力。 落在头顶的手因着火灵根修士体温,格外温暖,宁淞雾甚至不敢抬头,耳尖顿时红透。 冉繁殷:徒儿心里这个咕嘟咕嘟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水烧开了? 她收回手,含着浅淡笑意,温温开口:“好巧,我也有礼物要给你,要猜一猜是什么吗?” 宁淞雾眨眨眼,质朴地摇了摇头。 【不年不节的,师尊为何要送我礼物?】 女人支着自己的下巴,凤眸中流光潋滟,轻挑唇角,“我想你应该很好奇,和你们同时下山的林玉雪去了哪里。” 萎靡不振的人忽然直了腰板,目光灼灼,直盯着面前的女人,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就说,虽然林玉雪这次没那么多钱了,但按剧情她确实该出现在那里,没钱也会出来遛一圈,怎会毫无踪影,原来是师尊吗?】 冉繁殷点点头,手中流光一闪,“在此之前,先看看这件物什吧。” “这是!那套法器!”直愣愣站着的人晃了晃已然生了根的双腿,不可置信地靠过来,捧上这套银白色的法器,“师尊,你……” “为师知三号小间是你,也知你定会对这法衣感兴趣,如何,你我师徒,尚算是心有灵犀吧?” “可是,师尊你为何要加两千两……” 【有那钱,干啥不好啊,分明额外加价一百两就不会再有人追了。】 【好亏啊!!!!】 冉长老靠入长椅中,施然道:“你为何报了六万两,我便为何报了两千两。” “再说了,”她好似变戏法般,素手一翻,几张银票出现在手中,“都是自家的东西,作甚在意那么多?” “……!!!!”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那本身就不小的眼睛陡然又扩大许多,哑然失笑。 小宁儿都快把见钱眼开写在脸上了。 分分明明。 第20章 师尊,你好香 宁淞雾缓缓眨眼,又眨眼,盯着那几张银票眼睛都快瞪出来,许久:“师师师尊,那是你的产业?” 舌头都打结了,话都说不清楚了,这小孩儿啊,真是…… 冉繁殷失笑点头,轻声道:“嗯,不过不要同其他人讲,毕竟峰上不少人,甚至各峰长老都有牵扯,说多错多,可懂?” 宁淞雾猛猛点头,想接过那几张银票,还未碰上,又被女人敛了回去,神色之上莫名带了几分笑意,“乱花钱的惩罚,不给了。” “……” 徒儿快哭了,徒儿快碎了,徒儿楚楚可黏。 冉繁殷全作没看见,收了银票,抬手又在少女额前轻扣一下,“权当花钱吃个亏,无事,吃的自家亏。” 【师尊这颗心,可真是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人的心还要冷硬。】 【呜呜呜,我的小钱钱。】 少女紧紧抿唇,最终只能认命般地点头,“好,我会的。” “你会什么?” “……不知道。” “……”抬手又是一个重敲。 【所以,林玉雪是师尊安排走的吗?】 险些将此事忘了。 冉繁殷清了清嗓,温声道:“接下来,便是为师今日要给你上的晚课。” “你无需细究林玉雪究竟去了哪里,你只需知道,日后若是有不想见到的人,有不想同行的人,有让你受了委屈的人,大可以去闹一闹,而不是一味忍让。” “无论是财力,物力还是武力,都有为师在你身后,你可知晓?” “小宁儿,为师说要护你,自然是要护着你,自然会护着你。” “若有什么想做的,放手去做,不是犯的杀人放火事,为师还是愿意替你处理这么一点点小尾巴的,知道吗?你还是太乖了,这么乖,会被欺负的。” 女人讲的认真,甚至微微蹙了眉头。 宁淞雾想抬手揉开这叠在一起的眉痕,美人师尊要永远开心才是。 女人声音温润似玉,暖如夏月风,裹着这无甚温度的字眼一点点钻进宁淞雾的心里,挟持她的心跳。 二十来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讲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护着你,她的母亲和外婆总是叫她内敛,叫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她做一个乖乖女,在做人上普通万岁,在成绩上出类拔萃,在比较中永远都必须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不怕你多事,你不要太乖,因为有我。 鼻根眉间忽然就酸了,需得她仰着头,眼泪才不会径直滑下,但还是顺着眼尾染了鬓角。 温凉的手牵过她,走得更近了几分,而后,另一只手盖在她的眼下,轻轻拭去泪花,温声道:“哭甚?觉得师尊在诓你?” 哭起来,连心声都不说了。 宁淞雾摇了摇头,轻声问:“师尊,我可以抱抱你吗?” 没有回答,忽然而至的温暖,便是最好的回答。 【上一次有如此温暖的怀抱,还是高中那会儿吧?都过去两三年了啊……】 冉繁殷心疼地将这人搂得更紧了几分,声音也听得更为清晰,徒儿就像软糯小兽一般,低声道了一句好,之后又不再讲话。 【师尊香香的,软软的,好想亲亲她啊。】 得,又来了。 第37章 无奈之余,并未松开怀抱,反而拥得更紧了几分。 小宁儿毫不设防时吐露的那些心声,总让人有几分心疼。 * 年后,某天训练时—— 将几人抛入训练场前,贺兰眠眠单独把宁淞雾提到一边,问:“你师尊那个,玄色衣裙,是你买的?” 宁淞雾讷讷点头。 那日后,她有幸看到了冉繁殷的藏衣,在她这件衣服之前,衣柜中颜色最深的也只有那件出席重大场合时需得穿着的重紫道袍,可以说她这件是开辟了一条新路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特别是看着冉繁殷换上这套衣服后,玄色长袍上绘着金线,勾出来的形状应是火凰振翅,划出姣好的曲线,银发散在身后,与深重的墨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红唇微翘,手指抚过金线,道了一声好看。 她是背对着宁淞雾的,微微偏头,发丝被撩到一侧肩上,火烛为她勾了一条暗红边线。 就是这一幕了,就是这一幕,莫名让宁淞雾觉得十分熟悉,又暗觉不对。 不是银发,不该是银发。 忽地,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是白发,应是如墨长瀑,挂着雀跃烛火,似星光坠落于此。 真是奇了,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不论是书中,还是她亲眼所见,冉繁殷都是一头银发啊。 不过这都是过去之事,此时此刻,贺兰长老捉她来问的显然不是此事。 贺兰轻叹一声:“买的很好,很好看,但下次记得给她买些带不出门的,可知晓了?” “带不出门的?”这是什么要求?什么东西是带不出门的? 贺兰长老揉着眉角,“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师尊,是个孔雀精。” 少女澄澈的眼中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她确实不知道,毕竟不论文里还是现在,冉繁殷不都是纯正的人族吗? 孔雀精是什么意思? “总之,下次给她送个带不出门的摆件,最好只能放在你们院子里的。” 言毕,素手一挥,少女被扔下看台,结界合拢,隔绝了所有声音。 * 孔雀精,顾名思义。 ——师姐,今日长老集会准备讨论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本座的徒儿送了本座一套极漂亮的法衣? 据未署名某三花美女猫说,这种对话最起码持续了一个月,不知秦师姐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人闭上了嘴。 * 冬去春来,复又至夏。 朝暮峰自白转嫩绿,又变得颜色深沉,直到一场雨,洗干净了整座峰,便只剩夏天。 入门满一年的这日,一众弟子又被带到罗云殿上,六位长老端坐主位,掌门一身重紫长袍,居于主位,宣读今日的规则。 内门弟子入门满一年便要受此考核,表现极差者会被请离宗门,但既入了内门就没有太过滥竽充数之人,所以这项秘境考核更像是一次展示,也就是,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嘛,也不需要讨好考官乞讨那点平时分,怎么都会顺利通过的,不怂。】 宁淞雾搓着腰带,身侧是已然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柳若映和基本上和她差不多高了的罗笙。 也算相识一年了,这一年里,一点身高没涨的,似乎也只有她。 呜呜呜…… 前几日用餐时,她还同师尊谈起此事,冉繁殷闻言也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她的小身板,安慰她说:“身高还是有长的,快到为师的下颌了,不错。养了这么久,身上也多了几两肉,可以了。” “柳若映自幼营养足盛,自然长得高一些,罗笙有九尾狐妖血脉,年纪还小,饮食得当,蹿得快也是正常。” “你在最该长身体的年纪还在做工养活自己,如今赶了个尾,这两年多吃点,还能长。” 说着,冉繁殷还夹了一筷肉至少女碟中,轻轻碰了碰碟边,忍笑道:“多吃些。” 宁淞雾含泪多扒了两口饭,塞得自己像个小仓鼠,鼓捣鼓捣,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师尊你咋不说“二十三,窜一窜”,真会安慰人。】 【还有你那个眼神,别以为孩子小孩子就看不懂了。呜呜,为什么不能身穿啊……我以前,不说多好,也……】 也不比冉繁殷差多少啊! 但她默默咽下了这句话,不论是在心中,还是在脑子里,只低头扒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旁人支着筷子侧撑着头,披肩银发轻颤着,空着的手全力在挡着自己的脸。 忍笑,真的很辛苦。 哪怕是坐在这殿上,看着徒儿低头玩自己的腰带,笑意也难以压抑。 可怜孩子。 柳若映轻轻撞了撞宁淞雾的胳膊,传音道:“冉长老笑起来好好看哦。” “她在对我们笑,真美啊。” 宁社恐自进场来就没抬过头,闻言抬头,恰与那道含笑的目光对上——她莫名觉得这笑容里带着几分奇怪,心底并无琦思,反倒生了几分怨怼。 【师尊这笑容肯定是想到了前几天聊的东西,我们仨凑在一起我确实很可怜就是了,不许笑了不许笑了呜呜呜……】 冉长老抬扇挡了挡不断扩大的笑意,宁淞雾早已习惯她这四季不分地摇着扇子,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玩自己的腰带。 第38章 没办法啊,掌门讲的这些实在太无聊了。 在现代考了十几年的试的人根本一点都不想听,全都可以背下来了,不许带其他装备,不许作弊,不能伤人,认真对待…… 若不是掌门严肃起来的声音确乎很有威压,她都要犯考前综合征了——越临近考试,越困,越想和枕头融为一体。 岑染讲尽最后一句话,三人小组正打算凑到一起盘算,已然在她们的生活里消失了大半年的林玉雪又提着剑直直走来。 【又来又来又来,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了,这都是鲜红的必死结局你怎么就盯着我杀啊?】 宁淞雾心里那团火快炸了。 林玉雪在三人面前站定,而后冷声道:“宁师姐,我想同你打个赌。” 第21章 确实好嗑 “宁师姐,我想同你打个赌。”少女微扬下巴,神色倨傲又冷淡,“敢吗?” 宁淞雾兴致缺缺:“不打,请离。” “不难,就比你我二人谁最终获得的评定分数更高,如何?”女孩儿咄咄逼人,塞得人无可退避,面前就是这把泛着寒光的冷剑,催她应允。 都不用想,剑后牵连的所谓目的上定然写着冉繁殷三个字。 她怎么拿这个名字前来玩乐赌注?什么目的都不行。 【我并不是不敢同你比,林玉雪,我如今不想跟你比。】 【带着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目的滚。】 思及此处,宁淞雾缓缓迈出半步,陡然而生的威压逼退少女的步伐,冷声道:“不赌就是不赌,师妹如此激将我也不赌,此般乐趣师妹还是同其他人分享,亦或是支个不赌钱财只赌乐趣的摊子,保管你看得够够的,还不违背宗门规矩,如何?” 到底还是年轻,揣着满满的心思也抵不过这一诈,林玉雪看着许久未见忽然强硬了许多的宁淞雾,一时愣神,少女就已经同她的几个伙伴离开,不再理会她。 她自然知晓这份转变的底气来源于何处,丹田中烧灼的痛感在提醒她该吃药了,或者……早些接近冉繁殷,早些求来她对天品之火那精妙绝伦的控制。 为什么,同为天品,只有她如此不幸,在此忍受灵根予以自身的侵蚀,需得靠药物才能压制。 疼痛催发妒恨,妒恨烧灼理智,可她不被允许理智崩盘,她还有东西必须要拿到。 不过,若是能拿到那颗所谓的冰雪玲珑心……是否也能压制她体内这番异火烧灼呢? 林玉雪捏紧双拳,下意识露出了些许狠厉,很快又被她藏了起来,但全然被一直关注着她的人收入眼底。 银发女人勾唇浅笑,手指微动,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面前人纤细白嫩的脖颈,闪动两下,而后淡去。 稍后入了秘境,结界一拉,她又听不到徒儿的心声,也没法及时帮衬着,一道神识,也算是替徒儿提防几分。 一阵风吹过,透过薄纱,激得女人轻颤了两下,闷咳几声,眼尾登时就泛了红。 还好徒儿不在,不然又要强迫她穿厚重的披风了。 忽地,一只手捏着药丸伸到她面前,秦思悦淡声道:“避风决掐好,吃。” “师姐,不要这么凶嘛。”冉繁殷眨了眨眼睛,长睫上还挂着方才闷咳带出来的水雾,楚楚可怜……个鬼。 秦思悦白了她一眼,把药丸塞进这个今天莫名犯病的人的手里:“本座不治脑子。” 言毕,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似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轻抚衣袖将欲离开,又被这人喊得站在原地。 “作甚?” 冉繁殷勾勾唇角,“备些伤药送本座峰上可好?” “起死回生?” “那不至于。” 秦思悦定定看了一会儿,“希望你这次能钓出来你想要的大鱼吧。” 冉长老十分无辜,她不是想钓鱼啊,她是怕大鱼化身食人鱼,咬掉她那澄澈的傻徒儿半条命。 哎,怎么都不信她呢,请眠眠在衣服上画一套防御符阵时,眠眠也不信她,画了一套对外售出至少两十万两起步的符阵,足以证明对她是多么的缺乏信任。 真可惜,她确实不想趁这次收网,掌控范围内,网确实是…… 越大越好。 *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失控感后,宁淞雾三人才重新踩上坚实的地面,抬眼望去,她们落在了一片湖心小岛,白茫茫一片雾中只有一艘小船,勉强挤下三个人。 【这出生点给的真好,这要是打游戏我该骂人了。】 宁淞雾的心声又一次在冉繁殷脑海里响了起来时,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怎会如此?不是有防御结界隔绝着?是结界出了纰漏,还是说这事儿其实还有其他原理? 望着桌中水镜里的三个还在挠头的少女,冉繁殷佯作无聊道:“这仨且得在在这儿绕一阵呢,看看别人?” “你倒是稀奇,竟舍得看别人了?”掌门常年板着的面上带了几分打趣意味,冉繁殷只是看向她,目光微微下压,将两人知晓的事情以此般方式不动声色地传递着。 岑染自是懂了她的深意,在贺兰眠眠满满的不解目光中,切了下一组。 “喂!”贺兰娇哼一声,“我也要看我的徒儿呢,师姐偏心!” 画面切开的瞬间,道了一半的心声瞬时断了。 第39章 看来,要么在一定的范围内,要么灵力互动,要么需得她能看到徒儿才行,总之,想听到宁淞雾的心声,就得让两人产生一定的联系。 单方向的联系,而且决定权把握在她的手中,这事儿真是越发有趣了。 冉繁殷调笑着开口,“眠眠,别为难掌门了。” 目光却是止不住在两人之间流转,眼看着贺兰眠眠又哼一声后,岑染那张有几分作难的俊脸,加上徒儿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年了,她现在隐隐约约也能品出来一些徒儿说的“好嗑”是什么感觉了。 确实好嗑。 在她们切走画面的这段时间,三人早已合力划着小船到了岸边,一上岸浓郁的灵力紧紧裹着三个人。 宁淞雾第一次知道人除了醉氧之外,还可以醉灵力。 太过浓郁,经脉被充斥到甚至有些鼓胀,每走一步都泛着痒意。 罗笙的反应似乎更大一些,白皙的面庞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渐渐浮了上来,一时有些狰狞。 宁淞雾咬牙道:“过满则溢,这里不对劲,我们快些走出去。” “走,走不动啊宁淞雾。”罗笙说着,没走两步就跪倒在地,神色苦楚,手背肩颈裸露的地方都涨起青筋,身后狐尾若隐若现。 妖族经脉分布与人不同,因着与天地灵力更为亲近,反应也更强烈些。 但布置秘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批弟子中有妖族血脉,所以这里定然不是为着取人性命而来。 那是为什么呢? 宁淞雾快速拨动脑子思考,一点点靠近倒地不起的罗笙,艰难地扶起她,一抬头,远远望见一朵花似乎在招手。 “柳师妹,你看,那朵花。” 闻言,柳若映也忍着痛意和痒意艰难踱过来,看向两人所指的花,定定看了一会儿,抬手,唤起一根藤蔓伸过去。 因着她调动灵力,形成了空缺,周围灵力更汹涌地向着三个人扑过来,可还没等近身,藤蔓卷着花升到空中,浓郁的灵气瞬间淡了下去,一直勉强撑着自己的三个人松了口气。 柳若映:“这应该是一种仙草,可以引动方圆灵力,形成一片灵力保护区域,拔了就好了。” 宁淞雾:“能入药吗?” 柳若映一愣,“应该可以吧,但这是秘境之中的……” “管他呢,卷了收起来,快快快,做快一些没人看得到。” 来都来了,不要白不要。 柳若映还愣着,这人已经过来把仙草塞进她的纳戒里,还郑重地拍了拍,“收好,这可都是私房钱。” “好……好的,师姐。” 宁淞雾赶忙敲字幕兄,这次秘境的目标是找寻一枚信物,她已经提前问好了,这枚信物和双雪剑应该都在东方,她现在想知道这一路上如此的宝物还多不多。 字幕似乎都被她无语到了,卡了许久,缓缓弹出来一条:一路向东,诸多宝物。 得了准确答案,宁淞雾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低声道:“咱们还是向东走,路上见着好的就收一收,晓得不?” 罗笙有点紧张:“这样不会被五师伯打吧?” 五长老岳长松负责这次的秘境设计,可以说这之中的诸多仙草宝物都是他的手笔,若是就此敛入囊中,应该会被追责的吧……?柳若映想着,看向宁淞雾。 少女狡黠一笑,压低声音,“所以我们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什么进村,什么不要?”还有她这个口音是怎么一回事啊!好生奇怪。 宁淞雾笑了笑,低头捏了几个手势,而后,一只小冰人出现在她掌中,怀中抱着她的纳戒。 她挑了挑眉,柳若映恍然大悟,有样学样捏了一个小木人出来。 罗笙:学坏了,真是学坏了! 两人移目看向她,小家伙到底年纪最小,面皮薄,顶着一张大红脸凝着小水人。 不一会儿,三人身后跟了三个跌跌撞撞的小人,手掌大小,落在地里被草木一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宁淞雾:这就是共犯关系了,出去谁都别栽谁。 * 当水镜画面重新切回来时,冉繁殷听到宁淞雾的心声,愣了一下—— 【三株仙草,可以入药,五长老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也是,能把双雪剑都放进秘境之中,五长老真是,财大气粗!】 她暗暗看向五师弟,此时这人还在发呆,没怎么看水镜,浓眉大眼生得格外豪放,就这么放空着……有点好笑。 一想到他放入秘境之中的宝物被尽数敛走。 冉繁殷十分艰难地压住唇边笑容,折扇抵在唇角,微微下拉。 贺兰忽地惊叹一声,“师姐,你怎么把你徒弟打扮成你的扇子的配色啊?” “你真的好喜欢这个搭配哦哈哈哈哈。” 冉繁殷嗔她一眼,“才发现啊?” 话虽如此,这小猫绝对没安好心。 贺兰眠眠冲她眨眨眼,嘿嘿一笑。 果不其然,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唤回这水镜之上后,五长老仔细端详许久,疑惑偏头:“我埋进去的那些仙草呢?不是这个区域吗?” 第22章 朝霜 冉繁殷干脆坐正坐直,格外端庄地看着水镜,手中扇子轻点桌面,淡然道:“许是师弟记错了吧。” 她暗向贺兰传音道:“别忘了,罗笙也在哦。” 第40章 贺兰登时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倚着,不教师兄看到自己的表情,带着笑道:“几个浓眉大眼的小骗子。” 岳长松越看越觉得不对,径直扒上水镜边缘,一双入鬓浓眉都在颤着,失声道:“不对啊,我记得我在这儿埋了不少仙草的啊!” 是挺多的,多到冉繁殷脑子里回荡都是徒儿报菜名的碎碎念,扇尖一下一下敲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宁淞雾报菜名捎带上的兴奋与快乐。 忍笑已经很难了,小徒儿再兴奋下去,她就真的忍不住了。 她决定回头找个什么由头给五长老送点银票,也算是变相的赔礼道歉了。 侧目看去,五长老还深陷在自我怀疑之中。 毕竟,水镜中的三个人都在埋头向前走,也没见她们停下来挖草寻宝,难不成那些仙草宝物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真是闹鬼了。 岳长松一口钢牙磨得发出轻响,又寻不到原因,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还好他没有把封有双雪剑和养心莲之种的秘境放入此间,不论这个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人是谁,也拿不到最珍贵的。 这些仙草虽然昂贵,但既然放进来了,就做好了会被弟子发现并拔走的打算。 就是……扒得真干净啊。 石头都不放过啊! 这谁家的小孩儿啊,这么贪财,这么缺钱,是平日里领不到月例吗?还是峰主克扣月例,害得小孩儿只能拼命攒私房钱。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是哪家的。 冉繁殷轻轻打了个喷嚏,几个人的目光顿时聚了过来,带着关切和审视一起。 大可不必。 她轻声咳了一下,点了点水镜,“来人了,看不看?” 希望宁淞雾再和她心有灵犀一次,做一出她最想看的戏。 * 【可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如今都是筑基的修为,本姑娘可不怕你。】 宁淞雾暗想着,手中流光微闪,紧紧握着一柄长剑,面向来人亦毫不胆怯,微扬下颌,“你好,你挡路了。” 林玉雪微蹙眉梢,她也只是听到身后有声音,这才停下来想看看是谁,免得阻了她的路。 可没想到是这三个人。 得益于布置在五长老峰上的人,她知道最终目的地是东方,这才一直向东,这三个人……是碰巧?还是也知道什么? 林玉雪捏了捏手中长剑,“你们,也向东走?” 罗笙只觉奇怪,“你这人,难道这路是你开的,我们往那个方向走还得向你申请?” “阿笙,不用理她,咱们走。” 据字幕所报,再行一些时间便是信物所在之地,在此处与此人纠缠实在没有意思,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宁淞雾想着,抬手收了跟在身后的三个小人。 虽说不易察觉,但毕竟是一个把柄,再说都快结束了,还是给五师叔剩点宝物。 难得遇上,这人显然不愿意就此放几人离开,又一跨步,长剑出鞘,横在三人面前,冷声问:“你们为什么一直向东走?” 宁淞雾左右横跨不得,抱着剑站定,呵笑一声,“秘境这么大我们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倒是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东边呢?” 这一句自然也是问出了几位长老的疑惑,这小姑娘为什么一直拦着不让向东呢? 冉繁殷手指点着桌面,“信物放在东边了?” “不啊。”五长老摇了摇头,“东西南北都有。” 冉繁殷耐人寻味的笑着,目光却是又投向了水镜,镜中,宁淞雾见少女不肯答话,又是一步向前,“还是说,林师妹知道东边有什么?” 她心念微动,忽然想使个坏,又道:“说起来,我们方才一路过来,路上的仙草宝物都被收敛干净了,林师妹是怕事情败露,所以不叫我们继续向东?” 【要么你知道东边有什么,要么你在东边做了什么,总得给我个理由。】 【看书的时候我就奇怪,为什么女主坚定不移地一路向东,字幕给我报的也是各个方向都有,总能拿到一块信物,时间快慢罢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人提前拿到了什么消息。】 【消息……这秘境不是五长老一个人做的吗?总不能是从五长老手中拿的消息。】 闻言,冉繁殷轻飘飘看了眼将自己一口钢牙咬得嘎吱作响的人,自然是不会从他手中拿到信息,但秘境是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可就不好说了。 她轻摇折扇,状似无意道:“说起来,师弟这秘境,是自己设计的吗?” “自是叫了几个弟子来帮忙,怎么了?” “那这负责东边的弟子是?” 再不灵敏的人被提点至此也明白了什么,捏了捏拳,冷声道:“本座知晓了。” “哎,也不知晓其他峰脉状况如何呢?各自查查吧还是。”论及此处,女人悄然一声笑,“本座峰上清净,此时此刻倒也避了祸患。” 来自其他几位长老,特别是负责内门弟子的二长老,向冉繁殷投来一道满含怨怒的深重视线,女人只是向后靠着,躲过了几道视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她灵根品级特殊,身体又不好,无法教导如此多的弟子。 只是…… 冉繁殷按着扇骨,又觉奇怪,在徒儿所看的书中,她竟然如此蠢笨吗?怎的,连林玉雪有如此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呢? 第41章 宁淞雾有那本话本子帮衬着,一入场就选定一个方向一直向前,她并不奇怪。但是,话本子中只有一个徒弟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到林玉雪如此反常的行径?按理来说,该起提防之心了啊。 难不成真是宁淞雾常念叨的会把剧情掰正的神秘力量,强制地蒙住了她的双眼吗? 所谓之主角光环,竟如此强盛,引着她们,一步步走上既定的灭亡之路。 那这一次,已然发现了如此此般纰漏,开始筛查补救的她们,又能否避开这命运? 手指轻搓,扇面划成一方半弧。 不管行不行,先做了再说。 镜外人转动脑筋已然盘算了未来数步,镜内人还被长剑阻拦,执剑之人紧抿着唇什么都不愿讲,也不让路。 宁淞雾挠了挠头,再这样下去,她们组的因为抄近道抢来的时间都要被这个人给耽误完了,说真的她还挺想要那个第一的,没什么奖励,但说出去好听。 冉繁殷第一个徒弟在秘境考核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多好听啊。 她按着眉心,无奈道:“林玉雪,我真的不想和你争,也不想和你打什么赌,我们各自安好不行吗?” 【你等你的魔尊来娶你,我好好地过好我的小日子,不行吗?干嘛非要针对我啊!】 【我是抢你钱了还是咋了……】 【哦,我抢你师尊了。】 【那是冉繁殷不要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玉雪依旧是不说话,手腕轻转,剑锋直指对面的少女。 “你做什么?强迫我和你打一架?” “她们俩可以先走,你,和我打一架。” “……”嘿,还真让她说对了。 三人商量片刻,柳若映牵着罗笙从一旁绕了过去,只是神色中多有提防,小狐狸甚至还呲了呲牙,而后最高速度向终点赶去,以便能尽快赶回来,免得林玉雪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一年时间,修炼速度最快的宁淞雾也不过才筑基中期,这也是她近半年在修行上所放时间不多所致。 特别是入了春,冉繁殷托人替她打了一把长剑,名唤朝霜,作她的生辰贺礼,选的是很好的料材,她私下拿给贺兰长老看过,贺兰眠眠只捂着心口叹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然后替她在剑柄上加了几个催发灵力的符阵。 现在这把剑真的贵到谁也买不起了。 自得了这把剑,冉繁殷调整了她的修炼课业,一天的大半数时间都在练习剑招或是实战,每至此时,冉长老就搬一个藤椅躲在荫凉之处,看她修习。 这个人给宁淞雾留下的印象,倒是和书里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话说回来,她这一年侧重于剑招基础,放慢修炼速度也是为了夯实底子,这才堪堪筑基中期,对面这人却已经摸到了筑基后期,兴许自此出去就能准备突破金丹。 要么林玉雪同原身一样,拥有异常的天赋,要么背后有什么隐情。 宁淞雾心中倾向于后者,因为书中此时此刻的女主还只是筑基初期的小菜鸟,如今这提速更像是刻意为了压她一头一样。 真的会有这样的功法吗?可以如此快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看起来还没什么副作用,为何书中半个字也没提到? 宁淞雾分神敲了敲字幕,回复同样是一片空白。 蝴蝶扇动翅膀,带起的风,甚至在女主身上刮出了一片无人知晓的变化。 她不敢掉以轻心,冉繁殷不在,这人要是突然耍什么阴招,是真的有可能在这儿就杀了她的。 朝霜出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目光锁在少女手中的泛着黑光的剑身,火焰瞬时燎了一层,长剑直奔她面门而来。 朝霜本就是以性子偏寒的铁石铸成,剑身上又刻着符阵,不用注入灵力就泛着寒气,抬手便同火焰抵在一处,荡起一层白雾。 宁淞雾始终是以守为主,步伐稳固,在后退时悄然换了方向。进攻之人双眸泛红,本就时不时冒出来的狠厉与杀意此时更为浓厚,自然没有注意到防守之人步子变换之间的巧妙,只当她在边守边退。 “宁淞雾,你能不能认真一些?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尊重吗?!”林玉雪咬着牙狠声问。 手腕翻转下压带动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痕迹,只剩火焰的残影,试图自下摆插入。 泛着寒光的长剑像是有灵性一般,刚好挡下,又是一挑一推,劲道之足,推得进攻之人都跌了几步。 【看来这半年的特训还是有效果的嘛。】 宁淞雾尚在沾沾自喜,后脚踩上一颗硬石,一声轻响。 【我靠这什么啊,不会是炸……】 第23章 紧张 水镜之中,一冰一火两人尚在打着,白雾迷荡,剑身相交发出铿锵轻响。 贺兰撑着头,看得快睡着了,无聊道:“小淞雾怎么只守不打啊?太乖的孩子不讨巧的。” “平时也不是这样啊。” 秦思悦淡声道:“非也,你看她的步子,她只是不想纠缠。” 几位长老在这儿分析的格外热火,正头师尊却是连连打着哈欠,看起来比贺兰眠眠还要困上几分。 她给小徒弟加训了小半年,如今什么水准她心里一清二楚,更别提这小姑娘还喜欢在心里碎碎念,可以说文字语音直播了打斗的全过程。 第42章 隔着一层迷蒙水雾费劲地端看战场这种事儿,太累了,她不干。 宁淞雾没有说谎,她真的不太会做饭。 雷和火天然互助又冲突,在她很多年前还控制不好周身的雷电时,每次一靠近正在做饭的林欣然,火苗总会猛地一蹿,爆燃一瞬,而后锅中餐食就一片焦黑了。 就像她和林欣然一样,欢喜冤家。 后来随着她修为逐渐提高,周身雷电都被收入体内,但学做饭的心思也过去了,再走到林欣然身边都会被她一脚踹开,也没机会再学做饭。 直到她一个人生活,这才学着做了点简单的菜,不过倒还没有挑战过鸡鸭鱼肉这些颇具挑战的菜式。 事实证明,买两条完全没问题,她果然是做废了一条。 电话响了两声,而后女孩儿疑问了一声,“喂?” “冉小姐。”宁淞雾声音低沉,压下心里那点失落,询问:“上一次你问我,那个笑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讨论了很久。所以今天我想问你,这鱼该怎么做?” 听着被众人誉为仙女的人一本正经地询问这个问题,还挺好笑的。 冉繁殷轻哼两声,“你急不急?” “为什么问这个呢?” 冉小姐难得占据了相处的上风,声音中染了几分得意,“如果你着急吃,那我建议你先点外卖,因为第二条鱼很可能也会被你做坏。如果你不着急,我可以给你录视频,应该能学会的。” 正在拿第二条鱼的人手微顿,声音略扬:“本人出镜吗?” “嗯?” “包教包会吗?”宁淞雾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调息。 于她而言,精神尚可时,休息就没那么重要了,这样休息一晚带来的舒适感也不比睡眠来的差。 更何况…… 手机屏幕被她触着,亮亮灭灭,始终没什么变化。 可她偏偏在等的就是一份变化。 她修人间道,踏上道途之时就注定了要走入红尘,体会人间种种情素。 可以说旁人的道是向上走最终出尘,而她生来就是向下走最终入世。 这也给了她相对较多的便利,譬如修道之人要尽量少沾因果,免得影响道心,她不惧这些,反而肆意行走人间。 不过,说是肆意行走,她也没有什么因果都沾,骨子里对旁人的不信任让她始终对人保持三分距离,这么多年来被许多人称为冷美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冉繁殷这条因果,是她主动沾染的。 不知怎的,每每看到那张小圆脸时,她总觉得有些许的熟悉感,特别是这孩子的气息,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十分亲切,不甚讨厌。 甚至,丝丝缕缕钻入她的心肺之间,紧紧缠着她。 思及此处,正调息的人懒懒地撑开双眼,眸中白光微闪,片刻后随着她身边悦动的点点星光一同消失,屋内因此暗淡了不少。 她又一次按亮手机屏幕,还是没什么动静。 不过也是,毕竟已经凌晨,冉小姐还有工作,这会儿应当已经睡了。 她灭了屏幕,滑倒在床,松松翻了个身看向窗外,幽幽一声叹。 * “早就睡了”的人,此刻刚刚结束走戏,准备正式来一条。 这是一条夜晚散步谈心的戏,女主失恋来找她,她俩和着晚风散步,顺便吐槽吐槽男主。 没什么难度,就是要镜头方向比较多,所以需要来好几条。 何溪搓搓胳膊,轻轻贴在冉繁殷身侧,问:“繁繁,你有没有觉得好冷啊?” “还好,是不是你穿的太少了呀?咱们赶紧过了这一条。” “好!晚上这江风真冻人。” 身侧人连着两句感叹,冉繁殷觉得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算冷啊,她胳膊还热乎乎的呢。但何溪的胳膊上确确实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趁着还没开拍,她抬手帮忙捂住了那人的胳膊。 何溪疑问一声。 “你不是冷吗?我手热,给你暖暖。”女孩儿完全没有笑不露齿的自觉,酒窝深嵌,笑得分外傻乎乎,配上这张还有点圆的脸就更傻了。 何溪回以温暖的笑容。 按咖位来说如今已经有点热度的冉繁殷怎么也比她强一些,但冉繁殷说这个女二更适合她一些,有点傻,适合她的脸型,而女主顶着“貌美如花”的名头呢,她这个小圆脸怎么都是不合适的,最后还是选择了女二。 说不上来,但何溪确实很喜欢这个人,很欣赏她。 何溪压低声音,“繁繁,我知道一家整形的,可快了,术后也好,你需要吗?” “啊?”正放空自己准备入戏的人被吓了一跳,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才回问道:“为什么问这个呀?我脸上有什么嘛?” “繁繁不是因为觉得脸型不合适拒绝了这部的女主吗?好可惜哦……” 冉繁殷嘻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可以这样想哦!那下次遇到需要小圆脸的角色,我不就错过啦?而且你这话……”她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讲哦。” “……好的。” 冉繁殷笑着撤开手,导演看这边准备好了,也喊人过来准备开始。 只有何溪觉得颇有几分…… 冷。 刺入骨髓的冷。 第43章 冷得她有点迷糊。 “谢晓晓,做准备啦。”冉繁殷习惯性喊了对手演员在剧中的角色的名字,被点名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跟了上来。 …… “晓晓,啊,不哭不哭。”李玲感觉自己越讲,面前这小姑娘哭的越厉害,大有几分淹了这江的意思在其中,有些头疼,但只能手上工作不停地擦着她的泪水。 “呜,玲儿,我真的那么糟糕吗?他就那样提着箱子走了,我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不哭不哭,你慢慢说,我来做你的狗头军师。” “你真好。”谢晓晓直接转身拥住李玲,双手交叠在她的脖子后方——剧本里并没有这一条,但出现在这里貌似也挺合适的,应该是何溪临时加的吧,感觉还不错,导演也没有喊停。 冉繁殷暗想着,同样拥着她,声音轻柔:“晓晓啊,不许为渣男落泪了哦……”她正全神贯注地讲着台词,全然没有注意到搂着她的手僵住了,下一瞬导演就喊了卡,而何溪也捂着胸口撤开几步。 冉繁殷有些茫然,“怎么了?” “何溪,你动作加的挺好的,怎么突然僵了呢?”导演远远喊了一声,让两个人找找状态,等一会儿继续。 “何溪,你还好吗?胸口痛还是?” “我没事儿,拖累你了。” “啊,咱们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呢?你休息一下,等会儿咱们再来一条。” “好。” 何溪忍了片刻,询问道:“繁繁,你是不是带了什么配饰啊?” “配饰?”冉繁殷茫然看了一圈,想起来还挂在脖子上的小荷包,拿出来给何溪看了一眼。 “这是谁给你的啊?” “我朋友送的!” 她眉眼间顿时亮了许多,但还是隐去了朋友的具体信息。 “喔……会不会有点影响形象?” “会吗?我藏得很好诶,别担心少女!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来一次。” “好。” 这一遍就顺利了很多,连带着接下来几条都顺利了许多。 顺利到,没人注意到旁边树上多了一个人。 宁淞雾隐去了气息,立在树枝上,漠然注视着场下正在拍戏的地方。 方才她留在冉繁殷身边的荷包忽然动了一下,只有同她一样的人触发才能触动这荷包,也就是说刚刚有灵修靠近了冉繁殷,并且触发了这荷包的自我防御机制。 还好,冉繁殷有乖乖听话随身带着这小荷包,她才能这么快赶来。 只是…… 宁淞雾微眯双眸,视线扫了一圈,并未找到这灵修的踪迹,干脆蹲在树上,近距离看冉繁殷拍戏。 这小家伙确实很有灵气,在这样不怎么好的剧组里,她身上那股天然而成的气息很轻易就盖住了其他人。 她刚才查了一下,这剧小家伙的角色是女二,和她搭戏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女主了。 没有小家伙有灵气,表演痕迹太重。 宁淞雾在心中下了判断。 又拍了几条,今晚的工作算是结束了,幕后人员们互相打着招呼,几个熬到这个点的演员道了句告别就离开了片场。 小助理将手机递给了冉繁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人随手按开屏幕,想大概扫一扫,没什么重要信息就等天亮了再说。 白雪骄阳头像就躺在其中,等她查看。 “宁老师居然这么晚还回复我了!”冉繁殷低呼一声,困意退了几分,看着那个“好”字,心底升起了几分隐晦的情感。 连导演都被拒绝了,宁老师却给她留了时间。 这仅仅是她们认识的第三天,她就可以收到宁淞雾如此的优待吗? 夜深了,她这会儿才觉出来几分冷意,手指都有些颤抖,就这样颤着手去按屏幕,还没按下去,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就按在她的腕上,循着手望去,一个决计不可能这么晚还四处晃悠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这里。 “宁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宁淞雾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偏头看向助理,柔声道:“你先别说话。这位是小助吗?你可以先行离开了,稍后我会送她回去。” 小助挣扎了一下,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屏住气息。”宁淞雾放冷了声音,冷的她心颤,下意识按着这人的要求屏住了气息。 被宁淞雾这样握着腕子,按着手机冷的有些麻木的双手逐渐恢复了温暖,也能动了。 “别动。”宁淞雾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指,但两个人之间貌似有静电,扎了她一下。 她今晚身上的静电有点多了,之前和何溪拥在一起时,胸口也有静电扎了一下。 大概是最近纤维布料的衣服穿的太多了。 宁老师似乎也被扎了,快速地撤了半步。 宁淞雾没有读心术,注意力也没有全放在冉繁殷身上,低头盯了一会儿指尖,暗暗掐算了一下,这才抬头,又勾出温和的笑容。 “抱歉啊,刚见面就让你做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儿。” “没事没事,倒是宁老师,这都四点多了,你怎么……” “白天睡得有点多,睡不着,打听了一下你们剧组在这儿,就来了。” 宁·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女士淡然地说着。 “那宁老师还回去吗?好晚了,开车不安全的。”冉繁殷真诚询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宁淞雾,里面全是情感,没有技巧。 第44章 “不回去了,不过,你还能撑吗?陪我进去一下。” 冉繁殷看了眼明天的通告,都在下午到晚上,点点头,“好,一起吧。” 导演还在收拾东西,只是看起来动作有些迟缓,待宁淞雾走近了才发现有人来了,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才在微信上拒绝过他的人。 “宁老师啊,你好。哎呦,这江边晚上可真冷呢。”导演说着,身侧几个大男人都跟着附和道。 宁淞雾面色冷了几分,但还是伸出手,同他们一一握了手,敛走了他们身上的冷气。 这么一会儿还觉察不出来温度的变化,但至少今晚不会被小魔物盯上了。 “王导你好,前面还有人吗?” “何溪好像一个人坐着在发呆?她今晚状态不太好,可能在思考明天怎么变得更好吧。” “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被点名的冉小姐困得有点懵,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跟紧我。” “什么?” 没头没尾的两个问题问得冉繁殷有些疑惑,还没说更多,电话那头的人放缓了气息,“我不急,我可以吃速冻水饺,但是我想学。请,冉小姐不吝赐教。” 冉繁殷知道,这次的笑不带往常的那种疏离感,她看不到,但她就是知道。 她低头看了眼已经快能出锅的红烧鱼块,思考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吃?” “红烧煎鱼。” “行,等会儿。” “能直播吗?” 冉繁殷扫了眼凌乱的厨房,坚定地说:“不行。” 挂了电话,她又数了三十秒,等火上正在做的红烧鱼好了,出锅,将锅放到水池里泡上,把好了的鱼端出去,又从冰箱里提出第二条鱼。 “哎,你干嘛?”李可儿问。 冉繁殷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勾了勾手指,“过来帮我录视频。” “我很饿。” “教人做菜。” 李可儿眸光一闪,“宁淞雾还真问你了?诶,你真是神了!这鱼还真是没白买。” “我都说了,她也是会为蔺轻尘落泪的人。” “你会为她的很多个角色落泪啊,表演的好,就是值得落泪的。” “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是她的十年老粉,她只是你的下一部戏的合作伙伴。” 哗哗的水声之下,用过的厨具很快就被洗好归置妥当,冉繁殷快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厨房,保证入镜范围内都是可堪入目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上干净的围裙,偏头,回应从刚才开始一直被她冷在一旁的人。 “来,摄像。” “真是用人前不用人后。”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我乐意。” 接下来的拍摄过程,很安静,只有冉繁殷平淡的讲解声和一些的厨房的杂音。 日光给穿着围裙的人勾了个边,在镜头里发着光。 拍完,剪辑完,剩了半个小时的视频,传过去,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这个点儿总不会有人还没吃午饭吧? 冉繁殷忽略了那个颇为怨念地看着她的人。 下午五点,李可儿拉着行李箱走了,走之前点了点冉繁殷的头,叹口气:“你是真的不对劲,有事儿跟姐们说啊。” “你放心。”小圆脸上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十二颗牙,圆溜溜的眼睛勾成一条缝。 她没事。 她知道的。 她只是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小心思,她可以控制住。 * 下午七点,她坐在飘窗上看书,加装的护栏上绑着一盏灯,温柔地亮着,不伤眼睛。 手机震了几下,她摸过来,是赵思萍给她发的信息,来源是宁淞雾。 她看了眼内容,呼吸都滞了一瞬,片刻后,她回复道:“你觉得可以发吗?” 赵思萍那边反应很快,“可以,后续舆论监控做好就行。” “那就发吧。” 三分钟后,宁淞雾微博上出现本月的第三条生活分享微博,第一条是在b市吃的苍蝇馆子,第二条是在新城拍的雷电,第三条是在她家,内容是一份红烧煎鱼块。 “@冉繁殷,感谢冉老师不吝赐教,终于学会这道菜了[耶]” 一分钟后,冉繁殷出现在评论区,“能帮到宁老师,我很荣幸呀。(乖巧.jpg)” 冉繁殷划出微博,切回微信,定定看着宁淞雾发给苏悦的那段话。 “既然考虑利用cp给双梦预热了,那今日刚好冉小姐帮了我点小忙,发一条微博感谢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吧?[微博内容.jpg]” 利用cp给双梦预热吗? 好的。 她是投资人的人,她当然乐意。 冉繁殷撇了撇嘴角,莫名有点失落。 * 宁淞雾这次做的红烧煎鱼,只能说卖相不错,但入嘴……还需要点勇气。 她拍完照片后看了一会儿那碟鱼,叹口气,起身,倒掉。 她不想明天红尘界头条和修仙界头条都是一致的——宁淞雾被自己做的饭毒死了。 明明就是按照冉繁殷视频里的步骤来做的啊,难道她真的天性和这些东西不合? 此刻的宁淞雾难得的无所事事了些,她快要突破了,而距离下一次长假还有半年,她还得压制修为半年才行,免得突破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因而这半年里她不需要刻意去修行,每日运气一周即可。 第45章 她划出微博,利落地切了小号,看了起来。 她的那条微博下面,多是粉丝在鼓励她,夸她的,偶尔冒出来几个说她最近微博发这么频繁,是不是快把明年的额度也用完了。 用不完,明年有明年要发的。 她点进广场,有人在讨论她和冉繁殷的关系,上了广场首页。 …… 「明明前段时间才互关,怎么这么快就可以指导做菜了?这也太突飞猛进了吧?」 「也许以前人家就认识,只是一直没互关罢了呢?」 「嗐,宁老师认不认识冉老师我不知道,但是冉老师是宁老师十年粉丝这事儿,我们老粉都知道。」 「你是谁家的老粉?别来随便拉关系好不好的呀!」 「呵,你还不信了?看截图!」 截图是冉繁殷的关注列表,她在最下面,她的下面,是新手指南。 也就是说,她是冉繁殷注册微博后关注的第一个人? 她怕这图是假的,于是亲自去翻了冉繁殷的关注列表。 是真的。 宁老师心里一些莫名的臭屁被满足了。 她又找回刚才的微博,看了下一条回复。 「你不知道这东西可操作性多大吗?说不定是冉繁殷自己取关才做到这样的。」 宁老师给这条回复点了举报。 这条微博目前只有这么多评论,她退了出来,又继续翻着,零星看到几条—— 「就我一个人觉得很好嗑吗?」 「都是侄女,别乱嗑。」 「我还嗑林黛玉和伏地魔呢,难道他俩要在一起?」 林黛玉和伏地魔? 宁淞雾愣住了,这是什么组合? 她点进那人的主页,视频页一溜烟的奇葩组合,还有什么什么腐殖之剑和天空之剑…… 这都什么神奇玩意儿! 难道她俩的互动吸引的是这种人吗? 宁老师罕见地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许月平不愿意说的就是这个吗? 她俩会吸引这样的人? …… 但宁老师还是默默点了关注。 她想看看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面对这对cp能搞出来什么花活。 顺手,她点了分享,将这个神奇的主页分别发给了苏悦和冉繁殷,苏悦似乎在忙,而冉繁殷那里,正在输入中闪动了几下,又沉寂了下去。 久到她都又翻了好久的微博,冉繁殷那边才回复了一句—— “宁老师,原来你有这样的爱好吗?” 宁淞雾:? 不是她的十年老粉吗? 看不出来她的意图吗? 冉繁殷不是看不出来,但她想偏了。 她也看到了这人首页那条好嗑,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评论区的「林黛玉和伏地魔」。 她知道这对cp,出了名的拉郎。 但…… 冉繁殷看着视频页的一溜儿神奇的cp,心里那些因为宁淞雾给她分享微博而生出来的琦思褪得一干二净,转为了进一步的思索。 宁老师,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cp就和这一溜儿一样,很神奇? 但是宁老师这喜气洋洋的样子,也不像是嫌弃啊。 冉繁殷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许久,才发出去一句话—— “宁老师,原来你有这样的爱好吗?”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忽然感觉她进一步出戏了! 冒了一点点头的梦女心思都被掐死了。 宁淞雾自然是不知道冉繁殷内心有如此波动,她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她是不是得说什么解释一下,但是搜尽了六百多年的记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指浮在键盘上,思考再三,她发了一句。 “周三见。” 周三mv拍摄现场见。 不等冉繁殷回复,苏悦终于忙完了,回复她道:“你的爱好我不做评价,但你想一下这张照片该怎么办。” 照片是早上两个人在超市的时候被拍的,还很贴心地裁掉了李可儿,只剩了两个人带着口罩对视的样子。 很好看,但,不对劲。 怎么又莫名被人拍了? 而且这次没发给两边的经纪人,而是直接跟着热度发到了网上,掀起一轮讨论。 更像是粉丝行为,但显然不是。 宁淞雾坐直了身体,眉头轻蹙。 已经彻底恢复气力的人起身又提起长剑,冷笑一声,“无论如何,你确实救了我一次。稍后我会把你送回狼兽身边的,不用谢我。” 宁淞雾这下彻底变了脸色,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跑,直奔双雪剑的方向。 朝霜很强,但是她记得双雪有灵,若是能快速征服这柄剑,剑灵持剑,说不定能帮如今的她抵抗一下林玉雪。 这女人好狠毒的心,刚救了她不过几分钟,这就翻脸不认人,又要杀她,也是怪她经验不足一时脑抽,居然忘了缴械。 只是方才那个问题…… 未等她细想,盛放宝物之处已然近在眼前,只是这场景……着实吓人。 第24章 【梦】 宁淞雾一道急刹,不顾身上因此崩开的伤痕,长剑横档在身前,拦住一路狂追而来的人。 这人是什么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吗?是怎么做到能一路提剑追杀至此的?! 第46章 她又想问那个已经快被她问烂的问题,宁淞雾到底哪里得罪林玉雪了,要招致如此仇恨祸端。 宁淞雾强撑着气力,声音直抖:“林玉雪,你清醒一点,这里是悬崖,下面是滚烫的岩浆!” 怎么了? 冉繁殷疑惑抬头,方清没看她,起身指挥着:“淞雾,重拍一条左边镜头的,小朋友也别太紧了。”。 “好。” 宁淞雾垂着头,思索片刻,弯下腰重新握住了已经有些疲惫的小演员的手,柔声道:“再来一条,加油哦。” 她声音很小,没有被现场的收音器收到,冉繁殷也只是看到她低下身子含着笑说了几句话,小演员很开心地点了点头,隔空mua了她一口,又撑了点精神。 “看,她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方清看了一会儿,确定两个人都做好准备后又坐到了监视器后面,偏过头看了眼冉繁殷:“做好准备,接下来就是你喽。” 这一条过得很快,接下来就是长大后的师妹上场了,第一场戏就是师妹枕在师姐大腿上,听师姐讲一些事情。 小演员枕在宁淞雾的腿上,依依不舍了一会儿,最后尚未完全褪去奶气的声音说:“阿姨要加油哦!” 宁淞雾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冉繁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但她有点紧张,走到已经坐好了摆好姿势的宁淞雾身旁时,手还在下意识揪着长裙的侧边飘带。 “师妹。”宁淞雾眉眼微弯,抬手握住她的手,她惊了一瞬,顺着相握的手看过去,正正好撞进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 那是师姐的,不是宁淞雾的,宁淞雾不会这么温柔,无论她如何笑,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成熟,而这种成熟也会带来距离感。 冉繁殷定了定心神,轻声唤道:“师姐。” * “……大道之行也,天下……” “师姐又在念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小师妹抬手揪住师姐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很长,落到腰侧,可以放在手里仔细把玩。 师姐抬手,拍掉了这只不老实的手,故作严肃声音微冷道:“师父说,如果你今日还背不下来这篇,就不用吃晚饭了。” “我给谁背呢?” “我……” 话刚出口,师姐就后悔了,应当随便抓个老二老三来才是,给她背,这不是又给了小师妹拖拉的理由了。 她总是对这姑娘毫无办法。 “对嘛~师姐肯定不会舍得让我不吃晚饭的,对吧?”圆溜的大眼睛里填满了可爱,望着自家的亲亲师姐。 “师姐好严格哦。” 小家伙嘟着嘴,但很听话地以腕带剑,举得更高了些。练功不可偷懒,今日差一点,明日差一点,堆在一起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是是,师姐,下一式当如何呢?” 少女执剑而立,巧笑嫣然,想了想,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剑花。 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师姐看得有些慌了神,抬手摘去了落在她头顶的一片桃花,借此错开了那孩子的灼灼目光,冷静片刻,退开。 “下一式,当是如此。” 剑尖上挑,而后快速刺下,一个折身,又刺向身后。 干净利落。 * “卡!” 前几条都是一条过,这一次的卡来得猝不及防,几个工作人员都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也好在前几条都是一条过,方清心情相当不错,只是远远喊着:“小冉啊,你怎么木在原地了呢?师妹不能木啊,要灵动起来。” 冉繁殷并未回身,而是看着面前的“师姐”,从喊了卡后,她负手将剑背在身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微风撩动墨发,如羽化而登仙,似是已然离开了这方世界。 师姐就是这样,温柔但冷绝,看外人就像在看一棵树,毫无情感波动。 这就是入戏吗? 冉繁殷偏头,回应道:“方导,我觉得此时的师妹就应该呆滞一会儿。” 她崇拜的人新剑招打的如此干净利落,而她此时已经是春心萌动的状态了,不论是看剑招,还是看人,还是看折身时纤细的腰肢,师妹此时都不该是灵动的状态。 她会呆滞,也会很快脱离出来。 这才是,师妹。 是她入戏后,师妹告诉她的。 方清大步走过来,让冉繁殷仔细讲讲这样想的原因。 冉繁殷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一直立在一旁仿佛生了根的竹子晃了晃,扭过身体,“我赞同冉老师的想法。” “此时的师姐心都是乱的,更别提师妹了。”宁淞雾和声道,声音还有些冷,但终于是拿回了一些属于宁淞雾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出戏入戏这么快啊? 冉繁殷更加崇拜了。 “那,相较于刚才的木然,稍微少一点。刚刚那一瞬间太木了,不像师妹看到师姐,像一个凡人看到神仙正正好落在她面前一样。”方清最后决断,转身离开前又拍了拍冉繁殷。 “你比我想象中沉稳冷静的多,不错,加油。” 冉繁殷疼得呲了一下牙。 这人又拍到她刚刚重重一拍的地方了。 绝对青了! 这是工伤,得赔! “准备好,再来一条!” * …… 第47章 师姐一招结束,收了剑,转身正对上有些凝固了的目光,抬手晃了晃,柔声问道:“怎么了?” “啊,没,没事儿。”师妹挠了挠头,提着剑走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应是如此。” 她学着师姐的样子,挑剑,回身,刺。 但始终差一点。 “应是如此。”师姐走过来,揽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按住肩膀,“再低一些。” 师姐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断侵袭着师妹周身的空气,紧紧裹着她。 完全没办法专心。 终于又是一剑刺出,师妹脚下一滑,揪着师姐的衣带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牵连着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还好我把剑给扔出去了。”师妹嘿嘿一笑,嘴角扬得老高。 “还笑!”师姐嗔怒道,抬手揉了揉师妹的后脑勺,“头可有摔疼?别摔成只会傻笑的小家伙了,那不是更笨了。” “师姐!” 师姐温柔一笑,“看来没摔傻。” * 酒香溢满了整片桃林,师妹执剑而来时都愣了一下。 谁敢在桃林喝酒? 不怕被师姐一剑劈了吗? 她挑开被花压弯了头的桃枝,侧头看向往日练功的地方,枝上倚着一人,衣带飘飞,正举着酒壶。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到澄澈的酒液在阳光下闪着光,缓缓落入那人微张的红唇之中。 目光向下,衣衫褪开了些许,秀白的脖颈和直挺的肩颈,再向下…… 好…… * “卡!” 冉繁殷主动喊了卡,转身捂住鼻子小跑出去。 二毛紧跟着她,方清也不敢耽误,怕出什么事儿,跟了上去。 只剩宁淞雾还有些茫然,甚至抬手拨弄了一下搭在胸前的一片衣衫。 别说,还挺好看的。 片刻后,方清神色古怪地回来,走到宁淞雾身侧,站定。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我一点都觉不出来你的魅力呢?这群小演员怎么都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 方清撑着下巴发自真心地询问。 宁淞雾撩了一把被风卷在身前的头发,温温柔柔一笑,“你要是觉出来了,你家那位该劈了我了。” “可我从来没有觉出来过,按理来说我也没有失去欣赏美的能力啊。” “到底怎么了?” “小冉流鼻血了。” 宁淞雾手上动作顿住,“可能,她上火了?” “师叔,那东西方才来了,现在又失去踪影了。”识海里,少女冷冷清清一句话投了进来,很好地给宁淞雾降了温。 看来专挑她二人贴近的时候来吗? 宁老师表示,心里有数了。 冉繁殷短暂处理后回到了片场,在方清和宁淞雾的共同注视下,一步一顿,俏脸通红。 “我,我可能最近喝水少了,对不起,耽误拍摄了。”冉繁殷有点结巴,说完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我好了,准备拍摄吧!” 方清:“不需要再进行一下心里建设?” 冉小姐坚定地摇了摇头。 * …… 师妹缓步向前,替师姐提了提胸前那片衣衫,遮盖大部分春光。 “师姐,你醉了。”她侧过头,不敢看那人含着醉意的朦胧双眼。 脖颈处一凉,不知何时出现的剑划开了她的衣服,提着一片布抵在她的下巴上。 “……师姐?” “小师妹缘何不敢看我?即使如此这般了,也只看剑,不看我吗?” 师妹颇为僵硬地扭头,还没说什么,天空忽地落了雨。 瞬间浇透了两人的大雨。 雨幕迷蒙,挑着她衣服的剑已经消失了,一双温热的手代替剑按住了将要滑落的衣服,烫得惊人。 下一瞬,隔着雨帘,师妹感觉自己的唇被一火热之物抵了上来,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师姐的薄唇,抵着她,不容退开。 她自己却退开了。 * 等到方清喊了卡,二毛和袁翘都赶紧过来撑伞,冉繁殷还有些呆滞。 宁淞雾也不着急,静静站在那里陪她缓着。 从师姐剑尖挑开衣服那一段开始,都和剧本上不一样,但冉繁殷接住了,所以,突降大雨时她才敢隔着迷蒙水汽将那一吻递了过去。 “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抱歉啊。” “没……事……” 冉繁殷深吸了几口气,摸了摸唇角,笑了。 “宁老师最后加的这段简直太棒了。” 宁淞雾温和地笑了,按上面前这人的小脑袋,揉了揉,也替她腾开了一身的水汽。 “快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吧,别感冒了,这雨还挺冻人的。” “是啊,怎么马上六月了,还下这么冻人的雨呢。” 是啊,怎么回事儿呢? 宁淞雾越过伞边,眺望着天空。 天空之上,许月平看着手中的半截残影和一台相机,叹了口气。 “宁师叔,抱歉,被它跑了,但工具已经拿到了。” “又是被驱使的小魔物吗?” “并非,是有自主意识的低阶魔物。” 宁淞雾敛了目光,轻笑两声。 这事儿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岩浆,怎么没底儿啊,我不会要彻底融化在这里吧。】 第48章 【掉到岩浆的底部,会很痛吗?】 【原来,岩浆底部是这样的啊,好暖,好软……】 【还香香的。】 【像师尊的味道……】 第25章 萝卜小鬼头 【好温柔的清冷姐姐,嗷……】 【如果美女姐姐拔针的时候可以更轻一些就好了。】 【嗷,美女姐姐走了呜呜……好累啊,好困啊……好……】 【能不能给点提示,抓瞎也不是这样抓的,我现在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还怎么继续你的任务?】 【给点提示吧,真的,什么都不说我真的玩不下去了。】 【……你是柯南吗?你是想让我当柯南吗?】 【谜语人滚粗!】 【啊?嗯?你个玻璃心系统你滚回来!!!】 【怎么和我外婆的爱好一致……】冉繁殷大大小小的杀青宴也参加了不少了,被导演拉到了路边烧烤摊上的倒是少见。 她小时候很少吃路边摊,从家中独立出来之后才体验了这些重油重盐的小吃带给人的快乐。 可惜了,她得控制体重,很久才能吃一次。 方清给每桌都要了份菜单,大手一挥今晚她请客,这才在冉繁殷身旁坐了下来。 “小冉啊,今晚咱俩坐一桌哈,不想跟那群大老爷们坐一起喝酒,没意思。”方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次换了个方向,没有拍到先前那个已经很痛的位置上。 冉繁殷熟练地帮两人烫了餐具,摆放整齐,轻声笑笑,脸颊上的酒窝格外醒目。 方清略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这个富家小姐不会这些呢。” “方导说笑了,我好久前就独立出来打拼了,这些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家里不支持?” 冉繁殷点了点头。 “我家那位也不支持,但还是在默默投资让我拍剧,啧,只能说都是一群嘴硬心软的人。你看你父母最后不还是投了双梦?” 冉繁殷叹了口气,“他们说,如果双梦赔了,就让我回家。” “赔?不可能赔!本来我可能心里还没底儿,毕竟对你不熟悉,但这两天看下来,完全没问题。” 明明她俩都没有喝酒,但方清这话说的像她喝了二两假酒一样,恢弘豪迈。 可这话也是有依据的,她对剧目把控严格,近些年出的剧不说大爆,最起码也能混个平稳落地。如今看到宁、冉二人如此火花带闪电的良好化学反应,她心里又添了几分底气。 要是这么个配置还亏本了,那真是太丢人了。 方清又看了会儿那个乖巧的姑娘,越看越觉得喜欢,起身拎了一瓶啤酒,给两人都倒上了。 小冉:呃,刚刚不是还说,不想跟那群男生坐一起喝酒……如今? “方导,我不喝酒的。” “今晚相谈甚欢,少喝一点没事儿~” 不是,她三杯倒,真喝不了。 但看着面前这逐渐被倒满的一杯,冉繁殷咬了咬牙,一口闷了下去。 方清被逗笑了,她酒瓶还没放下去呢,这小姑娘已经喝完了,似乎还有点被呛得找不到北了,这大喘气的行径实在可爱。 这要是她女儿该多好啊,真的太可爱了。 “菜还没上来呢,而且,哪能这样一口闷呢?你这一会儿劲儿就上来了。”方清打趣道。 冉繁殷有点呆,愣怔着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我以为先喝完后面就不用喝了。” 方清忍着笑意:“嗯,后面就不让你喝了。不过一会儿菜上来了你多吃点垫垫,不然今晚要难受的。” 趁菜未上桌,两人就着双梦的角色聊了一会儿,冉繁殷惊讶于方清这么早就摸清了全部戏份,方清惊讶于冉繁殷对这个角色居然有如此完整的设计,在烤肉终于被端上桌时,她们相见恨晚地狠狠握了握手。 方清咬了一口,被烫到口齿不清,但还是坚定道:“小冉,你就是一直没遇到好班底,不然你这态度和能力,早就爆了。” “也不是,是我这五年多经历过的角色们将我打磨成这样的,不然方老师也看不到现如今的我了,一开始的我也很笨的。” 冉繁殷小口小口地吹着烤肉,热腾腾的烤肉衬着脸上的红晕,鬓角几缕碎发随着小动作轻轻晃着,让她刚刚那客套话中都多了几分真诚。 方清闻言笑了,道:“你说的也没错,我跟你说,一开始的宁淞雾可傻了。” 闻言,小冉默默放了放手里的烤肉,支起一侧耳朵,偷偷看着方清,等她继续讲下去。 方清心下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是了,你喜欢宁淞雾吧?” “是的,我粉她好多年了。” “哦,那就是,那个红衣女侠客的时候,就喜欢了?” 冉繁殷疯狂点头。 但方清说的并不是这种喜欢,不过她没有当人红娘的习惯,也没有挑破小家伙隐秘心思的坏毛病,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个项目是我给她介绍的。” “嗯?” “这就是她的笨蛋的地方了,那时候我在筹拍一个现代剧,在招演员,她带着她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就来了,来了就像颗树一样往那儿一定……” 小冉撑着下巴仔细听着,循着这人的话,勾勒出来了一个更为年轻的宁淞雾的样子,略有些莽撞耿直,还不懂圈内规矩,呆傻傻地就过来自我推介,也不管这角色适不适合她,或者说她完全没得选,适不适合都得上。 第49章 “……我看着那张脸,那个身姿,塞进我那个三流现代剧里实在可惜,就让她去了那个古装的片场试试水,诶,还不错,一炮而红。我眼光好吧?” 方清已经有些醉了,本就剩的不多的架子此时此刻又少了一些,她勾过冉繁殷的肩膀,低声道:“我看准了宁淞雾,我也看准了你,你肯定能大火,我相信你。” 冉繁殷总是挂着笑,但这次笑得更开心了些,她在心底默念:其实也没那么想火啦,只是想能够被放到宁老师的身边,仅此而已。 能够和偶像同台,这简直是追星人人生的一大目标啊,而她已经逐渐实现了这个目标。 真好。 “不过哦,当年的宁淞雾真是活的很累,她一直资助着一家福利院,你知道吗?” “有听说过,原来是真的吗?” 方清点了点头:“她当年自己都快吃不起饭了,但我问她挣了第一笔钱先干什么,她跟我说,捐给她的家,旅程福利院,这福利院可真会取名字。” 家。 原来,福利院,是她家吗? 冉繁殷呆住了。 宁淞雾不喜欢在公共视野中暴露生活相关的事情,包括和她公司对接的大粉在内,从来没有人了解过她家的真实情况。久而久之,粉丝也不在意了,最多关心一下她最近有没有恋爱一类的,不在过多询问其余的事情。 感情生活方面,宁淞雾倒是稳定的没有,她一心扑在工作上,闲暇时光就去旅游,被誉为最安全的房子。 她们完全脑补不出来,宁淞雾这样冷冷清清的人会有喜欢别人的一天。 这样也好。 但,今天这偶然窥见了她的身世,冉繁殷忽地从心底升腾起来一丝歉疚,又被成堆的心疼埋了下去。 她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这才平复了些心情,开口问道:“所以宁老师的父母?” “她就是那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哪里来的父母啊。” 更心疼了。 不对,心好像真的有点疼。 她微微皱眉,抬手揉了揉心口,那里刚才钻心地痛了一下。 她这些动作尽数落入了方清眼中,女人笑了两声,打趣道:“老粉这是心疼宁淞雾了?都雨过天晴了,你也要加油啊,这么喜欢她,要和她并肩而立啊。” “嗯嗯,我会努力。” 方清笑了笑,“总聊宁淞雾多没意思,咱们聊聊别的。” 话题从天南扯到海北,从圈内到圈外,从严肃的话题到圈内一些八卦。 冉繁殷平日里不关心八卦,今天听方清讲了这么一遭,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有个男明星,叫,谢什么玩意的,著名渣男,小冉你可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嗯嗯,我最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以后,也不能跟这人有!” 冉繁殷笑了,重重点了点头,侧脸被捏了捏。 等到李可儿接了电话来接她时,几杯酒下肚,她已经伏在桌面上爬不起来了,一旁的方清只是脸红了点,但精神还算清醒,抬手揉了揉冉繁殷的脑袋。 怎么几杯就不行了啊,这小家伙真是,以后得看好她,不能让她乱喝酒了,这也太菜了。 “你是她的助理吗?”方清偏头看着来人。 李可儿微微一笑,“不是,我是她朋友。” “一路小心。”方清招了招手。 冉繁殷勉强站起来,没走两步,按住了亲亲闺蜜,让她等等,后转过身来,揪着衣服边角,给方清狠狠鞠了一躬。 差点一头栽地上。 看着她的两个人都被她这毫不在意自身形象的举动逗笑了。尚算清醒的两个人暗暗下了决定,以后绝对不让这小可爱碰酒了。 被拐走都不知道。 上了车,李可儿感觉身旁人好像是松了口气,试探性问道:“你没喝醉?” “啊?”冉繁殷茫然转过头,目光呆滞。 好吧,她不该抱有希望的。 “可儿,你说,福利院的孩子们是不是都很孤独啊?” “怎么突然开始想这个问题?你喝醉了还会自动点满心善技能吗?” 冉小姐缓缓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来。” 她忽然倒在李可儿身上,吓得那人方向盘差点失控,怼了她一下,让她靠着另一边的车门。 “我真的好喜欢她哦。”冉繁殷小声呢喃道。 这个她不言而喻,李可儿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被冷落了多少有些不愉快,冉繁殷又哼唧了几声,问:“福利院孩子们,过六一儿童节吗?” “你今晚怎么围着这个福利院的话题过不去了?” 和醉汉讲道理没有意义,但李可儿还是想吐槽。 “我只是在想,以后拍戏要不要带个很好看的杯子。” 好家伙,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冉繁殷突然挺直了身体,吓了旁边人一跳,她语气严肃,仿佛要宣布什么大事儿,李可儿实在是被这个醉鬼闹怕了,赶紧找了个临时停车位,看这小祖宗还能说出什么惊天言论。 “我决定了,我要给宁老师过个儿童节!” “啊?” 李可儿险些咬到舌头,又暗自庆幸还好她把车停到了路边,这要是停到中间就……她估计能被震到错把油门当刹车了。 第50章 今晚这话题转换速度太快,恕她年纪大了,已经跟不上这个跳脱的脑子了,干脆抱着胳膊等她说完。 顺手点开了录音机。 不用谢~ 【师尊生气都这么好看,嘿嘿。】 【师尊连生气都是在关心我,真好。】 【好喜欢师尊哦。】 【还以为师尊会气我带着林玉雪一起跑,嘿嘿,是我多想了。】 【是我一直没有从现代的思维里转过来,这里毕竟是修仙世界,弱肉强食。】 【确实不该救。】 【可再来一次,我也做不出我一定不救她的保证。】 【这就是了,怪不得后来再没有提过双雪,应该就是这次林玉雪拿回去后做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写出来她做了什么呢?】 第26章 得师如此 【是……作者也不知道她拿去做了什么,只知道被她拿了吗?】 【可若不是穿书,还能是什么呢?】 【就是怎么感觉头顶凉凉的,好生奇怪。】 【师尊这酸溜溜的语气是什么情况……】 【醋坛子打翻了?】 【嗯……总感觉话题是不是变得有点快。】 【但是,师尊……吃醋了……?】“不能紧张的呀,小冉,目光转回来!”方清冷着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不愉快了。 宁淞雾含着笑,看着方清隔着一个屏幕开始调教冉繁殷。 方清不允许拍戏时,有人觉得这场戏有难度。在她看来,当下意识觉得一件事很难的时候,做这件事的人会过分认真,进而影响角色的状态。 所以她今天就要让这个动不动就俏脸通红的小姑娘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对面是宁淞雾怎么了?对面就算是天仙下凡,该逗你也得逗,该强势你也得强势,该吻上去也得吻上去。师妹可是1,你不能怂!再说了,宁淞雾有什么可让你紧张的。” 方清毫不避讳另一个人,名为嫌弃的直球打的飞起,冉繁殷强撑着脑袋努力镇定,墨黑长发在脑后束了个松散的马尾,脸颊两侧的刘海垂下来,倒显得这张脸修长了些,没那么圆。 这画面配着声音落进宁淞雾的耳朵里,又惹出了几声笑。 冉繁殷下意识寻声望去,女人靠着桌子,白皙的胳膊撑起侧着的脑袋,红唇微张,露出几声轻笑。 冉繁殷,你完蛋了。 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 “对!就是这个眼神!缱绻,痴迷!但是不能这么直接啊,要隐晦一些,毕竟师姐师妹之间还是有点小小的距离感才行。” 方清的声音近在耳朵,却又逐渐飘远,和她的呼吸声一起,逐渐飘远。 “做的很棒,你会是个很好的演员。”宁淞雾语气轻柔,山泉中染上了颜色,轻轻松松将她拉了回来。 女人已经收了方才的神态,重新坐正了身体,唇边重新挂上了带着疏离感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助冉繁殷找到合适的感觉。 也确实,只有这个可能。 那些隐秘的心思,又一次被冉繁殷收了起来,塞进了心底的角落中,那里已经满满当当。 没人知道,两人目光隔着屏幕相对那一瞬,冉繁殷眸中的缱绻与渴望满溢而出的那一瞬。 宁淞雾的心,乱了。 * 两个人重新收拾好心态后,剧本围读就顺利多了。 编剧和歌手进入会议室时,会议室里正处于一种奇异的安静状态。 三个人都没有闭麦,但会议室里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两位主演更是开着摄像头,直直地看着屏幕。 “我在让她俩隔空对视找找感觉。”方清压低声音道,“刚才你们没看到,那一瞬两个人满溢而出的眷恋感,啧啧啧,太配了。” 宁淞雾看人到齐了,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淡淡道:“开始吧。” “好的。”冉繁殷跟随其后。 两人的声音中都不复刚才的情意,冷静了许多,重新回归了工作状态。 也是。 毕竟是工作需要。 宁老师是很好的演员,而她也要成为很优秀的演员。 大概吧。 镜头拍不到,李可儿也看不到的地方,冉繁殷的手指,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 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地冷静下来。 第一次,她后悔利用双梦来接近宁淞雾。 她害怕了。 她怕,一切都只是宁淞雾为拍戏而做的准备。 会吗?那个会温柔地笑,会邪性地笑,会发很多表情包,会露出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状态的宁老师,会是双梦的限定吗? 哪怕是,也让她把这个梦做完吧。 剧本围读一直从下午四点进行到了夜幕深沉,虽然最后成品只有五分钟,但方清显然是格外认真的性格,点点滴滴都要细究。 哪怕从始至终只有宁淞雾和冉繁殷两个人一直被要求开着摄像头,冉繁殷也能从编剧暗着的头像上看到他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 编剧是剧本的第一创作人,而导演是剧本的第二创作人,而方清的聊熟于心,也说明她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导演。 负责到有点吓人。 待几人一一说了再见,冉繁殷退出会议,关闭电脑,耳机中除了电流声什么也不剩时,一直坐在另一侧的李可儿才颤巍巍舒了口气,叹道:“天啊,太可怕了!” 第51章 “什么?” “你们所有人,太可怕了。那个导演,那个编剧,宁淞雾和你,太可怕了。” “我哪里可怕了?”冉繁殷嗔道,活动了下坐了一下午已经有些僵硬的肩颈。 “繁繁,不瞒你说,那个导演刚开始调教你时,你眼睛里的缱绻和渴望,太真实了,我在这儿看的都要陷进去了,就好像对面真的是你正在追求的爱人一样。你是个好演员,好好拍戏,迟早大红特红!” 正在活动身体的人愣了一下,但诚如她朋友所说,她是个好演员,此时此刻收住情绪对她来说并不难,所以她只是俏皮一笑,“是嘛~主要是当时宁老师给的很足,你都没看到她那个动作,谁看到都会被狠狠吸引的。” 她是她的粉丝,所以,她爱她,被她吸引。 看到她可以如此自如地调度情绪,她高兴。 就是这样。 另一边,结束会议后,宁淞雾长长舒了口气,放下了一桩心事。 累了一天,蓦然闲下来,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吃什么呢? 她不常来新城,太干,但不可否认的是新城的美食确实很多,她还没吃完。 要不然打包一些带回去,也给小崽子们分点? 至于林欣然,想吃自己买。 她正看着手机思考着今晚吃什么,一抹熟悉的神识闯入了她的结界,然后定住不动了。 什么毛病,来都来了,还得她去迎迎。 一息之间,原先还坐着人的位置只剩点点星光,酒店旁边的小巷中,黑衣少女蒙着眼静静立着。 “来都来了,还等师叔来迎你?”宁淞雾一步踏出虚空,星光汇聚,出现在小巷另一头,声音倒是远远飘了过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她歪了歪头,神色不明。 “宁师叔,前些日子招待不周,请多见谅。” “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不是,师尊离去前曾交代过我,说宁师叔一定会来,还说宁师叔能解我心中惑。” 宁淞雾神色微变,“金辰,坐化了?” “这便是我今日要问师叔的,您认命吗?”少女倨傲地昂首。 小巷一侧是高楼,一侧是尚未来得及改建的低矮平房,月亮悬在高楼那侧,被挡了一半,另一半打在了少女线条分明的侧颊,又添了几分冷傲。 “这答案有何意义?” “若信,那师叔应知晓你的命道为何,无需求解。若不信,那答案对你并无意义,更无需求解。” 宁淞雾低笑一声,“你觉得呢?你既修命道,如何看不出我的选择呢?” “那宁师叔来求这个问题是为何?” “我说是为了磨磨你呢?” 孤高的少女终于消减了几分气势,神色古怪,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您,还是别拿我逗乐子了。” “逗逗你挺开心的,讲讲金辰吧。” “师尊不信命,二十多年前替一灵物谋了转生之道,日日承受命道反噬,去年坐化了。”倨傲的姑娘垂下了头,罕见地露出了茫然,“您说,她是对的吗?” “你晓得我修的什么道吧?” “晓得。” “那你就该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随性而为,不后悔就行。金辰后悔了吗?” “未曾。” “那在我看来就是对的。” “是么?”少女唇角染了苦涩,只是距离太远,宁淞雾看不清冉。 她长长叹了口气,微微偏头,“那这句话我还给师叔,您,不悔就行。” 宁淞雾笑了。 所求之物已经到手,看来等天亮了她就可以踏上回程了。 周六的航班上会有宁淞雾的名字,但不会有她这个人,她要提前回去,她要回到自己的地盘,好好静静。 “对了,你和那个小家伙,还能活几天?” “师尊留下的钱财尚且足够生活一年。” “我早就劝过她,店开在那个地方挣不到钱的,她不听。罢了!” 宁淞雾一步步踏了过来,手中铁扇轻轻搭上许月平的肩膀,“回头你同那小家伙收拾好行李,明日跟我一起走。” “去哪儿?” “我师姐的福利院,别误会,不是让你白吃白喝,这好胳膊好腿儿的,找份工谋生,总比饿死在新城的好。” 许月平嘴唇轻颤,最终缓声道了句,“谢谢。” 天缺者,天生的命道修行者,她看不到凡尘的路,但她能看到星尘的路,而在刚刚,宁淞雾铁扇搭在她的肩膀上时,她亲眼看到了一条死路被解开了,前方通达无比。 那是她的命道。 原来,这就是宁师叔可解我惑的真实含义吗?许月平抬手抚上脸颊,触到了一片湿润。 这是她的泪,还是师尊在天有灵替她而落的泪? 师尊,这就是你最后要告诉我的答案吗? 那命道一途存在的价值在哪儿? 仅一瞬,道心动摇,喉头便是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洒了正站在她面前的宁淞雾一身。 宁淞雾并未嫌弃地撤开,将铁扇收回体内,另一只手快速掐诀,按在许月平的头顶,沉声道:“平心静气,别乱想。” “好。”少女颤巍巍舒了一口气。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突然讲,会不会被师尊当成疯子的哇?】 第52章 【可是错过今晚,似乎就没合适的机会再讲了。】 【我一个人,所能调动的资源人脉甚少,如今还能挣扎着改变些剧情节点,后面那些……恐怕单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师尊真的好温柔啊呜呜呜,得师如此,夫复何求啊呜呜呜呜呜……】 【我怎么命这么好,遇到了这么温柔又漂亮又多金的人啊,姐姐我以身相许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第27章 好乖【二合一】 【有问题的地方?确实有,但是……我理不清楚……】 【美人师尊安排什么都是好的,我都听……】 【如果能再让我吃一颗蜜饯就好了,真的好苦啊。】 【师尊尊真的好香哦,啊啊啊啊啊啊……】 【师尊的手好白,好软,就连剑修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也好好看,不过师尊的茧好薄……】 【这不重要。】话题并没有在宁淞雾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转到了李可儿的那些八卦上,聊着聊着,聊到了前不久的一场她前不久的一场情事,聊到了那人身上,李可儿似乎含着气,筷子被她轻轻拍在桌子上。 “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技术真差!” “白人,黑人,还是?” “华人,还是个姐姐呢,那么大岁数了,技术真差。” “……技术差是指?” 冉小纯情也放下了筷子,满脸写着求知欲。 “冉繁殷……你不是直女吗?” “多储备点知识,有备无患。” “我这儿只有当枕头公主的经验。” “嗯……也不是,不行?” 李可儿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少女,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还想为爱当0。” “……当1我也是不拒绝的。” “那个狗女人是谁?” “没有,我就是好奇。” “你猜我信不信?” “我发……” 冉繁殷举起手想说我发誓没有,但想了想,这世界上确实有鬼神之物,这随口一说很有可能就会被头上的神当真,赶紧收回手,义正辞严道:“骚年,相信我,我现在真没有,真的只是好奇!” 李可儿翻了她一眼,重新拾起筷子,“快吃,吃完给你看好东西。” * 宁淞雾说的在新城一周,还有一天就要到期了。她订了周六早上的机票,今天周四,还有周五一天。 她没有再问许月平,毕竟修命的人,该不该说她们心中都有判断,宁愿顶着天罚也不愿说,那就算了。 她总不能真叫雷把那孩子劈死。 方清一大早就拉了个群,起名叫mv拍摄小分队,群里有导演,编剧,歌手,冉繁殷和她。 等到日上三竿,估摸着人都起来了,方清这才艾特全员,通知今天下午线上围读一下,顺便讨论讨论动作。 这打乱了冉繁殷的安排,她只能给李可儿道了个歉,将定在下午的逛街取消。 李可儿眸光闪动,“繁繁,我能坐在你旁边听听吗?我绝对不出声!” “我就是想听听宁淞雾平时的声音。” “不能泄露信息。” “你还不相信我的嘴?绝对严丝合缝!” “不可以出声。” “嗯嗯嗯,我去拿个胶带粘上。” 看着那人真跑去拿胶带了,冉繁殷笑了笑,制止了她,“不用,你安静地坐在这里就行。” 她的工作地点都在书房,李可儿就搬了椅子坐在电脑背面,挂着一只耳机,撑着下巴。 冉繁殷进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聊天了,等网络稳定下来,宁淞雾那清澈凌冽的声音混着一声轻笑,落进她的一只耳机里。 她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只带了一只,不然这声音合该是360度绕着她走一圈才会散去,那该是如何的动听啊。 冉繁殷看向对面那个人,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方才那声轻笑是谁的声音,只是有些呆,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紧紧捂着嘴,抑制着尖叫声。 “我还没开麦。”冉繁殷好心提醒道。 “宁淞雾私底下的声音原来!是!这个样子吗!”李可儿低声尖叫着,从尖叫声中勉强挤出来几个字音。 看,不止她觉得宁淞雾声音好听。 她们总会爱上宁淞雾的,像她一样,成为宁淞雾的忠实粉丝。 她不是例外。 她的心动,是正常的。 她这才将视线收回到屏幕上——宁淞雾开了摄像头,只是并没有看镜头,而是倚着椅子看手中的平板。屏幕里的她,带着有线耳机,乌黑的秀发散在肩上,垂了几缕在脸侧。 她的唇角挂着笑,但给人的感觉中却有几分疏离,和饭店见面那日不一样,和后面几天的相处时的笑意也不一样。 是带着浓重的距离感的笑容。 另一个发言的是方清,看起来两个人很熟,正在聊一些日常的事情。 “新城好玩吗?烤肉是不是真的很香啊?” “嗯,真的很不错,有空你也可以来。” “哎。”方清叹了口气,“上半年刚结束一部剧,六月份开始拍双梦,估计结束就年底了。” “他们说,新城的冬景也很好看,极冷的时候,沙漠也会落雪。” “那行啊,我等年底了抽个空去看看。也能感觉出来新城确实好玩,你微博更新频率都高了。” 第53章 “两条而已。” “以前几个月才能有一条呢,你粉丝说,怕你再发下去把明年的额度也用完了。” “也许呢?”女人轻笑两声,带着疑问打趣着这人。 “可千万别,明年还得宣传双梦呢,你必须得多发点!” “好~” 宁淞雾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看到了会议室的第三人,温声道:“繁殷,来了怎么不说话呢?” 许是她这一声太柔了,方清直接哎呦了一声,“都叫繁殷了,你在b城那顿饭果然是和她一起吃的吧?还骗我!” “你没问我,又何谈骗你呢?” “啧啧啧,被抛弃了。” 李可儿被这一声镇住了,但还是乖巧地闭上嘴,免得冉繁殷开麦时不小心录入她的声音。 但冉繁殷犹豫了。 因为,她昨晚的梦。 吃完饭,李可儿神秘地将她拉进卧室,在笔记本电脑上点点戳戳,输入了几层密码,最后打开了一个文件夹。 “这都是姐姐的珍藏,无码高清,你来挑一部吧。” 冉繁殷……看过这样的东西,不过仅限于文字和漫画,都没有声音,而且都不算深入,格外深入的都打了码,如今这些摆在她面前,仅仅是缩略图就足以点燃她整张脸。 她不敢看屏幕,偷偷眯着缝,按着肌肉记忆将预览形式从缩略图变成了小图标,这才舒了口气,也不管耳边那人愉悦的笑声,定睛去看那些文字。 只一眼,她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都什么牛鬼蛇神。 可以的,你可以的,冉繁殷,就当给演戏积累经验了,刚好双梦不是有这样的戏份吗?看看,就当积累经验了。 她在心里念叨着,半睁双眼,打开了一个题目看起来最纯情的。 她很少拍这种戏份,即使拍也是借位完成,结束的很快,她的脸给她挡了不少这样的差事,倒也算是一种好事儿。 至于谈恋爱…… 她不算喜欢生活中莫名插进来一个人的情况,所以考虑的不多,最多止于牵手,接吻都不曾有过,更别说…… 如今,她抱着羞涩的心瞄着屏幕,看这两个人如何逐步深入,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后面她真的开始思考,思考拍戏该怎么摆位置和镜头,能够拍的有美感。 而不是这么的直白有余,美感不足。 在她又一次拉着李可儿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想当枕头公主的人一巴掌将她推到一边。 “你自己想,我不知道。” “……行。” “冉儿,这不是教学片。” “它可以是。” 看着顶着一脸红霞但还是很认真的人,李可儿认命地叹了口气。 真是输给这个人了。 而日有所思的结果就是,夜有所梦。 这个梦,恰好就是今日讨论的mv的两位主角的延伸,只是冉繁殷潜意识中将脸换成了她和宁淞雾。 还是她主动。 这梦吓得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脸颊烫得能煎蛋。 梦里,师姐衣衫半解,面上带着酒后的红润,长袖滑落,白皙的胳膊搭在她的肩头,红唇微启,渗出些许…… 她从未在宁淞雾口中听到过的声音。 冷静,冉繁殷,冷静,只是你最近读剧本读多了,又看了那么刺激的东西,这是正常的。 这是正常的。 她的手指微微蜷起,莫名有些贪恋梦中的触感。 哪怕那是假的。 * “冉繁殷?还在吗?”耳畔,宁淞雾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她早已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意识,连连应了几声。 “没开麦。”李可儿小声提醒道。 冉繁殷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几口气,这才点了一下话筒和摄像头,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脸。 “方老师好,宁老师好。”她乖巧应答,解释道:“刚刚忘记开麦了。” “小冉,感觉师妹这个角色有难度吗?”方清笑着问。 冉繁殷怔了一下。 怎么上来就问这么有难度的问题? 也是,她这些年拍的都是些评级比较低的剧,虽然是上升期的小花,但还没有到能够上热门大片的主角的地步,方清和她不熟,没有像宁淞雾那样的家常话可以聊。 她看着屏幕,斟酌片刻,缓声道:“还是有点难度的。我平时拍的古装剧多是些非常可爱的配角,这次师妹的角色,虽然只是mv中几个片段,但整体是偏豪爽的侠客,对我来说还是比较新的。” 中规中矩,无可指摘。 “看屏幕呀,怎么一直低着头呢。”方清没有评价她的话,而是指出了她讲话时的问题,“我又不会吃了你。” 冉繁殷给自己鼓了鼓气,抬起头,恰对上那双隔着屏幕也在温柔看着她的眼睛。 呼吸一滞。 下意识又侧过目光。 心脏砰砰乱砸,砸得她的胸口甚至有几分痛。 但她不敢转过来。 真的不敢。 【也许看书可以帮着静静心吧。】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中午还好好的,怎么就过了一个下午,忽然就发烧了?】 第54章 【我对师尊这身娇体弱的程度的认知真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为什么师尊总说我是个闷葫芦?我分明话也挺多的,但说什么这门都不能让她出去,再病下去要是心肌炎啥的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修道之人得了这些病该怎么办,回头问问秦长老。】 【但是全峰估计就师尊一个人三天两头生病吧?不行,我真的需要想个办法减少生病,这样长期磋磨也不好啊。】 【再硬朗的身体长期磋磨也会变弱吧?】 第28章 剑灵 【罪过罪过,冉长老眼睛比这个大多了。】 【不行,至少不能被夺了剑。】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宁淞雾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如此对话,钱多多也不敢真来叨扰难得休假的小师叔。 她在看mv的剧本。 故事很简单,一则师姐教导师妹修习,陪她成长,最后分道扬镳的故事,不长,而方清给的画面分镜也十分简洁——舞剑,共饮,同游,而后剑尖相对。 看来方清手底下刚好有这样一首歌,干脆喊来她俩试试cp感。 手指划动着屏幕,宁淞雾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两人该如何摆这些动作,冉繁殷那张俏脸又一次占据了她的大脑。 有些人啊,一出现,就占据了你的全部视线。 宁女士不常在微博上分享生活,但这一次,她却发了几张吃苍蝇小馆那天拍的几份菜,配文:b市美食排行榜,真实可靠,下次还来。 她忍下想圈冉繁殷的心,退出软件,关闭屏幕。 下次再来,她能不能让冉繁殷也喊她姐姐呢? * 旅途的下一站,并不是宁淞雾随便点的,她失眠了一夜后买了前往新城的机票。 这一次也没有带小助。 袁翘在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中都带了些悲意,“老板,我要失业了吗?” “怎么会?最长一次不是有两个月的假期吗,我下周就回去了。”宁淞雾声音温润,失了几分亲近。 冷冷清清才是她面对他人的常态,不然也不会被网上的人评为偶落凡尘的谪仙人。 宁淞雾是不敢认这个名的,她修为在此,贸然出头认名,容易遭雷劈。 不过此行前往新城,她确确实实要去寻一位真仙人,修为高她两境,年龄长她三百,她需得唤一句仙长。 在思考冉繁殷是不是所谓正缘之前,她得先查查这姑娘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从何而来,这气息不是凡尘之物,不论是什么,都得略有提防才行。 飞机一路向西,落地在沙漠边缘的小城。 烈日炎炎,灼烧着本就干燥的空气,不过才五月中旬,空气已经烫的略有不适,饶是日日与雷相伴的宁淞雾也不喜欢这干燥到可以轻松摩擦起电的地方。 太干了,干得她脸疼。 宁淞雾随着人流走了一段,后转入一条小巷,七拐八拐,最终定在了一间偏僻角落的商铺前。 还是老样子,牌匾上丑兮兮地写着金辰复印打印——打印店建在这里能有人来才是有鬼了。 她敢这样损这店主,是因为这店主哪怕长她三百岁,辈分上她俩也是同辈,没办法,她家那个小老头辈分高年龄大,临近坐化才收了她这个小徒弟,她的辈分自然而然就高了。 宁淞雾按着约好的方式扣门,半天没人应答,她又默然立了一会儿,门内才传来回应。 “师尊今日不见人,道友请回。” “青云宗宁淞雾拜访,请师侄再传一次。” 门内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吸气声,片刻后还是一句,“师尊今日不见人,宁师叔请回。”语气中还能听出来些许的遗憾。 “行吧,跟金辰说一声,我在新城待三日,必须得抽出来一天给我,有空了传音给我。” “宁师叔请等等。”打印店的门被人打开,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宁师叔能给我签个名吗?” 宁淞雾垂眸,少女手中捧着一沓照片,其上静静躺着一只勾了金边的毛笔。 “你师尊知道这笔被你拿来要签名吗?” 宁淞雾唇角含笑,和网上看到的冷然相差很大,却又差的不多。小姑娘歪着脑袋竭力从脑袋里找着形容词,但她读的书还不多,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她拿起那支笔仔细看了会儿,接过那叠照片,准备下笔。 “且慢。” 又一少女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眼上罩着黑布,行走却完全不受影响。她径直走到宁淞雾面前,递给她一支凡常黑笔,取走了勾了金边的毛笔。 “宁师叔还是用这个吧。” “天缺者?你是这一代的正传弟子?” “在下许月平,见过宁师叔。”少女端端正正拜了一拜。宁淞雾一笑,刚要开口,少女抢在她之前道:“我小时候您抱过我,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不必重提。” 女人微微昂首,心下了然。 “果然是正传弟子,金辰呢?” “师尊忙碌,弟子愚笨,招待不周,请师叔见谅。” “无事,我会在新城停留三日,月平,你说我能得到所求的答案吗?” 许月平微微一僵,“弟子不知。” 宁淞雾并未继续接话,一张一张签了姓名,她的字很好看,落在照片上那张脸侧就更好看了。 第55章 待签完字,将东西递交给小家伙,她这才直起身体,声音温润中带着压力—— “修命道,要么不知,要么不瞒。” “弟子不知。”许月平依旧是那句话。 宁淞雾没有继续逼她,而是抬手勾了一道结界出来罩在了少女身上,“天罚时可以抵挡几道。” “多谢师叔。” “不谢,我会在新城停留一周,你可以仔细想想。” “是。” * 当晚。 宁淞雾将酒店定在了可以遥遥望见那家打印店上空的地方,她抱着平板电脑,电脑里是《双梦》的剧本,设置了自动播放,缓缓地在屏幕上滚动向上。 雷声炸响时,剧本中刚好也放到了狐欣儿为了替白琦昕取一株疗伤药草,被雷追着劈,连尾巴毛都劈得焦黑。 * “你这破老天,拿你一株草怎么了?有本事你再劈我一下啊!”狐欣儿单手叉腰,药草被她别在腰带上,另一只手指着老天破口大骂。 老天爷并未辜负她的期待,一道雷直直劈在了她身侧。 * 宁淞雾笑了,代入了冉繁殷那张脸后更想笑了。 她分神数着窗外的雷声,待第九道雷酝酿着准备降下时,她举起手机在合适的时间抓拍了一张将天空照得如白昼般的雷,而后发了本月第二条日常微博,配文:天气预报说,最近新城都没雨,我来第一天就赶上了打雷,看来我运气不错[送花]。 雷声过后,天空降了雨,给这片干燥的土地带来了一夜的润。 只是某个此时躺在自家院子里喘息的人,并不喜欢天罚后的降雨,她挣扎着坐起来,手脚并用,躲到了屋檐下。 “还是不知?” 许月平勾了勾嘴角,有气无力。 “宁师叔是想让我今晚被雷劈死吗?” 识海中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归于寂静。 这人可真是奇怪,明明长着那样一张淡漠的脸,这喜欢磨人的性子真是和她家老太婆一模一样。 许月平又缓了一会儿,摘掉脸上已经被灼烧得残破不堪的黑布,灰色无光的眸子里含着水意,动了动,干脆合上了眼睛。 * 冉繁殷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佝着身体,举着李可儿再三要求她制作的牌子站在机场。 太社死了家人们,这个牌子上面印着李可儿的大头照,下面还写着“我永远喜欢李可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小偶像的狂热粉丝。 路过的人多多少少都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有的还看了好几眼,冉繁殷只能更进一步收着肩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今天要是因为这事儿上了热搜可就太好笑了。 李可儿远远就看见这张显眼的牌子,拖着箱子小跑过来,靠近了才高兴地小声喊冉繁殷的名字。 然后挨了结结实实一个白眼。 冉繁殷将牌子塞进她怀里,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有人接你吗?” “没有,而且今天我爸妈不在家,我没带钥匙。” “……” 冉繁殷无奈叹了口气,“行,去我家。” “爱死你了,我亲爱的繁繁。” 晚饭是冉繁殷做的,她自认为做饭很好吃,炒了几个菜摆在桌子上,这才喊刚洗完澡的李可儿过来吃饭。 “啊,我真是太幸福了,大明星为我洗手作羹汤~” “别乱用词儿。” 冉繁殷白了她一眼,解了围裙挂在一边。 “繁繁,你那个剧不拍了吗?还是专门为我请假回来的?” “不拍了,导演遇到点事儿。没有八卦可以聊,别那样看我。” 李可儿悻悻收回目光,夹了一块红烧肉,和着米饭填进嘴里,而后满足地仰天长叹:“真香啊!繁繁你要是不想拍戏了,去开个饭店也行!” “再说。”冉繁殷侧脸染上一丝红意,语气如常。 “对了对了,我看到你和宁淞雾互关了!而且她上周也在b城,速速招来!” “嗯,我确实见到她了。” 女孩儿勾起颇为得意的笑容,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吗?明天星期四,v我50。” “啊啊啊,快说,是不是宛若仙女一样!” 她想了想,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对,宛若仙女。” 李可儿激动的表情平静了下去,叹着气拍了拍冉繁殷的肩膀,“辛苦你了。” “什么?” “呐,网上都说宁老师很难接触,像个人形制冷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接下来得和这种人合作,真是太辛苦了!” 冉繁殷努力压了压嘴角,脑海里浮现出来和宁淞雾待在一起那几天她的温润和平和,还有那抹调皮的笑——更努力地压着嘴角,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真辛苦。” 【师尊尚还病着,这又吹冷风……】 【哪怕压了实力,师尊这都形成肌肉记忆了,肯定比我强啊。呜呜呜……】 【先学后创,是这个意思吗?在学过的基础上创新,不断提升。】 【但是,师尊啊,换个词好不好?什么叫打我一顿哦……】 【不是说救人的时候太乖要罚吗?打架的时候也是吗?啊?!】 第29章 下山 【自幼我都是那个被要求再乖一些,再收敛一些的人,老妈总说我东跑西跑不着家一点女孩子样没有不说,整个人好似那个皮猴子转世,写字都没点女孩子样。】 第56章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说写字太过拘束,不够大气。】 【不大气吗?很大气啊。】 【为着这种小事儿哭,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可倒也不是只为这事儿哭,怎么感觉来这儿这么久了,什么都做不好,该想通的没想通,想做好的也做不好,我真的……】 【不可能,她背后牵扯至深,下山定然有问题,不行我有空要去查一查。】 【主要是,师尊太美了,不想让别人看。】 【只能我看,哼哼。】林欣然:“青青淞雾、呦呦鹿鸣。真配啊。” “你看到没啊,小姑娘脸一直都通红通红的,太可爱了,我上网查了,她妈粉可多了,哎呀我都想当她的妈粉了。” “你看这个人对她的评价,‘明眸皓齿,小脸圆圆的一看就很好rua,天生的演员’,哎呦,我陪你在这儿蹲这么久了,确实啊,她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灵气啊?” “她……” 宁淞雾抬手掐了个噤声诀,耳边清净了片刻,但也只有片刻,林欣然修为压了她一头,不消三息就挣脱了咒语,长长叹了口气。 “长姐如母,当真不易啊!” “我有办法让你多闭嘴一会儿。” “大师姐这不是怕你错过正缘吗?” “你怎么就知道是正缘了?你摆卦了?” 这一来一去,本想让那人噤声的人如今也被带着聊了起来,只是注意力依旧投在树下。 为了方便观察,她们并未留在后台,而是借着夜色深沉又一次收敛气息上了树。她俩已经立了一个多小时了,累倒是不累,但无聊是真的。 不然林欣然也不会闲到乱点鸳鸯谱。 “你为什么对这种事儿这么上心?” “这不是怕你像上次闭关前一样,错过姻缘嘛。” 林欣然说的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彼时有一只雌兔妖,还是个化神期的大妖,看上了彼时尚处于元婴巅峰的宁淞雾,日日来宗门示好,那可以说是把家当都挖空了来示好,但宁淞雾丝毫不为之所动,毫不犹豫地闭了关,一闭就是两百年。 自然而然错过了这段姻缘。 但故事中的主角本人已经忘了这件事,林欣然说完那句话后,她皱眉思索了许久,反问了一句:“谁?” 一句话把林欣然气够呛,摆了摆手,“不重要,既然错过了就是偏缘。” “我也不能确定冉繁殷是不是正缘。” “那我回去替你卜一卦……诶?”林欣然凑近了些,“你,希望她是吗?” 宁淞雾被问得怔了一瞬,脑海里,冉繁殷那张带着灿烂笑容的小脸浮了上来,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叹了口气,“终不是一路人啊。” 林欣然还想说什么,神识忽的波动了一下。 有“人”来了。 “不止一个,但目标明确。”宁淞雾低声道,扶着树干的手捏了起来,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把铁扇,“你负责人多的地儿,我负责人少的地儿。” 林欣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状态,敛了心神,大概感知了一下,轻嗯一声。 她自树枝上一跃而下,手中一根白玉笛轻巧转了个圈,悬在唇边,悠扬的曲声并未因为她的移动而变调。 曲声之下,现场的拍摄设备都蒙上了一层雾,摄影师紧急喊了停,仔细检查着机器,而下一瞬,透入骨髓的寒意侵袭而过,虽只在他身上停了不过一息,但还是冻得他缩起了身体,手中设备直直落下。 他无暇分顾,好在设备被柔和的灵力托在空中,缓缓落了下去。 现场乱成一团,导演组那边已经被寒意浸透了,随着曲声的靠近才缓和不少。 人多的地方被安抚了下来,人少的地方尚还正棘手。 唐突被喊了停,冉繁殷酝酿了半天的泪珠生生憋了回去,鼻尖都红了几分。 这场戏是她向女主哭诉,而男主等一会儿拿着两杯奶茶上线,如今正拍到需要她落泪的地方,生生停了下来,情绪和氛围碎得七零八落。 她缓了缓,重新勾起笑意,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胳膊上突然落了一双冰冷到不似活人的手。 “繁繁,我好冷,你能抱抱我吗?”何溪声音直发颤,侧目看去,俏脸上都生出来几分薄霜。 热心肠如冉繁殷此时也觉察了不对,甩手挣开了那人,后退两步,但还没来得及跑,另一只胳膊被突然跑过来的男主握住。 “冉繁殷,为……为什么你还是热乎的?”男主看起来比何溪正常多了,牙齿发颤,脸上是和冉繁殷一模一样的惊恐。 如果脸上没有同何溪一般的霜色,这副惊恐就更可信了,可惜了。 冉繁殷竭力挣扎着,想挣开那人如铁夹般的手。 宁淞雾按着树干,低声数了几下,一跃而下,闪身到冉繁殷的身后,按住极力挣扎的人,温声道:“别怕,是我。” 大概是后背抵上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又听到了宁淞雾的声音,小冉的勇气忽然升了起来,也不挣扎了,闭着眼睛,抱着慷慨激昂的语气大声喊:“宁老师,你怎么过来了,这两个好奇怪啊,你快跑!!我断后!!” 宁淞雾被逗笑了,但她很给面子没有笑出声,只是更紧地拥着这人,安抚着这个有点炸毛的小家伙。 只见她手中电光流转,裹在扇子上,轻轻点了点男生的手,黑影一闪而过被她敛入扇中。 第57章 男生退开几步,甩了甩头,周身的温度也回来了些。 钳在胳膊上的气力忽地消失,冉繁殷牙齿还在打架,颤着声音问:“宁,宁老师,你做了什么啊?” 明明自己都害怕的声音发颤,但刚刚还是鼓起勇气让她跑吗? 还挺可爱的。 宁淞雾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风撩起她散在腰后的长发,肩上飘带翻飞。 “不是我哦,我只是来看看你。” “那他俩?” “闭上眼,仔细听。” 悠扬的笛声从不远处荡了过来,趁着冉繁殷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举起合拢的扇子,朝着何溪的方向重重一按,张开铁扇,黑影笼罩其中,复又合起,收入体内。 没办法,林欣然掉马吧,她还不想掉马。 周身寒意又褪去了几分,笛声也逐渐停下来,冉繁殷这才勇敢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瞄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事了才彻底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保佑,元始天尊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妈祖保佑……” 小家伙神神叨叨地合着手,将自己知道的从古至今从东到西从大到小从神到仙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宁老师拢在怀中,瞬间弹了出去。 宁淞雾还维持着方才的怀抱,尴尬了一瞬才收回胳膊,轻咳一声。 小冉发窘,侧脸微红:“我,我太怂了,对不起宁老师。” “不,很不错的,要回去吗?” “好……好的。” 冉繁殷心里有点犯怵,尽管现如今那两个人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但她犹豫再三,并没有去搀扶两人,而是像只小猫儿一样紧紧贴着宁淞雾的胳膊,想牵手又不敢,就牵住了那人肩膀上的飘带。 宁淞雾停了步子,抬手,将那只还在发颤的手笼入掌中,捏了捏。 “你别说,还挺肉乎的。” “宁老师!” 气氛被这一岔,顿时轻松了不少,而身后的一男一女也清醒过来,只是都短暂地失去了方才的记忆,瞧着突然出现在拍摄场地的宁淞雾,十分奇怪。 不过这就和她们无关了。 冉繁殷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眸光闪动,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悄咪咪地破土而出。 她专注到,就连宁淞雾已经停了脚步都没注意到,还是牵着的手被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林欣然在讨账,咱们先不进去。” “啊?刚刚的笛子是林姐姐吹的吗?她……” 宁淞雾难得露出了不一样的笑容,“忘了跟你介绍了,她是个道士。” “啊?!” “捡捡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哦。” 宁淞雾勾出带着玩昧的笑容,嘴角扬的很高,看起来心情不错。 此时的她,哪里还像网上所评的谪仙人,分明就是红尘中十分可爱的一个大人,眼尾扬起。 让人想点一抹红。 冉繁殷想着,忍住了想给此时的宁老师拍张照片的想法。万一以后她的手机出什么差错可就完蛋了。 这笑容太破坏宁老师在大众心中的形象了。 仅她一人可见就好。 嗯,仅她一人可见。 冉繁殷小心翼翼地将萌了芽的隐秘心思藏了起来,没忍住又浇了点水。 “嘿,我出来了,宁……”林欣然晃了出来,话说一半,识海里飘飘荡荡来一句话—— “我没掉马,你掉马了,记得演戏,这次的钱全归你。” 林某:脏话骂了一半但是忍了回去。 看她出来,冉繁殷决然地松开了宁淞雾的手,眼巴巴地凑到她跟前,“姐姐,你这次讨了多少帐啊?这是什么情况啊?姐姐好厉害啊!” 她瞥了眼还没反应过来手突然空了的某个人,看着那个人脸上僵住的笑意,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意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怎么说呢? 林欣然突然觉得这次掉马掉的,还挺好的。 她端了端架子,趁机揉了揉冉繁殷的脑袋,满足自己妈粉的小心思,“有坏人来捣乱,不过姐姐已经解决了。至于报酬……没多少,回头90%都要捐出去,做点好事,以消杀孽。” “抓坏人也算杀孽吗?”小家伙眼睛里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人双手背在身后,直了直身体,笑意退了几分。 “夺了旁的性命的都算。” “哦……有点不公平啊,姐姐明明做了好事儿。” 林欣然看着这个看起来在真情实感难过的孩子,心下颇有几分诧异,“你没有三观崩了这样的想法吗?” “没有啊,毕竟真的发生了,而且有很厉害的姐姐在保护我!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冉繁殷拉着她快走了几步,找到了在休息区平复心情的小助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双手捧着,期待地看着林欣然。 林某默默回头看了眼跟在两人不远处的宁淞雾,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来,我给你念号码。” 很不错,某个人的脸现在和冰块一样冷了呢。 “需要我的火给你融个冰吗?” 宁淞雾表情微动,转身默默离开。 算了。 她自找的。 【怎么办,更好看了……】 第58章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反悔了,怎么办?】 【好吧,师尊喜欢就好。】 【这次行程哪里需要十天,美人师尊这是怕日子太长把我可怜的小金库花光了,这才抢在我前面付钱的,对吧?】 【行,师尊是个善良的好骗子。】 【师尊一手拎着我,一手结印开秘境结界,不累吗?】 【师尊力气真大啊……佩服佩服……】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拎着我?】 第30章 月华 【为何他的骨龄摸起来还是个年轻人?外貌也不似伪装出来的。他的内在竟还有大约练气后期的修为,怎会如此矛盾。】 【不是,我主要是想说这个称呼问题,昨晚还是朋友,今天又成姐妹了……呃呜,不过师尊开心就好,我都行。】 【这实在是奇怪。】 【林玉雪的实力提升的就很不正常,原著到这会儿她才金丹初期才是,接下来的弟子比拼她以金丹初期站到了最后,最后惜败于一位金丹中期的师姐。可实际上,一年前她就摸到了金丹边上,如今更是已经金丹中期,而两年前她才刚刚入道,而她的反噬……】 【刚刚那位阿信也是,骨龄不过才二十有余,外表看起来却已经七老八十了,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却完全不会用。】 【这个所谓的仙师度人,肯定有问题!】天气预报上没说有雨,方清才选了室外进行拍摄,这唐突一场大雨…… 还好机器现在都有防水功能。 “还拍吗?”宁老师手指轻勾,敲了敲这人的桌面,“明天拍,记得加钱。” “你这人怎么这么贪财?” “钱嘛,好东西,谁都喜欢。” 宁淞雾很想苦笑一声,但这太影响她对外的形象了,只能放过这个话题。 毕竟识海里,有个人刚刚才毫无情感波动地跟她说,如果明天继续蹲守,得加钱。 钱钱钱,怎么都这么贪财! 方清无奈摇头,“这雨显然停不了,停了也拍不了,明儿再拍吧。你最后那场戏,保留吗?” 剧本里没写吻戏,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在剧本里这一段就是师妹看呆了,反复替师姐提她垂下来的衣衫,最后不小心倒了下去。 平平无奇,但毕竟是mv的片段,只会挑几个重要镜头,也就还好。 但宁淞雾这突发奇想顶着大雨来这么一下,啧,那氛围感简直了。 宁淞雾暂时没有理她,等冉繁殷换回常服回到后台,这才开口询问:“冉老师,最后那一段你介意保留吗?” “不介意呀!” 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一段虽然不会全模全样留下来,但届时配上歌曲和旖旎的滤镜,定然很美,兴许会被很多人留存下来。 她们的图片,被很多人留存下来。 只是想想就足够开心了。 宁淞雾昂首,“那就保留吧。” 她走到冉繁殷身侧,纤细手指点上那人的眉心,温声道:“回去记得喝点热水,洗个澡,小心一点,别感冒了。”像照顾小朋友一样体贴照顾她。 “好的,宁老师。”冉繁殷俏皮一笑。 她都习惯了这人每次都想揉揉她的头的无耻行为了,从一开始的脸红到如今的淡然,她甚至有点想反手回去捏捏宁淞雾那张瘦削的脸颊。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这么瘦,而她生来就一脸肉肉呢?她如今只有不到一百斤诶,这脸上的肉消不下去了一样。 宁淞雾满足了自己的隐秘心思,在心里满足地舒了口气,面上笑容不变,“明天再见。” “嗯嗯,宁老师明天见。” 宁淞雾一身长裙常服勾着半朵花旋身离开,小冉抿了抿唇,敛回一直驻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 随着后台又走了几个人,就剩冉繁殷眼巴巴地看着方清,方清也颇为震惊地看着冉繁殷。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头发乱了。”方导好心提醒道。 冉繁殷随手拔了两下,又靠近她一些。 “你想干嘛?宁淞雾刚走。” “不是,方导,我想……要刚刚那段的原片……”女孩儿目光灼灼,满满当当都是真诚二字。 方清被这火热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抱住监视器,“干嘛?” “方导不知道嘛?我是宁老师的n年老粉了,如今好不容易拍了这么一场戏,我真的很想要。” “双梦这样的镜头不少。” “但是不会有这么美的一场了。” 宁淞雾微微发红的侧脸,半开的衣衫,随风微微飘动的长发,适时落下的大雨,迷蒙水汽下带着热意的吻。 不会再有这么美的一场了。 方清挣扎了一下,但被小姑娘堵在墙角动不了,大有一副今天要不出个答案不让她走的意思。 “行,回头剪辑的时候我把这一段传给你。不准外传。” “好嘞,谢谢方导。” 你别说,这小妮子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 方清暗想。 * 待宁淞雾上了车,许月平已经在车上默然坐着了,手中握着一个相机。 宁淞雾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袁翘,抬手设置了一个隔音的结界,许月平这才开口道:“其实不着急。” 第59章 “没抓到还要增加收费吗?” “你缺钱?” 虽然许月平向来声音平淡,但宁淞雾还是从她平淡的语气里听到了几分不可思议,眉头微跳:“缺。” “不会啊,不是说明星很挣钱吗?” “……行了,跳过这个话题吧。” 别说了,说起来她就很想掐死林欣然。 许月平轻嗯一声,并不细究,手指张开,相机静静躺在那里:“这就是那东西手里的东西,已经坏了。” “大概几阶的小魔物?” “等同于金丹期。” 所以她才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引动水君助阵,但还是让那东西跑了。 宁淞雾按了按额角,有点头疼。 啧,又是这样。 又是让低阶玩意儿来办事儿,这是瞧不起她,还是就是奔着冉繁殷来的? 冉繁殷身上到底有什么,让这群人这么忌惮,老是来骚扰人家。 她偏过头,还没说话,许月平淡淡道:“慎言。” “哪一天我忍不了就亲自降雷劈你。” “师叔的雷还未抵达天雷层级。” “……” 嫌弃她弱是吧? 结界撤开,袁翘好奇地看了眼一路上格外安静的两个人,看到了骇然的一幕。 只见宁老师今日带来的小姑娘,头发仿佛被电过一样,一根一根挺得笔直,根根分明,在脑袋后面炸开。 “幼稚。”许月平冷声道。 宁淞雾偏过头,仿佛没听到这人说话。 也不知道金辰那家伙怎么教出来的这么个小姑娘。 哦,险些忘了,金辰那张嘴的气人程度远胜她这徒儿。 * 二毛跟着冉繁殷一道回了家,今天淋了一场雨,赵思萍再三交代她要照顾好冉繁殷,千万别感冒,毕竟距离进组也不剩几天了。 冉繁殷乐得清闲,半躺在沙发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随便找了个剧放着当背景音了。 “冉老师,晚上想吃什么?” “崽儿,你想吃啥做啥就行。” 厨房里,女孩儿嘿嘿一笑,做起了她的拿手小菜。 冉繁殷翻了个身,把扔在茶几上的平板摸了过来,开始今日份的冲浪。 微博上,关于她和宁淞雾的话题已经逐渐冷了下去,虽然角落里还有争吵,但在两边官方团队的控制下并未展开,属于是小吵小闹。 而属于人中宁冉的超话已经建了起来,人不多,头像还是黄色的初始头像,其上有一个大写的“人”。 冉繁殷脸黑了几分,莫名不是很想点进去。 但她还是鼓了鼓气,点了进去。 超话里并不活跃,但已经有了像模像样的产出,和她认识的那个太太发了一篇文,只有几个评论。 其中一个还是她感慨看的人真少,然后自我安慰着说,没关系,以后人会多的。 真抱歉啊。 冉繁殷有点歉疚,低声说了句,给这人点了个赞,增加一点热度。 她记得,这位姐姐平时发文几分钟就能好多评论,这么冷清的情况,确实少见。 许是这人也刚好在线,看她来了,迅速赶来私信敲她。 「一一,你是不是也觉得人中宁冉很好嗑?」 一一,是冉繁殷小号的名字,她的头像也是个简洁的一字儿,整个人素淡极了,要不是时常活跃着,估计会被旁人当成僵尸号。 「琉璃老师,你能先告诉我,这名字谁起的吗?」 「不知道诶,我也是昨天才吃到安利的,一老师要不要吃安利?」 「不用了。」 冉繁殷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话实在是生硬,又补充道:「我觉得挺好嗑的。」 「是吧是吧!一个身材修长眉眼冷然,像天上仙,一个可可爱爱,像小公主,天上仙偶落凡尘遇到人间的小公主,然后……」 「停一下,我先问问,你吃谁1。」 「当然是小公主啊!」 冉繁殷呆了。 「你想想,天上仙那冷峻的眉眼染上欲的色彩,是不是很好看?!」 「……」 冉繁殷蜷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一!你不会是我的对家吧?」 不,我甚至不是你家的人。 冉繁殷在心里说。 「一一?」 该不会被吓跑了吧? 「你就算是我对家也没关系,老朋友了,可以忍忍。」 「没事儿,我向来吃无差的,刚刚在忙。」 「那就好!那我继续说?」 「你确定你接下来说的是能播出的吗?」 「我会尽量让它能播出的。」 冉繁殷知道这人会把脑洞一次性打完,一起发,就先退了出去看别的。 她在超话看到了熟悉的id,是那个磕了一排稀奇古怪cp的人,这人已经剪出来了一个视频。 是蔺轻尘和阮平。 有品。 冉繁殷给她点了个赞。 时间短暂,这个视频并没有剪出来什么惊心动魄的剧情,只不过是阮平跌落凡尘,偶遇彼时灰头土脸的蔺轻尘,两人相携而行一步步走向了更好的生活。 属于是将两个作品反过来讲了一遍啊。 有品! 三分钟的视频放完,琉璃也将脑洞敲了出来,给她发过来洋洋洒洒一大段。 第60章 确实是勉强过审的东西。 冉繁殷大概扫了两眼,该说不说,她的脸皮经过这段日子宁淞雾来来回回摸头的锻炼,已经厚了不少,加上这文字虽然刺激但终究是没李可儿那一堆……的文件名刺激。 看下来没什么感触。 若论挑逗人心,远比不上今日宁淞雾隔着雨帘那一吻。 但她肯定是不能把拍摄内容讲出去,她思考再三,评价道: 「还不错,有没有想过,别让宁老师这么冷清?也许她没有这么冷清呢?」 过了一会儿,琉璃回复:「目前没有。」 好吧。 冉繁殷心下遗憾片刻,复又想起来,她们并没有见过私下的宁淞雾,不知道那人没这么清冷,倒也正常。 于此,欢欢喜喜将心思收了起来。 【若是我没有穿越来这个世界,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和小朋友打交道了吧?也有可能读研,但我妈大概是不让的……呜,看到小朋友,好可爱啊。】 【在我们那儿三四十要孩子的有,但也不多,在这会儿肯定就更少了吧。】 【妈耶,这村子不会都是这样的人吧?】 【……啊?啥?姐姐?爹爹?娘亲?!】 第31章 失衡 书房被掏得一干二净,尹汐气到不由分说杀了那晚所有在后院的哑巴侍女,素手一扬,冷声道:“扔进大阵里,能成为我主的养料是她们的荣幸。” 叶肃为首的仙使站在台下不敢说话。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的头儿并不是这个女人,可教门内向来弱肉强食,这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说明原先的仙师已经死了,他们这群仙使自然是谁来跟谁。 可他们并不清楚尹汐的脾性,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看来这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可比原先那位狠辣多了。 原先那位心软到榨取华容村那群人的灵力时,还设了个底线,实际修为不会低于练气中期,一旦不足就会拿寿命替代修为。 跨过练气门槛,寿命普遍延长了一二百年,这比起原先的直接吸干的要求来说属实温柔了许多。 可尹汐显然不是,她手起刀落便是三十人的头颅,一句话就取下所有人的神魂,送去充实阵法。 女人轻飘飘看了一圈,点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的名字,“叶肃,月平镇有那么大么?从昨晚开始翻了这么久了,翻不出来?” “尊者,也许她们两个已经离开月平镇了?”叶肃颤着声音,不敢抬头。 “哦,也就是说,你们是废物喽?” “不不不,我这就派人去月华山里找,这就去。” 尹汐呵笑一声,摆摆手算是应了这话,不再理会座下几人,转身回了内屋,取出玉佩。 不一会,林玉雪回应道:“做完了?” 尹汐冷冷一笑,“阿雪,你怎么不告诉我冉繁殷也跟来了呢?” “你被她盯上了?快些离开,不要暴露族内事务。”少女声音中染了几分焦急,催促离开。 “离开?你在开什么玩笑!宁淞雾已经喝下提灵药了,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你拿不到的,我拿。” 沉默片刻,林玉雪冷声道:“冉繁殷很宝贝她这个徒弟,尹汐,我命令你离开。” 尹汐关了传音,玉佩随手扔到一旁放着的兵甲怀中。 且不说书册资料被洗劫一空,她好不容易喂了丹药给宁淞雾,怎么会直接放弃?若是能抢先拿到主上要的东西,她也能早日再进一个位阶。 就算拿不到,拿下月平镇,完善主上在东南的布置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否则丢了的物什足够她被丢进千窟洞变成养料了。 她不能撤。 当年在千窟洞少杀了一个人,如今就要处处受制于林玉雪,这感觉可真让人不爽。 尹汐点着额头,唤人进来,声音慵懒:“仙师度人什么时候开始?” “一切如常。” 【这个所谓仙师真的是畜生啊,小孩儿都不放过?但为什么小桃没有……】 【师尊真的……我哭死……她怎么总能这么精准地察觉到我的心情变化啊。】 【我确实有点难过……】 【可这些人,我也没理由责备他们,生产力的限制在这里……】 “徒儿想做一场戏。”宁淞雾难得坚定一次,字字句句详细地讲了一遍自己的剧本,而后一双澄澈的眼睛落在冉繁殷的身上,等她做结。 冉繁殷摇了摇头,“不妥,且不说在野外无阵无丹药突破有多危险,为师甚至不能在你身侧护法,不可。” “师尊,有阵的,聚灵阵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至于丹药,药材已经找齐了,徒儿以灵力裹着,一样可以使用。” 向来寡言的人今日格外多话,似是怕冉繁殷怎么都不同意一般,她又就这件事的风险和她想的对应措施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最后紧紧握着冉繁殷的手。 就差冒一双小狗耳朵,一条小狗尾巴可怜地在空中摇摇摆摆了。 还得是小白狗配一双黑耳朵、一条黑尾巴、四只小黑爪子。 冉繁殷暗想,也不知道贺兰认不认识狗狗精,她想看看正儿八经的小狗精撒谎的时候是不是和她的小徒儿一样。 但她还是冷着脸,淡声问:“这么严密的计划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为何都没在心声中念过,以至于她今日才知晓,还不能拒绝。 第61章 宁淞雾眨眨眼,坦然道:“昨夜未眠,在纸上勾勾画画一夜所得。” “师尊……”少女轻咬薄唇,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柔声开口:“……求你了。” 【师尊,再多揉一揉吧,让我再偷偷软弱一下,就一下。】 【师尊说让我独自处理,我试试吧。】 上云宗,朝暮峰以南—— 自从数年前那次被冉繁殷抛出朝暮峰,林玉雪不得允许时就不能踏上主峰一步。 但大阵入口怎么也不会放在主峰吧? 林玉雪决定从山脉南侧开始搜寻一次。 得益于宗门内对内门弟子的闲暇时光管控不甚严格,她在峰脉间的行动没受到什么管控,很是轻松。 只是山南水北,一座阵芯为寒的大阵,真的会把入口放到这侧吗? 林玉雪仔细探着,胸口一痛,跪倒在原地。 这是那个女人联系她常用的方式。 她忍着钝痛,寻了一处隐蔽,摸出玉佩,女人冷冽中含着怒意的声音忽悠荡了出来—— “予了你一年的药,转头就将本座好不容易布置的东南毁了?林玉雪,你是觉得本座这一年都不会管你了吗?” 少女紧紧捂着胸口,咬牙道:“我警告过尹汐了,她不听,我没有办法。” 女人冷冷一笑,“我记得你也可以控制她的,她的位阶可没你高。” “她们都不服我,毕竟我只有金丹中期的实力,天赋只能说服你,说服不了她们。” 玉佩中,女人声音一顿,片刻后笑着道:“哦?你的意思是……” 后背忽然渗出一层冷汗,林玉雪连忙摇头:“不,主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会想办法的。” 传音玉佩忽然暗了下去,少女抹去额上涔涔冷汗,扶着地缓缓站起来。 一块石子被轻轻松松推动,顺着坡度滚向无边黑暗之中。 林玉雪倚着墙壁舒缓气息,过了很久才发现——刚刚那个石子,好似滚了很远很远。 莫名的念头窜了上来,而后是喜悦。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要找的东西好像就在这里。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似乎是一张地图,虽然只有一条路,但蜿蜒曲折。 目的地,就是她一直以来寻找的绝天阵的阵芯。 怎会如此。 少女捂着额角,不信邪地向内走,没过两步,脑海中的地图又清晰了几分。 难道,就是这里! 她捏着玉佩,灵力注入其中,刚刚亮起,女人暴怒的声音传来:“一群废物!月华山的法阵这就被破了,嗯?本座不要活心了,直接杀了宁淞雾!” 林玉雪深呼吸几口气,淡声道:“主上,我好似找到绝天阵的入口了。” 女人这才冷静几分,声音淡淡:“阿雪,记好路线然后直接杀了她。” “尚未发展起来就有本事毁了东南最大的聚灵阵……直接杀了她,而后来魔域,本座有办法保你不死。” 【我是社牛我是社牛我是社牛……】 【师尊日后会有心仪的人吗,会成婚吗?】 【不想让师尊成婚……】 红绳骤然一亮,牵着宁淞雾飞起来,堪堪躲过这一击。脑海里,冉繁殷声音悠荡,“第一次,回门绕山练步法一千圈。” 这是昨晚商量好的,彼时冉繁殷随意道:“她的修为很显然是吸干了那个魔族后提起来的,并不稳固,以你的实力绰绰有余。所以我只保护你三次,每使用一次,就要加练。”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了第一次。 宁淞雾抿唇,不敢分神,握紧长剑,待腕上力道一松,脚下生冰扭转身体,趁尹汐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径直刺入她的肩膀,血色弥漫,寒意冻了女人半边身体,她正欲扭剑彻底挑断胳膊,灵力骤然炸开,她握着剑被弹飞,堪堪落地。 她半跪在地上重重喘息,抬眼看向尹汐,极寒冻了女人半条胳膊,她不可能—— 少女连呼吸都忘了,呆呆看着尹汐的动作。 女人素手一挥,招来站在台侧护法的男人,捏上他的脖颈,用力一掰,阴寒的灵力忽然炸开又收起,宁淞雾好不容易砍折的胳膊便恢复了原样。 少女张了张嘴,一声叶肃卡在喉中讲不出来。 男人迅速干瘪下去,眼球凸到快要掉出来,满满都是惊恐,是冰霜也遮不住的寒意。被吸干的他就像一块垃圾,尹汐甚至看都没看,随手抛向台下。 看戏的普通人在她开始吸取生命力时就已经乱成一锅粥,只是场地被仙使围着,他们着急也出不去,什么脏话烂话都往台上的人身上扔,污言秽语比臭鸡蛋还伤人。 毕竟,他们分不清台上究竟谁好谁坏,一般都是一起骂。 尹汐笑了,活动着肩膀站起来,“看诶,他们在骂你。” 宁淞雾翻了个白眼,【大姐,你这激将法小学生都不吃。】 她飞速地转着脑子,如今,怎么让台下的民众离开才是重中之重,乱起来的民众太容易惹出事。 尹汐显然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半人粗细的藤蔓裹着铁块一下一下地砸着,她左右横档,还要躲避时不时冒出来的来抓她的脚腕的细小藤蔓。 但宁淞雾并没有只守不攻,空中悠悠飘扬的雪花像是有了目的一般,骤然锋锐几分,尹汐的衣袍很快被划得破破烂烂,甚至见了血色。 第62章 尹汐紧紧咬牙,藤蔓钻出的频率又快了几分,雪色成刃,同这些藤蔓缠在一处。 事赶事堆在一起,分外忙乱。 【她逃过一劫的原因是她的爹娘并不爱她,甚至嫌弃她。】 【有点荒谬的。】 【可是那是他们的贪念所致,如何论得上可怜呢?】 【可是,看着那个骨龄才四岁的孩子,人生中白白丢失了十几年,也许以后还会丢失更多,这个村子甚至不太可能有所谓后代了……若是这个功法传播开来……】 宁淞雾盘腿坐在聚灵阵中。 她的目的很明确,引雷毁了这座聚灵阵,与此同时,借这场渡劫天雷在华容村的人们心中树立一尊神的形象。 毕竟想要改变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人们,最简单也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另立一尊神佛,可供信仰。 惊雷垂落,意料之中的疼,意料之外的声音。 她并没有听到预想的雷鸣声,反而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起初她以为自己耳鸣了,晃了晃头,声音却越来越明显。 “妖物!这妖物不是死了?” “什么妖物,她分明是仙物。” “不管怎么说,诸多年前她就死了啊,……,身死道消,怎么又见到了?按理来说她不入轮回,也……啊。” “哎,说来话长……” 宁淞雾支起耳朵想继续听,又是一道惊雷,方才嘈杂的声音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有些熟悉的笑。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在茫茫意识构成的特殊空间里看到一名青衫修士出现在她对面,同样盘腿而坐,双手叠成法印,似乎也在渡劫。 白雾茫茫,依旧遮着女人的脸。 宁淞雾动了动心神,自己的声音响彻在脑海里:“你是谁,是双雪的剑灵吗?” 女人摇了摇头。 又是一道雷,只是这道雷落在她身上时轻了许多,似乎被意识中这个女人分走了一半。 宁淞雾有些急切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影响雷劫的强度?” 女人没理她,许久,轻啧一声,无奈道:“让她跑了。” “让谁跑了?”宁淞雾心中警铃大作,只是雷劫的威压甚至渗入精神之中,她只能坐在原位看着青衫女人。 女人动了,宁淞雾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穿透白雾直直落在她身上,随着女人的起身,视线也变着方向,直到女人完全站起来。 看起来比冉繁殷还是矮一些——不知为何,她莫名想做这个比较,但借青衫衬着,修长挺拔,倒有几分翠竹意味,声音清雅,柔声道:“你做的很好,发现了很多盲区,继续加油。” 【若是能改,那借此机会,说不定也能改一下这里人对女孩子的想法。】 【尽管只有一个小村庄。】 【这应该就是阿信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了,所以师尊说自己身体不好时,阿信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欲言又止,兴许就是已经反悔了。】 【……这问题,不秒选后一个都对不起我自己。】 仙师府失窃一事慌乱两日后归于平静,仪式开始这天,基本都是游客来看,镇上人并不多。 月平镇附近便有仙门,许多镇上人本就只是对宗莲教吹嘘的人人都可修炼感兴趣,如今这所谓仙师还没开始就被偷了,抓了两天还抓不到所谓凶手,活像个小丑。 尹汐穿着重紫大袍端坐主位,双手手心向上叠放在身前,扫了一眼台下,低声道:“此地官员不是说会多组织一些人吗?” 叶肃一身灰黑,同样压低声音:“催过了,目前就来了这么多人。尊者,到时间该开始了,不然主上要追责的。” 尹汐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点点冷光,竭力勾出一道微笑看向民众。 宁淞雾造成的麻烦比她想的还要多,可她都找遍了月华山附近,也探查了几个宗门,都没有她的踪影。 原来身旁跟着一位绝世高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贪婪由心底昂扬生长,台下这些人都是她的养料,待吞吃了这半个镇子的人,她同样可以提升位阶,然后找宁淞雾算账。 讲话不过是一套既定的言辞,尹汐麻木地背了一遍,随机点了一位跃跃欲试的男人上台,捉住他的手,准备推动灵力“点化”他。 就在此时,头顶忽然刮起大风,暮春时节,一片雪花飘然落下便格外扎眼。 第32章 我有一个朋友 徒儿如今的修为和心境还不可能唤出剑意,更别说这么强盛的剑意。 小宁儿啊,你身上还藏着多少东西呢? 微风卷开云雾,一道白衣随风而来,轻飘飘落在空中。 讲的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剧本,村民诚惶诚恐,再三保证不会再修那道术法。 可遥遥相望之时,冉繁殷看着那双眼睛,里面蕴满了不属于宁淞雾的色彩,视线碰撞之时,怯了一瞬,而后是浅淡的柔和。 直到两人并肩离开,冉繁殷问:“你是谁?意欲何为?” 女孩儿声音平淡,“日后莫让她独自渡劫,会死。”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女孩却是不再搭话,像是为了同冉繁殷对视一般,快走几步,直看向那双眼睛,眸光闪闪,似是填了无数的话语在其中,但一句话都未曾讲出。 第63章 最终,女孩身体一软,倒进冉繁殷的怀中,呼吸轻浅,像是睡着了一样。 冉繁殷扶着她,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脸侧,白皙的皮肤上绒毛清晰可见,阖着双眼时格外乖巧。 这么一遭雷劫,小姑娘似乎长高了些,倒在怀中时也没那么硬板板的。 冉繁殷捏了捏带了些肉的侧脸,低声道:“晕过去比醒的时候可爱多了,真气人啊。” 手指捏着,渐渐变了目的,轻轻勾勒着轮廓线,又顺到眼侧眉下。 瞧见白衣轻飘时,震耳的心跳声,她听的分分明明。 小笨徒儿,怎么反而是你呢?冉繁殷看她反应正常,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又说:“你为华容村做的计划,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一扇子抽在少女肩头,破空一声响,冉繁殷气到牙疼,声音冷峻:“我怎么会反对你去帮别人,但分明有时间做更为周全的计划,而不是一颗心中什么都有却全然不在乎自己!你在劫云中,应当经历了什么吧?” 这个小闷葫芦,就睁着那个柳圆眼乖巧地看着她,也不吱声,心里倒是挺敢反驳,嘴上就好的是的对不起,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冉繁殷按着额角,“先不说这个,你还想帮小桃这样的女孩儿,你怎么不说呢?” 宁淞雾揉着肩头,终于开口,神色微落:“我觉得,师尊能懂的。” “我是能懂,可是,宁淞雾,一张嘴生来就是吃饭喝水和说话的,待你辟谷,这张嘴就只剩下说话这一个功能了,你不能总指望为师次次都去猜你的心思,不是吗?” “我能猜,其他人也能猜?那个糕点你不想吃?罗笙一口气吞完的时候是谁在咽口水,嗯?” 宁淞雾侧脸微红,轻咳两声,道:“我也没有很想吃。” 冉繁殷飘着看她一眼,呵呵一笑,“行啊,我还说我买点呢,看来没必要了。” 小狗崽子又在默默咽口水,冉繁殷权当没看到,继续讲她今日的正事。 小狗崽子不是要嘴硬吗?嘴硬着吧。 宁淞雾挣扎一二,换了个话题,“师尊,面对小桃我确实有私心,所以我想问……”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迟疑。 冉繁殷看她一眼,带着点点冷意,就等她的下文。 宁淞雾呼出一口气,“所以我想问,修仙界,也会经历这样的事吗?” 冉繁殷轻摇折扇,“当然没有,实力为上的地方,只看强弱,谁管性别。远的不说,近的,岑染这个掌门位坐得稳稳当当,谁敢质疑?” “再者说,修士只在意曾经的剑道第一名唤冉鹊辛,谁会在意……”她顿了顿,“冉鹊辛,是女的。” 宁淞雾呆了。 字幕这会儿倒是很灵动,都不用她喊,快速递出剑仙的所有资料,凡品冰灵根,一生未突破至渡劫,在剑道上走到了尽头,曾有人评价说‘冉鹊辛死后一千年也无人能夺她剑仙之称。’,迄今已二百年,确乎无人可夺。 但宁淞雾呆了倒不是因为这个,她赶紧扒拉着字幕小声问—— 字幕很无语,扔给她两个字,「是的。」 她还想问,额头上又被敲了一扇,女人面含愠怒,“不许乱想。” “……师祖真厉害。”宁淞雾由衷感叹。 凡品灵根天生有损,修炼起来难上加难,更别说还是变异灵根……强则强矣,难亦难矣。 “但是,既然师祖是冰灵根,为何说我没有剑谱可参考啊。” 冉繁殷看她一眼,“她的是她的,你可以学,但毕竟不是你的。若是想有所进益,还是得你自己研究,不然终究是模仿。” 冉长老缓了面色,淡声道:“凡俗界毕竟不是强者为尊的地方,你只能尽力影响,但也别太放在心上。” “好的,师尊……” 沉默许久,冉繁殷终究忍无可忍,“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讲在雷劫中的事儿?” 这次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一个眼神落下来,宁淞雾冒了一层冷汗,赶忙点头:“要讲的,我险些又给忘了。” 她仔细将雷劫轰鸣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后续梦境里的事便掩了下去,在心里唠叨了两句就塞进角落,打算回头自己再理一理。 其实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最多也只能是冉繁殷讲说下次渡劫不让她一个人了这样的话。 但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字幕越来越有灵性,但名字后面赤红的「死亡」结局还没更改呢。 宁淞雾讲完就泄了气,也松了一口气,把心里最大的烫手山芋送了出去,轻松多了。 她干脆盯上一点一点的扇尖,目光随之滑动,又缓缓划到垂落身前的白发上,盯着发尾,发呆。 冉繁殷不讲话的时候,她总这样。 这是i人的自我修养。 宁淞雾出神地乱想着,没在意落回她身上的视线。 冉繁殷回想起彼时少女最后那个眼神,不含爱*‖欲,却满是缱绻和眷恋,那个会否就是小宁儿口中的“青衫女人”。 一个诡异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冉繁殷沉声道:“你跟我来。” 进入漆黑的洞窟时,宁淞雾的第一感觉是冷,第二感觉是…… 渐渐,一抹幽蓝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冉繁殷看了眼身侧少女,彼时已经化神中期的贺兰走到这里时便四肢僵硬不能动,如今还只是个金丹初期的宁淞雾看起来却毫不受影响,甚至无意识快走了几步,同阵芯遥遥相望。 第64章 幽蓝色如同有生命般闪闪灭灭,像在呼吸一样。 或者说…… 像心脏的跳动。 宁淞雾:“师尊,我能过去看看吗?” 冉繁殷看她一眼:“你不冷吗?” 宁淞雾张开嘴,白雾散开,“冷啊,但是,我觉得……” 冉繁殷打断她,“去吧。” 徒儿同这阵芯有关系几乎已成事实,回想梦里冉鹊辛抚着阵芯所言的那些话,冉繁殷压下舌根处冒上来的苦涩,缓缓呼出一片雾气。 洞窟似乎更冷了些。 【师尊生气了啊……】 【可她们……也算不得做错,但也算不得对,哎。】 【若是能寻到方式改变她们的想法就好了。】 【这也不是她们的本意,她们只是……看不到更好的选择。】 【若是我不和小桃说那些,至少师尊不用在这荒郊野岭过一夜吧。】 【我……】 【完了,师尊这么久不回答,甚至不看我,肯定气狠了。】 【完了完了。】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说没生气就是被气急了,让我想想啊……】 【如果我讲点我以前的事儿,应该可以解释明白小桃的情况吧?】 【就像我妈一样,她也确实……糊涂了一阵子,但想通之后,还是带我离开了那个不好的家。】 【好经典的开头,呵呵。】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太不懂事了,我妈为了我鼓起勇气离婚,我却还哭闹着要回去……】 【好想我妈……】 【看到她,会让我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但她比我要被爱一些,我又比她要幸运些……谁能说得清呢?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多读书,可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义务教育真伟大啊。】 【不知道华容村这术法可逆与否,昨天探查灵力流动,确实有些奇怪。可惜我修为还是太弱了,没看到结果,反而吞了一口反噬……】 【先从仙师这边入手吧。】 【师尊,华容村一定是一个有用的线索,是可以被改变的线索。】 【我一定会改变那个刺眼的结局的。】 也许是日出确实很美,宁淞雾看着那个一直看着远处的女人轻轻扬了嘴角,也轻轻翘了唇瓣,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若是那仙师能骗一半人……难以想象。】 【实在是太挤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第33章 所谓仙师 因为她在劝的不是宁淞雾,而是她自己,劝她自己放松几分别再那般忐忑不安死死抓着唯一的浮萍,劝她自己相信一次上苍有情不会再生生分开所有人。 劝她自己相信宁淞雾一次。 她始终是相信的,所以,她没有锁死结界。 宁淞雾,想清楚了便做吧。 冉繁殷随手擦去眼尾的湿润,目光凝实在战场之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并拢二指立于胸前,另一手持剑而斩,生生逼退了结界附近之人,而后缓缓落下。 贺兰眠眠接替了一弟子露出的缺口,手指在空中简直画成虚影,无数的黄符自她纳戒中飞出,一道道阵法落下,防御之余更是生生逼退了结界附近之敌近三尺地。 看似略有优势,却在对面调来一精于术法之人时漏了缺点。 无需吟唱立即施法是她克敌之时的强处,偏偏此时此刻那加入战场的术士同样无需吟唱,她的万冰残雪还未落下便被那女人的轰燃之术化解,二人交战之处虽无兵器铿锵之声,但术法爆鸣声同样惊心动魄。 更可恶的是对面这女人双眼清明透彻,行动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都显露着四个字,她是故意的。 她没有受蛊惑,今日她就是要攻破上云宗,要斗败贺兰眠眠这个另类的符阵术三修的半妖。 思及此处,贺兰分不出手去进一步反击,但她也可以从其他的方面恶心眼前这人。 “呵忒!”她猛吐一口,自纳戒中取出自己的压箱底之宝,“老东西你来试试这个!” 一尊黄龙竟渐渐浮现在她身后,其中蕴含的不容忤逆之威压竟与战场另一端的真真切切的黄龙不分伯仲,术士见状凝滞了一瞬,还未等她反击,又一尊朱雀神像渐趋凝实,待最后一滴火焰落入火鸟之眼,朱雀倏地展翅,仰天长鸣。 二神兽一左一右护着其中的小猫,众人俱惊叹于神兽之威压,却不知那猫妖为绘制这二符,取了两位剑修的血,又耗费心血近十年才制出此符。 为的,便是今天。 “偷天半分,落!” 贺兰眠眠二指并在身前,手中毛笔幻化为短剑,随她轻轻压下,黄龙与朱雀近乎是同时俯冲而下,呼啸着冲向那还有几分呆的术士。 待雾尽尘散,那处哪里还有人之身影。 贺兰眠眠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却又立即提了起来。 一道人影摇摇晃晃自尘土中爬了出来,似笑非笑,哪怕隔着一道结界也可以听清她的声音,她说:“这符阵一道可真是便利啊,连此等招式都可以随意放出。” “可是,贺兰眠眠,本座才是正儿八经的术修,你凭什么,凭什么永远像一座山一般立在那里嘲讽我!为什么!” 贺兰眠眠缓缓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她几时随意嘲笑别人了?甚至为了不和传统的三修冲突,这么些年她待在峰上深居简出,游历能推便推,但生意是为了养活一整座峰,她只能自己默默做着但也从不张扬。 第65章 所以这人在说什么? 但彻底陷入癫狂的人哪里还听得到这些,她缓缓抬头,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隔着层层烟尘也让贺兰心底惊了一瞬。 方才她还以为此人是不受影响之人,如今看来她是影响至深甚至已经融为一体。 这毒最本质的作用便是放大贪妄和执念,宁宁诚不欺她。 话虽如此,可她不会解毒啊。 要不然打晕等宁宁来? 贺兰握紧笔杆,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可彻底陷入癫狂之后的术士却偏偏聪明了许多,甚至不再执念于她,转而四处随意施法,用自己的灵力侵蚀着护宗大阵和周围的弟子,哪怕那里也有她门下的弟子。 术士又凝实了一块灵力,抛向空中,冷冷一笑道:“本座要你上云宗落得个甚至不如万灵谷的下场!”言毕,她腾跃而起,自上而下轰散这团灵力,意图侵蚀更多的护宗大阵。 休想! 贺兰呵笑一声,轻啐一口,“万灵谷一事就已然全是蹊跷,可你别忘了……” 灵光闪过,原先娇俏女人站立之处,一只巨大无比的八尾妖猫轻轻呲牙,八条尾巴均在空中挥舞摇摆,一时之间竟同时唤起了数层屏障,一层一层,顶在护宗大阵之后,随时随地补充其上。 “我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阿笙——” 术士被眼前这八尾妖猫惊得目光一滞,瞬时间,一团灵光自某条尾巴上扔了出来,带着几分势不可挡的气势,直直砸向她的丹田处。 一时之间,她竟是忘了躲开。 毕竟,猫妖修行每升一阶便能新增一条尾巴这种传说中才存在的事情,如今竟是真的出现在她眼前了。 她的心底兀自出现了一道声音,问她:“其实贺兰眠眠真的很厉害,不是吗?”但很快就被其余的杂音压了下去,无踪无影。 灵光迫近,其外透明之光渐渐稀薄,露出其内之物,竟是一支沉金暗器紧扣着一香囊,带着几分破空之声,生生钉在了她的丹田之外。 好似一瞬间便抽空了她近乎一半的力量。 术士缓缓抬头,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周身燃烧的暗金色灵力一瞬便黯淡下去,被香囊之中的来自绝天阵的净化之力抽离许多,她也便失去气力直直从空中坠落。 贺兰眠眠这便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如此形态堪算得上是她竭尽全力的形态了,若是还揍不过这家伙,那这半边阵地大约么也算得上是失守了。 还好还好,虽然是逼得她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但也算是求了一个好结果,只是可惜了她那两张保命的符纸啊呜呜。 罗笙跑过来,一跃而起立在她的身侧,沉声道:“师尊,别分心,人还在向这边聚集。” 贺兰轻啧一声,“真麻烦,这群人真是蠢极了,偏偏还不能杀了他们。” “毕竟真相不是人人皆知。师尊,我将这一筐暗器留在你这儿,我去另一侧支援了。” “去吧去吧。”猫尾随意摆了摆,探过来一把揪起罗笙,径直将她甩了过去,省去不少跑动的时间,而她自己便是再提一口气。 恰逢此时,秦思悦忽地跃上她的背,俯身道:“师妹,起风吧。” 【葫芦里铁没卖好药,你猜我信不信你只是交个朋友。】 【字幕亲,宗莲教,书里有没有?】 【果然,主意在这儿啊,想拉我入伙吗?】 【呵呵……你还想套路我?】 【诶嘿,做戏做全套,大坏人,看我怎么演你!】 无魇尊主:“你错就错在,将那可以为九州大陆万民谋求无上福利的东西,称之为贪妄之毒。” 那女人见同她二人讲不明白,也不再废话,拂尘轻甩便又是一道灵力甩出,二人几乎同时出剑斩断这灵力,却也被其后余波震退数尺远,内腑激荡之余,一缕鲜血顺着唇侧缓缓滑坠。 她站起身,手指翻动间,口中喃喃低语:“以伪灵之名,万重冰莲,起。” 天地灵力仿若皆凝于她的指尖,一朵朵巴掌大小的冰莲在她周身旋绕而起,飞到冉繁殷的身边,形成了一道道灵动的小小防护。 它们大都只能抵御一次伤害,但这一次也够了。 上云宗几位长老此时都迎了上来,一人镇守一方位,但…… 好似缺了一方,无人看守。 怎么会呢? 冉繁殷仗剑而立,随手托着手边一朵白莲,嘴角擒笑,静静地那渡劫老祖边打边退意图脱离包围圈重新占据主动权的模样。 无魇很快也发现了这人的异常,心底微鼓,但她并不是很想在对付这群人身上用太多气力,毕竟方才那道女声她听得很真切,冉繁殷拿出来的东西更让她在意。 若是当真二灵都在她方,那此战可真是,不太好胜。 罢了,速战速决吧。 无魇随手一挥拂尘,头顶便来了滚滚雷云,还伴有烈风袭来,一次便消去了一层寒莲,迫使在后方之人生生压下喉口腥甜才不至于直接喷血。有寒莲阻挡尚且如此,其余几人更是寸步不能靠近,只能咬牙挣扎。 云层之下,众人早已呆滞。 无魇正欲将拂尘落下,恰在此时,轻微破空声传来,噗嗤一声穿破血肉,一枚长箭自她肩胛处洞穿而出,毫不停留,带着一块血肉直冲云霄。 第66章 无魇顿了一瞬。 她认得这尾羽,魔主枫铧,她怎么会在这里。 亦或是有旁的人偷取了这箭? 不巧的是,女人凄冷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无魇尊主,你两次勾结坑害魔族的帐,本座还未同你好好算一算呢。” 枫铧手持沉银重弓,唇线平直,微微偏头看向那傲然自得之人。 枫铧出现时已经引起一片骚乱,当那“两次勾结”一出,人群沸腾了。 两次勾结,可自无魇有名有姓以来,九州发生人魔对抗也不过才两次,千年前万灵谷后趁虚而入,以及前两年的邪/*教,这说明这两次都有此人在背后捣鬼啊! 岑染看着下界之乱,轻呸一声,暗道:“这群人帮不上忙就算了,能不能别添乱。” 现如今她对这群人堪称是怨念深沉至极,看谁都不爽。 叶无晨便是在此种情况下进入战场,大喝一声:“逢灵渊妖族听令,维持中低层修士,别让他们乱起来。合体以上的,随本王应战!” 一时之间好似唤醒了人族修士的理智一般,诸位合体修士纷纷一步踏上苍穹,将那人围得个水泄不通。 “合体?”无魇冷笑道,却只有半张脸的嘴在动:“诸位大乘尚不够看,合体算何?” 沉默许久的冉繁殷终是一步踏出,随手抛出那枚玉穗,道:“合体固然是不太够看,但您仔细瞧瞧,如今这才是真正的——” “围杀。” 【你这怎么又没有?那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呢,叶肃。】 【……你别当系统了,你退休吧。】 【我也挺害怕我噶在这儿的,朋友。】 【……】 【看来这就是所谓仙师了。】 【……还挺好看。】 第34章 破坏 迈过宽敞洁净的厅廊进入王宫内部时,便不再是方才在外面看的那般清净了,斑斑血迹散落在地上,似绝望者最后的挣扎。 冉繁殷环视一周,很快在殿中羁押的众多人中,找到了此行的最大对手。 所谓的四岛在外的隐世家族的名声都是封锁往来消息才勉强支撑,在曾经的天才修士们飞升的飞升、隐退的隐退后,四大家族已然许久未出过惊世绝伦的天才,就连宁远月这般三四百岁时才堪堪修至炼虚,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才抵达合体的人便已经可以承担家主之位,宁家固然实力最弱,但其他三家又好到哪里了呢? 域外四岛上的人早就疯魔了,他们严格限制消息,族内通婚,不管彼此之间姻亲关系叠关系早已经乱成一团糟,只要是天赋稍微好一些的便堆凑到一起,就像她与月氏的所谓联姻,也不过是两方天赋稍好一些的后辈凑到一起试图赌出来一个天才而已。 无人在意她的体质,无人在意这个被众人夸赞的体质无法诞下子嗣,亦或是说她注定会死在孩子出生的那一晚,二者只能选取一个。 她同那月氏公子都不想结这个婚,更不想枕边落人,于是二人商量好了该如何做,而对象……她选的,便是同样天赋绝伦的灵奴成韵欢,也是她心心念念钟爱的姐姐。 若是那月氏的公子没有到最后时刻反悔,戳破一切试图要回这个孩子,兴许……便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神女如何能同随意捡来的在药池中泡大的灵奴苟且呢?她注定会被锁在这里,承担所有人的怒火。 好在她放走了成韵欢,好在还有她在外面,是自由的。 更是,带回来了孩子的消息。 这其中的蹊跷她不想深思,这孩子愿意来,那她便愿意以应有的情感来面对她。 但是,宁修洁摇了摇头,轻轻按着宁乐颜的手,柔声道:“她不是憎恶,她是嫉妒。” “嫉妒我与我心爱之人心心相印,嫉妒兄长为了爱人和族妹甚至一剑直冲木岛,连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而她喜欢的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是个人看了都要笑她,不敢大声笑的便小声笑。” 宁乐颜回问:“那姑姑觉得她错了吗?” 宁修洁顿了一瞬,道:“喜欢便是喜欢,哪有什么对错?再说了,她二人之间,错的从来都是那个伪君子。硬要说,我对她还有几分钦佩……罢了,乐颜要记得,耻笑旁人的人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宁乐颜点头,女人这才放心地松了几分气力,方才心中的紧张痛苦被这一番对话疏解了几分,脑子冷静下来,便开始思考对策。 她沉声问:“如今是第几场了?” “第九了,我们也该出去了。”另一道声音插入对话之中,只这一声便让宁修洁瞪大了双眼,忽地想起来被自己久久遗忘在了怀内的小空间,不等她捧出那枚戒指,雷光闪过,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囚格之中。 下一瞬,几道雷刃降下,直直砍断了束缚手脚的铁链,而那道修长身影在宁乐颜的注视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 跪在了宁修洁的面前,轻轻捧上她的脸。 成韵欢一双眼泪满是水润,声音发颤:“对不起啊,让小姐久等了,我来晚了。”她顿了一瞬,又说:“但是宁远月那个疯子干的事情我不敢苟同啊,没必要,真没必要……” 好好的久别重逢的氛围被她的这张嘴一开口就搅合得七零八落,宁修洁还挂着泪,但气极反笑,抬手便要打眼前这人。 第67章 什么啊,她的钦佩指的是宁远月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放弃,反而是一步步爬到最高峰,眼前这人不会不知道却还要拿后续宁远月囚禁自己喜欢的人来调笑她,太可恶了。 成韵欢忙拦下她,连声道歉,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那我们出去吧?去给小雾帮些忙。” 更多的久别重逢回头再说,现下重要的事情是顺利从宁家脱身。宁淞雾已是强弩之末,她二人眼下是半分也耽误不得。 宁修洁一愣,“你的伤?” “小雾给了很多药,她在上云宗过的很好,还有心爱之人……这些话日后再同你细说,包括她为何能活下来,我们先出去。” 成韵欢说着,手中雷光涌动,暗紫色雷电拔地而起,闪烁着便一点点毁了整个囚格。 宁修洁在听到已有心爱之人时就已经有些呆滞,直到被成韵欢抱起来时才堪堪回了神,只是她手脚无力,挣脱不开,忙说:“我和乐颜去小空间待着便好。” 成韵欢看她一眼,无奈一笑,道:“里面什么都可以听到,让你在里面担惊受怕,不如亲眼看看。” “况且,族老都被宁远月杀得差不多了,单单对付一个宁远月而已,我可以的。” 她说的不虚,当年她便已经闯到了囚格之外,若不是族老在此阻拦,她未必不能带走宁修洁,而不是换得一身伤。 一个宁远月而已,她还是瞧不上眼的。 宁修洁眉心紧锁,道:“还有宁远烈,远字辈只剩这二人,却都不容小觑……” “那便交给小姐了。”成韵欢打断她的话,召宁乐颜进入小空间。 少女在进去前,探头笑道:“还要叫小姐吗?” “乐颜!” 少女嘿嘿一笑,快速躲了进去。 成韵欢低笑一声,“侄小小姐说的对。那剩下的便交给夫人了。” 宁修洁惊诧抬眸,同那双挂着浅淡笑意的明眸撞个正着,而后,女人抬头望天,唤出最后一道惊雷将整个囚格劈得稀碎。 灰尘渐落,待视线清晰几分便正正好可以看到下方的战斗场景。 不,甚至不用低头。 因为那道通体白色的身影,正飘在半空中,手中举着寒剑,身后飘荡着一尊霜寒莲花, 一片透白的场景之中,只有中心的那人一身血红。 成韵欢心下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抬手挡住怀中人的耳朵,又将她带向自己,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别听。 【好恶心,居然残害普通人,不怕遭天谴吗?】 【只用半年,根基如此不稳,在这里吹嘘什么。】 【再不滚,我就要吐了。】 【这什么玩意啊,这群人……口味真是独特啊。】 【林玉雪实力提升堪称突飞猛进,会不会也和这药有关?她也是这个教派的参与成员?】 【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教派发展势头不弱,为何在书中毫无体现?还是说,写书的人也不知道?】 【会动的字幕君你来啦?什么叫写书的人也不知道。】 【我会死吗?哦,这是个废话问题。】 【没有。】 【?什么破回答。】 【确实有提升修炼速度的术法,修炼出来的修为只有一部分能为自己所用,剩余的会被聚灵阵法收走?】 【华容村的大家急速衰老,就是因为修为乃至寿命都被阵法吸收了。而尹汐看起来外表没受影响,因为有灵力补充?】 【那林玉雪呢?她的修炼速度这么奇怪,一定和这种术法有关,她的外表没受影响,所以才会,遭到反噬……】 【术法我解决不了,药理我也不懂,但阵法一定有图,受了这么一遭罪,总得拿点什么。】 【好丢人啊,自以为演的很好,其实人家全都识破了。】 【所以,林玉雪果然和这群人有关吧!不然这群人怎么会认识我!】 【可尹汐都回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宁淞雾抱着树杈愁眉苦脸,她这偷阵图计划还没出门就败了,她还能往哪个方向去啊…… 【只要有字就在这里了,我还不信找不到阵法图了。】 【能怎么办嘛,师尊做事自然是比我圆滑多了,我是个小笨蛋……】 【理所当然的小笨蛋。】 【这男的有病吧,我都冷着脸让他滚了,他居然还能对我有好感?!】 【yue,我要吐了。】 【有喜欢的人了,男性勿扰。】 【师尊不会觉得我这是在掩盖我有喜欢的人的真相吧?】 【啧,怎么长辈总是往这个方向想。】 【该怎么暗示她,其实罗笙对柳若映一见钟情呢。】 【算了,师尊至今看不出来掌门和贺兰长老之间那点不敢挑明的双向暗恋,我还是不难为她了。】 第35章 是那个初五吗? 【为何我方才好似在封面上看到了初五著。】 【是那个初五吗?】 【为什么这门里魔气这么浓郁,都不散开的吗?】 【师尊你别过来,你太吓人了,呜呜呜呜,你离我远点。】 【这和大学生就业宣讲会有什么区别。】 【除了画饼还是画饼,好不容易不画饼了开始骗人了。】 【完了,撤不开了。】 第68章 【要不然还是用用吧……朱雀老姐我再也不说你真靠谱了。】 【最后那个落地真的太难看了,呜呜呜,我这江湖英名刚入江湖就被毁干净了。】 【尹汐!!都怪你!!我要好好查查你!】 【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不管我?我打架也是会受伤的。】 【不管就不管吧,挺好的……】 众人将其表现看在眼中,怒在心中,但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她们打不过也是真的,哪怕人族、魔族、妖族所有高手都聚集于此,打不过……也确实是打不过的。 妖族诸妖轻轻捏了捏手中武器,默默咽着口水。 罢了,大不了一死。 但战场态势在冉繁殷抛出那枚玉穗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无魇尊主好似忽地变了一个人一般,那表情极生动的半边脸分外狰狞可怖,好似想要离开一般。 但平静如常的半张脸依旧平和,甚至暗暗用劲,看起来便是要留在此处。 她居然自己同自己纠斗起来。 众人心下微惊却不敢放松,手中家伙事法诀全都掐好,只待一声令下一齐抛出,只为争一份生机。 另一侧,冉繁殷静看眼前这人疯了一般自我挣扎,而那始终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又一次默默走到了她的身后。 她能感受到她的犹豫,但没有犹豫太久,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轻轻握住冉繁殷的衣袖。 冉繁殷依旧不愿回头看她,目光落在那枚渐渐靠近无魇尊主的玉穗之上,那女人好似很恐惧这枚玉穗和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藏入其中的萧晚澄,既然如此她应该也是会恐惧她身后的宁淞雾,毕竟都是让她恐惧的力量。 上前来也好,保护起来……也算是更为方便。 时间好似只过去了一次呼吸,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无魇挣扎无果试图一拂尘抽碎那玉穗,一道倩影忽然从玉穗中钻了出来,声音悠然—— “道成老贼,你还记得我,吗?” 萧晚澄那向来不着四六的音调难得正经几分,带上了浅浅的怒意,手中结印:“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队伍中有年纪大一些的惊呼一声:“这不是当年和剑仙一起游历江湖的那个姑娘吗!”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活着!” 她的声音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冉繁殷的耳中,女人身体一震,神色陡然恍惚了许多。 还不等她反应,被众人围在正中之人好似彻底放弃一般,一道拂尘卷起千重灵力直直扑向萧晚澄,还伴着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你果然在北境!” 萧晚澄身躯虚幻一瞬,灵力穿体而过,而后又渐渐凝实,吐了吐舌头:“略~打不到~” 而无魇尊主另半张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表情,她轻轻勾起唇角,道:“不是打你的。” 萧晚澄目光一凝,就听得身后一声惊叫—— “宁儿!” 方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灵力扑过来时冉繁殷还处在萧晚澄与冉鹊辛关系应该是极好的震惊之中,此时无论怎么避让都不可能毫发无损地躲开这道攻击。就在此时,宁淞雾陡然增加了几分气力,生生拽着冉繁殷让两人交换了位置,用自己的后脊承接了这一份的攻击。 这太快了,人软倒在她怀中时冉繁殷才反应过来。 她轻轻抬过手抚上女孩后脊,衣物残破之下,竟没有什么伤口,但宁淞雾的呼吸瞬间都弱了许多,倚在她身上,双眸紧闭。 “宁儿,宁儿,你不是让我不要生气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她拼命摇晃着宁淞雾。 哪怕这般晃着,女孩唇边依旧无甚血色,甚至身周灵力都没有波动,就是紧紧闭着双眼,软软靠在冉繁殷的怀中,任她怎么摇晃呼喊都没有用。 “宁淞雾,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你来添什么麻烦!你给我醒醒!” “谁让你这小脆身板冲过来了,你醒醒啊。”冉繁殷声音悲切,近乎恳求。 萧晚澄咬紧牙关看向无魇尊主,冷声呵斥道:“你做了什么?” 这次回答她的是那半张平静的脸,道:“几位侠士不必担心,老身不过是请她一叙罢了。” 冉繁殷冷眼看她,眸中渐渐腾起几簇火色,冷声道:“放她出来。” “你杀不了老身。”她平静回答,“包括你,萧晚澄,你一个人也没办法杀了老身吧?” 萧晚澄笑笑:“那可不一定。” “那你来杀吧,不过老身并不保证小侠士还能不能出来。” “……”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的对峙之中。 无魇尊主难得轻轻笑了,道:“几位侠士已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总要给老身一些狡辩的机会。” “不必担忧,你们会见面的。” 在宁淞雾认可了她的观点后,她会送所有人到一处以求聚首见面的。 冉繁殷更是咬牙,握剑之手血色尽失,直到勉强恢复了人身的小猫飞上来撑着她,这才发现她体内灵力极尽紊乱,混乱地冲着她的四经八脉。 贺兰竭力压低声音:“师姐,你放松些,别走火入魔了。” “你照顾好宁儿。”冉繁殷冽声道,又上前一步,同那人死死对峙。 另一侧,一片白色苍茫之中—— 第69章 这一式打在身上并没有宁淞雾想象中的那么疼,只是让她有点晕,有点恍神,以至于她闭着眼睛缓了很久。 再睁眼,眼前已然不是剑拔弩张的战场,而是一片纯净的洁白空间。 一道挎着白色道衣的女人手持拂尘,温温柔柔向她行了一礼,道:“小侠士,初次见面,贵安。” 宁淞雾一眼便认出来这人就是外面那个歇斯底里的无魇尊主,下意识倒跌了一步,不敢应这个礼,心底更是嘀咕—— 这是哪儿啊?她不是被打了一下,怎么感觉好像被传送进了谁的精神空间一样。 但这一礼不还回去终究不像样子,眼前这人更是一副你若是不应此礼她便不起身继续说话的模样,宁淞雾思忖片刻后还是回了应有的礼数,但一道法诀已被她掐在手中。 “不要这样哦。”女人的声音兀自出现她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她那掐了诀的手,生生撑开了她的手指,“老身想与小侠客好生讨论一二,还是友好一些为好。” 第36章 剑意 似乎是看她有些走神,眉心不自觉蹙在一起,对面的小姑娘忐忑地唤她一声:“林老师,你在听吗?” “抱歉,近些日子有点累,你再说一遍吧。” 少女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说,我也想考您当初的学校。” 冉繁殷惊讶反问:“这是?” “……我,我想当您的学妹,我还想当您的同事。” 冉繁殷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听不太懂,但大概能猜到意思,这所谓同事应该就是同僚,学妹就是师妹的意思,眼前这小姑娘是想借此靠近眼前之人,但又不敢直言,只能这般怯懦地试探着。 也不知这位“林老师”平日里是如何回应她的问题,但今日既然让她来到此处,听到了这些话…… 冉繁殷温温一笑,又看向窗外,道:“你自己的以后,你想清楚了便是,遵循你的本心去做这件事,日后才不会心生悔意。” 窗外,一个小女孩正在路对面踢着小圆球,应该是怕一不小心把球踢到了路的正中间,她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护着球,和墙对踢;不远处,一个和宁淞雾穿着一样衣服的小姑娘正埋头快走。 然后,她们相遇了。 小女孩将球踢到了小姑娘的腿上,留下了一大片印子。小女孩便蹲下来给这个姑娘清理着,看这背影是在不停地道歉,小姑娘也没太在意,随意笑了笑便继续踏上了自己的路。 她想告诉这时候的宁淞雾的就是这些,那些烦心的事情不过就是这颗球,它会弄脏你的衣衫,但只消得伸手掸一掸便好,或是费点力气洗一洗,而后就过去了。剩下的路还是需要自己走,是继续向前走,还是留在这里,全靠自己的心。 想清楚了就好。 顺从心意了就好。 旁的,都不太重要。 但少年人此时此刻的年纪,如何能想得明白这些?哪怕在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也将自己困在这汪沼泽中,无处可走,却也改变了许多。 其实她作出了选择的,她没有快步离开,也没有单纯地掸去自己腿上的灰,而是抱起小女孩和她的球,带着她走向离路边更远的地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再到路边去玩。待独自离开时才发现身前同样染了一片灰尘,回去且有的洗。 那又如何? 她不难过,她很开心。 但现在的宁淞雾毕竟还没有经历过之后的很多事情,她只当“林老师”这次又是温柔地拒绝了她,在心底叹了几声,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笑,道:“好的,我会仔细想一想的,谢谢老师呀~”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不用谢。” 虽是公式化的回复,却仍旧让宁淞雾有一点点难过。 这样也很好了,这样也很好了。 宁淞雾在心底对自己说。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莫名的寂静,冉繁殷看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拿出小盒子,面露尴尬:“老师,我保证我在学校没有玩,你能不能当没看到啊?” “可以。” 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滑动屏幕,片刻后,竟真有声音从小盒子里流了出来。 这玩意儿还挺有趣,不用灵力就可以远程通话,听起来好像是叫“电话”,用电的?雷不行吗?为何她们的世界没有研究出来? 冉繁殷仔细观察着,暗想:回头让眠眠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只是这盒子里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太友好,以至于宁淞雾在这边回复时同样语气不善,甚至隐隐约约有要吵起来的迹象。 “我说了,我会在九点之前按时回家的!你能不能别催我了?” “我和老师在一起待着,我在问她问题,我会回去的。” “……我没有和男生偷偷跑出去玩!我没有!” “我没有早恋,我没有打算对不起你的辛苦!” “我的成绩没有倒退。够了,她帮了我很多,你不要这样说话。” “你能不能别老拿不让我回家当武器!我受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再见。” 少女反手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面露苦涩,许久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一个人,带着几分歉疚道:“抱歉啊,老师,让您看笑话了。今天谢谢您了,我……” 第70章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打断了她的话。 冉繁殷同样顿了一瞬才开口。 不是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是这一次她摸到了那道伤口,就在这个小圆盘的带子下面掩盖着,凭她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一道有几年历史的伤疤了。 眼前这孩子如今才多大啊。 她心疼极了,只能极温柔道:“这不是什么笑话,不要道歉。” “老师……” 冉繁殷有很多很多想问的,想说的,但不是对眼前这个孩子。她要对真正的宁淞雾说,要对真正的这个孩子说。 但,来这一遭不能白来。 冉繁殷偏了偏头,道:“想看烟火吗?” 宁淞雾被这突然的话题震到了,讷讷回应道:“不年不节的,而且现在是白天……” 冉繁殷却是一笑,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在烟火拔地而起迎风绽放的五彩光辉之中,在少女惊讶地趴到窗边去看时,幻境戛然而止,化作碎片溢散在一片纯白空间中。 而冉繁殷也终于见到了这一切的操盘手。 【查典籍的时候我看到了,干预凡人命数会沾染因果,除了修红尘一道的人不惧因果,其余人因果染的越多,渡劫便越难。修士修行本就是承民心意逆天而行,师尊已是大乘修士,迈入渡劫本就艰难,这点因果还是让我来吧。】 【师尊要顺利渡劫,早日飞升成仙。】 【师尊这是要把我给卖了吗……我知道我有点笨,但是也不用给我卖这个家伙吧……】 【师尊……!】 【来向我展示你的生长发育是多么优越吗?】 【这不是我的吃的吗?算了,阿笙……想吃就吃吧。梦里那些……哎。】 【梦里那些,是未来吗?阿笙会受那么重的伤,我们都……】 【你能不能干点和你这个长相身材相符的事情!!!】 【老天奶!!你看这个人,啊不对,这个狐狸!她一点都不正常,能不能把她的身高匀给我啊!!】 岑染抵宗后未来得及喝口水便将所有炼虚及以上的弟子唤到一处,点了点人头,快速地安排了各自的人和各自需得率领的人,这便是初步的布防。 其次是对诸位长老的安排。 “贺兰长老仍旧负责总体调度,负责管控综合的阵法。”她说着,目光同女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碰触之间便懂得了彼此的所有意思,贺兰应了她的话,点点头。 二长老长于重型武器,耍的一把好刀,他同岑染同冉繁殷一齐构成一道防线。而与药宗暂时合流的青叶峰不必多言,至于五长老…… “老五,你的那些秘境别藏了,有用的东西都填一填,人死宗门也不能亡种,你可懂?” 这便已经是到最为危急紧急的安排了,甚至连后路都要提前想好,五长老哪里敢迟疑,领了任务后率先离席,带着自己做的秘境们去装填整个上云宗了。 于此,基础的诸多事项就预备完毕了,剩下的便也只能见招拆招,看那道门老祖此行会有多大的决心,还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 大抵是不能的。 岑染松松叹了一声。 秦思悦打断她的伤感,问:“冉繁殷几时能回来?” “方才传音说已经结束了北方的排布,正在全力赶回来,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也好,天成仙门应该不会这么快。你也让她回来的路上记得盯一盯。另外,江茫该如何安置?本座如今已经可以当场剔除这毒,但是……会损命。” 岑染一惊,忙道:“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况且人家孩子也是来寻求帮助的,就算需要她配合,也得以她为先。” 秦思悦沉吟片刻,道:“确实,需要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 兰樾接话道:“不过,那孩子确实挺木讷可爱的,也不知这无魇尊主到底所求为何,大阵吗?” “许是看不得上云宗崛起呢。”岑染笑道,起身抻了抻肩背,一副泰然自若随天下肆意安排的模样。 不这样又当如何呢?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彼此,片刻后,释然一笑。 横竖都是老东西了,大不了拼一把,也算不辜负当年祖师爷创宗之时立的誓言,不辜负依凭着上云宗而活的众多民众。 依附上云宗而立的民众众多,但向外安排时多少都受到了些许阻力,不少北边的宗门一听是该宗的人,均摆手抗拒,一副得罪不起的模样。 倒也不意外。 毕竟仙门已然放出消息,上云宗收留仙门叛徒,率众公然挑衅仙门,如若不在时限前交还叛徒江茫及蒋悦,后果自负。 岑染制止了想要将此消息告知那两位后辈的人,只道:“告诉她们也不过是徒增压力和烦忧,况且这并非她二人之过,却被自己的宗门称之为叛徒……应当都会是极难过的。” “掌门,我不理解。”该弟子紧锁眉心,“我们为何要这般袒护这二人?” 弟子的脑袋忽然被扇子敲了敲,冉繁殷自其身后飘悠而出,道:“因为她二人不过是一个借口,哪怕没有她们仙门一样会想办法侵吞咱们的,但她二人却带来了相当多的主动权,可懂?” 看这弟子还是一脸的疑惑,冉繁殷无奈道:“若非她二人尽力递出的消息,恐怕此时我们还在宗门大比之处如待宰羔羊一般,这样说懂了吗?” 第71章 待弟子离开,冉繁殷缓缓叹了一口气,温声问:“江茫醒了吗?” 岑染悲痛摇头,道:“老秦说,依据先前小宁带来的治疗方法来看,江茫体内的灵力同那源毒相结合的十分坚牢,源毒已经渗入她的本源之中,若是贸然剔除,恐怕会变成,废人。”最后两个字说的极忐忑,毕竟如今这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对江茫最好的结果。 如此天才的握剑之人,她是当真舍不得这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折损。也不知这尊主是何其冷然的一颗心,竟拿此等天才做实验,甚至要她的性命当赌*/资。 闻言,冉繁殷沉吟片刻,“无碍,她应当能在战前醒来,虽是已然渗入本源,但既然还有唤醒的空间,那就还有机会。” “但愿吧。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这不就是源毒吗?放大人之贪妄,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从而不顾一切地掠夺吞噬,如此看来恐怕这无魇尊主更是中毒至深,无法挽回。 与此同时,青叶峰上—— 秦思悦随意扫了一眼扣门之人,见是宁淞雾便道:“有什么问题,快些问。” 她装药的手不带停的,一枚枚泛着莹莹绿光的药丸被她塞入药瓶之中,在她身侧,秦默率一众子弟似在调配香囊,仙草碾碎成沫,混在一处,轻嗅着便有安神定气之用。 “长老这是在作何?” 秦思悦:“定神丸,安神囊,这都是这几年和药宗一起针对这什劳子毒做的研究。” 兰樾自她身后探出头,道:“小妮子你不许说没用哈。” 宁淞雾哑然失笑,点头道:“有用有用。” 【所以师尊定做自己喜欢的类型的衣服,效率真高。】 【哪里来的小狗崽子,好可爱啊。】 【……】 【一生要强的我绝不承认我比小崽难养!】 【莫名被一只狗嘲笑了怎么办?】 【等等,她叫小五?】 【怎么总感觉小五有时候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几次三番,几次三番! 冉繁殷紧紧捏拳,都多少次了!哪怕是这次,每每要做什么第一时间也是来看她如何,一点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这让她如何想? 哦,也不能说战前的吵架没有用,是有用的,用来给她新增了一条桎梏,用来给她新增了一分危险。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压下经脉内翻腾涌转的灵力。 拜托,至少要让她等到她的傻徒儿。 拜托。 不多时,灵光渐散,满天的火烬之中,青衣女人长身玉立,正仰头看着渐渐澄澈的苍穹。 还不错,终于等到了。 冉繁殷松了一口气,被她压制许久的灵力在这一瞬失去克制,自心脉之中荡开。 宁淞雾不过向着二人站着的方向走了一步,下一瞬,女人忽然向后软倒,吓了两人一跳。她几乎是冲步过去,却在仅有三步之距时,听到女人虚弱的声音—— “你,走……” 宁淞雾诧异看她,“师尊,我们……” 鲜血在唇侧洇开,冉繁殷借力勉强站着,冷声道:“本座说过,倘你出了那道门,你我师徒,到此为止。” 贺兰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跌跌撞撞挤出来几个字:“师姐,你这?” 宁淞雾焦急道:“可是,师尊你的身体,你这……” “没有你的那些年,本座一样过来了。”冉繁殷冷笑着,握紧了贺兰眠眠的手,“眠眠,我们走吧。至于这位……内门子弟。” “随她去吧。” 贺兰不好忤逆她,只能跟着她搀扶着她离开这方天地,临了还在试图使眼色给那个呆滞在原地的人。 傻孩子,快跟上快来哄啊。 但孩子实在太傻,生生错过了这视线,反倒叫冉繁殷看去,冷了神色问她:“你的眼睛坏了吗?” “啊啊,是有点痒……” “那回头让秦思悦给你看看。” “啊,啊……好。” 贺兰无奈地看向宁淞雾。 她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不太好哄。 加油吧小傻瓜。 是啊,是啊,并没有出事啊。 那是因为多了很多的变量,因为萧晚澄这个变量竟能想出来办法从亓平城周围跑过来,因为很多变量。 若是没有呢? 若是没有萧晚澄,怕是在无魇尊主那里宁淞雾就已经伤重难治了吧。 她几时才能意识到,她想要的不是她有多么听话,有多么乖巧,她想要的只是她可以去稍微稍微地重视一下自己的性命,不要永远死在第一线。 更不要,当着这么多爱她的人的面选择这么危险甚至大概率会死的可能性。 她可以理解,但她没办法不生气。 她理解的是修士之责任,但她在为一个不懂珍惜自己的人而生气。 无法调理。 而那女孩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低叹一声。 秦思悦近几日各峰都得跑,单单就她那几个弟子根本不够用,药宗来帮衬着,这许多的伤患、还有一些别的宗交极昂贵的费用也要留在上云宗治伤的人都等着她们医修。 宛若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偏偏朝暮峰上这位长老,身体只有一些轻伤而无甚大碍,但体内灵力紊乱态势却不见极明显的好转,她还得日日过来把脉,看她有没有好一些,亦或是有没有终于快要死了的迹象。 第72章 很遗憾,都没有。 同这灵力紊乱之态势一样不变的,是不论风雨烈日都跪在院门外的宁淞雾,傲然挺立,不知是不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想要回峰脉的心确实是几近赤诚。 这一次,就连对这些事情无感如秦思悦也下意识间缓了脚步,迟疑许久,轻叹一声走到宁淞雾的面前,无奈道:“你在这儿,除了伤害你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宁淞雾压了压泪意,一双澄澈的眼睛中满是雾气,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秦思悦无奈极了。 她就说这些情情爱爱的最难让人理解了吧! 你瞧瞧,这俩人在这儿置气不说,都拿自己的身体置气,一个把自己跪出外伤,另一个生着气内腑也没办法很好地调整,不会致命,但这般拖着总归是不太好的。 秦思悦干脆幻化出来一方藤椅,坐在宁淞雾的面前,冷呵一声:“你站起来。” “宁淞雾,你站起来。” 女孩只是强硬摇头,怎么都不愿意站起来。 嘴巴真是被铁条锁死了。 秦思悦呵笑一声,抬手唤出两根藤条将这人径直吊着拖了起来。膝盖终于是离开了已经生生被她跪出了印子的地面,留下两洼水痕同那膝上模糊不堪的痛苦痕迹遥遥相对,饶是秦思悦这个无关人等都看的很是心疼。 她重叹一声,道:“你都不明白她在生气什么,你傻跪在这儿有什么用?” “师尊……”久未张嘴之人恍然一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道:“她在气我不听话……不听她的话……” 第37章 回峰喽 两双眼眸不期而遇,于是更为成熟的水眸率先微微弯了一弯,同样拍了拍宁淞雾的脑袋,似乎不想厚此薄彼,似乎在安抚她忐忑不安的内心。 “我和乐颜的父亲,都是远字辈老四的孩子,当初兄长为我鸣不平,使得本就割裂的宁、月两家的关系更为割裂,后来又和宁远月闹了矛盾,最终……留下了乐颜。她在族中不受待见,碰巧来到了这里,我便教导她修行……无论如何,一定要带乐颜离开这里。” 宁乐颜僵了一瞬,又钻入几分,“小姑,你要和我一起走。” 宁淞雾微颔首,“会一起走的。我想知道,为何宁远月、宁远烈都只有合体修为,会将成姨重伤至此?” 宁修洁明显反应了一下这个称呼,迟疑地重复道:“成……姨?成韵欢你……罢了,你应当知晓四大家族虽不和睦,但毕竟荣辱与共,韵欢她贸然动手面对的不仅仅是不算多强的宁家,更有其他三大家族的围猎。你这次,胜在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么……”宁淞雾眉头一拧,随手在指头上幻化出来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推开宁修洁,女人瞬间意识到什么,恢复颓疲的状态。 “出人意料?倒是有趣呢。” 下一瞬,门被踹开,数把火炬钻入房中。 * 逢灵渊,王宫外—— 这一路走来畅通无比,站在王宫门口时,冉、贺兰两人都意识到了此行叶无晨请她们前来的真正目的。 冉繁殷反倒是笑了,低头看着脚下这块在几十年前便被鲜血染红过的土地,不知当初率众举起反叛大旗,让整个逢灵渊血流如注的妖会不会想到几十年后这样的结局会再一次降临在她的身上呢? 这一次,甚至都没有多少反抗。 末了,她在地上看到一枚方圆的玉佩,思索片刻后依旧选择俯身将之捡起,握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在玉佩之下找到了一方小小的刻印。 一只慵懒养神的九尾狐狸静静躺在这刻印上,光洁如新,一如当年被刻上来那样。 这便是叶无晨的标志了,应当是她手下之中有一官半职之人才可以佩戴的玉佩,如今静静躺在泥土之中,甚至没有沾染几分血迹,这玉佩的将领要么极不小心,要么便是将之抛下好转投她主。 所谓师出有名者,不过如此。 为逢灵渊妖族之民生,为皇族之正统,为因着叶无心无端的猜忌而莫名受到进攻的人族,为人、魔、妖三族的关系。 如此多的旗帜,她甚至想不到叶无晨失败的理由。 贺兰眠眠安顿好一众伤员走了过来,轻轻扶上冉繁殷的胳膊,低声道:“师姐?” “嗯,怎么了,眠眠?” 贺兰眠眠是看冉繁殷一直站在这里发呆把玩这玉佩才走过来的,看她神色无甚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抱上她的胳膊晃了晃,娇道:“我还以为师姐生气了呢,毕竟民生凋落生灵涂炭,我知道我的好师姐看不得这些。” 冉繁殷掐了掐小姑娘的脸,无奈道:“那应该是难过,不是生气。” 再说了,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本就是相互利用的过程,她需要妖族站在她身后关键时刻不反水不背刺,便要拿出足够多的诚意,单单一个罗笙,一次小小的帮助,怎么够? 枫铧那边同样,枫铧不蠢,自然知晓所谓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更别提局势日益明朗的如今。她利用她的施压顺势锁上门,休养生息,所有的橄榄枝都不回应有时也是一种回应。 但魔族那边还需要加些砝码,毕竟这杆秤上如今更重的是天成仙门抛出去的诱惑,而不是她们抛出的砝码。 第73章 还有什么可落笔的地方呢…… 冉繁殷手指点着胳膊,视线微垂,思考良久,一双沾了些许灰尘的云靴停在她面前。 叶无晨:“要进去看看吗?” 冉繁殷偏了偏头:“却之不恭了。” 【可是是师尊让我自己决定这一切的呀……】 【我觉得我决定的挺好的。】 【可我不觉得有什么错啊……难道师尊在生我最后救华容村的气?可是……】 【怕你……不同意。】 【那不是同意了吗……】 【也会有女孩子因为性别拿不到修仙资源的事吗?】 【这是师尊的母亲吗?亲生的?凡品冰灵根生了个天品火灵根?】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有所突破……能活着就好了。】 冉繁殷仔细端详着面前之人,这抹红衣分外跳脱,自见到她起便跳着走到了她的面前。这人要比她矮一些,故而此时此刻微微仰着头看她,唇侧带笑却不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 冉繁殷温柔有礼道:“想必您就是陷地阵的阵灵,亦是萧晚澄前辈吧?” “嗯哼,是我。” “前辈废这般力气,以江茫为饵邀我二人前来,想必不只是让我二人看看这所谓秘境吧?” “嗯哼,继续。” 冉仙子同样带了笑意,道:“前辈想告诉在下的是宁儿其实并未跨越小世界,在她不能回到身体的那段时间里,便是在此处修养,对吗?” 萧晚澄终于是换了种笑意,带上了几分嘚瑟,道:“这次你猜错了。她确实是进入了一个小世界,而不是这种幻境。” 她似乎就是为了等冉繁殷面露疑惑,而冉繁殷确实相当疑惑。 她知晓世上有三千小世界,她们所在的不过是其中之一,但跨越世界何其之难,难道阵灵的特权可以庞大如此吗? 萧晚澄则嘿嘿一笑,道:“九重天上有神仙,九重天下有三千小世界,小世界之下又有小小世界,它们围在小世界的周围,就如同小世界围在九天周围一致。” “小小世界之中不乏有空白世界,我就和十王殿做了点交易,拿了别的世界的数据,又以宁淞雾的意识为主体构建了一座属于她的世界。怎么样,不错吧?所以呢,其中的那位林老师你应该也发现了……” 未尽之言竟这般让冉繁殷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倘若那世界当真是以宁淞雾的意识为底构建的,其中的人…… 不过,萧晚澄说的轻松,冉繁殷听的却是心惊胆战,“前辈为何要这样做?” 操控一方小小世界,这听起来就是极难的,付出的代价未必比她少,非亲非故之人,为何要为了她们做到如此地步? 萧晚澄收了嬉笑之色,道:“你们都在努力拯救世界,我如何能拖后腿?帮忙是帮不了太多了,我并不长于战斗,那不如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事情呢。” “你变了这不够,有预告和指引也不够,必须要让当事人知晓自己的心意才好。” “换句话说,要让计划的核心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随波逐流,那么她就必须有自己的完整的生活,而不是前世那般木然。”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总之大差不差就是这样,更具体的你们自己想去吧。” 冉繁殷也不好再问旁的,道了句:“多谢前辈”,随后顿了顿又问:“宁儿如今在何处?” “她需要知道的问题是你付出了什么,所以自然去了你前世最后那段记忆之中。” “我的记忆?” “我知道你想不起来太具体的,没办法,与神明的对话只有我能复原。放心,有一条帮你瞒下来了。” 冉繁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片刻,询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也许这段记忆,我也需要。” 出人意料的是,萧晚澄答应的相当快,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冉繁殷把配剑留在此处抵押,更是挑着眉毛说这只不过是怕她不回来了。 在这幻境中如何还能不回来? 冉繁殷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这一路走来都太过顺利,这阵灵也一直在帮她,如今要的代价也这么小…… 但她还是留下了温煦剑,随后进入了另一重幻境中。 她自然是错过了在此方空间中,女人握着长剑,含泪却是勾起浅笑的模样。 也是萧晚澄不想让她看到,有些事情哪怕猜到了也是不知道的为好,毕竟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付出代价的是冉繁殷,那么重启的时间也只能以她的时间为尺度开始调整,而她们…… 萧晚澄抱着剑盘腿坐下,剑柄轻轻抵在额前,轻声道:“你个坏东西,说好的要活一万年,你还有八千年没活呢,坏蛋,谁允许你去死了?” 她们的故事早在千年前就结束了,哪怕以冉繁殷的时间为尺度,那故事在三百多年前也结束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此时此刻这迟来的相拥都显得……这般可怜。 但她知道剑中有灵,上一世就知道了。 时间会重启,但她身为跳脱三界之外的灵,自然是跳出了重来的时间,保留了所有的记忆,而后—— 用尽全力期待这次重逢。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这重启之法的成功,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次又一次借这名头见到这个混蛋,见到这个说好的要活得长长久久的,结果不过几百年便撒手人寰的混蛋。 第74章 “谁允许了!”萧晚澄咬牙切齿道:“你当初搞那些破事儿,你还那样养小冉儿,你个大混蛋,最好别让我有办法从十王殿里把你揪出来,不然我肯定要狠狠揍你的!” 天晓得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冉繁殷有多震惊,她知晓自己的能量被人挖了一块出去,却不知道竟真有能将能量结合到一处从而衍生子嗣的功法,更没想到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女儿养成那样一副古板呆滞的模样。 简直是,木头到极致!! 气死她了! 这个混蛋,明知道自己不会养,都不能去找个人养一养吗! 话是如此,上一次见面时一切都晚了,她气归气,但是能添的帮助还是添了不少,那段时间冉繁殷一直在北方拖着满头银发抵御魔族,救助残弱,闲时便寻找重来之法。 说这重来之法中没有私心是万万不可能的,但…… 彼时女人神色有几分颓疲,道心却是坚定如旧,道:“先有天下,而后才有我等个人。复活宁儿固然重要,但在如今这个情形下,若是不能重启解决一切的问题,那这复活将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挽大厦之将倾,扶天下之衰颓,御外族之入侵,承民心顺天德,本就是我辈修士之责……不是吗?” 萧晚澄讲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她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小方向错了,虽然将这孩子不慎养成了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但不得不说啊…… 这孩子,长得还挺正的。 有些人的自作主张,误打误撞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她其实也挺对不起小天的,本来她还有成人的机会,彻底摆脱阵法限制,爱恨随心。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冉繁殷的生机全数被 【嗷,师尊又莫名其妙生气了。】 【差点把最重要的忘了,那个青衫女人和听到的那些话都要讲的都要讲的。】 【那个青衫女人,总觉得有点熟悉,又说不上来。】 【清冷俊逸美少女,嘿嘿……】 【好熟悉,为什么我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梦里,阿笙举着一盏油灯……师尊……】 【好熟悉啊,它好像在喊我……】 只是宁淞雾显然未曾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一剑撩起数层自上而下的冰刺,前赴后继便向着宁远月冲来,几乎是与此同时,无数冰棱幻化做雪花模样,飘飘扬扬落下,融入狂风之中时也未曾停滞一瞬,目标明确便向她而来。 这到底是…… 宁远月竟品出来几分棘手,光芒一闪,一根竹笛出现在她手中,她还未搁至唇边,雪花似生出灵性般扑了上来,堵住了笛子的声孔,就在此时,女孩执剑而到,长剑便要劈向宁远月的前额。 宁远月抬手一挡,以长笛震开长剑,又以笛为剑劈上宁淞雾握剑的手,竟抽出了几分破空之声。 宁淞雾愣怔一瞬,眼眸缓缓下移看向被打的手。 耳旁,女人好似松了一口气,哂笑道:“呀,成韵欢竟然将这秘法也教给你了?她在哪里啊,让我见见呢。” “我要告诉她呀,有这秘法加持,修炼速度快是快,但极容易……” 女人撤开数步,长笛落于唇边,剩余几个字随着笛音缓缓飘出:“……受我影响。” 这是一首极轻快悠扬的曲子,但落入宁淞雾的耳中好似魔音,似一柄长针,直刺破双耳,顺着耳道扎入心中,一瞬间便刺破了她的心脉,剥夺了她呼吸的权力。 方才还进势极好的人忽地跪倒在地,朝霜“吭啷”一声掉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胸口,好似要将什么拔出一样。 鲜血上涌,口鼻具有血色涌出,双目赤红好似被鲜血透穿,下一瞬鲜血便要奔涌而出。 满天飞舞的雪花登时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好似无数把小飞刀在空中盘旋,众人俱是后退,只有罗、柳二人抵抗着压制,试图冲上比试的场地。 几次不行,柳若映怒吼道:“宁家主,我们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您这是要讨我师姐的性命不成?!” 宁远月缓缓歇下长笛,在空中勾了一道极漂亮的弧线,挤出一声悠长的带着几分暧意的哼声,道:“可她偷学我族秘法,不若怎会被这只会影响我族之人的笛声影响呢?” 柳若映呆住了。 结合这几天宁淞雾的状态,她好似猜出来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宁远月继续说:“按宁家规矩,家族挑战全胜者方为胜利,她输了,输了便要交出性命,她又偷学我族秘法……” 她一只手撑在下颌,微微偏头,“贵宗若是不服,大可来试着挑战一下四大家族。” 几乎是在她说出这话地同时,本还靠着意志勉强撑着自己的人直直扑到在地,淹没在一片扬起的灰尘之中。 宁淞雾的眼耳口鼻俱在出血,耳旁只剩朦胧,似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也好像有人在哭。 脑海中,忽地钻入了一段来自久远的过去的对话—— 她的眼前,那道身影渐渐清晰,竟是变成了上一世最后那段时间趾高气扬的林玉雪,不多时又变成了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却总是带着讥讽的枫铧……身影变来变去,却是让她内心的波澜一瞬一瞬地涨着,直到打破了平衡点,她再一次拿回来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第75章 来自宁远月引以为傲的压制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效力,天地间的灵力疯了一般地涌向那伏在地上的人,同样疯了一般扑向宁远月,只是扑过来的灵力之中都带着极强的恨意,好似要杀了她一般。 灵力,要杀了她? 宁远月不愿相信这被她玩弄数千年的灵力竟然在此时此刻被一个小屁孩夺了过去,她扬笛便打算继续吹,灵力却是猛地冲入她的身体,下一瞬,口中血沫狂涌,一口黑血直直喷在长笛之上,长笛表面登时被腐去了一层雕花。 女孩猛然拍向地面,借力飞起,朝霜服帖地回到她的手中,随她轻动而动,指向苍穹。 挣脱了束缚的白发在身后肆意飞扬着,更衬得一双血红眼可怖至极,哪怕对视一瞬也足以让宁远月生出一身的冷汗。 她不是人吗?她不是宁修洁当年拼命保下来的孩子吗? 这是什么,这是人吗?谁敢说这是人类? 一尊寒莲缓缓在女孩身后升起,花瓣一瓣一瓣地展开,好似很慢,但宁远月想要抬手施术时才发现周围的空气已然变成了一道死死困住她的稠密地灵力罩子,哪怕是轻轻抬手这一个随意且简单的动作都足以锁死她,更遑论拿过长笛。 在万瓣寒莲展开的瞬间,一道拔地雷自楼阁中腾起,一瞬时竟直直接到了天上,一瞬间,一侧幽蓝一侧暗紫,遥遥呼应,将这宁家的天染成了一片五彩缤纷的坟墓。 而从楼阁上三人被抓至今,也不过才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 宁远月意识到了这是谁的雷,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恰看到成韵欢抱着宁修洁自一片废墟之中飞了出来,用来束缚的沉铁们好似一个笑话。 她看到成韵欢抱着宁修洁的头,让她转过去,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而后,空中之人长剑下压。 无数瓣寒莲花瓣一瞬便变作了无数支小刀。 刀不在大小,能打到要害就行。 小刀几息之间便穿出了一个个血洞,高傲之人没有甚至动就失去了反击的机会,美眸圆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小刀化作冰雾消失,不过几次呼吸罢了,她不可置信到颤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除丹田外,全身都是因着冰霜凝着而未曾血崩的大洞,待冰霜消却,她恐怕会立即血崩而死。 陆人,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高悬于苍穹之人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声音嘶哑,伴着阵阵低吼再一次举起长剑。 最后一刀,瞄向了宁远月的丹田。 “等等!”一根金色绳索忽然扑了过来,锁住宁淞雾,一道修长俊美却又有几分沧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宁淞雾愣了一下,微微偏头,红眸之中满是疑惑。 台下两人也挣出了束缚之中,推开周边人,同那忽然赶来的人恰来了个面对面地对视。 男人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在下宁远烈,宁远月的兄长,也是平时同贵宗交流的人。” 柳若映缓缓松了一口气,“阁下这是做什么?” 虽说是常交流的人,但一出来就束了宁淞雾,又一副要同她们谈一谈的模样,不知是要做什么…… 柳若映紧了紧眉心,手掌中满是冷汗,下一瞬,一只手塞进她的手中,罗笙紧紧牵着她,四目相对时互相给对方点了点头,加油鼓劲。 宁远烈先是回头封了那浑身血洞之人身上几个穴位,又转过身,道:“这毕竟是我宁家族内的事情,还请几位将此事交给我族自行解决。” “毕竟,她是在下的妹妹啊。” 罗笙怒斥道:“我师姐因着你们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你这才假意出来阻拦我们,呵呵。不就是缚灵绳吗?你以为我不会解吗?” “我劝小友不要。”宁远烈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着,“在下是来晚了,这不过是因为这边的战况瞬息万变罢了,在下这不是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好一幅恬不知耻的嘚瑟模样。 第38章 共鸣 怎么会?她从小就被派入教派之中,枫铧虽是一幅不让她深入诸多事项的表现,但她终究也是个身体内被植入了那些东西的人,怎么会……完全不一样? 冉繁殷却是不打算等她多想,轻轻握起她的下颌,道:“有些时候,相同也许就是最大的不同,所以,本座稍后会放你离开。” “仙子想利用在下,放长线钓大鱼?” “非也,林玉雪,本座放你自由,前提是你日后都不许踏入人族领地。” “……” 冉繁殷目光落在女孩俊秀的面庞之上,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自然没有躲过她的注视,但这段时间的囚禁生活显然带来了许多出乎人意料的改变,就比如此时此刻,女孩儿很快压下了她的情绪,冁然一笑,“多谢仙子。” 不多问,不多想,哪怕眼前这人确要利用她去做一些事情也便由她而去,无所谓。 不过,这一次确实要出乎林玉雪的所料了。 在身亡的消息传出后,一人走来带她从小道离开宗门,一路送到了沙漠边缘,一路上一言不发,分别之时甚至递给她了一件可以完全隐匿身形和气息的衣袍,而后默默离开,甚至不会盯着她必须渡过沙漠才会离去。 林玉雪捧着衣袍,第一次陷入渺无边际的恍惚之中。 第76章 不远处,秦思悦同冉繁殷立于树梢,静看少女恍然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穿上衣袍,极快速跨越沙漠,直到走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二人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秦思悦:“啧,跟着你真是费劲死了。” 冉繁殷只展唇轻笑却不语。 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给宁淞雾提示的那个人要以林玉雪为女主来撰写整个故事呢?显而易见,她为女主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合理化,宁淞雾也很轻松打破了整条故事线,让所谓的女主设定形同虚设。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纯纯费力不讨好地做着整件事? 若这写书之人是旁的人,倒也算了,可对山中诸事如此了解,还在书中刻意瞒下浣溪峰这整个峰的情况,明显不是旁人,而是一位她们都相当熟悉的人。 若真如她想的那般,是岑染写的这书,那书中主角的选定也应该是两人反复推敲后选的至为重要一人,这人不可能是随即抓来的无关紧要的人,只是这人到底重要在哪里她却猜不透。 血液明明该和她们有区别,却没有区别。 分明该有人来接她,重视她,却没人来接她,好似彻底放弃她一般…… 冉繁殷手指轻轻点在胳膊一侧,暗自沉思。 总之,若要试一试这人究竟重不重要,有何重要,将之一直关在地牢中是观察不出来的,放出来才能观察到,才能抓到真正的人。 秦思悦只偏头看她,无趣地撇了撇嘴。 最讨厌和这群心思深重的人交朋友了,她懒得算到那么久以后的事情,太费劲了。 “回去继续做研究了。”秦思悦转身就走,完全不等等这尚还在沉思之人。 *时间回到现在* 战场中兀自出现一道幼孩身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这幼孩竟真的用一柄短刃刹停了林玉雪疯狂掠夺灵力的行径,稳稳当当坐在她的肩上控制住她,这就更让人惊讶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虽是仍紧握武器,但目光之中却都有几分恍然。 萧晚澄擒着笑意随意蹦了过来,又唤尚还呆着没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的宁淞雾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小天,这孩子和你命途纠缠,只能靠你解决喽。”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宁淞雾说着,肩膀被重重一推,下一瞬幼孩消失在空中,而那癫狂之人失去了钳制,瞬时便抽出长剑砍向众人。 宁淞雾躲闪不及,只得扬剑上去与之对抗。 宁淞雾沉了沉心神,双眸骤然发亮看向眼前人,女孩内在早已全都不是人形,经脉中奔涌的都是暗金色的液体,没有半分侵蚀性,就像是她们经脉中奔涌的血液一样。 甚至…… 宁淞雾看向自己的剑,剑身方才自此人身上带下来一块血肉,与其他体内拥有源毒的人之人不同,这块血肉上并无暗金色涌动,反倒是同常人一致的鲜红淋漓。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林玉雪周身灵力再次狠狠暴涨了一次,就这样达到了炼虚的门槛,雷劫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抵达了炼虚中期。 宁淞雾瞳孔巨震,不敢再耽搁,长剑上裹缠着净化的力量,趁其不备,顺势插入女孩的上腹部,试图从此压进丹田之中,拘束这份暴走的力量。 无果。 她的一切挣扎都没有效果,女孩周身的灵力还在猛猛暴涨,再这样下去突破炼虚后期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罢了。 宁淞雾试图拔剑,却被女孩死死握住剑身,鲜血淋漓之间,林玉雪又缓缓上前一步,咧嘴一笑,道:“师姐,你我纠缠两生两世了,就要这样对我吗?” 宁淞雾大惊:“你!” “哈哈哈,若非那无魇老贼贪得无厌,试图挖出我的本源提升她自己,我怎么会想起来这诸多事情呢师姐。” “师姐,源毒怎么会天生存在呢?” 双剑铿锵声中,林玉雪那半是癫狂半是冷然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但宁淞雾并未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攻向她的时机,分明是人肉之身,分明剑剑之上都带着她的净化的灵力,怎的对眼前这人堪称毫无用处? 而这人还在疯着,凄然一笑:“师姐,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吗?” “我才知道那些人都在啖我之血肉,只为提升自己。” “我好不容易成的人,我好不容易成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这是你们的贪妄,为什么要用它来责怪我!!!” 随着几近沙哑到出不了声音的嘶吼落下,林玉雪一剑震荡天地,狠狠将另一人抛了出去,而后缓缓直了腰,道:“你们,给我陪葬!” 宁淞雾侧过头去看冉繁殷,女人缓了这许久面色渐渐恢复了一些,看起来受她影响不是特别深重,只是依旧不愿看她,另一侧萧晚澄迎上她的目光后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并且继续拦着其他人。 宁淞雾已经在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中寻摸到了和林玉雪可能有关的记录,眼前这人若她猜的不错应该才是那源毒的所谓根本。 【给你冰里加雄黄!坏女人!】 【为什么贺兰长老化冰也这么顺利啊?】 【修为差距如此恐怖吗?】 【在峰上,她确实挺护着小五的,我挡了小五的光都要被说。】 第77章 【原来小五才是最宝贵的那个短。】 她温声道:“我确实不是坏人。你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 “我就知道~因为,这里很熟悉哦。”小团子拍拍自己的心口,道:“你的气息,很熟悉。” 这就像一份佐证,给宁淞雾的猜想添加了一分真实性。 借了她的生机而行于这世间,再次出现在懵懂不设防的她的面前,自然会觉得很熟悉,也会下意识地想靠近想亲近。 也许这也是二人后来不由自主地靠近彼此,相信彼此以及那超然默契的来源吧。 宁淞雾在心底叹着,轻轻rua了一把小团子身上的软肉。小团子哼哼唧唧,却不拒绝她的亲近,反手抱上她的胳膊。 倒是让宁淞雾更想哭了。 不可能只有这一份代价的,其他的呢? 她忽地想起了许多年前意识昏沉时听到的一句碎语—— 「“你看她如此羸弱如此苍白,注定登仙的天赋,如今这……真可怜!”」 彼时她以为这说的是她自己,如今看来…… 登仙的天赋是吗? 为了再来一次,连登临仙界的机会都放弃了,是吗? 宁淞雾叹了一口气,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一道冷峻又有些熟悉的女声在她耳旁响起—— “多谢阁下照顾繁殷,将她交给本座吧。” 这想来就是剑仙了,宁淞雾刚想抬头,心底突然响起一声—— 「不许看,低头,不许看我家夫人之美貌。」 果然如此。 某人这忍不住的一声夫人出来,宁淞雾便彻底知晓了前后之关系。 方才的女声,不正是很久以前在碎玉之中有关萧晚澄的回忆中,那道清洌洌唤她的声音吗?冉鹊辛同萧晚澄有关系,意图找到方法复活萧晚澄,诞生的却是她的师尊。 所谓极度疯狂,不过如此。 “所以,师尊才被称为伪灵,是这样的吗?” 随着幻境一块块碎开消散,宁淞雾抬首看向空中那挑着一双腿,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人,道:“是这样的吗?萧晚澄。” 女人缓缓舒展笑颜,道:“别来无恙啊,小天。” 宁淞雾在心底轻呵一声,伸手,“还我面具。你多大个人了,还利用人家小阵灵骗我面具!” “呵,你偷了我家小白菜,我要你一个面具而已。按理来说,你应该给我彩礼才对!” “……行,那我回头跟师尊商量一下。” “别别别,哎呦,别告诉她。”萧晚澄自空中一跃而下,宁淞雾这才彻底看清她的衣服,一件极张扬的红色短衫勾出两条长腿,头发盘在脑后,白净面庞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哪怕在此处也能看得很清楚。 萧晚澄告饶道:“看在我让她去你现代的记忆里游玩去了,你就,你就别告诉她呗~” “她最多算冉鹊辛从我这儿拿走了能量,她的灵魂啊那些都跟我没关系的,也跟阵没关系的。” “总之,你别说,你千万别说,也别想这事儿,求你了~我告诉你真相,我都告诉你,我……” 宁淞雾完全没有听到后面这些,她只听到第一句话,惊呆在原地。 “嘎?你说啥?你给她送哪儿去了??!!” 【普通白米粽子来一个,红枣的,蜜饯粽……啊,肉粽也来一个。】 【上云宗附近还真是民风开放啊,甜粽咸粽居然能共生共存。】 【师尊今日和那群人吵架肯定很累,带点好吃的给她。】 【要不要提醒一下猫猫长老,师尊为了随时顾看我,一直没关这个传音玉佩……】 【也许师尊在忙?】 【希望师尊在忙。】 她只能确定这里是朝暮峰周围,但雾气升腾而起时她分明听到有一道声音说此处是什么无间幻境,幻境为何会将她送回这里?送回朝暮峰吗? 她四处走动着,这山上花草树木都和朝暮峰上很像,但又有些不太一样,感觉要荒凉一些,树也要少一些。 这是哪儿? 前世,还是过去? 忽地,一阵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准确来说是极熟悉的哭声,和其余孩童嘲笑逗弄的声音。 宁淞雾寻声走过去,恰听到人群中一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不就是一起跑步,你没追上我们嘛~又不是故意不等你的,哭什么~你不是剑仙的女儿吗?剑仙的女儿是个哭包哈哈哈哈……” 她忙靠过去,就看见小孩子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中间,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轻声啜泣,一下下地擦着眼泪,被说成这样也不敢反击,只是一点一点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白团子,银发披在身后,轻轻颤着。 师尊以前居然这么乖。 天啊天啊天啊,这三头身的小白团子怎么这么可爱! 宁淞雾在心中无声尖叫,一时之间都想冲过去狠狠抱起小白团子揉弄一番。 恰在此时,又有一小孩得意道:“都说了逗她没意思,你看这就哭了。也不知道哪里配得上这所谓的剑仙女儿的名头,谁出生就是白头发啊,要我说……” “够了。”宁淞雾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断这群人的议论,隐隐散着威压,几步便走到她们周围,冷声道:“我不介意把你们吊起来挨个揍屁股,在我动手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第78章 为首之人瑟缩一下,又昂首挺胸道:“你……你谁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山下……” 长剑之上,冷光反射一闪而过,生生阻断了她的话。 幼孩们惊叫一声,四散逃离,却又听得“阎王”冷呵一声,道:“都过来,给她道歉。” “你是不是被她骗了?你要是找剑仙有事可不能巴结她,她……” 冷光又一闪而过,远处一块石头一分为二,女人冽声道:“道、歉。” 连哆哆嗦嗦哭着的人都忘了哭,仰头,呆呆地看着她,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幼孩们哪里还敢反抗,她们本就是欺软怕硬,吃定了冉繁殷纵有千般本事也不敢还手,而那剑仙更是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道,谁会管她们的吵吵闹闹。现如今冒出来一个如此强硬的人,当即认怂,走过来一个一个给小白团子道歉。 小白团子声音软软,要她们起来,可将剑插在一旁的“阎王”却冷着一张脸,叫小白团子一定要不生气了才能原谅她们,不然就要一直道歉。 “我不生气了啊。”小白团子软声道:“我真的不生气了,没关系的,起来吧。” 待人都走了,无垠的山坡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宁淞雾这才收了剑,松了口气。 虽不知这幻境将她送到此处是什么意思,但能见到小时候的师尊,这简直是,赚翻了!太划算了!她愿意来一万次! 小白团子则是随意抹了抹自己的脸,颤巍巍转过来,行了一礼,故作高深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这团子实在太可爱,看得宁淞雾心花怒放,却又忍不住要逗逗这个哭包。 “你怎的知道我是修道之人?也许是妖,也许是魔呢?” 果然,小团子愣了一瞬,似又给自己鼓了鼓劲一般,深吸一口气,道:“听闻魔物都是青面獠牙,妖族想来也是,不会有道友这么……这么……” 宁淞雾靠过去,小声道:“这么什么?” “这么……好看!” 宁淞雾被她逗笑了,轻轻撩起唇角,一手支在脸侧,笑盈盈地看着这小团子。 虽然这笑的有几分心虚,毕竟魔族有枫铧这般的美人,妖族猫猫长老可爱至极,罗笙也十分好看……倒是很容易把这孩子骗走。 看她费劲地扶着石头站起来,好似想要离开,但走的有些不稳当。 按理来说,三头身长一点的小孩怎么也两三岁了,不至于走路颤成这般。 宁淞雾紧了眉心,问:“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没事啊……”小团子颤巍巍地说,没走两步便扑在了宁淞雾的身上,哎呦一声。 把小徒弟吓坏了。 可别摔出什么三长两短,她可赔不起。 “你的腿真的没事吗?我能看看吗?” “嘿呦。”小团子爬上她的腿,翻着坐起来,笑出了浅浅的小窝,和日后相似度极高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没事的!我就是,比同龄人笨一些,弱一些,所以走路走不好。今天娘亲出去帮我找药了,我就自己出来练习走路啦!” 宁淞雾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她见过上一世的冉繁殷,坚强强大,身体十分健康硬朗,也同这一世长大后的她相处许久,看她虽是有些体弱多病,但也硬朗坚毅。 可她从没想过,这一世的开头,冉繁殷的处境会如此之艰难,甚至连走路都需要这般练习。 所以,最大的代价,便是这副身体吗? 阵灵只能幻化出来一次身体,若是想让她重新回到世间,就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做交换,是这样吗? 她堪堪忍了下来泪意,只因着腿上的小姑娘实在是…… 太过大胆。 一双肉手直接拍上她的脸,轻轻拍着,“不哭不哭。” 宁淞雾破泪为笑,道:“我几时要哭了?还有……”她垂眸看着小团子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活像一只小白熊在撒娇,无奈道:“你怎的这般胆大?不怕我将你带走扔了啊。” “啊?”小白团子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等操作,拍着眼前人的脸的手顿了顿,揉了揉自己拍过的地方,而后道着抱歉便又要从宁淞雾的身上滑下去。 这怎么能行。 怎么能放过如此绝佳的吸团子的时机。 宁淞雾长臂一展,又将小团子捞回来,搁在腿上。 第39章 小醉仙 叶无心被押解着,绑成了一块只剩脑袋能动的肉粽,满眼仇恨凶恶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瞬便要扑过来要死她。 只是她的“牙齿”早已被“拔”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机会挣脱这层束缚。 这一幕到底是让人看的分外唏嘘的,几十年前险些被压在这里像一块肉粽一样耻辱地活着的人,如今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一路狂占甚至占了曾经的胜利者的老巢。 冉繁殷的心情好了几分,缓步而行,在叶无心的面前站定,轻声道:“如何?伟大的,前妖王。” “这话本该让眠眠来问你的,但本座也不想本座家的小猫再面对你们逢灵渊的任何人。” 叶无心满口都是鲜血,冷冷一笑:“可你们还是来了。” “我们来与不来都不会改变你必败的现实,但会改变你们的立场。比起人族,你更希望倾向于魔族吧?” 第79章 叶无心不再看她,转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容鸢,嘶吼道:“容鸢,你不是最为看重妖族的吗?哈哈哈,你看好的人要卖祖求荣了哦。” 容鸢像是没听到一样默默转头,叶无心还想再说,却被一只泛着凉的手强硬扳回来,紧紧扣着她的下颌,俯身轻道:“本座今日前来,也不是不能帮你。” 叶无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便又听得她说:“毕竟本座与叶无晨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若是……” 剩余几个字俱被隐没于无言之中,女人甚至微微挑了挑眉,给自己的话添加了几分可信度。 大抵是对权势的欲望已然彻底冲昏了叶无心的脑袋,也许是她本就蠢不可及,她想也没想便道:“你说条件吧。” 侯在一旁的容鸢彻底忍不了了,走上前来一脚踹开叶无心,冷声道:“逢灵渊妖族之独立自强,外人不可干预,便当阁下是一句玩笑话了。” 她可以和人族合作,可以与魔族交流,但本质上都是为了逢灵渊的自身发展,若是眼前之人当真有谋取妖族之心,她拼得一死也要将这人一齐带下黄泉。 横竖,她老乌鸦也已经是活够了。 可逢灵渊的重生才刚刚开始,可笑她当初竟真信了叶无心的鬼话,为了保证后代血脉的正统性默认了她的反叛,如今看来…… 横竖,叶无晨既已登位,罗笙又无法回到逢灵渊,这子嗣血脉一事迟早要提上日程,退一万步讲,叶无晨寿命恒长,横竖都比眼睁睁看着逢灵渊彻底走向灭亡的强。 若是当年建立逢灵渊的那位将狐神血脉传承下来该是多好,她便可以拥立这位来承大统,而非如今这矮子里拔将军不得不二选一。 容鸢思及此处,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声,落在方才若无其事讲出了那句话的冉繁殷身上的目光却是冰冷至极,带着几分狠厉。 冉繁殷直起腰身,冷冷一笑,道:“容长老应是感谢本座替你查明了这旧帝的狠毒之心才是。” “日后贺兰长老回到逢灵渊,会将其当做妖族……” “不需要。”清脆女声插入了对话之中,打断了容鸢的话,“本座不需要逢灵渊的任何认可,本座自己便是一派,无需依靠任何人。” 娇俏之人难得冷了脸,又挽上冉繁殷的胳膊,“逢灵渊还是处理好自家事为好。师姐,我们走吗?” 恰叶无晨安排妥帖了外界之事方进入大殿,闻及此言,施然行礼,“谢二位长老前来助本王处理此事,既要离开,便让容大长老送二位出渊吧,也算是本王的一番心意。” “……” 两道冷冽视线不期而遇,沉默几息后,冉繁殷挤出一道笑,带着几分冷,“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带着笑,心底却满是寒意。 她可真是被反过来狠狠摆了一道,赶来这里,当了一把优秀的刀呵。 妖族已是如此,日后同魔族的谈判又当是艰难到何种程度已经可以想象,这倒也是给她打了一记提前的提防了。 挽着她的胳膊的手同样紧了几分,几乎是同一时间意识到叶无晨此番安排的目的是借她二人之名短暂调离容鸢,安排其他更为核心的人手上来…… 毕竟,谁也不能接受一个二次反叛的臣民,可她偏偏是一心为着逢灵渊,让人无从非议,只能借刀杀人,而她二人便是那把刀,一把师出有名的刀。 贺兰眠眠轻声唤着她:“师姐,走吧。” 冉繁殷已然不想细究,既然选择了合作,在得失都在可控范围内时,双方互相利用达到利益最大化,不算奇怪。 只是,方走出王宫范围,她忽感一瞬间的窒息,心脏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自心尖处试图撕开整个心脏,更是想要径直撕裂她的整个身体。 灵力竟直直分成两路,好似要撕开她的心脉一样。 女人脚下一个踉跄,近些日子难得养的极好的气色登时消失地无影无踪,靠在贺兰眠眠身上险些径直软倒,但气力已然全无,那一瞬间的痛让她无意识张开了嘴但发不出一丝声音,耳边只剩恼人的耳鸣声,心底只剩下一句话—— 宁儿那边,出事了。 往常有出事的预兆时,她只是会心悸,从未如今日这般仿若将要撕裂一般,亦仿佛心脏上压了一颗秤砣,跳都将要跳不动,堪堪地扑着。 这不仅仅是出事,是要出甚至会威胁生命的大事了!, 冉繁殷敛了心神,顶着昏沉开始飞速转动脑袋。 直到耳鸣声渐退,耳旁才变作猫儿焦急地连声呼唤,冉繁殷寻回了几分气力,看她一眼,摇头道:“走不了了,快些让叶无晨派人去东海那边的入渊口,接人。” 叶无晨方才就赶了出来,闻言,道:“东海那边的入渊口还是叶无心的人把持着,我们还没抢过来,这……” 冉繁殷顶着透了顶的虚弱,却依旧双目冰冷地直直看着她,冽声道:“她们去了域外海天,你若是不去,你的女儿同样会死。” 叶无晨咬紧后槽牙,道:“本王这就派人过去。” *域外海天风岛* 似是为了更进一步地羞辱宁修洁,宁远月并未将家族挑战的场地设到正儿八经的练武场,而是在囚格外的空地上随便划了一块方地,让武器交杂之声一阵阵清晰可闻地传入阁楼,甚至连场上之人的痛哼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80章 被玄铁束缚在阁楼之中的人早已双目通红,口中喃喃数着,数着次数,数着耳朵听到的伤口的数量,一双手紧紧抓着铁链,而宁乐颜便被锁着扔到她身边,同她依偎在一起。 可她如今尚还虚弱无力,渐渐回流的灵力只是勉强润了润她的经脉,如今的她哪怕能摆脱这些钢索,也无法赢过在囚格之外站着的任何一个人。 宁修洁紧紧抓着铁链,死咬下唇,泪水止不住地淌着,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有可能给外面那个孩子带来无法想象的挑战。 “小姑。”宁乐颜忽然开口,“为何,家主如此憎恶你和表姐啊?” 宁修洁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上已经满是渗血的伤口,提问之人并非不知道答案,只是心疼她将自己伤到了这种程度,借此来唤她回神。 却也让她回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之中。 【师尊,你不要走……】 【师尊,别扔下我好不好。】 【师尊……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们都不想要我,爸爸、爷爷奶奶,都不要我……只有妈妈要我,但妈妈说我要变成妈妈想要的样子,这样她才没有输给爸爸,我要……】 【如果是在梦里,应该没什么吧……】 【师尊……师尊……】 【师尊是九天仙女,是诸多不顺的人生中唯一的恩赐,不可以……】 【能做她的徒儿就很好了,不敢……】 很好,这个絮絮叨叨的人果然还是那个宁淞雾,如假包换。 冉繁殷压着笑意,驱动自己留在红绳上的一缕神魂,简单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很快,宁淞雾冷静下来后转而主动通过玉佩传音过来,小心翼翼开口:“师尊,我这是闭关了多久?我应该没……造成雪灾吧?” 上次冻了半个峰,划走了她一大半的私房钱,心疼死人了,这次若是再埋了整个峰,那可真是…… 未来几年她都不用考虑和罗笙她们一起下山玩了。 冉繁殷正在分神听贺兰讲话,虽听到了徒儿的问题,但故意不说话,就听得这小家伙心里七七八八的碎碎念,东拉西扯,天马行空,颤巍巍在心里说: 冉繁殷点点玉佩,含着温润笑意回应:“并未。” “那就好。师尊,我去找你吧!” 冉繁殷微挑眉,又想起来玉佩不能传递神色,只好讶异回应:“现在?不休息一下?” 她看着台上势如破竹的江茫,微眯了眯眼。 现在来也好,能赶上看一场江茫的对战,多少能学到些。 玉佩那端,宁淞雾声音中有着几分不可忽视的兴奋,开心道:“不了,我现在来,在主峰对吗?” 同师尊又传音几句,宁淞雾收了传音玉佩,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兴奋极了。 闭关的这段时日,她不分昼夜地炼化冰石以及跟随青衫女人修习剑术,渐渐的她理解了为何女人永远不承认她和宁大佬的关系这人的剑术套路上完全看不出上云宗的影子,也没有冉繁殷的影子,若真是宁大佬留下来的机关…… 怎么也不会用的是一套完全陌生的剑法。 不止剑招陌生,连招式风格都极为陌生。 上云宗的剑法是厚重若石,一步一个脚印踏得扎实,冉繁殷所钻研的则是刚中有柔,粗细结合,但也分外内敛,至于剑仙留下的谱式,宁淞雾只是看过并未学过,但风格也是很稳重内敛的。 而女人教她的这套,张扬肆意,分外灵动,留下谱式的人应是很会调动灵力术法与剑招结合,剑招划过之地均留下术法痕迹,同她平时的战斗方式差别很大。 惊异之余又有几分遗憾。 这代表,宁大佬留在世界上的痕迹,似乎真的彻底消失了。 一想到最后那道青色的身影,宁淞雾只觉得双眼泛酸,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既然知道了敌人为何,她更要努力。 这份努力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她心中那点私情了,还为了那道可以为了天下而放弃私情的身影。 那道,至死都载着满满遗憾的身影。 在她疲惫到不得已躺下休息片刻时,女人背着手站在她身侧,沉声道:“你要贯通融合这几家剑招,等待合适的时机,如此才能悟出剑意。” 宁淞雾咧嘴笑了笑,隔着云雾看着这人,“我们商量一下,若是我能悟出剑意,你便散开云雾,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好吧?” 女人正撩袖袍的手僵在原地,只呵呵笑笑,低声道:“你会看到的,会的。” “真的吗?那我继续了。” “嗯,若是休息好了,那便继续。” 她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特殊空间待了很久,一睁眼看到满目的白,第一反应不是到了冬天,而是她不会坐到冰川时代来临了吧?! 等等,修仙界会有冰川时代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会儿这峰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这峰上极目远眺一片雪白,她该去哪儿找师尊! 小五呢,怎么她醒来这么久听不到小五的声音! 她记得她是在院子里修炼的,这怎么都变成大平地了? 不会……吧…… 在她把自己吓死前,腕上红绳闪动两下,一阵灼热带来安心的感觉,而后是冉繁殷借着神魂递过来几句简单的话。 第81章 她这才想起传音玉佩应该还在她身上,赶忙联系上师尊。 宁淞雾松开头发,单手背在身后,哪怕脚下踩着的是松软的雪,一步踏开,如今已然轻巧许多的身体跃出雪面,轻轻踏上浮雪,只下陷了一点。 青姐——她经那个奇怪的女人同意后用的名字——在她离开时说,这次融合后她的身体会发生一定的变化,有明显的也有不明显的,明显的也许是她的头发,不明显的就是这变轻了许多的身体和对周围又强了许多的感知力。 张开手,她仿佛一片雪花,轻飘飘便融进了空气中,指尖能感受到空气流动的痕迹,微风好似要带她起飞一般。 彼时,青姐说:“这毕竟是天生便极寒的灵阵的碎片,极寒于你的灵根灵力有利,但其中蕴含的灵智也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一定的影响,你会成为一道伪阵灵。” 宁淞雾呆了,疑惑道:“什么?” “你纳取了核心力量,自然要发挥一定的核心作用,但你毕竟是人,所以不会真的成为核心,那便是伪阵灵了。” “等一下。”宁淞雾抬手,“不过是重生,为什么我就是人了?宁大佬的身体,不应该是阵灵的身体吗?” 青影一滞,片刻后,温声道:“不知。” “没有骗你,真的不知道。” 宁淞雾轻哦一声,缓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的事儿,问:“我本身就可以借助大阵力量帮师尊疗伤,先前说会有损伤,那现在呢?” 青影:……她该怎么说。 师尊啊,你可真是,留了一道好问题给我。 “我觉得……还是别了……罢了,等你到化神期在尝试一二吧。” 元婴至化神,应该能拖一段时日吧。 如果这么长时间都不行,应该不会吧…… 【在现代的时候没啥人喊我喝酒,也不知道喝酒之后会有多野。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啊,不会是去找人打架了吧?】 【以前想拔罗笙的尾巴毛没拔成,如今倒是拔了小五的……这叫伏笔回收。】 【可我总觉得忘了十分重要的东西,也不知具体忘了什么,真愁人啊。】 【师尊,你……算了。】 【诶?这是她自己做的校勘吗?也不像啊。】 宁淞雾讲完那句话后便从云上飘然而落,一路上众人目光随她而行,尽管社恐本恐此时有些害怕,但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不然也不会向风讨半分薄面,只求能让她的声音传的广一些,再广一些。 听着周遭纷乱的议论声,宁淞雾呼出一口气,暗想:【这个出场,应该很给师尊涨面子吧!】 台侧,冉繁殷的眼睛落在宁淞雾那一头并未束起随风轻飘的白发上,自她出场便再未移开过,沉甸甸的心重重跳着,一下一下,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雕塑。 她下意识握着自己一缕发丝,心下轻颤。 为何会变成这样,徒儿不就融了一块寒冰,为何就变成了这幅雪灵的模样,是不能退回黑发了吗?若是可以,为何以这般姿态出场? 她罕见地有几分忙乱,下意识就想寻找坐在角落的齐筱叶的身影,但脑子转的更快一分,压下了她这探寻的目光,压下了她的其他所有动作,仅剩了一副惊讶。 不可以,此时齐筱叶也定然在寻找她的目光。 ……也许,不止齐筱叶在寻找。 冉繁殷在心底重重呼出一口气,恰好听到徒儿那想给她长面子的心声,哑然失笑,目光柔和几分。 罢了,齐筱叶迟早会发现宁淞雾同大阵的关系,思及林玉雪那一开始就奔着宁淞雾而来想要致她于死地的态度,兴许齐筱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并且目标明确。 从一开始就知道么。 冉繁殷放松了下来,斜靠在椅上,一手支着额头。 也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身旁,贺兰久久才艰难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嘴巴张张合合,许久,轻叹一声:“乖乖啊,不愧是师徒呢……” “头发都能白到一起去。” “被雪埋半年就能有如此效果吗?师姐,我能借一下……” 冉繁殷一根手指点上贺兰眠眠的眉心,呵呵笑笑:“你这小猫,小心把自己冻死。” “不借就不借。”贺兰拱了拱嘴,双手环抱,重新看回场地中央。 宁淞雾提着剑上场,先行行礼,拱手道:“在下宁淞雾,你要找的人。” 她虽然出场出的狂放霸气,自认为十分中二,但正式上了台,往常冉繁殷叮嘱的礼数皆是一个不差。 只是对面这位白衣少侠似乎有点反应迟钝,从她上台开始便拧了眉,在她行礼过后也不回礼,就盯着她看,眉头紧紧搅在一起,看起来对她的出现满是疑惑。 宁淞雾沉思片刻,以为是自己散着头发让这人觉得遭了轻视了,拿出发带,三下五除二绑紧,又看过去,那人还皱着眉看她。 在宁淞雾自我怀疑到第三次低头看,江茫终于开口,道:“你多大了?” 宁淞雾一愣。 是诶,这副身体多大了来着。 “二十多,怎么了?” 江茫更疑惑了。 她看到眼前这人身上背负了上万年的气息,险些要以为是不是什么雪中精怪来骗她了,但仔细看下来却又确实是个金丹后期的普通人类,无甚殊异。 第82章 “罢了。”她叹了口气,拱手,“江茫,请师妹赐教。” 这场并非正式比试,故而无需过多繁文缛节,双方行礼后便提剑相立,剑尖相对,江茫毫不犹疑径直冲了过来,长剑上挑,试图撇开宁淞雾的剑。 朝霜似有灵性,但更为灵活的是被敲打许久的宁淞雾,在江茫预备落剑时,她脚尖便开始发力,几乎剑尖挑来的同时,她在原地半旋一圈,手中长剑自然而然地挽了花,砍向江茫的臂膀。 冉繁殷本蹙紧的眉梢缓缓松开几分。 虽不知徒儿这段时日都经历了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她的战斗底色依旧是守,其中含着的攻却多了许多,不再被动,而是学会将主动权握回自己手中。 而且,徒儿这战斗,灵巧许多,也多了很多……不属于她这一脉的东西。 也不会是那个悲切地看着她的孩子能够从“她”这里学到的东西。 这传承自谁? 多了灵巧,又将剑招融会贯通至此,在还未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宁淞雾发觉自己竟渐渐同这位江茫打平。 江茫的剑很锐利,势不可挡,可偏偏她习惯了包容,锐利锋芒也会被她削去些许气势,再落进怀里便柔和许多,偏偏是江茫这柄剑的克星。 她们都没动用灵力,毕竟在这种比拼下,谁先动用灵力就代表了输,故而都在等待对方率先忍不住动手。 又一剑弹开对方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抬手,无数木藤拔地而起的瞬间,冰雾弥漫,几乎瞬间冻硬了木藤,宁淞雾轻轻压下手腕,木藤瞬间炸开,冰屑碎片落了一地。 但木藤生生不息,江茫一手操控灵力催发木藤,另一手握着剑再次向宁淞雾攻来,谁料女孩这次不躲不让,在长剑即将捅入肩头时,向上跃起,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轻快躲过这一剑,手中寒光闪烁,冰刃凝聚,直直插入江茫肩膀。 女孩像不知道痛一般,抓紧了宁淞雾刺她这一瞬间,回身反刺向她,木藤催发剑身,粗长了一倍有余,这一剑宁淞雾躲避不及,划破了她的侧腰。 剑气荡开,宁淞雾随手取出的发带难逃波及,长发散落,但腰侧之伤卸去她半数的气力,无暇顾及这头发,跌向地面。 宁淞雾落地后滚了两圈,猛地抬手,朝霜不控而动,同样抓住了反应的空挡,抵在江茫的喉口,止了她的行动。 似乎,一切在这里就该分出胜负。 并未。 江茫忽然向前一步,惊得宁淞雾赶忙收剑,免得真的捅穿她的喉咙,可草木亦有灵,在她收剑的同时,一根藤蔓带着锐利木刺,抵上她喉口的同一地方。 宁淞雾:…… “为何心软?为何让我?”江茫迫近一步,声音冷冽。 宁淞雾呵笑一声,“并未。” 【原来,是一位清冷俊逸的音修吗?】 【坐在一起不聊天太过奇怪,聊天又没什么可说的,我怕我忍不住会问……算了。】 【师尊是从早上开始不开心的,是因为我醉成那样了吗?】 【虽说不吃饭也没什么,但毕竟没有长期辟谷,不吃……胃会不舒服的吧。】 笛音不再婉转动人,转而带着满满的攻击性和怒意,生生压制得这些暗金色的玩意儿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传出一阵阵的嘶吼与低哑的声音,同她分庭抗礼,似乎要博得一线生机。 宁晋钰微微皱眉:“她又在发什么疯?她一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这个?” 说着,小奶娃便要起身去帮她,还未站起来忽地瞪大双眼,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低骂一声:“靠,几百年了都没诞生新灵,现在诞生什么?这地缚灵还没死呢!” 一张小嫩脸上满是纠结神色,看看萧晚澄又看看宁淞雾,挣扎片刻,道:“你去帮她,我要回北边一趟。” 宁淞雾:“不是,这个?” 宁晋钰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快去吧。” 到底是个孩子,还不会掩盖自己眸中的难过,一双大眼睛里泪水倏然盈满眼眶,随后逃一样地离开了这里。 宁淞雾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娇俏之人蹦蹦跳跳着是要去做什么,但火焰依然凝到了正中,白光渐起将一人一物渐渐裹在其中,眼看着便要一起消失不见。 她咬着牙,忍着浑身剧痛起身,艰难地踉跄两步后以极快速度扑进了白光之中—— 宁淞雾几乎是冲着跑进来的,只是方冲进来,绵密的空气稳稳当当接住了她,带着她缓下脚步。 鲜红赤影背对着她,手中火焰已然笼到了一起,将暗金色的液体包裹在其内,任其如何挣扎都挣不开。 宁淞雾认得这最后的火焰,就如同她前世最终悟出的那道剑气一般,这火焰便是萧晚澄仅剩的天灵了。 她也还灵于阵了,这代表,她也…… 宁淞雾匀了匀呼吸,大声道:“至少,至少要告诉她不是吗?” 若是一切都来不及改变,至少也该让最该知情的人知道不是吗? 说着,她就要绕到萧晚澄的身前,久久未出声之人忽地开口:“别过来,我都没有脸了,别过来了。” 她向来是张扬的,此时此刻的声音却沉了下去。 许久,萧晚澄自嘲道:“告诉她,有什么意义吗?” “很多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不如永远不知道。” 第83章 宁淞雾摇了摇头,道:“师尊她冰雪聪明,如何能瞒得过她?不若,不若……” “那也比此时让她知道所有东西的好,不是吗?”萧晚澄打断她的话,抬头仰天,许久,喟然一叹。 “小天,我真的……好累啊……” 守着北境,惦记着南方而去不得,看着远方而求不得,经营这所有计划,为所有的计划填补漏洞…… 她已经坚持了几百年了,她真的,好累啊。 宁淞雾沉默了,许久,轻声问:“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从我再次醒来到现在,我已经守望南境而不得六百多年了,小天……当地缚灵很累的。”失去自由很痛苦的,可偏偏是她主动失去的自由。 “你能重来是因为小冉儿本身就是特殊的,可我们这一代人啊……没有小冉儿呢。” “我不想再守着了,也不想再给你们,给钰儿增加什么负担了。” 宁淞雾缓缓疑问道:“钰儿?” “新的绝天阵阵灵,你会认识她的,那个小姑娘。” 宁淞雾:“所以,你真的决定好了是吗?” 萧晚澄的双肩好似忽然放松了下去,轻叹一声:“这种子要么是双阵齐发双双陷入沉睡,要么是单一一方彻底发动大阵,你又不是没干过。” “我一定会告诉她的。”宁淞雾咬牙道。 女人身影微僵,片刻后放松了下来,道:“随你吧,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空气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许久,萧晚澄竭力重新凝出自己的那张俏脸,偏头看向宁淞雾,冁然一笑:“算啦~还是别告诉她啦~就让她记忆里的冉鹊辛永远是那副死鱼脸的木头吧嘿嘿!这样,那个傻不愣登的温柔笨蛋,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已经做了足够多了,这一次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就这一次。 宁淞雾犹疑片刻,压下轻颤的唇角,“那……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的吗?” 萧晚澄叹了一声,分外无奈:“……你这人真是。你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让你告诉她关于这一切的真相啊。” “算啦,没什么要告诉她的,反倒是你哦。”女人绽开真诚又危险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威胁道:“胆敢对她不好,那我从十王殿爬上来也要揍你哦。” 消散是从下半身开始的,不过几次呼吸,不过话音刚落,那张笑脸亦飘散于空中,连带着这白光一起,卷着那暗金色的液体彻底将之燃烧殆尽。 苍穹,重归澄澈。 宁淞雾抬手接住自空中缓缓落下的玉穗,回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等她的女人,缓缓勾起浅淡的笑意。 在这团光球出现后,小阵灵离开前还交代了所有人事情已经解决,烦请尽快各回各家免得徒生祸端后,岑染便出面组织各派领路人的诸多事宜。 至于各派之人如何处置,以及天成仙门剩余的人又该如何处置,这便不是站在此处需得讨论的问题了,而是接下来各家各派的领头人坐在一起进一步磋商的话题,暂且按下不表。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贺兰扶着冉繁殷温声道:“师姐,我们也下去吧?” 此时此刻冉繁殷看起来面色润红与往日无异,那些伤好似都被她自己缓缓修复着,无甚影响,但贺兰眠眠总觉得心有不安,扶着她也十分忐忑。 方才冉繁殷还不知为何僵直了一瞬。 闻言,女人微微摇头,道:“等宁儿出来吧。” 贺兰斟酌二三,道:“也好,横竖危险都已经解决了,那我陪师姐一起等。” “岑染那边,应该也需要帮忙吧?” 贺兰吹了吹自己的头发,“我现在也是伤患,再说了,如何和这些人打交道有她和她大徒弟呢,我可帮不上忙,我就留在这儿陪师姐。” 第40章 妄念 毕竟,方才不少弟子都听到了结界外那群人嘶吼着说要将他们变作千年前的万灵谷那般的模样,那般的堪称人间炼狱的模样,论不心悸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摆在她们面前的也只有血拼到底这一条。 只是居在正中观察战场态势的岑染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万灵谷之役发生的时候,别说这些弟子,便是此时在场的大部分都尚未出生或是仍在牙牙学语,而各宗之间对当年之事早有约定,除却部分密不可传的文书之中记录详细内幕,其余人了解到的都是只言片语,她们怎么会执着于拿万灵谷的覆灭来威胁她们? 况且,当年万灵谷比邻逢灵渊,修御兽之诀,也确确实实是蓄意捕猎逢灵渊妖族,这才挑起人、妖之数十年的对抗,最终也不得不围杀万灵谷…… 不,不对。 若非众人今日反复提起万灵谷,岑染不会将之与如今的情况联系起来,更不会忽然意识到当年的事情是多么的蹊跷。 万灵谷无论如何也是发展了数千年的老门派了,门派长久以来与妖族相处都分外和睦融洽,怎会一夜之间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地疯狂屠戮抢夺妖族之物,在面对围杀时更是大放厥词挑衅所有人。 如今看来,这之后怕是也有这位仙门老祖的身影,就如同这一次一样,只不过那次她是从万灵宗内瓦解,这一次却是在上云宗外瓦解…… 岑染的手心兀自出了一层冷汗。 从上云宗外开始瓦解,恐怕也是因为她们命好占据了一整座大阵,而那仙门老祖千年前便吃过另一座大阵的亏,对她们更是忌惮万分,如今久久不肯现身便是最好的佐证。 第84章 这仙门老祖要众人消耗上云宗,就如同冉繁殷给她讲的那个故事之中魔族与人族互相消耗一般,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此做来,她不费半分力气便可拥有整个九州,而那域外四岛在她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但是一个没有生命存在的大陆究竟有什么意义?枫铧要成就魔神,无魇尊主要的是什么? 岑染想着,又是一道剑气劈下,击退还未放下武器,试图趁此再攻击结界内的弟子的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全场。 哪怕是渡劫修士,她也不可能能够站在天成仙门内指挥控制这所有人,这位道尊定然就在周边,她需得仔细搜查,谨防冷枪暗箭,自不备出伤人。 忽地,一声冷箭破空的“嗖”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岑染很快找到了那人,只是剑还未斩出便听得身后一声痛呼,她回头看去,猫儿眉心正中一箭,偏偏此时四爪连带尾巴都有用,她只能呲着牙忍着剧痛继续率众反击。 岑染真真切切地怒了,她寻到那人所在,一剑挥出,直看到血花四溅才收手,又看向其他人,道:“诸位是铁了心要与我上云宗作对了是吗?哪怕师出无名,你们也要将这趟浑水趟到底了是吗?好!”她重呵一声,看结界外众人仍旧无动于衷的模样,心底只剩藐视。 一群只会随波逐流的可怜人,只值得一份藐视。 “岑染!你快接上东边的防御!”身后,秦思悦近乎是吼了出来。 东边,那不正是…… 贺兰负责的吗?! 女人回头看去,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八尾猫妖不知为何忽然褪回三花真身的状态,瘦小的身体可怜地蜷在秦思悦的掌中,全身都在颤抖。 秦思悦忙落到地上,感受到那道随她而动的视线,大声道:“岑染你别分神!不会有事儿的,你专心对敌!” 岑染堪堪收回视线,再看向外围,恨不能直接将这群人通通斩了,黄龙已然悦然生动,在空中暗暗发出低沉嘶吼,双目圆睁,同她之心绪融为一体,只待她随时出剑即可。 “你们这群人啊……”岑染咬牙切齿道:“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无义无情。真是,好一场围杀啊!” 但大部分人在药的影响下都在渐渐恢复清明,甚至主动放下了武器,岑染一腔怒火都无处可泄,只剩身后波动愈发明显的黄龙虚影。 下一瞬,等待许久的人出现在了战场上空,带着她素来冷雅清慵的调子,不急不缓道:“诸位,有没有觉得今日的自己都很奇怪呢?” 冉繁殷一步踏入苍穹,手中还像拎小鸡仔一般拎着一道人身。 有眼尖的当即就发现了她手里拎着的正是天成仙门的征讨理由,当即尖叫道:“这叛徒果然在你宗!” 其余人纷纷醒悟过来,一时之间,喧闹声险些径直戳破苍天。 这便是冉繁殷要的效果。 她正准备强迫众人安静下来,灵力都已然运至掌心,腰间佩剑之上不知何时挂上的玉穗忽地亮了。 这玉穗? 冉繁殷的手顿了一瞬,预备好的术法也顿了一瞬,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自剑穗中传出—— “你们都给老娘好好听着!” 是萧晚澄的声音,而后一股灵力自剑穗中涌出,自一点散开,空气都变得绵密了几分,生生阻断了诸多人的闲言碎语。 其灵力波动之强,甚至生生断了一颗巨树。 不得不说,萧晚澄这一招也确实有用。 且不说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在诸人之外骤然波动了一瞬的及其特殊的灵力波动同样逃不过冉繁殷的眼睛。 这才是她大咧咧带着江茫站在此处的原因。 喜欢躲在众人之后操控天下诸生是吗?喜欢暗戳戳地挑拨离间一心只想坐收渔翁之利是吗? 还没有向她展示她们已然可以镇压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呢,只是萧晚澄一句话便让她激动至此吗? 无魇尊主,多少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但这不够,不将之彻底逼出,哪怕是退敌也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罢了。 冉繁殷松松一笑,随手一挥,让江茫之身静静浮在空中。 “诸位,跋山涉水而来,想来便是要为天成仙门讨个说法,辛苦各位了。可哪怕当年围攻万灵谷前,本座犹记得尚且是留了几月时间允其自辩,今日怎么这般欺负我上云宗,还伤本座的师妹呢?”冉繁殷浅浅勾着一抹不可见底的笑容,单手微压在身前,看的众人心底泛着冷意。 都说冉长老不喜言笑,不喜言笑之人若是笑起来,那更是瘆人啊!况且她腰间那柄暖白长剑的剑穗方才散出的能量都如此可怖,不知眼前这人又当是何般修为,又有多么的吓人。 因而,她虽是将诸人挖苦到如此地步,渐渐清醒过来的人们却一致默了下来。 毕竟此人入场时的那番话,显然不是空穴来风,方才队伍中确乎有不少人都陷入了六亲不认的癫狂状态。 冉繁殷松松笑笑,对如今的发展毫不意外,目光看似随意撒在众人身上,实则死死钉在不远处那抹方才闪动过的灵力点上,温声道:“本座也是前不久才知晓此事的,如今在这九州大陆的暗处正游动着一种毒。” 看众人面色俱变,她忙作惊讶态,道:“也不能说是一种毒,而是会放大人之贪妄,甚至影响神智的一种存在。” 第85章 结界外,早就看上云宗不爽,今时今日不过借力打力的某宗派大喊道:“你说有就有啊?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宗为了开脱自己的借口呢?” “哦?”冉繁殷看向那人,“我总有何罪名需得开脱?” 那人霎时沉默下去。 【既然说过不喝酒,就不再喝酒。免得像望秋一样,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毕竟都割过,这点疼,还是能忍的。】 【可是那些问题,我没有立场问啊……我……】 【为什么,总要喜欢不能喜欢的人。】 【所以是感叹望秋的经历,而不是想到了什么人吗?】 【哈哈哈哈,真好哈哈哈哈。】 江茫挺直肩颈,如初冬霜色,分外冷峻又傲然,声音清淡,只说:“江茫今日前来是想向剑仙传人讨教,可战至最后一人,始终未看到这位传人的身影,想来是江茫实力尚不足以请她出手,故觉无趣,继续比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时之间,诸位长老的表情均是异彩纷呈,贺兰为了挡住笑容快钻进冉繁殷的怀里了,被点名的冉长老本人也扬了眉梢,似笑非笑。 这小天才不仅傻傻的,还有点楞,大概也许能和宁淞雾那个傻傻的小姑娘交个朋友。 与上云宗这边的异彩纷呈不同,明德道人气得嘴都歪了,不好当场发作,只能一手按在另一手上,重重呼吸,压着层层火气,免得当场探出手要这人的命。 但江茫不是他的弟子,江茫是副宗主的亲传弟子,自幼就是这幅为了剑术舍弃一切的模样,他只能生生忍着,尽量心平气和开口:“江茫,一码归一码嘛,我听说冉长老的徒弟正在闭关,这才没参加,你也别这样玩弄比试嘛,对吧?” 台上,江茫轻噢一声,低头盯着脚尖,陷入沉默。 片刻,她昂首看向诸位长老所在的位置,目光落在那分外明显的白发上,大胆开口:“冉仙子,听闻您已许久未动刀剑,不知是否愿意在此不吝赐教,在下必衔草结环,永世不忘。” 明德道人快气晕了,抬手点着台上的人,只剩一个又一个的“你!!” 冉繁殷撑着下颌,微微弓身看向前方,含笑道:“可你都输了,自古还未有过向输家赐教的规矩呢。” 江茫忙道:“不,方才那个还没同意,不算,我现在就……” 冉繁殷微压下颌,冷声道:“本座同意了。” 台侧,一弟子溜边而入,跑到岑染身旁,压低声音道:“掌门,方才主殿闯入一雪人,我们没拦住,它好像奔着练武场来了。” 岑染讶然:“雪人?门内何时有雪人成精了?” 小弟子蹙眉深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人的状态,只能说看起来确实是个雪人,浑身都白。 岑染了然,道:“你先下去吧,或者坐下来看戏。” 侧边这场小插曲对话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因为场中的小姑娘已经被冉繁殷几句话逗的找不到开头结尾,握着剑,直愣愣道:“那我不认输了,继续打,我继续打。” “这怎么能行呢?剑气如虹,剑修也当如长剑一般一言既出绝不回头啊。”冉长老嘴角噙笑,小半年未见徒儿,她这一颗逗人的心早已按捺不住,今日能逗上这一等一楞的小姑娘,实在压抑不住。 江茫彻底呆了,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冉繁殷便侧撑着头等她反应。 尽管有个小姑娘已经快把她的脑子吵炸了。 满满当当,全是酸味。 余光中,明德道人喊了几个人正准备上台把江茫拉下来。 温度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降下许多,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上云宗诸位很是熟悉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和同冉繁殷如出一辙的笑意自天边传来—— “我出关了出关了,还好赶上了,怎么跑这么远啊!还有啊,这位道友……” “你若是想向我师尊讨教,不应该先赢了我嘛?” 一根修长翠竹立于云侧,单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握持着一柄幽冷银剑。 更引人瞩目的是,一头及腰银发散在脑后,随风轻荡。 【太好了,没有这个让人牵肠挂肚的音修,太好了。】 【说起来师尊也看女同话本子诶,以后是不是可以分享给她了。】 【嘿嘿嘿嘿,日后不需要避着师尊熬夜看了嘿嘿嘿嘿……】 【真好啊真好啊,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样不行,我不能一碰到水灵根的人就被迫削弱好几层实力。】 【冰是水的延伸,水也可以是冰的延伸,我得改改我的方式了,若是定向控制水汽会怎样呢?】 这很正常,身为修士,修行便是背负万民心愿,为天下而战。故而,既要有悲悯天下的心意,也要有改变世界的能力,而不仅仅是难过地哭哭啼啼。 那就从这次开始吧。 思及此处,女人眸色更柔几分,看着少女咬下唇片刻,又轻轻点头应好。 小桃扭头看着忽然停下来的两位姐姐,她个子不高,只能错过帅气姐姐的肩头看到一点点温柔姐姐的脸。准确来说只能看到一只眼睛。 好好看,好……温柔的眼睛。 小桃晃神一瞬,回过神又催促道:“姐姐们,快一些啦!” 第86章 宁淞雾呼出一口气,扬声:“来了,谢谢小桃姑娘。” “哎呦,不用这样叫我啦。”小桃摸了摸后脑勺。 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嘞。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清坐着的两个人时,宁淞雾还是缓缓吐了一口气。和姐姐今日在山中游玩,不慎迷路,走了许久才看到这一个村子。天色已晚,阿姐身体也不太好,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居的地方呢?” 摇着扇子乘凉的男人缓缓停了动作,仔细打量这一对“姐妹”,皱着眉:“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怎么相信你们?” 冉繁殷轻咳两声,声音温婉低沉,“请足下见谅,实在是家规森严,成婚前夕不可见外男,连出来游玩都是家妹带着偷溜出来的。不过,我与家妹姓楚,足下可知晓此姓?” 知晓是随口牵扯的谎言,可听到“成婚”二字,宁淞雾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重重跳了一下。 有点疼,有点酸涩。 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手腕,又像是想到什么,不着痕迹地松开手。 冉繁殷嘴角翘了翘,这傻孩子。 男人还未接话,女人却是一拍大腿,“月平镇那个楚大财主?诶,你……” “可我并未听说楚财主近些日子喜事将近啊。”男人皱着眉道,看向两人的目光提防又多了几分,“你二人切莫冒领身份诓我。” 宁淞雾沉声道:“论辈分我二人当唤那位一声表舅爷,来此处游玩借居而已。所以,请问村中可有借宿之地?” 身侧,冉繁殷像是安抚她一样,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宁淞雾得了认可,气势升了几度。 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女人猛拍了拍大腿,随后女人笑着说:“二位姑娘啊,不嫌弃的话,我家有间小客房,应该是能供二位过夜了,请进请进。”言毕,她狠狠瞪了一眼男人。 “小桃啊,去取些热茶送到偏屋来。” “二位楚小姐,你们叫我春花就行,我家老头子是钱头,银钱的钱,二位……不费事儿就记一下吧。”春花放在身前的手轻轻地来回搓着,脸上带笑。 宁淞雾点头应好,四下看了一圈,房间不大但还算干净,这家人看起来生活还不错,很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小农家庭。 所以思想也有些封建……哈哈,她在想什么,现在这不就是封建社会吗? 待人离开,冉繁殷捏了捏她的侧脸,“怎么了,怎么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搭了一下方才妇人的肩膀,骨龄二十有余,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这一家人都是这样,除了小桃……” 小宁儿沉默着走到床铺边,无声地整理着被褥。 相对于昨日客栈上品房的宽绰,这里显得十分拥挤,女孩比划着,分析能不能躺下两个人。 冉繁殷叹了一口气,撩开帷帽的薄纱,在小桌旁坐下,温声道:“哭了?”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宁淞雾闷声道。 “自然是该觉得庆幸的。”女人手指微动,缠在少女腕上的红绳微光闪烁,传递着温意,勾着少女转过身来。 冉繁殷笑笑:“不错,这次确实没哭。” 小徒儿心思实在是太过细腻,还好,她只有这一个小徒弟,心思细腻,那就慢慢来。 时间,是她们最不缺的东西。 “小宁儿,那你觉得那些被迫以寿命换修为的人呢?他们是否可怜。” 宁淞雾眨眨眼,有些犹豫。 冉繁殷拍拍迫不及待的小孩的脑袋,“好了,等我说完。” “方才那位阿信所言你还记得吗?仙师来这里其实是做了两件事的,其一是帮他们抵御了那些作祟的妖兽。” “你看这个村子,按理来说它背靠月华山如此宝地,不该还是村子的模样,至少……”她碰了碰有些残旧的桌子“不会是这种刚刚够生活的模样。” 宁淞雾接上话:“山中的结界的破口是正对着村子的,距离也不算远,应该是给村子造成过很大的麻烦……” 她缓缓捏拳,“所以,仙师就是靠剿灭了一些妖兽,取得了村民的信任,这才让他们接受了这种以寿命换灵力的修炼方式?” 宁淞雾思索片刻,偏了偏头:“可是这样,对所谓仙师有什么益处呢?” 替村民阻挡了妖兽,又传授他们这种邪术。 总不能是拿他们练术法吧…… 等等,练术法吗? 宁淞雾猛然心惊了一瞬,声音轻颤:“师尊,你觉得使用几十年的寿命换取一个练气中期甚至后期的修为,划算吗?” 若是划算,为何方才的天赐不过才加速生长了十几年? 冉长老心满意足地拍拍少女的肩膀。 不容易啊,可算是想到这一茬了。 “为师教你一道术法可好?” 看着小宁儿分外清澈的小眼神,冉繁殷温声道:“可以探查一定范围内的灵力波动的术法,本想等你金丹了再教你的。” 宁淞雾刚想开口,稚嫩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第41章 悟剑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双眼睛的。 宁淞雾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两个字她有些讲不出口,也想不出来,下意识咬了咬舌尖,侧过头去,不敢看眼前这一幕。 第87章 她莫名品出来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味道。 宁修洁同样注意到了今日出现在缺口处的是两个人,不是宁乐颜独自前来,但另一人似乎有意避开她的视线,偏头躲着,在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这孩子一点点的侧脸,有一点点肉,似乎被养的不错。 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轻轻撩动,她想到了什么,又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的,那个孩子,怎么会还活着。 她用尽全力去保去救了,可那个孩子分明是当着她的面断了气,装在木盆中,送入大海。 不会的,应该是宁乐颜新认识的朋友吧。 也不知这朋友是何身份,乐颜居然带她来了此处。 话虽如此,人却依旧有几分…… 魂不守舍。 宁乐颜率先纵身跃下,偏过头,“你快下来,一会儿月光就过去了!” 宁淞雾忙跟上,方一落地,宁乐颜已经快步走向被束缚之人,轻声道:“小姑,我这次赚了好多钱,给你买了一份特别好用的金疮药的,来试试。” 宁淞雾探入纳戒之中,随手握住一瓶秦思悦赠给她的疮药便是几百两银子的成本。 宁修洁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她,视线全落在宁乐颜身上,柔和温暖,带着一点点的笑意,“乐颜真的很厉害,不过下次要学会攒钱啊。” 宁淞雾握着药瓶的手抬起又落下,紧咬在一起的牙微微泛着酸涩。 宁乐颜撅了噘嘴,“我攒钱有什么用?小姑不嫌我笨,教我修行,我的钱都是小姑的。” “我教你什么啦?这些都是九州之上的修炼法门,你要谢谢九州上的人呀。” 不长的一句话,宁修洁讲完之后便停下喘了许久的气,额角亦是冒出了涔涔冷汗,她的身体已经快被压榨到极限了。 宁乐颜心疼她,让她不要再讲便要开始上药,阴影之中,女孩开口道:“用我的吧,应该更好用些。” 自落地后便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下的人缓步走了出来,手中捏着一方药瓶,低垂着头,高马尾好巧不巧自月光撒来的方向落下,将半张脸掩盖在阴影之下。 她在宁修洁身前蹲下,扭开药瓶,握住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温凉的药膏便涂抹在其上。 她静静地涂,宁乐颜收起了自己的药膏,而宁修洁……彻底陷入沉默之中,任由她随意摆弄这双手。 似乎是太静了,宁淞雾开始没话找话—— “这是上云宗的秦思悦长老给的药膏,她是我师伯。” “我师从冉繁殷长老,冰灵根,修剑,二十多岁了,如今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对了,贺兰长老说我若说能见到你,让我帮忙带一份道歉。她说,很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被施加缚灵锁的人是你,真的很对不起。” 宁修洁泣不成声,竭力摇头,“这没什么的,这没什么的,你抬头好不好,你抬头好不好。” 宁淞雾想过见面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她甚至提前规划了许多的话,以求在见面时不要太沉默无趣,至少两个人不能太尴尬。 还好,她想多了,母亲不会让孩子陷入无边的尴尬之中,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便是最好的回应。 但宁淞雾还是需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她吸了吸鼻子,道:“我叫宁淞雾,冰灵根,自幼无父无母,在上云宗附近吃百家饭长大,得冉仙子青睐,收为亲传。” “我……我因为一些事情,见到了成韵欢前辈,她告诉了我一些和域外有关的事情,所以……我来了。” 她顿了一瞬,道:“对不起。” 宁修洁早已失去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摇着头,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被铁链捆缚的双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来。 宁淞雾忙说:“你稍微等一下。” 言毕,正要起身,衣角忽然被拽住,女人竭力摇头,“你走,你快些走,这里不是你可以撼动的,你快些走。” 女人字字泣血,握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 宁淞雾轻轻勾了一抹笑容,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况且,不只有我和我的朋友,还有一个人也在等你。” 她褪下手指上的小空间,塞进宁修洁的手中,哪怕什么都没说,女人也意识到这戒指中别有一方天地,而这方天地中装着至为重要的一个人。 “韵欢,在这里?” “是的,她也在等你,所以……” “你带她走!我没有任何的灵力,她身上也有伤,你……你还只是元婴修为的小修士,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 “乐颜,你最听姑姑的话了,带她走,带你的……”宁修洁咬唇,下一瞬,叹道:“你跟你的表姐,一起离开,听话。” 宁乐颜大概猜到了这个看起来高高的冷冷的姐姐的身份,但听到自己的姑姑这样说还是自心底觉得惊讶,听到宁修洁让她也离开更是惊讶,“不行,小姑,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你身上那些伤,不行,我不走,表姐我送你出去。” 宁修洁却是匍匐着爬了一步,拽过她垂落而下的袍子,如水的秋眸却是看向宁淞雾的,道:“乐颜是我兄长的遗腹子,兄长与宁远月政见不同被她诛杀,只留下了乐颜。她的经脉天生与宁家子弟不同,所以我教她修了九州陆上的功法,她很有修炼的天赋,你带她走……不求亲传,但也可以换个地方生活……” 第88章 宁淞雾:“你还记得怎么控制灵力吧?” 宁修洁微愣,她已经被束缚了几十年了,虽然还记得控制灵力的方法,但她都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灵力,经脉早已枯竭,四肢也愈发无力,况且缚灵锁还在,这是什么意思? 宁淞雾继续说:“不仅需要控制,还需要伪装,你要记住现在的状态,并且继续以这个状态示人。” 宁修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点了点头。 出发前,猫猫长老耳提面命的开始补灵阵的方法浮现在宁淞雾的脑中,她以指为笔,在空中勾出一道道开启机关,身形变换间踩着极复杂的方向变换按在符纸之上。 大阵之上,缚灵带来的森幽气息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但整座阵却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若是向内求不得,那便向外求。】 【等我变厉害了,我一定要打回去,嗷,宋义师兄是吧,等着!!】 【好疼,他怎么不提醒我这么多小伤口呢。】 【咦,剑意原来还能不伤衣服,直接割破皮肤?】 不见得,这反而是最聪明的才对。 因为这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打一架,你赢了,你的身份,我替你保密。” 仅仅从贺兰长老的弟子和不是魔族两条消息就推测出她的身份不简单,从而借此提出战斗请求,这人只是直了点,但一点都不笨。 罗笙双指夹过没用什么气力的长剑,一点点推向一侧,淡声道:“贵宗在上云宗应该会停留几日,烦请走正常流程申请。” 江茫道:“有钱,不知道怎么申请,现在打。” “我帮你申请,后日见。” 待罗笙走远,江茫偏头看着一副劫后新生模样的蒋悦,轻声道:“好了,申请好了。” 蒋悦:……啊对对对。 * 临近比试时间,两宗长老依着约定分坐两侧,中间则是主峰上的练武场,提前筛选过的弟子业已在两侧站定,只等一一上线。 冉繁殷谢绝天成仙门请她过去一叙的请求,温声道:“本座尚还病着,万不可度了病气给明德道人啊。”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明德道人也不好坚持,拱手做礼便作罢。 冉繁殷挑了处舒适的角落,贺兰眠眠坐在一侧,微眯双眼,盯着远处正和掌门谈笑的明德道人,十分不爽,暗暗传音:“这老头,怎么跟你聊完就去找岑染了,怎么不去找老二老五。” 冉繁殷闷咳几声,无奈看她,“你怎么和宁宁越来越像了?”言外之意,怎么越长越幼稚了。 “就是看他不爽。” “好了,和本座聊是因为若干年前那场战争,剑仙彼时还是闲散游仙,顺手在天成仙门应的战,是老朋友了。和岑染……需要本座给你这个无理取闹的小猫解释吗?” 贺兰拱了拱鼻子,轻哼一声,不知从何处变出来温水,递给冉繁殷。 这边不再闲聊,纷纷将目光投入练武场中,弟子们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这场比试选用车轮战,双方各十人,哪边先打完最后一人就算失败,主要是剑修刀修的比试,其余弟子均在看台上坐着围观。 无需过多叮嘱,双方弟子行礼后均握着剑站定,待结界升起,刀剑抵在一处,火花纷飞。 一开始还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上云宗占了上风,不过上了三个人,却已经将对面打到了只剩两人。 直到一位白衣女子抱剑跃上擂台,并不行礼,只冷寡着一张脸道:“江茫。” “宋义,请指教。” 结界升腾而起的瞬间,无数条藤蔓自擂台的缝隙钻出,宋义唤出的水影像是藤蔓的助力,帮着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壮,江茫也在此时抽出了长剑,幽绿色的窄长剑身在藤蔓的缝隙中泛着冷光。 江茫脚下发力,一柄长剑重重向下一点,剑尖抵上宋义手中水剑,手腕回勾,缴着长剑带向自己一侧。 宋义咬牙夺回长剑,堪堪后退半步,幽绿色剑身却紧紧跟了上来,直奔握剑那侧的肩头而去。 “这江茫竟是木灵根。”贺兰长老感慨道:“定有很多人劝她学医,能在剑术一道上走这么久,真不容易。” 贺兰双手托脸,“心志坚定,出手利落干脆,战意昂扬。能不能把宁宁从雪里扒出来,让她来学习学习?” 冉繁殷本还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场中战势,闻言,颇为好笑地看向贺兰眠眠,“你去扒。” “重点是这个吗,师姐?重点是宁宁到现在打架还太乖了不是吗?注重防守,一副不愿伤人的模样,哎。” 冉繁殷抬手点着侧额,心中无奈。 天性如此,如何强求呢? 若宁淞雾同大阵的关系真的如她所想,那以守为主,不能伤人算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守则了。 能怎么办呢? 点着侧额的手指一僵,周围传来阵阵惊呼。 场中,江茫单剑一往无前,直直压上宋义前额,将他逼退到场边,宋义抬剑拦着这幽绿剑身继续下压的动势,半个身体已经压上外缘,堪堪悬在空中。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一咬牙,单脚落地借力,巨大的力气推着江茫倒跌好几步,未等江茫反应过来,层层水影浮现在他身边,不再是能助力藤蔓生长的柔软水雾,而是轻触一下就能在肌肤上落下点点伤痕。 第89章 自上场便一言不发的江茫轻啧一声,一根根藤蔓自护手向后伸展,在她手上勾出一圈防御,而后,她十分坚定地向前冲去,在水影融为剑意前直冲过去,不顾脸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伤痕,撩开水剑,一剑刺入宋义肩胛,止了他的攻势。 江茫轻轻收剑,冷声道:“结束。” 宋义拱手:“姑娘剑心坚定,是在下输了。” “嗯,对。”江茫留下这句,而后转身退回场边。 嗯的是剑心坚定,对的是他确实输了。 场边,饶是冉繁殷都忍不住翘了唇角,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但傻乎乎的孩子,确实担得起剑道天才之称,一路战至最后一人,眼看着方才掉了脸色的明德道人渐渐恢复笑意,上云宗这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再那么轻松了。 在江茫出其不意地从身后反手刺出一剑后,最后一人也被逼至练武场边缘,只消女人重重一点便可直接出局。 岑染放在身前的手早已紧紧捏拳,关节泛白,到了此时此刻,又缓缓放开,松了一口气。 罢了,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再去强求。 败了,便败了吧。 不过是这些孩子都需要好好磨炼一番,加大训练量势在必得。 女人轻轻摩挲上扳指,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同贺兰眠眠开口,如何去请那些妖族前辈出手。 谁料想,在这关键时刻,场中冷然剑士忽然放下剑,大声说:“我认输。” 众人静了几秒。 看到明德道人唇角凝固的笑意,岑染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艰难压下嘴角,威压甚重,扬声问:“江茫师侄,发生什么了?为何突然认输?” 【嗷,怎么能打女孩子的脸呢!】 【这个是不是先前梦境中的那个人给林玉雪涂的药啊?】 【看来不是了。】 彼时岑染同贺兰二人正在做最后的盘点与部署,门被扣响后,二人外出一瞧—— 江茫怎的被送到这里来了,还一副陷入昏迷的模样。 好在送她来的人不想二人费劲猜谜,留了一封信,就妥帖地放在江茫的胸前。 折得七零八落的,也就比废纸团略好一些,但不多。 贺兰眠眠皱着眉捡起这封信,展开,一瞬间被这字丑到闭了闭眼。 也不是丑,就是太过狂放,太不符合她的阅读习惯。 岑染顺势将纸张拿过去,就听得某只猫在一旁嘀嘀咕咕道:“你应该能看懂,你跟这个的字儿也差不离。” 也不用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再说她已经在练字了,但是无甚进展,她能有什么办法?就跟写话本子这事儿一样,她真的努力了,但是上苍看不到她的努力并且一次次关上了她的门。 她能有什么办法! 岑染深吸一口气,看向这封放荡不羁的信,书此信者应是一位极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用词相当随性—— “致上云宗诸位, 哎呦一两千年没这么正经了好不习惯,算了,不正经了。 江茫这姑娘呢,我给你们送过来了,你们也都挺聪明的应该知道怎么用吧?(听说你们找到了克制源毒的方法,所以我也只是帮她压制了一下,而彻底拔除这就需得你们来做喽。) 但是呢,你们记得要好好跟人家说,这姑娘有点自残倾向,可别真把自己当棋子说去死就去死了。(哎呦,说起来我就害怕,我不就一句话没说到,这孩子居然想把自己献祭给我,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另外呢,不用担心小冉儿和某个憨货的去向,她们有她们需要了解的东西,你们放心地走,不多时她们会追上的。(别硬要留下等她俩,听话,我还能坑她俩不成。) 再其次,别问我为什么帮你们,没办法啊,有点实力有点脑子又有点运气的只有你们了,感谢你们的祖师选址眼光不错吧,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定然会庇护着你们,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 最后,请替我向宁修洁、成韵欢二位问好,不能亲自见一面坐下来吃顿饭真是遗憾,在下真的很欣赏二位和二位家的憨货呢。(真的,没有咬牙切齿。)” 署名——爱你们的,你们的前辈。 之后似乎写了个名字,但是被人用笔狠狠划了几道,只剩一团半干墨迹,足以看出这信是在多么急迫的情况下写的,以及…… 贺兰眠眠沉思良久还是询问:“看起来这应该是另一位同宁儿身份一致的人,所以她为何要问宁修洁和成韵欢好?” 岑染耸了耸肩,面色依旧凝重,只能道:“我哪里知道呢,不过还是要谢谢处处帮助咱们的人了。” “那便……离开?” 岑染郑重点头,恰好此时前往仙门辞别的二长老回来了,同二人交换了信息后叹了一声,道:“本想再待两天,让孩子们再长长见识的。” 岑染将信扔进他的怀中,半是讽意半是冷然道:“也不缺这点见识,接下来才是长见识的好时间啊。” “现在就让留在宗里的人开始加固护山大阵,请药宗移居青叶峰,那二位按着先前所言前往东海沿岸。” 她轻轻拉着衣袖,呵笑一声,道:“既然要玩,那便试一试这仙门之深浅吧。” 冉繁殷脑内的所谓系统仍在故弄玄虚地讲着如今之情况,诸如九天之下有三千小世界,而她如今所在的便是其中之一,一个没有修仙道法的世界。 第90章 「奥对,因为没有道法,所以你的灵力在这里也不能用哦~」 她如今“穿越”到的这具身体是一位老师,姓林,系统赞誉她为温婉大方,能力超然。现在是临近“下班”的时间,她可以收拾一下面前的东西,然后出去随意逛一逛。 「也不算太丢你的人对吧?你接下来就需要扮演好这个人,然后……」 冉繁殷从嗓中挤出一声笑,脑子里的声音顿了一瞬,瞬间炸毛,「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没有,就是想问问前辈。那个面具您喜欢吗?” “系统”卡了一瞬,似乎有几分慌乱,「什么面具?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所以你……」 冉繁殷正了正声音,道:“在我们进来之前,您说了,这里是幻境。” 萧晚澄无语了。 她想逗逗这人都不行,怎么这么直接地就戳破她的小心思啊,可恶。 怎么和那个家伙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直啊! 没意思。 遂,她无聊道:「行吧,你都知道了,那你玩去吧,不用着急着离开这里,时间流速不一样,你来得及。」 言毕便要离开,冉繁殷忙拦下她,问:“若是我想离开这里,该怎么做?” 「大喊三声系统系统我爱你,我就让你走。」 萧晚澄忽觉背后一凉,好似有什么人越过了无穷迷雾在死死盯着她,盯得她心虚,忙说:「开玩笑哈哈,你想走的时候动用灵力,自然而然就脱离出来了。现在别用!我只能送你来这里一次,你还是看一看吧。」 「在这里你会得到很多答案,别急,别急。」 「玩儿去吧。」 冉繁殷:…… 她莫名觉得有几分被戏弄了的感觉是什么情况?她真的不可以动手破坏这里吗? 虽然现在就可以唤出灵力还实验一番,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好不容易来到了宁淞雾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她还是想看一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以及寻找一下这人所说的答案。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少女探头探脑看了一圈,钻了进来,小跑到冉繁殷面前,“林老师,您下班了吗?” 冉繁殷从善如流地点头。 眼前这少女正是彼时还是个小姑娘的宁淞雾,十六七岁的青涩模样,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看着她时总带了几分腼腆,露着几颗牙傻傻地笑着,一身浅蓝色的宽松衣衫,露着两条胳膊。 看到这儿,冉繁殷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好清凉的上衣,这个时代的衣着风格竟然是这样的吗? 见她点头,宁淞雾惊喜道:“那,那今天是周六,老师稍后有安排吗?” 【要是是的话也太惨了,攒了几个月喂给一个坏人。】 【是哦,梦境里那个,为什么那么像我呢。】 【还有上次梦到的阿笙,为什么说她把尾巴分我一条呢?】 【……好棒的回答。】 【罪过罪过……】 【想看,想看。】 【可我今日败给了宋义师兄,后几日……】 【你是全知全能的系统,你问我啊?】 【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感觉未来已经被我搅得乱七八糟了。】 【……能不能给点有效信息?或者你告诉我,怎么修炼剑意吧?】 【!可是剧情里的她,出场就是大乘晚期。不过五年,足够她从中期突破到晚期吗?有点难吧。】 她愤愤不平地下了最终结论。 冉繁殷不回头都知道虚空中有只小嘴翘得能挂茶壶了。 待小二引着两人找到房间,关门离开,冉繁殷施然摘下帷帽,转头挂在了宁淞雾的头上。 宁淞雾:……? “看看小嘴能不能在薄纱上顶出一片呀。”冉繁殷笑着说,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 女人挑眉,这样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吗?看来她话本子看的还不够多,还得研究研究。 贺兰也没有说过她这样的动作有问题啊。 应该……没有吧。 冉繁殷陷入自我怀疑中,宁淞雾趁此空档摘下帷帽挂在一旁,自纳戒中取出一床被褥。 转身就铺在了地上。 “作何?” 宁淞雾蹲在地上铺展被褥,正色道:“只有一张床,师尊睡床,我睡这个。” 冉繁殷走过去想勾起小姑娘的胳膊,谁料小家伙钻被子的速度堪称一绝,她还没勾到,人已经裹成了蚕蛹。 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唇角微挑,“师尊,早些安歇。” 女人蹙了眉梢,“上来,凉。” 宁淞雾无语片刻,眨眨眼,“……师尊,我是冰灵根修士,不怕冷。” “再说,这样裹起来不冷的,你放心,快些安歇吧,师尊不是还想看看那个所谓仙师吗?明日早些出发,回来应该能看到。” 看着冉繁殷略有几分惊讶的表情,宁淞雾在心底哼哼几声。 冉繁殷哭笑不得,所以还是个骗子是吗? 宁淞雾看她不动,默默又把自己裹得紧几分,身体力行表明一句话:我打地铺。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摇摇头,干脆顺了小徒儿的心意,对着只露了一双眼在外的少女温声道了句夜安。 冉繁殷极少做梦,年幼时几乎没有,自娘亲仙逝后,思念至深时才会偶尔梦到些过去的事。 第91章 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美梦。 不知为何,偏在今日梦到了她那淡漠寡情的娘亲。 女人一袭重紫长袍,头戴莲花冠,手中握着通体墨黑的长剑,此剑名为夜寒,同她的主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寒意森森。 她有一双最为招情的桃花眼,却天生寡情,眼中只有淡漠薄霜,哪怕面对她的女儿和养女也是如此,寡淡至极,不善言笑。 往常冉繁殷多梦到的都是被督促着修行练剑的场景,在梦中也得体验一下曾经的叫苦连天。 但这次却是一个全新场景,她鲜少梦到的场景。 女人施然走入一处洞穴,冉繁殷便跟着她进去,一路无光,直到一块散着幽蓝冷光的石头出现。 冉繁殷自然是认得这里,是她的娘亲守了一辈子的自上古传下来的守护大阵,名为绝天阵,落在上云宗内,也便守护着上云宗。不过,也有传言说这阵全力运行时甚至可以护住整个东南,不仅仅是上云宗。 如今,守阵一务自然落在她的肩头。 可为何会让她梦到这里?娘亲还在时,她从未来过此处的呀。 不等她继续疑惑,梦中人抚上散着幽蓝冷光的石头,声音中难得有了温情,柔声道:“本座也算是守了你逾千年了,如今大限将至,有事相求,你可愿意?” 石头闪了闪,算是回应。 “本座尚有二女留于人世,你可得替本座多护着些她们啊。”女人声音轻颤,抚着阵芯石的指尖微微泛白,“也许不用本座说,你也会守着殷儿吧……但可不能只守她啊。” 冉繁殷呆在原地。 娘亲从未同她同眠眠讲过这些。 幽蓝的神石忽然白光大盛,刺得呆立之人双目泛酸、发痛,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渐凝,缓缓飘落一片雪花,而后银剑刺出,雪花稳稳当当落在剑尖。 白光渐退,一张成熟了许多的熟悉面庞出现。 哪怕成熟了许多,少女的脸上还挂着点点怯意,分明是十分利落干净的一剑,看到她收势却缓了许多,小心翼翼支着那片雪花,软声道:“师尊,生辰快乐。” “我觉得,这片雪花背后极强的控冰能力,就是如今的我能给师尊最好的生辰礼了。” “师尊,可是开心?” 十分陌生的酸涩情绪荡开,敲着女人的心尖,一下一下,重若千斤。 冉繁殷倏地睁开眼,下意识摸摸脸侧。 已经凉了的泪痕挂在那里,提醒她方才所梦到的一切并非虚妄。 她和衣坐起,借一室戚冷月光走到窗边,扶着窗棂,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为何会梦到她从未知晓过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娘亲身故前留下的话语,留给绝天阵的,而不是她的。 下弦月挂在无星夜空,幽幽散着冷光,透过窗棂,洒在昏沉室内。 冉繁殷看向沾了一身冷白月光的少女,神色复杂。 那是未来,还是过去? 可那泛着怯意的软柔表情,让她直觉这不是她的徒儿,至少不是眼前这个。 她忽然想起两次徒儿出事时,本就羸弱的心脏忽然被抓紧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她甚至还能莫名其妙听到这小姑娘的心声,彼时她就怀疑这姑娘同她是否有些更深层的联系。 结合如今这个梦,讲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又多了一道。 第42章 崽啊 阿信挑了一条小道,三人一路走一路聊,更多的是冉繁殷同他搭话,一点一点套了不少信息出来,比如他所在的村子就在山脚下,名为华容村,便是蹭了这月华山的名讳,给村子求个平安。 冉繁殷:“华容村同月平镇可是很近?不知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月平镇上的仙师度化?” 阿信呵呵一笑,回道:“实不相瞒啊姑娘,这仙师早就来过我们村了,你别说,他还真有点本事。” “真的吗?具体是怎样的呢?” “姑娘既然都来了月华山,往回走也避不开月平镇,不若就自己去看看好了,老头子我也讲不清的呀。” 冉繁殷闷咳两声,白纱轻颤,随后才弱声应了一句好。 跟在身侧的宁淞雾捏紧了攥着的袖口,悄无声息调动灵力,控制着两人周身的温度。 冉繁殷挑唇笑笑,小傻瓜,她在做戏都看不出来吗? 果然,阿信沉默许久,又问:“姑娘身体不好?怎么身体不好还跑这么远?” 这次倒不用她接话了,宁淞雾应道:“是我太蠢笨了,我们本身是打算去赏一赏所谓的花海绝景,结果我带路都带偏了,这一来二去,才跑了这么多冤枉路。” “也是,看二位姑娘的打扮,应是富家女子?下次出来还是带些侍卫仆从的好,这次若是遇到了深山的那些怪物可就不好了。” 冉繁殷讶然:“这里还有怪物?不是豺狼虎豹这种吗?” “哎,不是啊。实不相瞒,以前我们村子也因为这些怪物死了很多人呐,后来仙师出现请神灵庇护我们,还……”阿信摇着头,声音却戛然而止,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制一般,忽然就断了。 沉默片刻,他才重新开口:“已经到了山外了,老头子还有药草未采,二位姑娘自行离开吧,切莫再迷路了。天色将晚,怪物会越来越活跃的。” 宁淞雾点点头,道了声好,并不打算追问。 第92章 周围灵力波动确实发生了变化,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她们确确实实被一位似乎不会运用自己体内灵力的修士带出了结界。 没有使用任何的术法。 只是阿信看着两人——特别是带着帷帽的成熟女人,犹豫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开,只是步伐有些迟缓。 像是想要提醒两人什么。 直到人影消失在远处,宁淞雾这才低声问:“师尊还难受吗?可是受了方才的阴冷的影响?” 冉繁殷笑了,虽然无奈,但丝丝缕缕因此而生的暖意紧紧攀附着她,手心温度都升了些,反手握住那只一直只攥着她衣袖的手,温声道:“你看,很暖和,不用担心。” “那就好。”宁淞雾松了口气,这才将话题转回正轨:“按着阿信所言,月华村应该是接受过所谓仙师度化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愿多说。师尊,可有那种禁言的禁制?” “有,但他应该没有经受过,他只是不想说,而不是不能说。”冉繁殷说着,抬手便在少女额前点了几下,含笑道:“你现在喊一喊我的名字?” 少女努力张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这才是被下了禁制的模样,他应该是没有的。”冉繁殷笑着解除禁制,揉了揉少女的头。 冉长老继续说:“不过如今也不能说这仙师度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依着阿信所言,这里的结界应当是出了问题,妖兽影响了华容村的正常生活,仙师应该是做了什么,帮了华容村,又收走了一些东西。” 宁淞雾沉思片刻,问:“师尊,月平镇是不是就是林玉雪当时登记的家乡?” 冉繁殷点头,白纱轻晃。 思及此处,宁淞雾抬头,沉声道:“师尊,我们去华容村看看吧。” “正有此意。”冉繁殷克制住想摸徒儿脑袋的冲动,温声回复,捏捏宁淞雾的手,“还以姐妹的身份?” 宁淞雾脸红了,低声道:“抱歉,师尊,僭越了。” “为师提出来的,又不是你提出来的,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师尊。” 为了不引人注目,加上村子离此处并不远,二人干脆就走了过去,到华容村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村口还有几个小孩儿在踢石子玩。 石子骨碌碌转了过来,最终停在了宁淞雾脚侧,她顿了一下,轻轻踢了回去。 方才不小心将石子踢过来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拦下自己的石子,扬声和身后的小伙伴说:“我没有踢丢,不可以惩罚我。” 又转过来糯声道:“谢谢你们啊,漂亮……姐姐……”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低声叹了一句:“哇,好好看啊。” 宁淞雾笑了,蹲下来拍拍小姑娘的头,“你在夸我吗?” 冉繁殷垂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移开视线。 “另一位姐姐挡着脸我也看不到啊……”小家伙揪着衣角。 不远处,一起玩的小朋友们催促道:“小桃,你在干什么?快过来啦,或者你把石子踢过来。” “马上,这边有漂亮姐姐,我马上来。”小桃扭着身体回应,脑袋要转不转,似乎是舍不得从眼前人身上略过。 “什么漂亮姐姐啊?”几个小朋友跑过来,不约而同叹了一声。 宁淞雾不好意思摸摸脸。 也没有这么好看吧…… 她都快被盯羞愧了。 宁淞雾轻咳两声,尽量温了声音问道:“小桃是吗?你的娘亲和爹爹呢?” “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冉繁殷上前一步,温声道:“小朋友,可以带我们去拜访一下你的娘亲和爹爹吗?” 若说青色的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好好听,这位紫衣姐姐说话就更温柔了,好像……好像镇里最好看的那个姐姐! 小桃舔了舔下唇,努力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你们先踢着,等我回来!” 小桃的家就离村口不远,远远便能看到两个人在门口坐着乘凉。 【两年从引气入体到金丹后期,绝世天才都没你速度快啊。况且邪修已经被发现了,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她太急了,这是想做什么啊?】 【我懂一见钟情,但罗笙你是不是有点太黏着柳若映了,到底为什么啊?这对的情感到底怎么开始的?!!】 【这个臭屁的死狐狸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妖王?!她配吗!!】 【贺兰长老太厉害了,两年前还是个木头,如今已经能熟练犯贱到欠揍了,太会养徒弟了。】 【啊,师尊的声音真是听几次都会疯狂动心。】 【杀意,杀意怎么带……】 【师尊,我们所做的都是有用的,有一些东西真的被改变了。】 【我再努力努力,一定可以改变你的结局吧。】 【那可太有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她连介绍你出去都不行,倘若去了内门你二人的关系就更为……” 冷眸怒视生生打断了秦思悦的话,那双眼本就无甚情感微微一冷就让人害怕,如今这更是带了极深的寒意,对方才那句话的寒意。 好嘛,不劝了嘛。 秦思悦微扶额,“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她吗?她生的真的是这个气吗?要本座说,你不若就去内门待几天,让她也冷静冷静……” 第93章 “不去。”女孩这一次的态度倒是分外果决,声音坚定到秦思悦都不由自主地质疑了一下自己。 她是真的想错了吗?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了解冉繁殷,那人若是真的生气了怎么还会给宁淞雾留下让她去内门的选择,怕不是当场就不会再让这人有再见光明之日。 一般留了这样的后手,她想要的就是分开冷静冷静,主要是冷静她自己的那一份。 ……怎么说呢。 两个嘴巴上锁了钢条的女人。 秦思悦又叹一声,可一想到今次临出门时兰樾翻来覆去跟她说这孩子前两天淋了两天的暴雨是多么多么的可怜,她一颗不怎么善良的医者心也没办法扔下这不管。 大有一副,若是秦思悦不管,她可就要上朝暮峰管一管这闲事的意思。 快算了吧,好好歇着吧。 只是无论她怎么说,这孩子怎么就不为所动到这般地步,死犟。 师徒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把一些真相告诉眼前这孩子,说不定……她会离开。 显然很难,这孩子对冉繁殷的依赖与信赖才是到达了极点。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旁敲侧击一二,让这小姑娘明白冉繁殷的“良苦用心”,也别在这儿傻跪着了。 果然,宁淞雾闻言后陷入沉思,许久:“长老,我还有一事想问。” “你问?”能想到问问题就是好事。 “师尊内腑有伤,又不让我帮忙。养心莲快用完了,可还有其他的药材可用?”女孩目光忽地亮起,炯炯如火,像是终于找到了站起来的意义那般。 “来,张嘴。” 得了闲空,冉繁殷便专心培养自家这个方才被这捣蛋猫引导着化了形的小狗崽子,甚至还养出来了几分温情的味道,就比如此时此刻。 贺兰眠眠坐在一旁吃饭,一筷尖菜刚添进碗里,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师姐今日一身松散白衣,头发亦是随意披着,正挂着温温的笑意喂小狗崽吃饭。 那三头身的小人更是开心到头顶的绒毛耳尖都在打颤,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嘚瑟的不得了,身上也是很明显被仔细装扮过,小花衣服下两条腿架在椅子上晃悠晃悠。 “真是丢我们妖族的脸。”贺兰眠眠小声道,不满地戳了戳面前的饭。 思来想去,这忍不了一点,她干脆坐直了不满道:“师姐,你这都快把小五宠上天了!她这样怎么学着做个人类,怎么融入社会啊?” 冉繁殷慢悠悠转过来看她,轻嗤一声,“当初谁非要赖在我怀里才肯吃饭的?” 贺兰埋下头哼哼唧唧表达着不满。 冉繁殷无奈一笑,拍拍小家伙的背,温声道:“你先自己吃,师尊和贺兰长老说一会儿话。” 言毕,又看向那只糯糯唧唧的小猫,伸过手揪一揪猫耳朵,“说你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捣蛋猫。” “再说了,我们小五现在也有新名字了,不许再叫小五了。” “嘁。”贺兰很小声地嫌弃着。 不就是某个小雾惹生气了而且不叫哄嘛,现在不让叫小五了,早几天干什么呢? 不过新名字也确实好听,冉如锦,师姐如今关系亲切之人又多一人,按理来说她是该高兴的。 但是总觉得在看两个幼稚鬼闹别扭。 秦思悦便是在这时施然走了进来,贺兰一看来人,笑着招呼她过来吃饭。 秦思悦坐下来,扫视一眼桌上的菜,温声道:“这桌上少了个人啊。” 冉繁殷微微垂眸,漫不经心接话道:“她乐意跪着就跪着吧。” “不跪着,你也不让她进来不是吗?” “……” 秦思悦笑了,揶揄道:“不过,没事,她也没在跪着了。” 贺兰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你把宁儿劝去内门了啊?” “不许叫她……” “师姐!重点是这个嘛?她要是真去了内门,以后想来长老峰就要走很长的申请流程了,你这……” 秦思悦淡然道:“没去内门,向西去苍城摘苍山雪莲去了。” 贺兰眠眠方送的半口气还没落进怀里又狠狠提了起来,“她摘什么去了?” “苍山雪莲。”秦思悦重复了一遍。 “就那个被神兽白泽守着的苍城?不是,秦师姐你……” 冉繁殷恰在此时幽幽开口,温声道:“她愿意去便让她去。”她顿了顿,道:“如锦自己用饭吧。” 言毕,起身离席——尽管在旁的人看来更似是逃一般得离开了此处,只是尽力在稳着步伐。 她轻轻掩上门,将屋外二人关于这雪莲该不该摘的激烈讨论挡在门外,微微垂眸,下睫已经有几分润湿。 喜欢送死是吗,喜欢冒险是吗。 【剧情怎么提速这么多啊。】 【怎么还能这样提速的哇!】 【这段剧情这么多,思来想去就一句话……】 【……好烦,这有什么好笑的。】 【若我做的更好一些,是不是可以让她多看我些。】 【是对我笑的哦,哼哼。】 【都羡慕去吧。】 冉繁殷笑意更盛。 多大个人了,怎的还和好多年前一样的,孩子心性。 第94章 她撩了衣袖,正欲探过手去揪某人的脸,房门忽地被扣响,甚至不等她说请进,罗笙便径直冲了进来—— “蒋悦被江茫送了过来,正在前厅,掌门说让我们快些过去。” *一段时间以前* 与仙门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热闹场景不同,江茫身边向来都只有一人。许多年前方入仙门时,蒋悦便笑着蹭在她的周围,不管她是如何冷脸如何不谙世事,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二人一并从外门弟子到内门弟子,从副掌门的亲传到掌门老祖亲传,蒋悦始终赖在她的身边。 太近了。 江茫想,二人离的确实太近了,近到众人的眼中只有她这个所谓的剑痴的名头,却看不到蒋悦的身影。 蒋悦其实相当优秀,在转入掌门门下之前,她在修为上最多也就落她半个小境界,精于控法,控法之天赋连她都十分羡慕,在控法之余还有精力修行一些剑法。 是江茫锋芒太锐,挡住了蒋悦本该拥有的光芒。 也幸而江茫锋芒太锐,让那无魇尊主将蒋悦看作是买一赠一的赠品,毫不在意。 江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洞穿的伤口,忽有几分庆幸。 还好,还好她想的不错,那上云宗众人确乎算得上是有本事的,竟能反过来克制她体内的这经由无魇尊主灌入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还她片刻的清明。 蒋悦收好药罐,转过身来正对上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心下微颤,失声问道:“师姐,你好一些了吗?” 江茫撑着自己要坐起来,蒋悦忙搭把手,心底鼓点更盛。 自从拜入无魇尊主门下,她的师姐便好似彻底沦落到剑中世界一般,每日堪称无知无觉,修为更是不正常地猛猛提升了一大截儿。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清明透澈的眼睛了。 江茫匀了一口气,道:“小悦,你可以帮我取来我放在另一间房的纳戒吗?” “师姐……” 蒋悦莫名觉出来了许多的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只是一颗心跳的七七八八,脑袋里一簇簇冒着的都是不安的预警。 要出事,肯定是要出事。 江茫轻轻摇了摇头,按着她的手,道:“我现在过不去,所以拜托你了,帮我拿一下。” “师姐,你若是有什么安排或是想法,一定要同我讲清楚。” 江茫虚弱一笑,道:“你且去,不必担忧。” 蒋悦不好忤逆她,只得一步三回首地出了门,待她消失在转角处,江茫松了一口气,扬声道:“阁下等我良久,还不愿出来吗?” “呀,小姑娘好生敏锐呢。”角落里,一抹红色倩影渐渐浮了出来,女人怀抱一女孩,快走几步,在江茫身前蹲下,盯着她身上那道伤口片刻,道:“好生暴力一小屁孩,不知道跟谁学的。” 江茫对她本就提防,如此被盯着看,更是谨慎,试图退离几步脱开这人的注视,忽地被揪着胳膊。 “别动,想破局就别动。” 本还被尽数压制的灵力渐渐流了几寸出来,江茫面色微变,正要阻止她,唇侧忽被按上一根手指,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嘘。” 渐渐的,她放松了下来。 灵力流出为她恢复了些力气,但那抹东西并未卷土重来,还被宁淞雾反打入她体内的灵力压制着,保持着她的意识清明。 萧晚澄觉得好笑,“小天这反应速度不错呢,估计查明真相也不远了。不过,道成老贼到底有什么毛病?” 宁晋钰接话:“毕竟天赋高的勤修苦练,好控制。” 萧晚澄:“你说的对,这一群傻子。” 傻子本傻沉默着看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很想插话,但无从下手。 终于,红衣女人松开了她的胳膊,悠声道:“小姑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茫:“送小悦去上云宗,刺杀无魇尊主。” 萧晚澄自认为自己品性极好,一般不笑人,但还是没忍住嗤她一声,“所以说你们这群剑修都是一根筋的憨憨,你刺杀道成老贼不是纯送死?” “所以我送小悦离开,让她去给上云宗那群人递消息。” “不不不,你也算得上是个高强战力了,这最终决战可不能缺了你。” 江茫迟疑了。 她从清醒以后这短短几个时辰,想了很多种方法却都未曾想过她还能活下来,更何况她就算活下来了,待那玩意儿反扑,她会再一次陷入昏沉的状态之中,如何作战? 至于这所谓的最终决战,想来那群人掌握的东西肯定比她多,便由着她们安排,她尽全力送消息过去就好。 今时今日竟有一人说她能活,这该怎么活? 她沉下心,虚心等眼前这位大能继续说。 萧晚澄嘻嘻一笑,道:“你接下来,要这样做——” - 蒋悦回来时,江茫正拖着浑身的伤在桌旁写信,见她回来,刚好落下最后一笔,慢条斯理地修书封纸。 蒋悦更觉不对,但还是故作轻松道:“师姐,你这戒指怎么乱扔啊?让我一通好找。” 江茫柔和一笑,招手让她过去,温声道:“小悦,你记不记得当初上云宗之行结束时,贺兰长老赠予你我一个东西?” “记得,所以……” “在戒指中找到它。” 第95章 蒋悦几下就找出来了那枚信物,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中是江茫递给她的信封,有些迟疑,“师姐,这是作何?” 第43章 思念 猫儿一愣,下一瞬已惊喜到幻为三花猫的形态,生生扑入一身薄暮烟紫的女人怀中,声音开心到发颤:“师姐你出来啦?你的伤都好了?” 冉繁殷入座,一双眼中水色潋滟,提起猫儿的后颈,作势便要捂自己的胸口,低声道:“本是好了,如今又被这好几斤重的猫儿撞出内伤了,可如何是好?” 猫猫下意识收了爪子,又谨慎地探出一爪试探地碰了碰眼前人的脑袋,“你是师姐吗?” 怎么闭关这么多年,变得……这般撩人了。 她脸都红了,毛色都粉了! “不是,是方才化形不久的小五变的。”冉繁殷没好气道,将这只捣蛋猫扔进岑染怀中。 她刚出关就看到一个顶着小狗耳朵和毛茸茸尾巴的小姑娘跌跌撞撞过来抱着她喊娘亲,天晓得有多吓人哦,这捣蛋猫闲来无事教小五化形还不多教一点。 险些,她家笨徒儿险些被吓傻。 想起某个傻货,冉繁殷含笑将目光投到练武台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身影火急火燎赶来,似一颗流星砸入场地,只是溅起的不是无边际的尘埃,而是自她周身缓慢散开的冰雾。 冰雾正中,女子身后浮着数柄冰剑,手中握持朝霜,拱了拱手,道:“上云宗,化神期宁淞雾,求教。” 看台之上沉默片刻,下一瞬便炸开了更为热切的讨论,一时之间,险些掀翻气浪。 宁淞雾当做没听到,随意拔出长剑,静等自己这位老对手回礼。 这四年多的闭关,她同冉繁殷静静待在无人打扰的深幽洞穴之中,度过了四年的静谧生活。其实也没有做很多不可言说的事情,毕竟运功疗伤为重,特别是发现她的灵力常态时也可以充当辅助后,二人先是集全力疗伤,而后便专心修炼,加之特殊功法辅助,临近出关时宁淞雾便已经达到化神中期,若是再修炼几日,突破到后期也未可知。 宁淞雾轻轻抚着衣袖,内心松松叹了一口气。 稍作休整后,她想起来了一件被遗忘到记忆深处的衣服,翻进衣柜中,好在放在了她最常放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是先前冉繁殷赠她的一套绿白衣衫,其上分有暗金沉银缝线,华贵但不张扬,很衬她如今的心境,很重要的是—— 宁淞雾看着冰镜中的自己,马尾高束,其上干练自若,手指顺着秀白的领口一路滑下,最终轻轻按在黑色腰带之上,握紧腰带。 她的脑海中并未浮现旁人身影,反倒是想起了一道已然阔别多年的翠青倩影,云雾挡在脸上,哪怕到分别之时也未曾散开让她看看。 【药宗,讨厌,讨厌,药宗。】 【也许师尊这么多年过节都是这般吧,前两年不过是多了个我,其实没我也可以的。】 【可是,我来这边……只有师尊了啊。】 【没有了没有了……这哪里还敢有……虽然也确实没了。】 【师尊好毒的一双眼,就这样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看不穿师尊,但我不想师尊继续不开心下去了。】 【虽然直接问好紧张哦啊啊啊啊。】 秦思悦冷声:“手。” 皓白一截腕听话地伸了过来,十分乖巧。 眼看着这人头都不动一下,女人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病习惯了。” “多谢夸奖。” “……”医生翻着白眼,压下手腕,淡声问:“她和大阵,什么关系?” 女人微撑眼眸,思索片刻,像是才反应过来指的是谁般轻唔一声,“问这作甚?” “别装。” “本座真不知道。”一脸无辜。 “鬼扯。” 女人阖目,懒洋洋道:“秦长老,为人师表,注意言辞。” 秦思悦偏头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的贺兰眠眠,“怕是烧傻了,你看她那个徒弟出关之后转交给谁比较好?” 猫儿紧紧咬着下唇,不敢说话,笑意被她压在舌下,一开口就会泄出。 冉繁殷晓她在逗乐子,眼皮都懒得掀开,拖着尾音道:“你看宁儿会不会跟你呢?” “将你能听到她心言的事告诉她,她自然会随我们离开。” “……”女人变了脸色,扶着椅子坐直,厉声道:“无论如何不许透露这点,心中所想本就无力拘限……咳咳咳……”还未说完就咳得直不起身,本就久病苍白的脸愈发苍白。 秦思悦拦下迫切过来要关心的猫,淡淡看她一眼:“平日里不是十分机警的吗?怎的今日关心则乱?” 贺兰绕过她,扶起咳嗽不停的人,轻轻顺着后背,眼尾微微带了点红色,挂在那张本就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脸上更显得可怜委屈。 秦思悦:…… 够了,她说够了。 她只是开个玩笑,再这样弄下去她真的要内疚了!! 艰难压下乱跳的眉心,长长舒一口气后,秦长老无奈道:“好了,行了,本座就多余来这一趟!” “咳……本座,从未如此说过。” 啊对对对,你是没这么说过,你养大的猫那眼神快把我吞了!秦思悦腹诽道,默默翻了个白眼,施然坐下,“这么多年来,你的火灵根和这些寒气总归是一个相互平衡的状态,虽易生病,但并未病的这么长过。最近本座都在想是哪里打破了平衡,思来想去只有你那山上久久不化的霜雪,可比这还冷的雪山咱们也不是没去过,彼时你也只是病了半月而已。” 第96章 冉繁殷正了正神色,仔细听着,手中折扇轻轻敲着掌心,这是她也在思考的表现。 “……但这毕竟是唯一的线索,仔细想去,这久久不化的霜雪同师侄有关,再想下去,师侄能利用阵法疗伤以及帮你疗伤,这是当年冉师叔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又恰好同这阵有绑定关系,守着这大阵。” “就这么仔细想下来,只能是这霜雪同绝天阵有关系,霜雪久久不化,连带着大阵寒气愈发浓厚,也便反过来影响到你这个守阵人。” “所以……”秦思悦并拢双指,轻轻敲着石桌:“你还瞒了多少,仔细讲来。” 冉繁殷心下一惊,却又了然,毕竟她的师姐妹兄弟之中没有蠢笨之人,他们只是不想思考,眠眠也只是惯常装个岁月静好,若是仔细想来,发现一些小线索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是…… 冉繁殷柔了脸色,清浅勾唇:“本座若是知晓,便好了。” 秦思悦盯着这人轻松随和的脸,许久,淡声道:“行,本座信你,那你且病着吧。” 女人低顺眉眼,微声道好。 装,继续装。 几人又坐了会儿,直到素夜送上茶来,秦思悦端上温茶,轻轻吹一口,这才回到了晨会商定的议题。 “再过几天,天成仙门要来咱们宗门交流学习几日,派了执法长老随队,队中有据说是目前元婴修为中的剑道最强弟子。”女人顿了顿,继续道:“据说,很仰慕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随心把玩折扇的人说的,故而也是在沉默许久后,冉繁殷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疑问一声。 “为何?这小弟子不晓得本座身体欠佳,从不接受挑战吗?” “……你有没有想过,剑仙之女、从不接挑战这两个标签放在一起,勾出来的是一副世外仙人的图景,自然惹人注目。” 女人清浅笑笑,雍然倚入椅中,“那不赶巧了,本座,病了。” 秦思悦敲敲桌面,“今日你二人不在,天成仙门递过来的文书中有一条便是希望进行弟子间的比试,剑道第一江茫想要挑战的便是你家小宁儿。” “这不是更巧了,还没出关。何必急于一时,本座记得离各宗大比不剩几年了,现在打一架,是想提前摸摸底儿?” 贺兰眠眠举手插入话题,软声问:“请问天成仙门的人,符阵发展起来了吗?”言外之意,有人挑战她家素夜和阿笙吗? 一句话惹来两个白眼。 冉繁殷抬手拧上女人侧颊,转了一圈又揉揉:“你这话到时候可以去他们领队那儿讲讲,保管把你打出来。” “可以啊,那师姐和我一起去,刚巧让那个仰慕你的小弟子好好看看,是我的,是我们宁儿的,是我们上云宗的,不许抢。” 女人无奈看她,“你啊,几时能真的长大点?” 秦思悦也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附和着点头,“贺兰长老,该长大了,你和小孩计较什么。” “冒昧问一下,这位江茫,男孩女孩啊?” 秦长老思索片刻,道:“女孩子。” “嗷……那确实该明确一下这是我们小……” “眠眠!”冉繁殷半羞半恼地打断小猫的揶揄,苍白如雪的面上难得浮了一层血色。 当她听不懂这话里话外的含义? 【师尊你快回答啊,我快紧张死了。】 【不贵啊,那师尊在犹疑什么……】 【我就说药宗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恶可恶。】 【怎么都修仙了还催婚呢。】 【我在这个世界才十八马上十九,急什么!!】 【师尊若腻了,我就去闭关个十年八年,届时大概也就没那么腻了。】 【我终究是不属于这里,只有山上有我的一席之地。离开了上云宗,离开了朝暮峰,天地苍茫广阔,终究是不属于我。】 冉繁殷蜷了蜷手指,心底并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往常徒儿要遇到危险时她总会心悸,这样看来……应当还是正常的。 如此,才稍稍放下些许担忧。 只是时间不等人,她也不能在此空耗时间,只能含着点点忧思最后看了一眼茫茫雪色,拖袖离开此处。 上云宗外围四镇好似完全没收到要招待自北方远道而来的天成仙门的客人的消息,一切如常,外门勤工的弟子们穿行其中,月白长袍和普通人的布衣交在一处,外来的客人便很容易会将另一群同样穿着自己衣服的人错认成普通人。 蒋悦把玩着手中木雕小挂件,尾巴上还坠着一块浅色玉石,握在手中晃悠悠的,相当有趣。 她偏头想同身边人讲话,看过去才发现女人已然挺着不论何时都不放松的肩颈走出去许多,蒋悦赶忙追上去,快声道:“这外围四镇好热闹啊师姐,比咱们周边那群心里只剩修道的死气沉沉的凡人好多了。” “慎言。”江茫都不瞥她一眼,冷声道,抱着剑只向前走去。 长老让她下山来玩玩,等到比试的时间再回去,可她这么走了一圈,实在不知道这山下有什么好玩的。 不若趁这点时间,让她见见冉繁殷长老也好。 亦或是同冉长老的弟子提前比试一番也好,听闻那人不过二十岁,却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不知此人在剑道上天赋如何,有没有辜负冉繁殷弟子这个名头。 第97章 江茫下意识捏紧了剑鞘,一双本就冷翘的眼睛,眼尾微压,更是渗人。 蒋悦跟在一旁叽叽喳喳念叨这一条街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全做了耳旁风,自一直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江茫耳旁飘过。 忽的,一小二自路旁冲出,怀中举着一册话本子。 “两位少侠不是熟面孔啊!是方才出关,还是自别处来?这么看来您一定还没看过我们这册非常畅销的话本子吧?这是个关于……”小二异常热情地介绍着手中书册,被他拦下的两人面色却是各有各的精彩。 蒋悦偷瞄着一脸霜寒的江茫,眼睛又忍不住瞟向书册,其上画着的两人怎么看都是女子,做这略有些许暧昧的动作,只是这书名又很简单文雅,让人好奇其中的内容。 江茫不走,她也不动,干脆站在这里听小二仔仔细细介绍了一遍这话本子的全部内容,听到最后忍不住诧异道:“你这是两个女子相爱的故事?” “哦不对,没有相爱,最后没在一起……你这是讲述两个女子之间的情愫的故事?”蒋悦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越瞪越大。 小二质朴点头,又说:“那您看,要来一本吗?入冬了,这些话本子都有优惠,这本水石的加那本初五的作品,可以便宜三钱银子,您看?” “冒昧问下,初五……写的也是两个女子相爱?” 小二一拍大腿:“这您可是问对人了!家妹是初五忠实读者,这初五的作品啊相较于水石作品中字里行间的遗憾和悲切,那简直是欢快极了,非常活泼,笔下的女孩子也都非常可爱,您看?” “当然了,若是这两位的您都不满意,咱这儿还有……” 蒋悦骇然后退半步。 你,你们上云宗这风气!是不是也太开放了点! 女女相爱她知晓,但竟然可以当街推销这话本子,这听起来写的人还相当多。 天啊!! 蒋悦求助地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江茫。 她不该接话的,如今她是买也不是走也不是,但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如此开放的民风。 小二就那样殷切切看着二人,许久,江茫开口:“两本,多少钱?”声音清淡薄情,毫无波动。 “诶!今天这在搞活动呢,我看看啊。”小二大喜,连忙翻出手册翻找起来。 趁此机会,蒋悦赶忙拉着江茫走到一旁:“师姐!你知道这写的是两个女子相爱吗?女子啊……你能接受吗?” 江茫十分茫然地看着她,眨眨眼:“为什么需要接受?” 同她朝夕相处的蒋悦自然是知晓江茫估计连“相爱”是什么都不懂,兴许只是看这小二推销的卖力,兴许是看她与之对话很热切,就决定要买下这两本书,但是…… 这东西买回去真的不会带坏她的师姐吗? 她该怎么给师姐讲这书真的……不能买啊啊啊! 蒋悦头疼地扶额,江茫更加茫然,试探道:“不若,不买了?” 蒋悦低叹一声,“买也行……不买也行……” 小二已经查好了价格,包好了两本书。 似乎……不能不买了…… 陷入尴尬之地时,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女人身姿袅娜,轻轻拍了拍小二肩膀:“刘哥,别忽悠人家新客了,你看看你那个内容是人家能接受的吗?” 来者一席水色衣裙,容貌姣好,看到二人时还眨眨眼,示意两人快走。 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人,一玄色衣裙身材高挑,怀中抱着一盒看起来是吃食的东西,另一人环抱在胸前,含笑看着两人。 蒋悦感激地看着三人。 江茫嘴唇翕动,还未开口便被蒋悦拽着离开。 待两人远去,小二快哭了,低声道:“素夜姑奶奶,走了走了,您快放开我,不然我媳妇儿要责备我了。” 素夜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身后两人,挑眉:“回峰?师伯说人已经到了。” “跟咱们没啥关系啊,回去干啥。”罗笙嘟嘟囔囔,扬手:“你们先回,我再去买点好吃的给师尊带回去。” 柳若映拉着她,笑道:“上次你说给宁师姐买,上上次你说给贺兰长老,这次就又轮到贺兰长老了?贺兰长老替你背了多少锅?” “这次不是背锅,师尊让我买点瓜子花生啥的……” 素夜好笑看她:“那前两次是?” 罗笙嗔二人一眼,摆手离开:“哎呀不跟你们聊了,走了走了。” 江茫跟在蒋悦身侧,又走出很远的路,沉默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背后的仙门,微微蹙眉。 走出去几步发觉江茫并未跟上的蒋悦回过头看她,又到回来,“怎么了,师姐?” 江茫收敛了心神看她,微压下巴,“出来太久了,不妥,想回去练剑。听闻上云宗那位贺兰长老峰上有可以与妖兽对练的场地,想去看看。” 【师尊这是吃醋了吗?】少女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这场对话的始末。】 【原来师尊这么些日子别别扭扭,是因为放不开我。】 【原来我这么重要。】 【这便是终于开心了,原来是这个小理由吗?】 【真好,这么这么这么好的师尊,这次没有被林玉雪抢走。】 【已经结束了林玉雪的剧情,她也被压在地牢好生看管着,师尊便不需要去魔域,也不会经受反噬重伤……真好,真好,都在慢慢变好。】 第98章 “你说。” “至少在人族内战时间,不要入侵。”冉繁殷正色道,又将那源毒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听得枫铧连连倒吸数口凉气,许久,轻叹一声:“好生歹毒啊。” “你不知道这些?” 枫铧微微皱眉,道:“无魇先前就出卖过我族一次,你应该记得,因而本座未至绝路或是没有十足把握时自然不会亲自考虑她给的东西。” “那便好,至少不要给大家增添负担便好。” “……”虽说冉繁殷这话说的确实没错,但落进枫铧的耳中却是让她怎么品怎么觉得奇怪。 她堂堂魔族君主,怎的就一句“不要给大家增添负担”呢?这算什么! 枫铧轻啧一声,转而问道:“冉仙子与本座说了如此之多,不怕本座如同千年前那般趁虚而入?” 冉繁殷却只是笑笑,看着她,许久方才温声道:“无所谓的,到时也不过是九州内部的事情,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枫铧一滞,道:“本座不能只替魔宫讨要好处。” “可更多的本座也不能允你呀,不然不是在骗小孩吗?” “……”好吧,枫铧承认,冉繁殷说的是有道理的。 但是骗小孩是什么用词。 她下意识皱眉,那女人却是抚袍便要起身,一副随她去想的意思。 “你……” 女人因着她的迟疑缓了脚步。 枫铧心底更是焦躁,“你不问更多一些了?饶是无魇尊主那般修为前来,都要问东问西才好做决定。” “魔尊大人,本座向来没有挖人老底的习惯,也不打算干涉内政,头疼。所以,您若想合作,那便合作,若不想……”女人随意笑笑,“没关系的,不下场就行。” 冉繁殷太会拿捏枫铧的心理,枫铧虽贵为魔尊,但她也是从小小魔卒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野心勃勃是真,不择手段是真,但是在乎整个族群也是真,同她对话无需讲那么多虚虚实实,毕竟都是老油条了。 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那便算了。 至于过往的血仇和未来的冲突,无所谓,人族与魔族永远不可能和平,哪怕她们谈妥了,下一代照样该怎么打就怎么打,那就没必要谈了,只需要让彼此明白—— 人族和魔族怎么打,是她们的事儿,打来打去也不会灭族。但眼下这是自九重天上来的糟糕玩意儿,是真的会让所有人灭族。 枫铧默默捏了拳,目送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冉繁殷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枫铧叹了一口气。 可她有选择其他的可能性吗? 显然是没有的。 *时间回到现在* 战场之中,无魇尊主狂放傲然,扫视众人一圈后咧咧一笑,她是瞧不上这诸多所谓之合体高手,甚至那些大乘也不过堪堪入眼,毫无价值。 “……”宁淞雾就这样被她带在身后,向着茫茫雾气之中走去,心底满是摸不着头脑的疑惑。 这人到底是想干啥。 都已经实锤恶狼了,难不成还想挣扎一番? 不会是想告诉她,她这样做是有苦衷的,她希望她能听听她的苦衷?应该……不至于吧。 果不其然,宁淞雾料想对了。 无魇走在最前面,柔了声音:“老身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五六千年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姓都记不大清了,犹记得尚有一姓,承自老身的师尊,姓谢。” 五六千年,渡劫,还未飞升?! 宁淞雾瞳孔地震之下,脚步都缓了几分。 谢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淡声道:“快一些哦,不然恐怕没办法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宁淞雾下意识撇了嘴,但还是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来什么花哨的东西。 谢尊便走在前方,继续道:“小侠士可否知道三千年前那场人间大旱?” 宁淞雾是知道的,她在书中看过,约么三千年前曾有一场灵力彻底枯竭的大旱,那场大旱中死了许许多多的修士,或是灵力枯竭而死,或是试图将自己献祭于天地,换来一份降福,以求这场旱莫在继续,莫在伤及更多的人。 约么又过了百年左右,忽有一天,天降甘霖忽然就还回来所有的灵力,一夜之间无数人突破极限谋求飞升,自那以后便再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凡尘中修道之人亦是少了许多,不再如那时那样人人皆可寻仙问道,免得再发生那般灵力枯竭之事。 但,这和今日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知道。”宁淞雾面无表情回应。 谢尊一笑,道:“老身的师尊便是死在那场浩劫之中。说出来小侠士可能不信,老身乃地品五灵根,若非师尊引老身走上无之一字的修行,恐怕今时今日老身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了。” 宁淞雾微惊,地品五灵根?五灵根本就难修行,地品更难,眼前这人……当真是有点厉害过头了,但也难怪她几千年都未飞升。 淞雾发出疑问时却是问了另一项:“无之一字?同江茫一致吗?” “她那一道便是老身之功法修修改改而成。” “所以,您今日唤我来究竟是何意?” 谢尊一笑,道:“按理来说,师尊作为老身唯一的亲人,在她死后我的道应是大成的,但偏偏没有。” “没了她的引导,老身心中便不再是纯真纯质的无,而是虚茫与满满当当的无奈,老身意识到哪怕是无也需要寻到一方目标才行,因而……”她顿了顿,道:“老身决定,开辟一道新世界。” 第99章 宁淞雾缓缓打出一方问号。 第44章 别动 场上一瞬便静默下来,藤蔓之间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不见,无数朵白花在藤蔓间绽放,芳香四溢,一时之间台上台下都有几分恍惚。 贺兰面色一凛,道:“这孩子竟然将毒融入了自己操控的藤蔓之中!” 这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手笔,世间植物万千,对应到木灵根修士的身上便也是有千万种不同的展现方式,但能学会御毒并将之毫不损害自身地融入灵根之中,这等本事,只能说不愧是九州第一宗门的弟子。 但贺兰眠眠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毕竟不知这毒究竟有什么作用,也不知罗笙能否应对自若。 下一瞬,场中藤蔓自中段齐齐断开,判官笔在前扣着一张符纸竟将空气都划开一片,其后女孩如飞箭般弹出,身后一条狐尾若隐若现,为她更是增添了几分速度。 张雪骇然瞪大双眸,她没想到罗笙破解此困会如此之快,手下术法推进极缓。 但到底是大宗子弟,罗笙的旋身倒踢当头扣下来时,她几乎是下意识手中光晕流转间一道木藤长鞭截住了倒踢之动势,稍加使力,竟直直将这人连腿一起甩了出去。 罗笙在半空堪堪稳住身形,手指勾画重重一拍,眉心水波痕迹一闪,凭空生出滔天巨浪,直直扑向那在地之人。女人也不犹豫,席地而坐,浅绿灵力盈满整个空间,生生一口一口吞下这无边巨洋,催生着树丛愈发疯涨起来。 罗笙轻啧一声,二指并拢向上一勾,树丛迅速干枯,水珠自树丛缝隙间涌出,迅速构成一条长剑,直直插向张雪所在之处。 几乎就在同时,藤蔓攀上水剑,罗笙耳旁忽地响起一句—— “小姑娘,有些树木死后才会散发毒性哦。” 话音未落,她手脚俱麻,只剩手指能动,干脆死死咬着牙,驱着水剑一路向前截断无数藤蔓。在一颗树丛抓到她的同时,水剑抵达了张雪的面前。伴随着一声巨响,罗笙掉在演武台外,而另一人同样被长剑击飞,落在了演武台外。 罗笙试着挣扎了下爬起来,全身除了一张脸和手指全都失去了知觉,她只能认命躺着,等青叶峰人上来抬她下去。 好在不算什么重伤,植物中的毒素也只是麻痹她的手脚,没有其他害处。 另一人亦是这般,只是被击飞出去却未曾受什么重伤,趴在地上便缓缓松了口气。 这第一场,两方都被击飞出去,算是平局。 岑染稍放松了几分,后续弟子修为差距普遍为两个小境界到一个大境界,在看了罗笙的手段后,除了一特别长于强攻的弟子,杀退一人又带走一人,其余人俱拼尽全力夺得个平局了事,这样做至少他们和天成仙门都可顺利通过这第一轮比试,若是一方全败恐怕就要在此告别赛场了。 不远处的看台上,不少人都在关注着这场上云宗同天成仙门的比试,长刀宗一长老无奈叹息,道:“这上云宗今年派出的弟子,实力不算强横,但天赋都堪称可怕啊!” 另一人应:“是啊。听闻年纪最大的才不过八十余岁,八十余岁就抵达炼虚,这得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又有一人:“假以时日她们未必不能发展起来,只能说当年剑仙果然眼光毒辣。不过,仙门这……” “仙门怎么了吗?”一道娇俏女声插入几人的对话之中,循声望去,是一貌美女子抱着一可爱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地问他们,“仙门应当不会气量如此狭窄吧?” 她一身华贵衣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一看便是出身不凡的修士,又兀自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同仙门有什么关系。 长老忙摆手打断她,连连让她小声些,道:“这位道友,老道们不过是在随意聊一些,别,别放在心上。” 萧晚澄眨了眨眼,道:“所以是发生什么了吗?你们在此讨论的事情,可以给我讲讲嘛?” 一人轻叹一声,低声道:“道友不是仙门人?” “不是呢,在下一介散修,花了高价才买到的门票,想带我家的一起来看看。”萧晚澄笑眯眯应道,本就弧圆的一双眼睛微微一勾更是可爱,那人心底戒备又轻几分,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啊,我们在叹上云宗呢。” “哦?剑仙千年前公开说要加入的宗门,怎么了?” 另一人道:“这宗啊,发展劲头极猛,这不就被天成仙门给盯上了?你看这第一场比赛就要给她们开个下马威。” “不止呢!我听说啊,本来她们同域外有生意往来,好几年前忽然就断了,断的可干脆了,说不准也是仙门人搞得。” 长刀宗长老揉了揉手掌,摇头道:“啧,九州之大,怎的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宗门呢?本座还想同这上云宗比试一二,看样子是赶不上喽。” 毕竟拥有那扬名九州的剑仙传承,谁不想试一试呢? “不过你想的那剑仙传人好似没有来诶。” 长老一惊,重新看向练武台,“怎么会?她们报的参赛人员里有啊。” 那人应上:“冉仙子一头银发,若是来了应该是很明显的,确实没有。听闻她的弟子一年前便突破化神,若是来了,这宗门应当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吧。” 练武台上,上云宗最后一位弟子方才落败,而她对面之人便是与众人相熟的多年前就拜访过上云宗的痴狂剑士,江茫。 第100章 长刀宗长老将之看在眼中,无奈摇头。 罢了,果然是没有一战的运气啊。 身侧一人道:“方才咱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女修士啊?” 另一人回:“做梦呢吧?哪来的女修士啊,男修士除了咱仨也没人过来了啊。” 长刀宗长老摸了摸胳膊,有几分疑惑:“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冷?” 而在练武台中,执法长老同样摸了摸胳膊,抖了一瞬,看向上云宗方向,催促道:“若是再不上人便要判你们输了。” 在她身边,抱剑而立的白衣修士如有所感地抬头,空茫的一双眼睛盯着万丈高空,不知在想什么。 岑染轻叹一声,询问一旁负责观察全场的二长老:“若是这最后一轮认输,会在第一轮被筛下去吗?” 老二迟疑道:“这不好说。目前两方均未胜一负一平二,若此轮认输,倘运气不好排进倒数就……” “最低也得是平?” “最低也得是平。” 岑染大叹一声。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几年无声无息的江茫再出现便已经抵达炼虚,更何况她在剑术上本就超然绝尘,随意的炼虚弟子未必是她的对手。更遑论此行她更多是想让小弟子们涨涨眼界,未曾将核心弟子们带出太多。 这可如何是好? 不若就此认输,赌一把,也好保存一下实力,毕竟接下来的事情才更为重要。 岑染抚着认输的牌子,反复思忖纠结。 贺兰将这些看在眼中,心疼在心里,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道:“木头,不行的话,换个理由也能再留几天的,不若……” 一只玉手芊芊探过,施然按倒这牌子,悠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师尊不是说交代了吗?额啊啊啊!!】 【这个人第一个目标会是谁呢,我该先从谁下手……】 【不听话的秦长老啊啊……】 【这么贪吃的狐狸是怎么当上的妖王,而且还那么可靠,那么成熟……】 【这么偏,万一哪天买东西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可咋办,傻傻的。】 【不过,闻着还真挺香的。】 【嗯,有品味的狐狸。】 不多时—— 岑染看看手中长信,轻轻甩了甩信纸,又看看不远处跟如锦玩抢包子游戏的贺兰眠眠,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仰天长叹道:“我能不能现在就传位啊!” 这外出游玩的人也太过分了!一声不吭地出去玩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她写如此多的信?表面上到一处记录一处回报一处,实际上满满当当都是对她的切切实实的伤害啊!过分,太过分了! “等你亲传弟子突破合体,你不就可以传位给她了?”贺兰咬了一口包子,摇头晃脑道。 岑染板起手指算了算,又叹一声,“还得一百年啊!” “一百年就一百年喽。阿笙,来把你师妹抱走。” 解决了这小麻烦,贺兰抻了抻腰,站起身,看向某个闷闷不乐的大笨蛋,干脆悠悠然走过去,侧坐在岑染的腿上,双手环上这人脖颈,悠声道:“就是你还得守一千年,不还有我哪儿也不会去,在这儿陪着你吗?” 一时之间,二人之目光都渐渐变得深邃,贺兰干脆侧过头靠在女人耳旁,带着气声道:“既然今日政务处理完了,掌门大人不若来白日宣……”最后一个字被她说的极轻,舌尖探出的瞬间抵在女人的耳垂。 她又说,“便在此处,在罗云殿偏殿,如何?” 此处将要发生什么暂且按下不表,此时此刻,江南朦胧烟雨之中—— 自告别了白泽,宁、冉二人率先向着江南而行。 此程既是随性而走,便不再计较什劳子向北更近还是向南更近,她们寻了一艘小船,又找到一条直通江南的河,便坐在其中,任其随意漂流,无拘无束,只要大方向是对的就行。 冉繁殷倒不是有意要给宗门写信去气岑染的,只是她二人此行还有一目的便是看看如今九州之上除却还不太好接触的域外海天,有无残存的源毒,因而每个地方都要报备一下。 一开始岑染还会尽心尽力地回复,后来就变成了一两句话,再后来便—— 极舒缓的水声之中,宁淞雾声音闷响:“掌门这一次回的什么呀?” 冉繁殷本就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乌蓬,银丝散落满船,一双失了神的潋滟眸中满是水雾,神色恍然,红唇之上俱是压抑的咬痕,因而听到这声问题时也不过是恍惚了一瞬,好似并未听到一般。 唇舌一时有些不太够用的人皱了皱眉,干脆用另一种方式唤回这份意识。 【师尊,掌门这次回的是什么?】 空灵灵的声音忽地在脑海中炸响,冉繁殷堪堪回了神,而捣蛋作祟之人便也在此时停了下来,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太过分了,自从知道了这心声能被她听到后,宁淞雾在某些时候本就过分的念头愈发张狂起来,也多了许许多多的坏心思,从未出现过的极过分的话语变作家常便饭,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心言之中,而后在她的脑袋里空灵灵地播放着,避无可避。 就比如此时此刻,冉繁殷不太能聚焦的眸子亦能看到女孩唇边的一圈晶莹,看着她时带了几分顽劣的笑,手指便搁在溪口石旁,轻轻地触着,钓着人堪称不上不下。 第101章 但偏偏这人此时就起了许多的坏心思,一遍遍催促她拿起早已被揉皱的信纸,尽管那上面不过只有一个字。 这是一些不能明说的话语另一种展现,是宁淞雾故意而行的作弄,偏要看她眸含热泪,只为念出这无甚关紧的两个字。 冉繁殷咬了咬唇侧,尽量平了气息道:“……过分。” 溪口软石旁的手指偏拨了拨水色,主人微微挑眉:“师尊,你说什么?” 冉繁殷压抑地握紧身下软被,又吐几字:“说你过分。” “哦,那便不过分了好了。” 一脸遗憾神色,甚至退出了溪流。 鬼才信。 女人阖眸缓了片刻,再睁眼,宁淞雾已握着干净的帕子在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唇边之晶莹,动作极缓,帕子很长,但偏偏好死不死地露出一截儿她方才沉在水中的手指,轻缓地动着。 过分。 太过分了。 “扶我起来。”冉繁殷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竟已经沙哑成这般,还带着几分软澄的魅惑,半点为人师者的气势都没有了。 但宁淞雾至少此时还是乖的,当真凑过来搂起腰身,扶着她堪堪坐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 她甚至有些委屈,轻轻咬着冉繁殷的耳朵,“徒儿不过是要师尊两个字罢了。” 她是极其有耐心的,手指便落在溪口,非得等两个字。 有什么好念的呢? 冉繁殷正想讲,女孩又提醒道:“看着纸,念出来。” “宁儿……”冉繁殷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偏偏这通体透红的姑娘偏了偏头,“我在,师尊。” 大有一副,今日就偏要这般闹腾下去的意思。 女人认命地展开纸,偏得此时风高浪急,船身猛地癫了一瞬,瞬时的刺激一瞬间点燃了冉繁殷的脑袋,她下意识咬住身前的肩胛,眸中水雾满溢而出,滴落在宁淞雾的肩上,溅起一片温热。 又是一阵风卷袭而来,浪卷上上下下,女人险些倒跌在船上,幸而宁淞雾一手揽过腰身,紧紧贴靠在一处,直到一番巨浪卷来,水雾顺着缝隙滑入打湿了船舱,宁淞雾紧紧拥着女人,杂乱的呼吸中艰难匀出一句话。 “师尊,稍后怕是得换条船了。” “湿透了。” 意识迷茫的人闻言亦偏过头咬了咬光洁的肩头,只是无力如她,这噬咬也似递情,变作下一轮狂欢开启的钥匙。 徒儿的念叨似全天无休止盘旋的经文在冉繁殷脑袋里直打转,她堪堪狠心走出几步,却忍不住低叹一声。 罢了,买吧。 于是宁淞雾捧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桂花糕,方才出炉甚至还在烟雨清凉中冒着丝丝热气。她翻了翻,挑了一块正软的便要去拿,烫的下意识缩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傻兮兮地还要去摸。 冉繁殷笑她一声,“傻不傻啊?这么烫,一会儿再吃呀。” 下一瞬,那冒着丝丝热气的软糕被举在了她的面前。 “……?” 她偏头看去,女孩本是狡黠笑着,目光扫过来的瞬间变得委屈极了,眨眨眼,“师尊,第一口好吃的都要孝敬师尊的,对不对?” 女人在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一个火灵根还会怕烫吗?但某些来不及调度温度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冉繁殷咬过软糕,却又在某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偏头按在唇上,迫她一起咬断这软糕。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了这样。】 【她这么弱的吗?怎么可能……】 【我的心跳……好快……】 【脑袋,好重……】 【下次再做这件事前,不喝酒了……】 【好像不是我的心跳,是,师尊的……】 【师尊……太紧张了……放松点……要喘不过气了……】 【师尊刚建好结界,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还是不动了。】 罗笙气到磨牙,身后七条尾巴若隐若现,想要彻底解放她这一身的力量。 若是彻底解放了这些许力量,打不死他,难道还拖不死他吗?! 厚颜无耻的家族人,厚颜无耻! 柳若映握着她的手,轻轻向后拽着,安抚她波动的情绪,温声问:“阁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想带走家妹罢了,几位少侠自当是可以完整无缺地离开我四岛领地。” “所言为真?” 宁远烈含笑点头。 眼下强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她们之中战力最为强横的人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暴走之中,若是这宁远烈非要同她三人纠斗一番,她三人怕是真的没办法离开。况且,不知那远处楼阁之上飘着的人又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帮她们出逃…… 柳若映心中不甘,但只能咬着牙打算应下这一要求。 极为张狂的笑刺破了这一方宁静,柳、罗二人抬眸看去,方才唤来那惊天雷的人环抱着白衣仙女自空中落下,不正是前段时间宁淞雾在客栈中给她二人介绍的那位前辈? 柳若映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牵着罗笙的手后退半步,将这片场地空给这实力更为强横的几人。 她二人已经插不上手了,如何不动声响地救宁淞雾回来才是重中之重。 那厮,成韵欢大笑入场,紧紧抱着怀中人,轻蔑道:“族老赶来需得再过一炷香,你觉得凭奴一人,可否战过你二人,护着这些小辈顺利离开呢?宁远烈,你还是这般虚伪。” 第102章 “成奴,你居然还活着?”宁远烈只是惊讶了一瞬,目光落在被这女人小心护在怀中,挡着眼睛和耳朵的娇小女人,又是一笑,“有点本事。不若商量一下,我也让你二人离开,你二人也别再管我宁家之事,如何?” “若是你杀了宁远月,再将锅推到我们头上,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呢。”成韵欢讥讽道,手中雷光涌动,“不若就此解决了你二人好了。” “成韵欢,我杀不了你,但你真的能保证你一直能护得住怀中那虚弱至极的人吗?你想好哦。” 宁远烈笑眯眯地说着威胁,成韵欢变了脸色,但那被灿金色的绳子束缚着的陷入暴走的人反应更快,挣脱绳子后当机立断挥剑砍向笑眯眯的人。 宁淞雾的身后,寒莲冷光大盛,一道道剑气随着她的低吼声冲向宁远烈,但这毕竟不是方才那堪称拼尽全力才发出的剑意,只是最为普通的剑气,以宁远烈的修为,随手便可以挡下来。 本该是随手便可以挡下来的。 一声轻轻的长剑破体的声音,在剑气奔吼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不值一提,却是彻底断掉了宁远烈的护体灵力,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一柄短刀自身后捅入,彻底破坏了他的丹田。 这刀,是他幼时赠予宁远月的生辰礼物。 他还未曾发出什么声音,剑气已至,一声声断开他的身体,只剩血雾在空中弥漫腾涌。 在他身后,“好心”被他护下来的宁远月拖着已经算不得是身体的身体缓缓爬了起来,重新握住那柄短刀,痴笑着:“为了我好?为了救我?” “烈大人啊,良善的好人演久了,你是忘了你是四家出名的渣滓了吗,宁远烈?!” 她的控诉更像是对过去的追望,短短几字讲述的是一段满是血色的过去,是一个少女堕入无边深渊的过往。 只是没必要分享出来罢了。 言毕,她轻提短刀,对准自己的丹田,“我立过誓言,在死之前要带着宁远烈一起下地狱,为我们的孩子陪葬。至于你们,都……” “为我陪葬吧!”她好似突然爆发了无穷尽的力量,短刀捅向自己的丹田。 只有她知道那里有什么,只要捅破那里,无魇告诉她的那种无穷尽的力量就会被彻底释放出来。 死,死,都死! 但暖白灵力拦下了她的手,抢先一步破开她的丹田,拽出了其中暗沉的金色灵力,而后前扑后拥地裹住那玩意儿,开始拔除毒素。 放大了他们的贪念,作祟这许多年的,导致了一件又一件悲剧的,依旧是这源毒。 浮在空中的灵只是轻轻动着手指,源毒便被以极快的速度净化殆尽,而那失去了最后的支力的躯壳便也只能虚软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包括打算出手的成韵欢。 灵缓缓掀起眼睑,露出无甚光色的瞳孔,看向那个虚弱地靠在成韵欢身旁的人。 宁修洁心疼不已,看她都这般模样还要走过来,甚至想撑着自己过来扶她。 成韵欢和罗笙同时发现了不对,成韵欢一把抱过宁修洁,藏在自己身后,罗笙则是扑上来抱住宁淞雾的腰。 好冷。 这是罗笙的第一感受,她好像抱着一块万载玄冰。 但她没有松手,也不能松手,她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但凡就此松手,宁淞雾一定会杀更多的人的。 “师姐,你清醒一点,你是来救大家的不是吗?” “师姐!到底怎么了?师姐,你理我一下!” 她的话,半分都没有传进此时此刻的宁淞雾的耳中。 她仿若坠入了无边深海,眼前只剩红色,耳旁只剩深海的蒙蒙音色,脑袋里也只剩下自己的天性,清除毒素的天性。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地走着,口中只剩一次次的呢喃。 体内的灵力奔涌着要冲破她的经脉,心脉好似被撕开了一般地痛,痛到她连呼吸都很是艰难,但她依旧走着,一步一步,毫不犹豫。 杀干净了,就不会…… 再带来什么危害。 直到腰间玉佩泛起柔光,女人声音极虚弱地唤她的名字,只轻轻一声罢了,却好似一根定海针,刺破了深海茫茫无际的黑暗,压入她的内腑灵力海洋之中,强迫那些俱平静下来。 “宁儿。” 她顿了脚步,下意识回答道:“我在,师尊。” 第45章 偷亲 是……是啊,他虽看上云不爽,但此行好似却无其罪,他为什么就听从召唤前来了呢?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对过去毫无印象? 冉仙子便不再理他,继续说:“此事还要从多年前论起,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我宗邀请诸位一同绞杀的宗莲邪*/教?他便是用一暗沉药物,激发人对修炼的贪妄,压榨寿命前去修炼,而修为被则被阵法移走。” 当初处理此教时,她尚且未曾想到要请所有人来,是岑染提出有名有姓的宗门都应该参与,而那些名气较小、实力较弱的宗门也应该知晓。彼时落下的一子,如今却成为了她继续推进计划设计计划的重要协助。 立于此处的诸多宗门长老都知道此事,一时便更是进一步陷入沉默。 第103章 忽地,有人反驳:“那不是魔族的诡计吗?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魔族的锅了?” “非也。”冉繁殷不急不躁,“那阵可以通过吞杀魔族来大幅地提升自己,吞杀人族却不行。若是魔族的诡计,怎么会留下如此于己不利的设置呢?养天宗何在,你宗带走了尹汐,查了这般久了,不会连这个都没查出来吧?” 被点名的宗门硬着头皮应道:“冉仙子说的,是对的。这阵法功法皆为人族所设置,是人族的功法,确实和魔族无甚关系。” “本座还以为你会继续像当初一夜之间背弃药宗那样不敢出来说话呢。”冉繁殷呵呵一笑,挖苦却是不待停歇,看那老头儿涨红了脸,也便不再理会他,继续说:“那时我们就怀疑此事了,后来一系列的调查发现却有此般贪妄之毒,而且早已被有心人投给了所有人。” “不过诸位不用着急,你们现在嗅到的异香便是我宗这许多年来连同药宗一起研究的成果,可以抑制你们体内的毒素……” “只是抑制吗!”已有胆小者歇斯底里。 另一人狠狠拽过他,“她说什么你都信?这不都是她的一方之言!” “一方之言?”冉繁殷接上这话,道:“诸位可还记得千年前北境那场未伤一人一物却生生烧得魔族退兵的大火?那便是彻底清除毒素的方式。” “你是说,绝天阵和那失传已久的陷地阵?” “绝天阵由本座看管,而陷地,不好意思啊,就在几个时辰前我们也找到了陷地阵的所在,正是在北境那场大火起烧的地方。” 这句话的音调格外大,但陷入暗暗恐慌的人群并未发觉差异,更是没有察觉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已有一人渐渐浮出了身形,目光正死死钉在立在苍穹之上悠然自得的女人和她身侧那柄剑的剑穗身上。 “找到了!找到了!”她的半边脸激动极了,扭曲地说着。 另外一半却依旧平静,目光恬淡,好似在静静等着冉繁殷继续说下去。 而那女人终究是不负她望,微微一笑道:“除了借助阵法,还有一法可以解毒,诸位请看。” 这便是冉繁殷带江茫来的作用了。 只是她握上那方瓷瓶时手尚有几分颤抖,开盖时亦是开了两次方才成功,躲开众人视线的角落,她的手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 这件事的解决注定绕不开宁淞雾,那怕她不愿意承认。 随着瓷瓶盖子被打开,一滴血落在江茫之眉心,恬淡的面容波动一瞬,而后又平静下去,那滴血也渐渐消失。不多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暖白色的灵力生生从江茫的丹田处拽出了那股暗金色的液体,给今日之话做了一份注脚,而后灵力死死裹缠其上,一寸一寸将之消化吞噬殆尽。 人群彻底陷入沉默。 冉繁殷说的任何话都可以被反驳,但当她实打实将这一过程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任何的反驳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站在山门外的各路人马一时之间态度天翻地覆,就差跪下来扣头求收留求救治,但仍有一部分觉得她们在做戏的人好似在看乐子一般地看着所有人。 正在此时,冉繁殷只觉得自己心脉一紧一重,一尊寒莲迅速在她面前绽放开来,竟生生替她拦下了不知何处发出的攻击。 这攻击来的太快,饶是她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若没有这白莲,恐怕此时的她也已经和蜷缩在秦思悦怀中的小猫一样了。 更奇怪的是,寒莲迅速变黑,下一瞬便散做满天冰雾。 而后,白发少女二指并拢成剑,缓缓落在她的身旁,微微一笑:“抱歉啊,师尊,这个命令徒儿实在不能遵守。” “师尊,我们都会平安的。” 冉繁殷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步向前踏去,顶着心脉的剧痛强撑面色红润,继续说:“既已经说到这一份上,不若再多说些。比如,此事背后真正的主事人是天成仙门……” 又是一尊寒莲绽放,再次拦下那快到无人发觉的攻击。 宁淞雾不再跟上来,她就站在冉繁殷身后半尺之地,小心翼翼地操控天地灵力而不是自己的灵力,尽量不让灵力自血脉中流过,引来一道又一道的守护剑意,护着这向幕后之人宣战的人。 与此同时,她又分出一缕灵力向下涌去,寻到陷入昏迷的贺兰眠眠,仔细探查一番后在心底惊叹:【这……贺兰长老的血脉好特殊,竟然没让源毒扩散开来。】 冉繁殷脚下一软,险些歪了身体,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让自己陡然重了几分的呼吸引来更多的关注和趁机的黑手。 她就害怕眠眠方才那状态是遭了这贪妄之毒的影响,但事态紧急她实在没时间分神再去处理,只好先让秦思悦压制着,她来应对这更多的人。 若是贺兰出了什么事儿,她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直到从宁淞雾心中听到一声可解,她这才缓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生了一手的冷汗。 冉繁殷缓缓呼出一口气,拔出长剑,不再转折迂回,不再回避让位。温煦剑在空中生生破开一方灵气,在太阳光下显着锋锐,而后,她沉声道:“无魇尊主,晚辈话已至此,您还不愿出来向晚辈解释一二?亦或是说,晚辈说的,都是对的呢。” 这一次她看清了攻击的来源,不等宁淞雾再去透支一般地唤出剑意,她便纵着温煦一剑斩下,将那攻击断在半途,随后灵力自剑气荡开,包裹住溢散的黑雾,被她收了回来。 第104章 既已至此,这堪称急不可耐的一式便莫名为先前的话语增添了许许多多的可信度,饶是与上云宗万般不对付的宗门此时的反驳也失了底气。 毕竟,这一式确确实实是无魇尊主的灵力,他们都不会认错的。 也便是说,对外宣称闭关的无魇尊主不仅没有闭关,还随他们一起来到了此处,更是将自己隐藏在暗处如此之久,此时此刻还陷入破防…… 这一条逻辑链是那样的完美,以至于其中许多纰漏都被这群人自行脑补填补了,本就有些昏沉即使清醒也没多清醒的人们落入无言之地。 见此,隐匿在暗中许久的人也不再隐匿,一步踏上苍穹,随意散搭在身上的衣服在狂风下猎猎作响,和她肆意散在脑后的长发一起,悠扬飞旋。 一双凤眸中无甚温度,看着前方,好似在看几块寒冰,手中拂尘随意搭在肘上,尽管她在行走,却依旧稳稳当当。 千年前就已经抵达渡劫的人,这千年来养出的威压与气魄是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退避一二。 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行走在云端,直到距离冉繁殷不过三丈远,她转动拂尘郑重行礼,直起身后,音色淡淡:“道友好生聪明,但道友终究是错了。” 宁淞雾便在此时走上前来,站在冉繁殷身侧,哪怕女人此时还在生她的气,她还是探下手去,紧紧握住那只已经无甚温度的手,传递着灵力。 而另一人虽未回握,却也没有挣开,任由她握着。 冉繁殷呵呵一笑,道:“愿听尊主指正。” 【师尊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没有之一了。】 【我要更努力些,我必须要把这个结局改了。】 【师尊,你是天上月,我就是每夜守着月亮的人,就好了。】 【什么?师尊……什么意思……】 【!!!!】 【呜呜呜,苍天啊,杀了我吧……】 【羞死人了!!!】 【若是为我疗伤结果师尊受伤了,那我会自责死的,我……我上刀山下火海也……】 【听起来是在……变好?】宁淞雾捏着裙边,抿唇,凝重的表情这才缓和几分。 【如果我受点伤就可以帮师尊疗伤,我……】 大地忽地震颤一瞬,护宗结界泛起一层层接连不断的能量涟漪,一枚枚法弹这便招呼了上来。 宁淞雾心底惊了一瞬,怎会如此,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上来直接招呼? 但接下来涟漪又渐渐平歇,似乎被制止了下来。 她不敢再犹豫,正欲要快步冲向宗外,面前灵光一闪而过,冉繁殷便站在不远处,面带愠色,冷呵道:“你先随我来。” 上云宗外—— “你在做什么?!”某小宗宗主震惊地看向自家的长老,队伍方才站定,这人便一击打向上云宗。也不止他们,其他宗门亦有人出手。 但那又如何! 说好的只是来走个过场,不动手的呢? 他们不过是小小弱宗,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本就不想卷入这些大宗之间的争斗,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成仙门是明面上的第一,而上云宗不声不响却手握剑仙传承、绝天大阵以及诸多天才,亦是未来之星,他们谁都得罪不起。这次开拔本就是无奈中的无奈,天成仙门再三请他们一起讨要叛徒,怎敢不从,可出发前就说好了只是来走个过场,怎的到这儿就随大流动手了?! 那长老愣了一瞬,道:“您方才不是下令说进攻吗?” 宗主快崩溃了,“本座几时下令了!你不许再动手了,站到后面去!” 这样的场景不止在这一个宗门内发生,几乎每个小宗门内呵斥声此起彼伏,又渐渐停歇。而后,各宗门就这样率众站在上云宗外,同护宗大阵之内严阵以待的诸位弟子面面相觑,好似…… 他们只是来这儿站站。等在魔宫外时,冉繁殷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腰。 她还不如答应那个崽子一个时辰的提议,至少不会这么急,半个时辰下来这崽子未免有些太过心急太过想看璀耀的光芒在她手中绽放了。 太急了。 这样不好。 冉繁殷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那小姑娘还被她安排在外围等她,分别是满心满眼都是担心,哪怕此时此刻念叨着的也都是担忧和愁绪。 这孩子,现在她们在魔界,分明该担心的是她自己吧。 通报的魔走了出来,拱了拱手,道:“仙子,尊主说请您进去。” 枫铧并未坐在主位等她,而是在殿中摆了一张桌子,盘膝坐在一侧,默默在面前摆了两杯温茶,见她来了也不起身迎一道,待她坐下,径直开口道:“本座知晓仙子来意。” 冉繁殷不着声色地笑笑,抬手端起茶杯先浅酌一口,而后才温声道:“魔主允本座进来,是同意了?” 枫铧微颔首,道:“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不过,仙子多年前来此救人并未杀害我魔族一兵一卒,这几年弟子压宫也替魔宫拦下不少麻烦事,本座认为还是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的。” “本座今日前来,便不是想要从长计议。” 她自然明白,冉繁殷若是还想从长计议,那便继续像往常那样即可,驻守在魔宫外的上云宗弟子好似与魔族达成了一种约定俗成,彼此之间互不干涉,安安分分各做各的事情,那些弟子在此好像只有一件事。 第105章 不是监视魔宫,而是监视试图来此的人族。 不得不说,冉繁殷的安排也确实给她免去了不少地麻烦,至少是不需要费心去应对一而再再而三前来游说魔族再次出手的仙门人,毕竟同样的当她不会上第二次,而失去林玉雪这枚把柄后她也没把握可以反制无魇尊主。 思及此处,枫铧举杯轻抿了一口暖茶,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女人又缓声道:“不过本座向来是不喜欢逼人的,若你切实不愿,那本座也只有一个请求。” 她真的没太听懂,新世界……是什么? 眼前这人,是内外都疯了吗? 上云宗内,负手而立的岑染轻轻挑了挑眉。 她早先就料到了此般状态,千年前的上云宗同样是个不敢不听大宗命令的小小宗门,那场围剿万灵谷的战役他们同样是不得不去,却也是如现在这般站在那里,甚至偷偷救了不少万灵谷人。因而,这些宗门方才兀自动手反倒是吓了她一跳。 话虽如此,身为掌门的她还是要讲些场面话,维持一下形象。 她自虚空踏出一步,剑指立在胸前,黄龙在身后渐渐凝实,散着幽幽威压。 “诸位远道而来,若愿与上云宗为友,待此战后欢迎来沉水镇体验最大的酒楼,届时本座定然尽心竭力招待诸位。但若是想与我宗为敌——” 岑染顿了一瞬,一字一句道:“上云宗亦不乏一战之力。” 几乎是整齐的一声轻“嗤”声,好几派宗门率队之人方应了一声好,腹部便被身后人一剑刺出,其中亦包含方才那训斥长老的宗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贯穿己身的长剑,回首看去,身后人眼神空茫,毫不留情地拔出长剑,推着她扑到在地,任血溅染了大阵之屏障,而后微微抬手,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到手上。 队伍安静了一瞬,彻底乱做一团。 岑染瞳孔微震,这般发展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忙呵令众人做好应战准备,身后黄龙愈发生动,大呵一声,“若是不想与上云宗为敌,可立即后撤!” 回应她的,是部分还保有些许清明的人向后奔逃的身影和剩余人齐生生震动天地的一声——“杀!” 结界内外,顿时战作一团。 第46章 再亲! 屋内此时的残热也不再恼人,门板上的余温让后脊不再贴着冰冷的墙面,至少从上到下一般的火热而不是某人作祟之处烫的惊人。 间关莺语花底湿滑,幽咽至深泉流且难涌流。 比起残热更让人恼恨的是支在唇侧的一根手指,女孩声音泠泠又正经,“师尊,小五快要能化形了,别带坏她。” 以至于攻守之势异也之时,冉繁殷半是逗趣半是报复地看她眼尾通红嘴唇嗫喏,半晌吐不出来那个字便只能继续带着潋滟水眸可怜看她。 “这怎么不是一种煅心呢,对吧,傻徒儿?” 夜色且长,夏日夜晚总是还未降温至低点便迎来旭日初升又一轮缓缓升温,在慵然的晨光中方才落入了休息的好时光,赖在一起,难能可贵。 *亓平城外* 女人手握长笛,一身松垮散衣搭在身上,墨发轻垂,赤足轻轻点在地上,手中掐诀计算片刻,又赤足点地轻轻飞起,身后不知何时冒出许多柄剑,狂乱地轰向地面,尘土飞扬间地上只有一个接一个的深坑,树木倒向坑洞之中,又渐渐掩了这些坑洞的痕迹。 尘土两归后,只剩女人半是淡漠半是咬牙切齿的一张脸,握笛之手随意挽了个花,思忖片刻,将笛子像拂尘柄一般搭在肘上,足尖随意一点,便又飞出数百丈远。 在她走后不久,一棵将倒未倒之树的树冠枝干上,一枚果核掉了下来。 “喂!你这样万一被她发现了,树又要遭殃了!”女人手忙脚乱要去接一旁的女孩手中的果子,女孩骇然左移半寸,道:“你别想用这种理由抢我的果子!她都走了多远了,别演!” “宁晋钰!我还是不是你奶奶!” “萧晚澄!你不要倚老卖老!” 女人呵笑一声,做西子捧心状靠在树干上,泫然欲泣:“这便是倚老卖老了吗?果然是快要有娘了就不要奶奶了。” 女孩白了她一眼,又挪半寸,这才幽幽开口:“那便是道成老贼?怎的感觉逾千年没见,更像个疯子了。” 萧晚澄也不再装模作样,随意一靠,悠声道:“人家现在叫无魇尊主,啧,没想到我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这么深啊,上哪儿都要带把笛子。” “当初为什么没把她揪出来?” “那不是回阵里才发现这还有个极品吗?本来想说修养个几年等出来了就和小天一起净化一次也就行了,谁成想她跑的那老快啊。诶,你说她跑的挺快,投胎咋这么晚,都比人家小那么多了。” “……我哪知道,行了,回吧,准备准备看戏了。” “还吐槽我不会取名字,呵呵!小玉你说我给你取得名字好不好听?” 扶着树干站起来的灵摆了萧晚澄一眼。 她并不是很想要这名字,谁想莫名其妙冠个姓啊,整得跟她和宁淞雾这个前阵灵现伪灵有什么关系一样。 不过,萧晚澄想叫就叫吧。 她个地缚灵也就这点乐趣了。 宁晋钰想着,又说:“不过,有个问题我很好奇。道成老贼不是千年前就渡劫了吗?怎么还在渡劫,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吞够能量了啊。” 第106章 萧晚澄诚实摇头,而后一跃而下,声音悠长又飘远—— “五年了,最后一片故事拼图要开始了,走吧,去仙山看戏。” 与此同时,天成仙门内,多个练武台同时启用,仙法缭乱纷杂异彩丰呈,这是只有宗门比试时才有的盛况,各大宗门齐聚一堂,各派可以从门下元婴以上炼虚以下的弟子中挑出五人赶来参赛,意图博得头彩,为宗门为自己都好好涨涨名气。 但上云宗所在区域,其内众人表情却算不得是极好。 罗笙揉着眉心,颇有几分无奈:“掌门,您的意思是我们一上来就抽到了天成仙门?” 自宁修洁、成韵欢二人在上云宗外四镇住下,并挂上云宗长老的名职,将宁氏一族自吹自擂的所谓灵力控制的修行秘法经由挑选授予了各峰核心弟子后,上云宗的综合实力小小地上了一个台阶,如今来参赛的弟子年龄均未超过一百,修为方面最低也是罗笙这个就快要突破化神的小弟子,况且她时年不过接近三十,堪称前途无量。 她们在本次宗门大比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第一梯队的宗门,但再是第一梯队,她们也害怕遇到最低修为也是化神中期的天成仙门,更遑论在第一场比赛便遇到。 况且,她们此时此刻只有四名参赛弟子就位,还有一人尚未出关。 岑染重重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 罗笙:“掌门,临场换人可以吗?宁淞雾应该几天内就能出关,咱们先上……” 贺兰眠眠摇着手指打断她的设想,“不可以哦,阿笙。规则不允许的,咱们只能先四个人上场。” “……好想去把宁淞雾拔出来啊,她倒是享了四年多的福,连突破化神的雷都没怎么劈她,太过分了!”罗笙愤愤不平地说,转头就一头栽进正在同青叶峰上的师姐一同清点药材的柳若映的怀中,哼哼唧唧。 贺兰长老无奈摇头,“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但打趣归打趣,眼下的情况依然紧急。 她们不是很需要宗门大比的名气,但她们需要时间来调查此处有无异常,若是第一轮就被送走,后面再想进来就难了。 贺兰暗想,难怪无魇尊主说五年后宗门大比见,这上来就给她们摆了一道难题,后面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真是麻烦。 执法长老开始喊她们速速派弟子上场,岑染只能按下焦躁一颗心,道:“阿笙,你打头阵,上吧。” 【可,徒弟本就该为师尊做事,相反,师尊为我如此尽心竭力……真难得。】 【若是能看着师尊变好,也挺好的。】 【师尊……师尊在干什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直女的把戏!!】 宁淞雾思忖片刻,扶着冉繁殷靠进贺兰眠眠的怀中,沉声道:“长老,别让她上前了。” “宁宁,你……” 女孩一头秀发又一次尽数变作银色,双眸渐白,“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拜托了,长老。” 手忽然被紧紧握住,女人声音虚弱:“不许你去,若是去了……” “师尊,逐出师门,至少还有师门。”宁淞雾看着她,害怕冷到她便小心地调整了温度,竭力平静着声音,“这一次宁儿谁都不为,宁儿为的是你。” “师尊,你要平安。” 话音落下,朝霜同数柄冰剑一起缓缓在她背后显出外形,她的眸子只剩一片霜色,那双手也冰到握不成,但冉繁殷依旧紧紧握着她。 “不准去,宁淞雾,不准去。”声音颤到了极致,眼尾已然红透,仿若下一秒便要落泪。 宁淞雾缓缓挣开这双手,道:“师尊,你要平安。” 她退开半步,跪在空中行了一礼。 随后,宁淞雾转身便抽出朝霜,剑影随身而动,飞身向前,几道引自阵法中的净化灵力裹缠在剑上,她一剑斩出,那些灵力便直直插入眼前这癫狂之人的身体中。 她缓缓落在萧晚澄的对面,女人一挑眉,用仅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家小冉儿可还伤心着呢,你完蛋了。” “至少还有师门,总比事后后悔的强,来吧,少说废话。” “好无情哦~” “不若事后你去和她相认,然后来好好折磨我一番?” “噫!恶婆母什么的,啧啧啧,感觉有点意思诶,来叫一声听听。” “……别耽误时间了。” 【同在那边的植物差别还挺大的,也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 【秋是第二个春,从此,每片叶子都是一朵鲜花。】 【这样,六峰的植物叶片都集齐了,做一个叶签,定然很美。】 【但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傻乎乎的,也漂漂亮亮的。】 【快捏成小仓鼠了师尊。】 “你可知为何会灵力枯竭天下大旱?”女人忽然跑过来紧紧握住宁淞雾的胳膊,目眦欲裂,“因为九重天上收走了这片世界的灵力!哈哈哈哈,她们想收就收,想放就放,不行,这样不行。” 她笑的几近癫狂,拂尘被她甩在手中,尘柄甩出一道道流光,她继续说:“九重天下有三千小世界,老身要打通这三千小世界,老身要逼她们下九重天来同老身对峙,老身要问问她们究竟是如何草芥人命的,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实在是太吵了,宁淞雾下意识要捂耳朵,胳膊却被这人死死握住,生生掰到两旁,只剩一张脸陡然在宁淞雾眼前放大,“你说老身说的对不对呀,她们是不是该给老身一个交代,绝天阵的阵灵?” 第107章 笑声骤然停止,只剩两人面面相觑时留下的沉重的呼吸。 宁淞雾目光流转一圈,道:“你……你说得对。” 无魇尊主忽然收了笑,点点下颌,“嗯~比起外面那群人,你还是很懂老身的,抓你进来果然是没有抓错。” 见她松了几分态度,宁淞雾便乘胜追击问她预备如何建立这个新世界。 女人好似忽然理智回体一般,拽过她的胳膊,就在一旁同她仔细讲着自己的目标,什么建立天下大同的社会,什么打通三千小世界反攻九重天,什么人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地府见她们想见的人,将地府和人间分到世界的两端…… 给宁淞雾听的一愣一愣的,心底翻涌着的只有恶心。 “之后呢?”宁淞雾试探着反问了一句。 之后呢?建立世界之后呢?反攻九重天之后呢? 无魇明显一愣,喃喃道:“之后呢?” “之后呢……” 她猛地一拍手掌,“之后,老身便是新世界的神!” “……”啊,果然。 宁淞雾本以为这内里之人应该只是时间长了点癫了,大抵是这人的另一个人格什么的,也许可以和她联合起来反攻外面那个试图带着全天下一起去死的人,但现在看来…… 她真的想多了,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不折不扣的神经病,而且还是已经和源毒堪称双生共体的神经病,到底还是被贪妄蒙蔽了双眼。 也许她在一开始确实想要建立一个新社会,建立一个理想中的美好社会,但被源毒不知不觉间侵扰至今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歇斯底里的可怜人。 宁淞雾缓缓退开半步,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去做呢?” “老身……老身志向如此原大,应该天下人都来助我!地品五灵根也可以修炼到渡劫,也可以飞升,只要你们都来帮我!” “都来帮我!” 她嘶吼着又要冲向宁淞雾,女孩反应极快,一柄以阵灵之力凝结的短短冰刃被她死死握在手中—— “你已经被源毒侵入至深了,没救了。” 她故意这般说着,果不其然,女人骤然刹停了脚步,顿了一顿,道:“你胡说什么!她不是毒,她说会帮我统一天下,她说会帮我飞升成神,她说可以帮我统一九重天……” “可你的新世界不是人人有饭吃人人平等吗?你统一了飞升了还如何人人平等?”宁淞雾抓住她意识混乱之时又反问了一句,趁机放轻脚步缓缓走向她。 “不!不!你错了!我飞升了才能平等,九重天草菅人命,草菅人命!” “你飞升了如何平等?” “我!我!”无魇尊主重吼了两声,忽然沉静下来,轻轻一笑,“险些被你这……骗……了……”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枚短剑自上胸钉入她的心脉之中,不痛,但无力感骤然腾起数分,不等她反应一二,女孩握着那把剑生生转了一圈。 “疯子,你早就忘了你的初心了,你已经被源毒蛊惑至深了。”宁淞雾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道,而后狠狠拔出短刃,连带着挖出了一小块已经彻底被暗金色浸入其中的不知是何物的肉块。 虚影瞪大双眼看她,却发不出来半分声音,只缓缓向后倒下,径直砸碎了这片虚妄的空间。 宁淞雾缓缓合上眼,失重感消失后才放心睁眼。 【……有些人真的是发狗粮而不自知。】 【师尊真了解啊,但是这个优先级最高,累就累吧。】 【两次被吞的都是魔族而非人族,说明目前若是想快速突破,需要吞的还是魔族?还是说,需要吞的是异族修士?】 【若是前者……】 【已经这样了,得过且过吧……】 【我妈说我按得好,希望也能帮到师尊吧。】 小冰人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宁淞雾知道这话没错,倘若一开始就能听到心声,那便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此世界的,也知道她知道未来,更是知晓她……好多事情啊,倘若真的心有不轨,就是将她完全抛出去做研究做诱饵,其余几位长辈也不会说什么的。 毕竟那时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刚进来的弟子,无依无靠,无根无萍,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 但是师尊一直在意她,还花了这么多钱给她买装备造灵武,认认真真地培养她,也不会逼她强迫她去做什么事情,后来更是一直在等她,一直在等…… 其实,真心都很是明显的。 小雪人不满意了,轻哼一声:“可她也听去了很多隐私啊!你想想你都在心里想了什么完蛋玩意,你现在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吗?” “……”怎么办,说的更对了。 她想的那些东西,确实让她今生今世都没脸再出现在冉繁殷面前了。 都说临死最后一件事是给手机格式化,手机尚且如此,她的脑袋岂不是更是这般的…… 上不得台面!!! 倘若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也确确实实没办法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了。 怎么办……要死掉了…… 宁淞雾更是紧紧捂脸,轻呜一声。 小冰人不甘示弱,继续说:“所以你决定放弃了吗?横竖都已经被知道完了,现在走是既丢了脸也失去了老婆,你想好啊!” 第108章 小雪人呵呵一笑,“你这是自暴自弃吗?老婆而已啊,但是继续下去后半辈子的面子也要丢完了,修道之人动辄就成千上万年的年纪,这黑历史可真是过不去的。 小冰人:“你就算逃离……她不也听得到? 宁淞雾干脆整个人都埋进了她自己捏的雪云里,既不听这俩在这里吵的生生死死的,也不去想这件事背后究竟还有多么的烦人。 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哎…… 冉繁殷追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她的小傻徒弟捏的一冰一雪俩小人正在激烈地对吵着,而她的小徒儿快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雪里,就露了一个后脑尖尖,看起来苦恼极了。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心里想东西也确实很难。 但真的,有点可爱。 这就是一点都不怕冷的优势吗? 她放轻了脚步,但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走到云旁坐下,也便这样陪着这人。 两个小人瞬间收了声,不敢再发出一丝声。 许久,久到冉繁殷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下意识屏蔽了自己的气息,害的自家小徒弟没有察觉到自己到来。 或者,是不是……她真的不欢迎自己了,真的……想要提出一句分别了。 若是那样,她也理解,也尊重。 还好,不是这样的。 宁淞雾忽然品出来几分这心声的方便之处,有一些她实在说不出来的感慨还是可以用心声,毕竟冉繁殷都能听到。 这岂不是更有利于她表达情绪了! 不过这样她也不会轻易原谅师尊的。 冉繁殷无奈偏头,思忖片刻微微颔首,“你去吧,为师就在苍城等你。” “师尊不回峰吗?” “峰上和这苍城一般的孤寂,也便是不想回了。” “……” 宁淞雾狠下心,起身便要离开,一冰一雪俩小人跳上她的肩膀,在她还没听够这俩小精灵的唠叨前可以一直跟着她。 只是,她不过才走出两道云的距离,忽听得身后一阵咳嗽,她的心脉同样一阵酸胀泛痛,好似在暗示她这心脉另一端的人出了事,需要她回头看一眼。 小冰人急了:“你快回头啊!师尊灵力还紊乱着,情绪波动一大肯定出问题!” 小雪人只是呵笑:“她肯定是骗你回头,硬气一点,再走两步再回……” 宁淞雾没等她讲完便连摸带滚地转身驾云回到方才的地方,女人面色果然苍白许多许多,唇侧洇开了一道血痕,看她回来绽起了一道笑意,“这么快就想为师了?” 冉繁殷放开这片呼吸,面颊绯红,银发落于身前微微晃着,却是嗔道:“这种时候,就别在意这么多了吧?” 一双眸如含秋水潋滟,眼尾的水都快要溢出来,看着她时仍在微微换着气,胸口微微起伏,连带着搭在肩上的银发都尚在晃着。宁淞雾不在犹疑,双手按在身下云上,径直靠过去含上一片软香,冲带着冉繁殷晃了晃身体,险些向后倒去。 偏这人今日起了坏心思,唇齿间流泻的话语都是叫她自己撑着自己,竭力坐直,在这云上倘若倒下去保不准是真的会掉下去。 坏孩子。 但坏孩子今天有理由,也有把柄。 冉繁殷只觉得腰一阵阵发软,竭力撑着自己才不至于倒下,她的呼吸被整个夺过,女孩凶到甚至不允她换气。 直到她用余光瞟到一抹晨霞,这才有了几分声音,“宁儿,日出了。” 宁淞雾也在这时松开了折磨她的心思,两张红透如不分彼此的面颊在身侧渐渐升起的灿烂骄阳中更是红润。 宁淞雾那双眼,哪怕此时也是极摄人心魄的,目光流转间冉繁殷的心颤了一颤,其内含着的水色简直让人欢喜。 这一次她拥住了她的腰,亦不再那般急切和凶狠,只一下下地轻轻碰着,轻轻吮着,极尽温柔,却也几近折磨,磨得冉繁殷腰肢更软,几乎全靠环在腰上的一双手撑着。 温柔的呼吸中,宁淞雾道:“我想去江南,还想继续向北,去看看大漠,还有……” 第47章 酸透了 说是都不出门,没过几天,宁淞雾就溜着边跑了出去。 一道温煦的目光追着她,看她连朱雀都没带,哑然失笑。 这小姑娘,讲好的这几日都不许出门的,她到是出去了。 宁淞雾这一路倒也没去别的地方,鬼鬼祟祟在浣溪峰探了小脑袋,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要找的人,敛了气息刚想跑走,身后贴上来一道冰凉凉的身体。 落在肩后的柔软昭告了来人的身份。 “宁师妹又来我们峰做什么?那只小狐狸可是闭关了哦。”素夜的声音就和她的体温一样凉。 宁淞雾默默挪了挪身体,逃离山侧,也逃离女人的怀抱,缩了缩肩。 她一良家少女,不能总被调‖戏啊。 素夜嗔道:“盛夏时节,小冰块还不让姐姐抱抱?” 宁淞雾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摇头的同时不忘问:“我找贺兰长老,她今天不在吗?” “师尊啊,师尊在后山躲闲偷凉呢,姐姐带你过去?” 素夜晃悠悠自山后出来,宁淞雾这才看到她拖着一条灰纹长尾,悠闲地盘着方才站过的石块。 就这一眼,凉汗自她的手心漫开,盛夏比冬日还冷几分。 第109章 宁淞雾压着颤,声音发抖:“谢谢师姐,我自己过去就好。” 贺兰眠眠在后山凉亭看书,见宁淞雾过来,刚想招手,眼尖看到小家伙苍白的小脸,讶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宁淞雾摇摇头,自怀中取出几个话本子,“师叔,我都修改好了,你看看?” 她取出的是贺兰闲来无事时写的话本子,也是经由这些同她爱好高度一致的话本子,她确认了她嗑的cp应该是真的,贺兰长老要是对掌门没意思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两人搭上线还是倒春寒那会儿,宁淞雾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来减少风寒病痛对冉繁殷的磋磨,一筹莫展之时,她忽然想到了那些绘制在法衣上的符阵。 若是她也学下来这些,就可以按时按季地画,分时令节气,也可以多设计些花纹,好看且实用。 而门内最擅长符阵绘制的便是浣溪峰峰主了。 宁淞雾怀着坠坠心事来找贺兰长老,正巧碰到长老摇头晃脑地给大徒弟讲故事,仔细一听…… 还是女同故事?! 怪不得素夜师姐……看起来就不直…… 她想走也走不得,留下又有几分尴尬,不得已硬着头皮戳破一片安宁。 就这么,阴差阳错一来二去,她也被抓来当了贺兰眠眠的校订,好在贺兰长老文笔相当不错,故事逻辑也分为合理,她这个校订反而是个提前读一读挑挑错字儿的闲差,还能换来跟着长老修习符阵的机会。 属实划算。 贺兰笑着接过两本书,怜惜地拍了拍,问:“没被我师姐发现吧?” 宁淞雾乖巧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被师姐看到了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务正业呢。刚好,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修习符阵首先就得有极强的控笔能力,练一手好字便是最好的锻炼方法。 宁淞雾取出近几日抄的经书,贺兰眠眠咬唇看了会儿,摇摇头,“不妥,还得练练。笔锋不劲,落笔太钝,写字你还这么乖这么瞻前顾后啊?” “你且回去练着,我这儿也没什么书供你校对了,你想看的那本《空山新雨》被掌门师姐借走还没还我,再等等啊。” 宁淞雾遗憾道:“好。这次需得练多久来交一次功课?” 贺兰含着深意看她一眼,道:“练到你不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时候。” 这一练便是夏秋又冬春,修为迫近金丹之时,她的字仍然没有获得过关的评价。 【好烦,不懂礼节吗?为什么插嘴。】 【……意料之中了属实是。】 【师尊为何要这么详尽地解释,感觉……更像是为了安慰我。】 【是我的错觉吗?】 【嗯,害怕,很害怕。】 但就算没长成阿娘那般,在如此严苛要求下长大的师姐,简直就是这峰上最严谨正直的人,她实在想不到小宁儿有什么机会出手。 喜欢女人,又被女人如此撩拨,还是日日如此撩拨,还不能反撩拨回去。 她已经想好了下一册话本子的人设和内容了。 好虐,好刀,好可怜。 素夜看着身侧这人一幅悲痛至极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自恋,谁要跨越几百岁喜欢你们。 她素夜向来只喜欢冰块。 女人竖瞳兜了一圈,蛇信探出,轻声道:“师尊,你分析旁人分析的这么津津有味,何时分析一下你自己呢?你和……” “好了,她俩走了,不看了收摊收摊。” 猫猫背手,猫猫叹息,猫猫老大爷姿势摇头离开。 冉繁殷来捉宁淞雾不全是为着小姑娘掉眼泪这事儿。 这种事谁没经历过呢?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不也隔三差五和眠眠一起躲后山哭,哭完继续被娘亲拎出来修习锻炼,不耽误。 只不过宁淞雾这大半年修为慢速爬升,如今也在金丹边上压制快一个月了,冉繁殷原本就打算待春日没那么冷了带徒儿下山去寻些破境要用的药草,一些天品灵根特需的材料。 择日不如撞日,收到眠眠的传音时,她便想着趁此机会提溜着眼圈还挂着红的小兔子下山放松一二也是极好。 看着小姑娘举着不知何时买回来的帷帽、想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不敢说的可爱样子,冉繁殷不再压抑笑意,眼尾微翘。 “这是作何?”她伸手接过帷帽,大概比划一下。 嗯,应该是给她准备的。 “我看一些书目和话本子中写的,出门都要遮挡一二的。”宁淞雾小声道,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美人师尊。 捏着帷帽边缘的手僵了僵。 话本子,又是话本子。 年纪不大,看的东西不少。 心口忽然堵了一口气,再看向这帷帽也有几分不爽。 【特别是枫铧来了,这段剧情被提前了,那其他的呢,比如师尊受重伤那次征伐,会不会也提前了。】 【若是也提前了,那可就……提前了将近十年,如何不担心。】 【师尊,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一定要改变,我一定要救你的。】 而在启程有一段时间后,她真真切切听到自心声中传来了一声惊叫,在那之后便听不到任何一句心言,而不论是玉佩还是手链都完全没办法联系到宁淞雾,仿佛……仿佛…… 第110章 冉繁殷在心底重重呸了好几声,暗骂自己乌鸦嘴乱想东西,压下所有不好的念头,一路向西狂奔,只求能尽早赶到那里。 宁淞雾可是伪灵,这些神兽在人间的后代都会给她面子,又怎么不会给宁淞雾面子,怎么可能会伤害她,肯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一定,一定不会的。 这下,她彻底后悔了。 那孩子总把自己的生死放在最后又如何,她教育便是了,她引导便是了,两人还要一同生活不知多少年,何必较这一时一刻的真,何必生这不痛不痒的气,最后落得个这个下场。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会恨死自己的啊。 冉繁殷重重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都已经吃过了不张嘴的亏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等她赶到西境苍城,天正好蒙蒙亮,入山口处,好似有一队修道人马正在预备进山。 冉繁殷分辨片刻,认出来这是苍玄山脚下的苍灵派,按下云头,预备打听一下这边上山去往白泽洞府的捷径在何处。只是尚未落下便听得那领头之人的碎语—— “傍晚这山上那雪崩好生蹊跷,怎的离白泽洞府那般近?” “谁知道呢,可能是那位醒了吧,总之上山救人吧。” “哎,同这些凡尘人三令五申千万不要靠近那处,怎么就是不愿意听一句呢?罢了,咱们在这儿就该担了责任的。” 冉繁殷落地都落的踉跄了两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强装淡定地走到领头人的面前,“在下上云宗冉繁殷,求问此处前往白泽洞府最近的路线在何处?” 领头之人哪里会认不出来她,突然被迎上来,舌头都生生打了结,结结巴巴道:“在下苍灵派……啊,您问白泽洞府是吧,修道之人向西北而行,最高的那座山翻过去背阴面便是了。” 冉繁殷拱手行礼表示感谢,脚步迈了大半又退了回来,问:“阁下可否看到过一略高于本座的青衣女子上山?约么化神期修为。” 那人摇摇头,“并未。” 冉繁殷在心底重叹一声,表达了感谢后便再一次腾云飞向方才所讨论到的白泽洞府所在之处,一路上反复调动灵力推入玉佩之中,只为了取得一丝丝的联系。 并无。 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化神期的修为虽然不是很高,但在白泽面前也不至于不值一提,更何况朱雀这般火爆的脾气都没有说上来就要消灭了她,白泽常年与冰雪为生,见到这般纯正的冰灵根,怎么会直接动手呢? 冉繁殷尽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又意识到了一种情况。 方才那群人不是说白泽洞府附近发生了雪崩吗?兴许是打斗过程中晕了过去被埋进雪里了也说不定。 这就比较简单了。 雪崩还是比较明显能看出来的,刚巧那队正在赶过来的人也是来此处救人,冉繁殷紧咬银牙,稳稳当当停在白泽洞府上空,手中微光闪过便唤出温煦暖剑,身后火凰亦开始渐渐成型。 挖人不太现实,但她可以将这些雪都升起来,露出其下埋着的人,总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 夜色澄明,苍山负雪故而映衬的月亮都没有夜空明亮,而这火凰带来的耀目光芒更是将整个西北半坡彻底点亮。 “我嘞个乖乖,你这是要干啥……”苍玄山之顶,一通体雪白的巨兽仰头看着天空之中用剑意渐渐勾勒出的老朋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轻踩地便飞腾到了苍穹之上,同这火凰面对面。 她登临云端之时便幻化成为了一道通体雪白的少女形象,长纱落地,看起来格外端庄,就是说的话比较随性……的多。 “天啊,小仙子,你这是想干啥?”少女震惊地瞪大双眼,“你们苍灵派每次来救人哪怕扰我清梦我都没拦过的,这是要干啥?” 冉繁殷收了几分剑意,火色渐暗,沉声道:“在下并非苍灵派的。” “那你哪来的?苍灵派得罪你了你去收拾苍灵派,来我这洞府作何?天呐,你不会想移平苍玄山吧?喂,山下还有苍城数万百姓呢,你冷静。” 少女拖着白纱手舞足蹈地讲着,看的冉繁殷不自觉蹙起了眉梢,但看起来如此随性的神兽,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宁淞雾吧…… 她缓缓叹出一口气,试图解释:“在下上云宗冉繁殷,此行是来寻人。” 白泽挑了挑眉,“找个小冰灵根修士?”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饶是神兽本神也觉得有几分无奈,微微扶额,“那你就不能来问问我?” 神兽都是这般态度,那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冉繁殷松了一口气,道:“请问,那位修士现在何处?”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吃了啊。” 格外坦然,就像是吃了一份宵夜那般随意。 “……”空气一瞬间沉默了下去,身后火鸟竟在一瞬间又亮了许多,那唤醒剑意灵识的火焰眼瞅着就要滴进其眼中。 白泽被这超绝的行动力吓得骇然跌退两步,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这小仙子怎的开不起玩笑!” 灵力这般一收一放,加之冉繁殷的灵力本就紊乱着,内在感受并不好甚至有些头晕,但她还是强撑着,又问:“所以,那小修士在何处?” 白泽认命,“你随我来。” 第111章 落到雪上,一身白纱的少女很快幻形成为巨大的神兽,钻进自己的洞府之中。 冉繁殷还在东西瞧着,放开神识看这周围有无活人痕迹,便看着那巨兽叼着一女孩自洞中缓步而出。 女孩还在看着她傻笑。 “……”看到宁淞雾这般毫发无损地被叼出来时,冉繁殷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被她忽略良久的问题。 倘若宁淞雾当真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的心脉是会痛的,若是遇到了什么灵力疯狂暴走之类的会威胁到生命的危险,她可能会痛到直不起来腰。 而她此时,纯粹是…… 当局者迷。 甚至连如此直白的问题都忽略了,这般跌跌撞撞就扑了过来,不管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心情如何二人日前的吵架又尚未和好。 【师尊要做戏也不用以身犯险啊,若是那贼人就是要趁这会儿偷袭呢?】 【毕竟文中,枫铧真的很针对师尊,不知道为什么。】 【枫铧的目的,应当是绝天阵阵芯吧!若是毁了阵芯,上云宗连带着背后所有地区都失去庇护,魔族只要克服天成仙门,便可长驱直入,直接打到陆边。】 【难怪,难怪她一直在“误入”各种秘境,因为她在找阵芯!】 【难怪,难怪……】 小桃规矩地扣了门,待门内响了请进后才提着一壶茶摇摇晃晃进去。 娘亲说这两位姐姐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要招待好她们才是。 小桃点着下巴,“比仙师还重要吗?” 春花笑着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仙师是救我们出水火的仙人,二位姐姐是能让我们吃饱喝暖的贵人,你说哪个重要呢?” 小桃对所谓的救他们出水火没有概念,她也不觉得仙师所传授的在什么地方救了他们,反而让不少婶婶伯伯都老了好多好多,就连她的弟弟也长得好快好快,只有几个不愿意修炼的阿婶还年轻着,几个孩子还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 这算什么救人呢?这不是杀//人吗? 小家伙摇摇头,“我觉得姐姐们更重要。” 春花弯了眉眼,躬身拍拍小姑娘的脑袋,道:“那就小桃把这茶水送过去好不好?” “好!!”一想到能见到两位漂亮姐姐,小家伙眼睛都亮了几分,一时忘了自己还和小伙伴约好要继续踢石子,欢欣雀跃地拎了水壶,晃晃悠悠就去找两位姐姐了。 小桃暗想:希望这次能看到那位带着帽子的姐姐的样子嘿嘿。 可惜,带着白帽子的姐姐只是端庄地坐着,依旧带着帽子,还是那位青色衣服的姐姐过来接她。 为什么在屋子里还要戴帽子啊。 娘亲说屋子里戴帽子长不高的。 哦,姐姐好高的,比另一个姐姐高了半个头,好像也不需要长高了…… 哎,看不到脸,真是遗憾。 小桃嘟了嘟嘴。 宁淞雾接过水壶,倒了三杯水,温柔地托着小桃坐在椅子上,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桃,今年多大了呀?” 她半蹲在小桃面前,清秀面庞上少有地挂上了极柔和的表情,同她平日差别很大。 小桃全心全意都在面前这人身上,没注意到坐在另一侧的冉繁殷撩开了半边纱,默默看着宁淞雾散着柔光的侧影。 她总能在徒儿身上觉察出来一些矛盾感,很稚嫩,但有些时候又很成熟;其实挺喜欢偷懒的一个小孩儿,偏偏又总是把这些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心里话这么多,说出口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总是心口不一。 小家伙呀,你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呢。 冉繁殷一手撩起白纱,一手撑着下颌靠在桌旁,微眯着双眼,静静看着宁淞雾逗小姑娘。 一大一小面对面谈天,宁淞雾似乎很熟悉如何对付孩子,时不时能逗得小桃咯咯咯笑好久,对着姐姐吐吐舌头。 “姐姐是坏人,专门逗小桃笑。” 宁淞雾趁势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捉着两只手晃悠着,轻声问:“天赐今年多大了呀?他长这么高,怎么是弟弟呢?” “天赐四岁哦,不能告诉姐姐呢,娘亲不让。” “姐姐给小桃变个小戏法,小桃就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桃坚定摇头,径直从宁淞雾怀中跳了出去,摆手,“姐姐早些休息,还是不要问了。” “等等,小桃,姐姐不问了,但姐姐给你变个戏法。” 宁淞雾追过去,勾住小朋友的肩膀,另一只手中瞬间冒出来一枚小冰人在原地跳着。 晶莹剔透,散着森森寒意。 小桃呆了,“姐姐,姐姐也是……仙人吗?” “之前的仙师可以让石块跳舞,姐姐可以让冰块跳舞,好神奇啊,姐姐能教我吗?” “唔……可是,姐姐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呢,桃桃,你告诉姐姐好不好?”宁淞雾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可怜极了。 冉繁殷在心底笑了几声,小机灵鬼。 小桃紧紧拽着衣角下摆,紧紧抿唇,挣扎许久道:“那姐姐们不许和别人讲。” 得了再三保证后,小桃才开口:“娘亲说,大概是两年前,有一位仙师路过我们村子,修了一道什么防什么的,还留给村长一套功法,说是可以强身健体,长命百岁,还可以保护自己。” “但是,练了的大家都变老了,村长爷爷更是老了许多,但都没有死,似乎寿命真的变长了。不少人不再练了,但还在衰老,索性不会死,也就这样了。” 第112章 小桃磕磕绊绊讲完,有些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安地扭了扭脚腕。 呜,娘亲不让讲的,应该不会招致祸端吧? 算了,给神仙姐姐讲故事,应该没事。 她偷偷瞄了眼冉繁殷。 这位姐姐应该也很厉害吧。 宁淞雾语气冷了几分,“那小桃练了吗?” 小桃摇头,但不愿意开口。 宁淞雾不再多问,抬手凝了一圈冰镯在小姑娘的腕上,小心地调控了温度,又简单讲了一下如何用这个,看着小姑娘如获至宝般捧着手镯跑出去,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在闹脾气啊,我在啊,看不出来吗?】 【可恶,哪怕是为了探查她也不许这么亲昵,可恶。】 【更何况离得这么近,若是枫铧有什么不轨之心,躲都躲不开。】 【我在闹脾气啊,我在啊,我在啊,我要更冷点才能看出来吗?】 宁府阖府在方才那震动天地的冰霜与雷光后,一众闭关的族老俱被惊动,只是正如成韵欢所说,他们想要出关赶来最起码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待他们赶来,几人早已乘船离开风岛,向着大陆而去。 此行确确实实打了宁家乃至四家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们出逃的前半程都相当顺利,坐到船上后,成韵欢以灵力化水桨,推动着船飞速前行,一旁的罗笙抿着唇飞快地画着防御符,给整艘船套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防御法阵。 船舱内,宁修洁靠坐在一旁,扶着宁淞雾躺在她的腿上,轻柔地拍着昏迷了都有几分不太安宁的小姑娘,手指撩开易扰到她的呼吸的碎发,轻轻哼着一曲不知何时从九州学来的小调。 柳若映便坐在一旁,泛着生机的灵力一寸寸替宁淞雾治疗着浅层的伤,生生压下自己想要叹气的冲动。 宁修洁看穿了她,偏头,柔声道:“无碍,若是想要叹气的话那便叹吧。” 柳若映勉强勾笑,道:“师姐的秘密太多了,我又学艺不精,很多伤只能勉强缓和一下,只能等回去了让我师尊看了。” “你做的很棒了。”宁修洁温声道:“我能感受到她体内灵力在渐趋平衡,不多时应该就能醒了,很厉害的,不要妄自菲薄。” 好温柔的前辈。 温柔到柳若映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偏偏此时这温柔至极的前辈伸过一只手,牵她过去坐下,声音极柔:“我也想趁此问你一些和小雾有关的事情,她这些年……还好吗?” 柳若映紧了眉心,试探道:“抱歉,前辈,我有个不情之问……” “你说?” “宁师姐……我偶尔听师尊提到过,她好似和一座大阵关系更为密切,所以……她真的,是您的孩子吗?” 宁修洁不急不恼,微压下颌,“她是。” 不需要看更深层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承认与否。 她是。 不过芯子如何,不管到底和什么有关,这孩子既然抱着一颗这般的心来,那她便是她最为宝贵的孩子。 柳若映松了一口气,道:“好的。师姐她……她是在上云宗外的镇子上长大的,听镇子里的人说她小时候经常孤零零一个人爬上树,坐在树顶看月亮,兴许也是在思念自己的家人吧。” 看宁修洁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柳若映便将过去的一些事情挑挑拣拣地讲出来,温柔美人的眼中盈着浅淡的雾气,听到好笑的地方也只是拍了拍尚还昏着的人的脸颊,无奈又好气地道一句真笨,眼中全无责怪之意。 待柳若映停下来缓一口气的空档,宁修洁询问道:“她师尊呢?冉繁殷仙子,又是如何的?” 她心中大抵已经有了个七七八八的猜想,毕竟方才所有人都拦不下这陷入暴走的小杀神,谁的声音都传不进去,偏偏只有自玉佩中传出来的虚弱到她们都听不清的声音却正正好落入了宁淞雾的耳中,将她按了下来。 “冉仙子的身体还是很不好吗?” 方才,玉佩中同她们的对话都是另一人完成的,听起来好似是贺兰长老。 - 在宁淞雾平静下来之后,几人才松了一口气,罗笙连滚带爬地过去握起玉佩,就听到其内传来贺兰眠眠地声音:“阿笙,宁宁,小柳儿,你们那边怎么样?可以离开吗?” “师尊,我们这边还好,马上离开。” “怎么是你?!阿笙,宁宁呢?!” 罗笙看向一身凌乱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人,思索片刻,干脆将其抱起来,走在最前面开路,向着海岸狂奔,一边走一边将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到宁淞雾灵力暴走,原本的剑意又进化了一次杀伤力极强时,贺兰眠眠惊叫一声,连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多久,最多不过半柱香。”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好在宁乐颜先前带她们走过小道,极快速度赶到了岸边,那里停着一艘船。 方踏上船,贺兰眠眠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来逢灵渊,有叶无晨的人会接你们,小心叶无心的人。” “更多的事情见面再聊。” 罗笙应了一句好,但她不知道的是,玉佩的另一端,贺兰眠眠神色复杂地握紧玉佩,看向同样面色苍白如纸,甚至方才喷出了一口血的人,在心底止不住地叹气。 按着阿笙的讲述来看,冉繁殷方才一口血喷出时正是宁淞雾灵力暴走达到顶峰之时。 第113章 长久以来,她知晓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更深层的关系,毕竟宁淞雾可以解决她们苦苦思考了数百年的问题,这件事情本就就非常的不可思议。 但深层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无法想象的。 也不知这缘分于二人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贺兰微不可查地叹着气。 “师姐,你醒了啊。”她说着,扶着冉繁殷坐起来。 女人轻轻揉着她泛红的眼眶,“没哭吧?” 贺兰一噎,偏头,侧脸微红,嘟囔道:“谁都跟岑染一样是个爱哭鬼啊?” 冉繁殷微微一笑,道:“宁儿她们,走到哪里了?” 贺兰一拍床边,“师姐!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宁宁灵力暴走的时候,你会吐血?” 冉繁殷少有的被猫猫凶了,愣怔一瞬,压下唇侧笑意,道:“大抵是因为,我的伤是宁儿的灵力治好的,有牵连吧。” “真的吗?”贺兰狐疑看她,又猛猛摇头,“不管,这次回去之后师姐你必须去闭关,闭关到五年后的大赛,你的新伤旧伤累在一起太吓人了。你不知道,方才那妖族医士只是把了把脉,脸瞬间就白了,颤巍巍问我这是不是活人啊……”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便又红又热,是扭过头也遮不住的泪意,干脆原地幻成小猫,扑进冉繁殷的怀中,闷声道:“我的脸比她的脸还要白,师姐……” “嗯,在,你和宁儿都是粘人精。” “我先来的!” “……这有什么争的?她是宁儿,你是眠眠,不论先后都一样重要呀,对不对?” 猫儿瞬间又变回人形,压在胸口上,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冉繁殷,撇着嘴角:“师姐,你不要再拿自己入局了好不好?我真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微软的暖意自心内一点点散开,因着灵力狂涌而不堪重负的心脏都舒服了几分。冉繁殷温温笑了,揪着贺兰的脸,“嗯,知道了,岑染是次一位的。” “那当然了……”贺兰顿了一顿,“算了,方才和阿笙她们联系上了,正在向逢灵渊赶来。” 女人满怀忧心地盯着门外,尽管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迫切希望能够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 第48章 红衣 “没耽误时间啊~啧,给我留点时间再看看嘛!你都想起来了?” “来吧。” “死木头,谈恋爱也捂不化的死木头!你们冰灵根的都是木头!是死鱼脑袋!” 萧晚澄虽然还在喋喋不休,手上动作却不停。二人虽久未合作,但毕竟是配套阵灵,手上的默契还在。 几乎是同时,空中兀自腾起火焰,天空缓缓飘落雪花。 过往的许多疑点仿佛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阵中少女的狂放之言为她的思考添加了几分助力。 林玉雪近乎渴求地嘶吼道:“我要成仙,我要登临天界,我要你们向我臣服。” 手持重弓之魔看到她后便蹙起了眉,喃喃低语:“那老东西果然还要坑本座,怪不得从那儿出来之后她的修为提升就慢了。” 而虚软之人在贺兰的搀扶下亦是站了起来,看着那空中笑的发狂的人,轻轻勾了唇角:“恶犬永远不会有良心呢,不过倒也不知道她在无魇手底下经历了什么……” 贺兰看的一头雾水,低声问:“师姐早就知道她没有死吗?” “嗯,是我放走她的。”冉繁殷松声道:“我也知道,无魇的三个徒儿,那第三个便是她。” 贺兰:“啊?可现在看来,她不像个徒儿啊。” “那谁知道呢……” 这些话语自然逃不过如今五感敏于常人的宁淞雾,她虽是满头雾水,但到底是慢慢品出来了几分真相,下意识抬眼看向对侧之人,萧晚澄一副恬淡模样,不急不躁,甚至勾了笑容。 恰在此时,她听到两声几乎重叠的—— “等你好久了。” 一声来自身后分外虚弱的冉繁殷,而另一声…… 幼女凭空出现,坐上林玉雪的肩膀,手中短刃顺势划上女孩的脖子,坏笑道:“姐姐可千万别动哦,我手小,握不稳当这刀的。” *二十多年前,魔宫* 近些日子魔族北边的部落又在打架,本就闹得枫铧头疼欲裂,正巧这时那个说着要和她们合作的什劳子无魇尊主说带来了她会很感兴趣的东西,枫铧不得不拖着快炸了的脑子去见她。 无魇还是老样子,但她的身侧却多了一道娇弱可怜的小身板,见到来人甚至下意识躲了一下,可可怜怜,脆弱到枫铧一根手指就能掐死她。 枫铧随手撩了披风,勾过女孩的脸蛋端详片刻,又重重甩开:“这有什么用?这就是你说的本座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非也。老身今日带她前来,不过是想用她做你我合作的楔子罢了。” 枫铧来了兴趣,轻轻捏起女孩的脸,“她有什么用?” “握着老身命门的用处,可行否?” “那本座可要试试啊。”枫铧笑着蹲下身体,轻轻挑了挑女孩的下颌,“你叫什么名字?” “三……”女孩还没说完就缩了眉,痛到发不出声音。 一道灵力趁机钻进了她的丹田,尚未流转灵力的丹田荒芜而枯竭,但已经可以被人握着试图伤害她。枫铧偏头看向那装的人模人样的人,无魇尊主虽未说话,但忽然蹙起的眉心一样躲不过枫铧的眼睛。 第114章 装是装不了这么像的。 枫铧缓缓收了灵力,又拍拍小姑娘的脸蛋,“不错,你很有天赋呢。”言毕,微微笑了笑。 小姑娘便也回以一道微笑,尽管还带着几分生涩。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呢?” “三号。” 枫铧愣怔了一瞬,摇摇头,“这名字不好,这样,自今日起你的名字叫夜柒可好?” “好。”小奶音脆生生应道。 “夜五夜六,带她去那里吧。” 待大殿之上人迹尽散,枫铧笑了笑,“无魇尊主可还满意本座的安排?” “您随意就好。若是成不了真的夜柒,也是她的命。” 枫铧看着这人平静的一双眼睛,试图盯出几分破绽,但眼前人实在稳重,一言不发,也一点表情都没有。 窥视无果,她轻笑道:“那就好,您可……千万别怪本座呢。” *几年前,上云宗地牢* 林玉雪颓然坐在角落之中,方才秦默拿走了宁淞雾给她压制血脉反噬的冰镯,她正在等待下一次剧痛的到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也许下一次反噬就会带来死亡的消息……她待在这里也不过是一枚弃子,死亡,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就在此时,地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冉繁殷施施然走了进来,停在林玉雪身前半尺的地方,半蹲下身,“好久不见啊,小师侄。” 林玉雪凝了凝眸色,定神片刻,迟疑道:“冉长老?” 她这是已经开始出现死前的幻觉了吗?冉繁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轻轻一笑,道:“正是本座。” “本座此次前来也是有事想与你商量。” 林玉雪自嘲笑笑,她哪里还配得上用“商量”这个词,不得不说眼前人品性却是很好,哪怕到了眼下这种程度却还是愿意同她好声好气地讲话,她倒也没那么不识时务,沉声道:“您说。” 冉繁殷直起腰,道:“想来你也知道青叶峰那几位取了你的血是有用的吧?” “你们查出来了想要的东西吗?” 冉繁殷顿了顿,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的血与旁人比起来无甚殊异,和那些同你一个地方的人,包括尹汐的血比起来都截然不同。” 林玉雪缓缓放出了自己格外疑惑的表情。 【不打算说什么吗?】 【也是,也没什么需要和我说的。】 【算了,去修炼了,一事毕一事又起,烦死了。】 【不对啊,论远近亲疏怎么看也是我近,况且我今天这么累……】 【凭什么我给那个丑孔雀让位置。】 宁淞雾压下血气翻涌,轻声回应:“师尊,我自己走就行了。” 冉繁殷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原地,堪堪收回。 冉繁殷:你们心口不一的人真的很烦。 她扶着宁淞雾,自门口错身离开。 春花赶了两步,但上了年纪的身体带来的负累让她完全追不上这二位哪怕在晚上也走得不算慢的姑娘,只得远远喊道:“姑娘,这银钱我不能收,还有,你送给小女的东西,拿回去吧,姑娘。” “不必了。”冉繁殷驻足沉声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下吧,别追了,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月色投下一片阴影,微风卷起她的衣袖,女人声音泠泠,让人直冒冷汗。 “姑……”春花还想说,被小桃拽了拽衣角。 小桃颤声道:“娘,不是说好不来的吗?” 方才她不过是将那个仙人姐姐送她的东西拿给阿娘看了一眼,阿娘便说什么都要来,不顾她的阻拦,甚至拿走了她的手镯。 可那是姐姐送给她的。 春花摩挲着手指:“要是冒犯了仙师可怎么办?咱家担不起的。” 小桃沉默着从满面愁容的母亲手中拿回那只晶莹剔透的冰雕手镯,带在自己手腕上,轻轻点了点。 这是方才的姐姐教她的法子。 小冰人跳了出来,欢乐地冲她打招呼。 小桃依旧沉默,只是觉得,为什么弟弟说不想出门就可以不出门,而她无论怎么说,娘都不愿意让二位姐姐过个夜呢?若是今晚是弟弟提出来呢?娘……又会立即赶走她们吗? 小小的心脏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微微仰头,将镯子和小冰人一同支给还在握着银票发呆的春花看,淡声道:“娘,这是那位青衣的姐姐给我做的。” “我方才看到一眼,一直带着帽子的姐姐似乎是白色头发。”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她们离开啊?” 春花重重叹了一声,摇头不语。 【女孩好好打扮,总比那个……好看。】 【总是穿着一个色系的衣服,师尊也会看腻的吧?】 【我不管,虽然这般想不太好……但我要师尊看我,就像大比那日一样。】 【哼!】 【师尊的手指好长好暖,勾头发的动作也好轻柔。】 【师尊要做个什么发型啊。】 上云宗内—— 正在清扫罗云殿前空地的弟子一抬头就看到一抹粉色飘然而来,赶忙低头,“贺兰长老好。” 贺兰眠眠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啊,有空可以来浣溪峰练练哦。” 第115章 弟子面色一僵,浣溪峰那个斗兽场每次单开门都需得五钱银子,不同对手价格还不一样,弟子月例一月也不过五十两,罗云峰弟子众多也没有私下的月钱。 贺兰师叔这是把这里当朝暮峰了吗? 听说朝暮峰那个独苗亲传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扔去练练,而且专挑同等级中最为强横也最为昂贵的妖兽,一时不知道该那位师妹实力强横还是该夸冉长老财力强横了。 所以,大家都想去朝暮峰打杂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惜那个峰在上一任峰主时便不欢迎闲杂人,太遗憾了。 贺兰眠眠只是日常同见到的人打个招呼,没等回应又晃悠悠飘远了,直奔主殿而去。 象征性地敲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伏案处理工作的人一惊,抬头看来,见是她,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微皱眉头,“下次别直接进来了。” “掌门师姐~有人我肯定就不来啦,我也不是无甚修为的小猫了。”贺兰说着,寻了个椅子坐下,轻敲桌面,“师姐,该还书了。” 岑染一愣,“什么书?” “我前月给你的《寒月春雪》呀,你不是说看完还我?” 岑染面色微尬,她该怎么说这书她还没看,就被冉繁殷那家伙看到且讨走了,特别是一看作者是那位“初五”老友,质量有保证,径直拿走。 也不知是谁当初被初五惊到舌头都打结了。 “初五”本人如今还就在她对面坐着。 贺兰撑着下巴凑近几分,随意嗅了嗅,“师姐,你不会给我弄丢了吧?” “没……没有,借出去了,回头收回来了我给你送过去。今儿怎么你来取书啊?素夜呢?” 小猫揉揉额角,“阿笙要突破了,素夜护法呢,其他人又不了解行情,只能我来了。” 岑染讶道:“突破金丹?她居然比宁师侄还要快些。” “什么呀,小宁儿那是被压着不能突破。你别转移话题,快还书,我还没做校对呢。” 贺兰眯了眯眼睛,“不对劲!谁能向你借书,还这么隐私的书,你大徒儿开窍了?还是谁?” “总之过几日就能还你了,好不好?” “不好,既是借出去了,今日讨回来就是。”说着,小猫向着椅子中一靠,大有一副软乎乎地撒泼的意思在其中。 横竖这几百年二人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她早就摸准了岑染的性子,所作所为亦还在她的可接受的范围里。 岑染看着眼前人,心中的天平越来越歪…… 啊不对,她的天平就没正过。 但,她要不然不义气一次? 反正她和冉繁殷之间也没有义气可言。 岑染清了清嗓子,淡然道:“借书的人下山了,我真的只能过几天还你。” “你这理由……什么?!” 小猫惊到头顶冒出来一双耳朵,整个人从椅子里弹了出去,“是那个人?” 岑染点头。 “真是那个人?” 岑染认真点头。 “岑染你是不是就没看我这次写的什么!!!”猫尾巴倏然钻了出来。 岑染……迟疑点头。 贺兰哀嚎一声,噗的一声变回原形,衣物挂饰收入脖子上挂的坠子中,头也不回地跑了,还不忘留下一句—— “你要是敢让她知道那是我写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下辈子也不理你!!” “下下辈子也不!!” 岑染揉揉额角,无奈笑了。 修道之人修的就是此生此世,哪里还会有下一世的缘分和机会,这可真是个极严重的控诉啊。 看来日后也不能给冉繁殷借这位“初五”的作品了,想看自己买去吧。 说起来,那个铁公鸡都白嫖一年她的书了! 等回来,把钱给她补上! 月平镇,客栈—— 叩门声节奏规律地响着,宁淞雾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休息片刻,前去开门,门外是弓着身领路的小二和一位“仙使”。 仙使身着统一的玄色道袍,头发尽数敛起戴冠,手中执一黑剑,胸前挂着一枚莲花坠子。宁淞雾方才在街上时观察过,很好辨认。 见她来了,男人取出五两银子交给小二,小二低着头快速离开,待气息彻底消失,男人才沉声道:“道友你好,在下叶肃,敢问道友名号?” “为何要告诉你?” 宁淞雾的长相本就清秀泛着冷意,灵根又是天寒地冻的冰,如此冷硬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合理。 她冷峻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人,微压眼尾,看起来有几分生气。 【好好看啊!】宁淞雾不由自主赞叹一声。 【师尊真的,好厉害啊……】 【好吧,好吧……】 【看来集灵符要快些了,周围倒是好画,阵芯符真的好难。】 【师尊看起来有点没休息好,我去学画符也不适合太华丽,不编也好。】 【来日方长。】 【药宗……好烦……】 【药宗,真的好烦。】 容鸢有几分看不下去,道:“那群人族都没有这般焦急,王还是冷静……” 叶无晨侧目看到,冷声道:“那是我的女儿,是清溪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你让我冷静?” 第116章 她才登位不过半天,天生的属于这个位置的气质便已经渐渐浮了出来,饶是容鸢在同她对视时也心颤了一瞬。 但那又如何。 容鸢直了腰杆,走过去,道:“您别忘了,她终究不是纯血,没办法继承王位。” “容大长老好狠的一颗心啊。”冉繁殷声音微虚,却掩不住其内的阵阵讥讽,“母女之情,师徒之情,在大长老的眼中不过是一句不可继承王位就可以抹除的吗?” “我不过是提醒一下王罢了,倒也……” “长老可千万别说什么本座不能管你族之事,二位请本座来,不就是想借一份力?可不能用完就扔啊。” 容鸢向来是说不过冉繁殷的,更是说不过心情极度不好的冉繁殷,只是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冉繁殷默默收紧了拳。 若非她需要将那幕后之人置于四方孤立无援之境,她又何须在这里受这老乌鸦的气,又何须受这死狐狸的气。 更何须在此担惊受怕。 若非临时从上云宗派人过来太过艰难,她便不麻烦这些极为高贵的王族人士了。 不多时,最早派出去的一队人马回来了,方到门口便哗啦啦跪了一片,“王……王上,我们没找到她们啊。” 为首之人堪堪讲完这句话便抖若筛糠,生怕下一秒眼前这位新王便要要了他的性命,毕竟叶无心还在时若是找不到小公主的猫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叶无晨却只是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鞭子,尽量压平声音,道:“那你们可遇到了前王残部?” “并……并未……” 叶无晨松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带姐妹兄弟们去休整一下,今日也累了。” “王上,我们可以继续去找的,我们……” 叶无晨手掌微微下压,止住他的话头,又示意后面的人带他们下去,这才一颗心微微沉下来。 只要没有遇到叶无心的残部,这些孩子们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用太过于担心,无非是走的路和她们预期的不太一样,没关系,她们派出了很多人,不愁这一路找不到。 没关系的。 可一队接一队的人马说没有找到时,叶无晨依旧动了怒,重重一鞭子抽到地上,吓得为首之人颤了三颤。 东海沿岸的入渊口才有多少?她派出的人足以看住所有的入渊口了,怎么会没有,怎么能没有?! 她正要做出惩罚,不远处却传来阵阵惊呼。 “红色九尾狐!好大!” “那背上是谁?!” 传讯兵连飞带扑地冲了进来,跪倒在地,“王!王上!王宫外有一红色九尾狐背着两名少女要进来,这……” 女人猛一拍扶手,“快让她三人进来!” 端坐于客位之上的冉繁殷听闻此言,忽然想起了些许极为久远的回忆。 「“中品?怎么会是中品?剧情里罗笙不是天品水灵根吗?靠,这作者怎么乱写啊!”」 「“红色九尾狐,天品水灵根。怎么对不上呢。”」 这些还是宁淞雾刚拜入宗门时,日日都在心中盘算思考的问题,久而久之她也记了下来,但罗笙身上既无隐疾也无伤痕,这些本不过就是些不算特别靠谱的东西,慢慢地就被她抛到了脑后,今日这红狐现身倒是让她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这可真是,相当神奇。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能改变血脉和灵根品级的奇遇。 她忽然想到了一些极有趣的东西,扇尖微抵下颌,轻轻带笑。 在她身旁,贺兰眠眠在反应过来后也忽地拍了一把椅子,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好似太过张扬,偷偷收了脑袋,面无表情地给冉繁殷传音道:“师姐!!这是阿笙吧!!!” 小猫的心里尖叫到好似自万米高空垂直降落般惊心动魄,脸上却还要苦苦忍耐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模样,这般矛盾看的冉繁殷实在是觉得好笑,正巧这时宁淞雾那典型的唠叨心声聊到了王宫,为这行人的身份添加了注脚。 她点了点头,回应了这段传音。 贺兰急了:“师姐你别做动作啊!这不是摆明了我在跟你说悄悄话!阿笙怎么这么笨呐,血脉觉醒了就跑啊,回来干啥,容鸢这个血统至上的疯子怕不是会将她径直扣下来继承大统。” 冉繁殷微微一笑,回应道:“岑染在来的路上了。” “师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冉繁殷又是一笑,抬手随意摸了把猫猫的耳朵。 并非她料事如神,而是在宁淞雾在心底发出感叹的同时,她就通知了岑染,让她以最快速度赶来。 她现在甚至可以在心中勾勒出罗笙现如今的大致模样,毕竟有个小姑娘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她真好看,好想拔毛。”也不知她对拔毛到底是有何执念,这般执着,念了这么多年了。 待两人一狐进殿,冉繁殷便仔细打量着。 这只狐狸毛色极好,满脊通红,腹部和四肢却是雪白,长而软的尾巴同样是红白二色,吻生的同样好看,是一只看起来便十分贵气的狐狸。 更重要的是她额间那抹痕迹,水流的痕迹被雕刻在她眉心,一双狭长狐狸眼微微眯着,眼尾微翘,竟有几分傲气淡淡地飘在她的周围。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117章 罗笙放宁淞雾柳若映二人下来后便退回了人形,三人相互扶持着走到冉繁殷和贺兰眠眠身旁,五个人中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一对儿师徒更是伤重,一时都有几分沉默。 罗笙哈哈一笑,摸着脑袋打破了在场的沉默,“我厉害吧,师尊,我给浣溪峰撑面子怎么样?” 贺兰猛地一拍她,“好极了!太给为师长面子了,回去就教你顶级符阵!” 其余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49章 起点 冉繁殷微微扶额。 闲散长老是什么鬼,若是让岑染知道了,她又该难受了。 正如宁淞雾所想,在叶无晨与容鸢光动嘴不动手地吵了许久后,坐在一旁忍无可忍的罗笙猛地一拍桌子,一手中捏着一张符纸,另一手握着判官笔,笔尖在二妖之间轮转,许久,呵呵一笑,道:“容鸢,你既然这般在意血脉纯度,何必强迫我这个混血儿回来呢,你有兵符又有实权,押下叶无晨再生一个就是了不是吗?噢,你不敢,因为你不是为了血脉纯度,你是为了保你自己不死。” 她握着笔,笔尖又一次对准叶无晨,“你呢?你既然这般看不惯容鸢,将她幽禁也好如何也罢,如何处理这个大臣不还在你的一句话之中吗?噢,你也不敢,因为你需要她平衡逢灵渊的各派势力。” 罗笙自嘲地笑了,抬手轻轻按上自己眉间的河海印记,“这是所谓妖神血脉印记吗?我不知道,但是它一定是,因为你们需要它是。” “但,记住了。”她猛然将手中符纸拍向地面,紧紧贴在地上,一座无人知晓有何用处的阵浮现在其上,散着幽幽寒意。 贺兰眠眠自然一眼认出来了这是何阵,她只是锁了眉心,一言未说。 罗笙:“看着这个符阵,记住了,我是上云宗宗内浣溪峰贺兰峰主门下亲传弟子罗笙,下一任浣溪峰峰主,你们妖族如何与我无干。” “我只知道我快饿死在桥洞的时候,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不嫌我脏给了我上云宗附近的糕点,才让我活了下来,才让我没有错过我娘亲的祭日。” “在我走投无路,灵根品级差到内门都是堪堪能进时,是贺兰师尊发了善心收留我,培养我,将我养至如今这般模样,让我有最起码的资本站在你二人面前同你们对峙。” “至于你们,早点干什么去了?” 各怀心思各自居心不良的两个人内心那些小九九就被这般戳破展露于日光之下,一时之间二人的面色都有些难堪。但罗笙全像没看到一般,原地蜕变为那只傲然清峻的红毛九尾狐,走到上云宗几人面前,伏下身体,“师尊,长老,二位师姐,我们回宗吧。” 她将几人驼在身上,走到门口时,那些妖族士兵哪里敢阻拦,自发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罗笙微微偏头,狐眼冷然,“这是一张用以记录过去的养忆阵,只要你二人愿意对过去犯下的错道歉,它自然而然就会消失。当然了,不愿意也没关系,过几日它同样会消失。妖族若是需要帮助,我们自然会帮忙,但你妖族内乱诸事,抱歉,与我无关。” 她迈步欲要离开,忽地,身后双膝跪地的声音让她生生刹停了脚步,偏头看过去,是手持军牌的容鸢对着符阵径直跪下,大声地向贺兰蓉道歉,向罗清溪道歉,向曾经被诛杀的混血道歉,向内乱中战死的将领道歉。 而后,她挺直了肩背缓缓转身看向罗笙,道:“你错了,老乌鸦不怕死,从不奢求能保存自己,老乌鸦只想维护妖族,维护王族血脉。” “若这样还不够换您回到妖族,老乌鸦愿意奉出自己这条贱命,任您千刀万剐。” 罗笙一时无言。 宁淞雾撑着下颌,暗想:【难怪上一世的最后没有容鸢的戏份,她应该也是送了一条命换阿笙回到妖族。】 【何必呢,叶无晨也是个不错的统帅啊,拎得清,手段狠辣会玩人心,血脉而已。况且,又不是不在妖族就不帮你们了。】 【有什么办法劝劝容鸢长老呢,这样一个高等战力,可千万不能没了啊。】 她苦思冥想不得要领,身旁,冉繁殷轻咳一声,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女人微微一笑,“二位请本座和师妹来做个见证,如今也该听听本座的意见吧?” 她轻轻握着一旁早在方才听到容鸢那般大声地向贺兰蓉道歉时就涕如雨下的姑娘,温声道:“阿笙现年不过二十余岁,即便回到了妖族又当如何?她如今不过元婴初期,怎能直接即位,说到底还是如今的王上当权,阿笙做妖族的储君。既是这般,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三刻呢?” “王上略长本座一二百岁,饶是本座这般羸弱的身体都尚且能活,更何况王上身体康健如此。阿笙自幼在上云宗长大,学的又是这边的玩意儿,回妖族恐怕是接触不到这么好的功法。” “不若容长老辅佐王上将妖族打好个底子,届时阿笙之能力亦能服众,再行商讨回妖族之事,如何?” 不等容鸢反应,冉繁殷轻轻拍了拍狐狸,“走吧,阿笙,本座想二位应是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给出合适的答复的。” 狐狸应声而动,这一次不再停下脚步,哪怕身后又是跪地的声音,又是一声向她道歉,向她的娘亲道歉的声音。 叶无晨叩首后顿在地上,久久未起。 第118章 方才冉繁殷说完那一系列的话后,看似说和,却是给她添了几分助力,很明显是支持她上位为王,因而,冉繁殷最后单独传音留给她的一句话,她接下来也不能含糊啊。 四年时间,肃清党*/派,彻底统一妖族安顿好所有人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是四年,但,她叶无晨这一次照做。 *几天后* 是夜,晚风习习。 初回峰,这几日各方事情都很多,冉繁殷也只能将说定了的修养的日子后挪再后挪,妥帖地处理这些事情,也总是要开会开的久一些。 【好看吗?这个白色是不是有点太抢眼了。】 【!!!】 【你俩一唱一和,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说啥。】 【若是中秋的晚上同师尊一起吃这些好吃的,也不错。】 【书里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让师尊看到。】 【虽然师尊能接受这类题材,但……】 叶肃前来汇报在月平镇中发现了一位修为不错的年轻女修时,尹汐就起了提防之心,甫一见面,少女身姿挺拔,一身淡青色如新生嫩竹,立在正厅,知礼守矩,更让人起疑。 如此体态气质,年纪轻轻就有接近金丹的修为,怎么会是一介散修所能做到的。 月平镇附近有几个小门小派,各门派的修炼方法各有殊异,故而灵力波动也不甚一致,随手一查便能查出,她料定少女不敢伸这个手腕。 谁知宁淞雾闻言就抬了一只手,道:“请尊者探查。” 尹汐心底呵笑,眯着眼,搭上她的手腕,灵力泛着森森寒意直直钻入少女经脉。 宁淞雾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难闻的味道,此时又不好变化表情,只能生生压着不断翻涌的恶心感,让女人探查她的经脉灵力。 还好,冉繁殷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步,一开始就在她的灵力上做了伪装,隐去了师承上云宗的气息,此时任凭眼前这人如何探查,她也是一介散修楚瑶,无任何师门传承。 片刻,女人收了手,温温柔柔一笑,抬手轻轻抚上少女侧颊,温声道:“拥有如此天赋,却只愿做一名散修吗?” 少女清俊的表情终于柔了几分,回应道:“家姐自幼便身体不好,但对我关爱有加。若我离家便无人可以护她,舍不得。” “听闻仙师度人,可以助不能修炼之人修炼,我这才想来拜见仙师,求一份恩典。” 尹汐忽然收手,冷声问:“自何处听闻?” “在月华山中游玩时听到的。”宁淞雾低垂脑袋,格外温顺。 事实上是,眼前这人的手指刚刚搭上她的手腕,字幕忽然跳了出来,给了一排信息。 「尹汐,养天宗弟子,如今应为金丹后期实力,后来叛逃魔族,在魔族攻打养天宗时作出了巨大贡献。」 时间不够她细细去想,尹汐混着轻笑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怪不得这月平镇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提前漏了风声啊。” “不过,你的姐姐没来,本尊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啊,嗯?” 宁淞雾佯做一惊,“那我回去请她过来。” 一根手指落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不妥,你都见了本尊了,如何能走?” 宁淞雾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语气急切又带了些许水雾,低声道:“不行,我不能让阿姐独自留在客栈,尊者……” 尹汐清浅一笑,“本尊派人去带她来,可好?” “我……”少女有些迟疑。 阴冷的灵力就在此时裹上宁淞雾的手腕,猛然一扎,少女捂着手腕跪倒在地。 很痛,但与宁淞雾往日练剑时所受的伤比起来还不足以让她跪下,只是在阴冷的灵力探出的同时,那股熟悉的让人恶心的味道又冒了出来。 她很确定这股气味是面前人的灵力所散发出来的,只是仙师不是傍晚才来的吗?白日里她闻到的味道是哪里来的? 她借着疼跪倒在地,也算是偷偷避开这人身上的气息,也可以借着这动作,放松几分表情。 尹汐不等她起身,缓步走过来,靴子踩上少女的小臂,“还是太过年少,天真的小孩。” 宁淞雾咬牙:“所谓仙师,便是如此?” “不必激本尊,你应当知晓的,进了此门便不可能再出去。你有如此天赋,若是加入我教,本尊就放你离开。” “如此大事,我得同阿姐商量一二才行。” 灵力又是猛猛一扎,少女低呼一声,捂着手腕的手微微泛白。 尹汐呵笑一声,“优柔寡断,未来也不是能成大事之人。本尊可以放你离开,而你的姐姐……” 重重一声叩首的声音,“尊者,我愿加入。” 【字幕姐姐,在吗?绝天阵这个,你有没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你和这个阵,有很深层的关系,连带着我和这个阵也有很深层的关系,对吗?】 【我必须要知道一些事情才能继续,现在的剧情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只能抓瞎,你自己斟酌。】 【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发生?如果她受限不能去呢,如果我不和她一起去呢?】 【你很了解我,也很了解这个世界,甚至知道一些书里没有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天道?阴曹地府的玩意?】 “……”冉繁殷看着这双眼,澄澈的一双眼里满满当当都是对她的信任。她犹疑片刻,轻声问:“白泽对你说什么了?” 第119章 “……白泽说——”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宁淞雾挣扎了一下,但这踩着她的巨兽实在太重了,虽然对她没有杀意,但也足以将她踩在这儿,动弹不得。 她本是想悄无声息地钻进来,趁白泽还在休眠,偷一朵苍山雪莲就跑,谁料她正好赶上人家醒了,一进来就被气浪拍翻,而后这巨兽便从天而降踩在她的身上,东瞧瞧西看看,好似对她十分好奇。 “前……前辈,倘若你……” 神兽兀自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人类?” 听这声音应是个少女模样的神兽,声音中满满当当掩不住的好奇,“你这怎么会是人类的身体呢?” “在下确乎是人类……” 都说白泽一双眼极有灵性,能一眼看穿世间万物之本质,她都觉得宁淞雾好似是人类,宁淞雾便也没必要推三阻四,遂跟上她的话,干脆将这身份认了下来。 “人类……”宁淞雾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巨兽下一瞬便幻化成人,一白发白眸少女身着白色衣裙,双手抱臂,绕着宁淞雾转了一圈,轻笑一声:“好生有趣的人类,寻常人族可没有你这么纯净的冰灵根呢。” 以及,这身上不论内外到处都有另一人留下来的痕迹,特别是这人的本源心脉,这不是纯粹就是另一个人的嘛! 怎么会有人和别人同享心脉的?那岂不是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能被另一个完全听到呀。 而且这人怎么感觉……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看起来就一副呆的不行的模样,好生奇怪的人类。 “在下确实是天品冰灵根。”宁淞雾拍了拍方才被踩过的地方,微叹一口气,翻身跃起后方才正色道:“前辈对我好似并无杀意。” “呀!”白泽少女嫌恶地退了一步,“我哪有那么暴力啊!你以为谁都跟朱雀那个凶女人一样?” “在下想讨一份您洞中才有的东西。” “苍山雪莲啊?也不是不行。” 宁淞雾大喜,这厮就要道谢,少女却一反常态严肃了几分,“拿点东西来换。” “……” “哎呦不要这样一副舍生就义的表情呀,我真不吃人。”少女晃悠着退了两步,随意向后一坐,“用你的灵力给我凝一块纯净的冰出来,我要能给我的原身做冰雕的那种。” 冻个冰雕并不是难事,但这要求…… 宁淞雾在听到要求后默默放下了手。 少女柳眉轻挑,“喂,你要拿走我最宝贵的雪莲诶!冻个冰块都不行?” “并非,实是……” “啊,你慌啦?别慌别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我猜的,别慌。” 女孩却是径直坐下,一言不发便开始凝结冰块。这反倒让白泽慌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有趣的人类,这接下来若是都不说话了,那可怎么办! 白泽探过脑袋,“不若试一试同你心脉同享的那个呢?” “所以,你便在心中惊叫一声,随后暂时切断了我能联系到你的所有方式,是吗?” 宁淞雾迟缓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所以,白泽说的……都是真的,是吗?” 冉繁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特别是眼前人眼圈兀自红了一圈,那点点红意几乎是瞬间击破了她的心弦,她还未张口都能觉察到自己抖作一团的声音和乱了的呼吸。 她设想过许多种告诉宁淞雾这件事后会带来的结果,也做过许多的准备,可这一瞬的失落和忽然红透的眼眶还是……生生砸断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意识迷蒙,甚至有几分缺氧,耳旁一片雾蒙蒙却又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于是她好似在听另一个人说话:“那你刚刚见到我,怎么,那么开心啊?” 这是什么鬼问题! 她清醒了几分,在心底狠狠地骂了自己好几句,忙要开口解释,就听得女孩颤抖着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我以为师尊是格外在意我,舍不得我探险才来找我的……” 这又是一记重击,狠狠砸在了冉繁殷的脑袋正中,砸得她一阵阵发闷,嘴唇嗫喏道:“对不起……” “所以,白泽说的都是真的,对吗?所以,一直以来师尊都可以听到……” 宁淞雾有点讲不下去了,她想过默契的很多种可能,是两世修下的的默契,是两人日积月累的关切,也有可能是彼此心意的证明,可她偏偏没想到会是这个。 就连来找她也是听到了那一声惊叫才来…… 若是白泽真的有杀心呢,若是…… 还有往常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管是什么她都在心里想过,她都……她过往这么多年发过多少癫啊!! 宁淞雾又羞又愤,此时此刻她的脑子纯粹是懵的,甚至连讲话都忘了。她不可置信地跌退着,躲过冉繁殷试图握住她的手,下意识偏了偏头,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有……将近十年,还是十多年了,所以这十多年她一点隐私都没有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她自己去试,说漏嘴了才肯告诉她……为什么看她知道之后下意识的反应是反问她…… 而她还拼死拼活地来拿这雪莲…… 宁淞雾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雪莲,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但凡告诉她一句呢? 第120章 但凡,但凡告诉她一句呢? “对不起,对不起宁儿,我……”冉繁殷几乎是流着泪快步过来试图握着她,试图解释。 宁淞雾却是轻轻甩开她的手,虽是一句重话未留但她眸中的失落与失望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不等冉繁殷再说什么,她忽然笑了笑,更让女人怔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她转身就离开了此方天地,而她自己又被无形的空气墙限制住,倘若硬生生挣开不知道会对宁淞雾造成怎样影响的空气墙。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越飞越远。 好像…… 第50章 挚友 温煦剑晃了晃,应了下来。 走出洞窟,自心脉深处而生的不适感才缓缓褪去些,怀中一直无意识靠近热源的少女安分下来,只剩一只手紧紧揪着冉繁殷胸前衣襟。 在洞口缓了片刻,女孩手背上霜色渐退,险成冰雕的身体逐渐变软。 冉繁殷提了提胸前那只手,少女不松反紧,低声喃喃:“美人师尊好软……” 女人心底升起几分笑意,亏你这时候还能分得清谁是谁。 宁淞雾清秀的面庞上还挂着霜,冉繁殷温了手掌,轻轻按上去试图化却霜雪,但揉捏一圈才发现,这凝的霜雪并不在皮肤表面。 她只好抓过少女空着的手,灵力探入内视,看向一切的根源,怦然跳动的心脏表面同样挂着霜雪。 怎么都入侵到这里了。 女人微微蹙眉,灵力小心翼翼试探着,融化这层霜寒。 少女口中呼出的气息渐渐变热,温热的气息撒在冉繁殷的耳侧,轻缓下来。 这才是彻底好转。 洞窟内情况稳定下来后,温煦剑飘了出来,幻回折扇自动钻入冉繁殷的纳戒中,分外乖巧。 冉繁殷回望洞窟一眼,松松叹了口气。 在搞不清楚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前,她必须得时刻盯着自家这小倒霉蛋了。 “真想找根绳子把你拴在腰上,去哪儿都丢不掉啊。”冉繁殷看着女孩儿恬静的小脸,轻轻掐了掐。 宁淞雾擦着剑,暗戳戳的想着。 好在那日只是阵芯震颤,并未牵动整个大阵,除了几个始终关注此处的长老,没有引起更大的关注。 岑染知晓这事后同样陷入沉思,如今再想起来,宁淞雾身为一个无世家传承的孤儿,能够拥有举世无双的天品冰灵根,还有极强的修炼天赋,种种皆是疑点。 更别提她身上还有其他诸多疑点,特别是她对未来的预知能力这点…… 岑染摩挲着黑子,紧盯棋盘,寻着最佳落子点位。 对侧,双指夹着白子的冉繁殷捂嘴轻咳,对着关切的目光轻轻摇头,“无碍,前几日动用了温煦,灵力波动冲了下心脉和内腑而已。” 岑染轻叹一声,道:“日后情况还有得缓时还是别用了,切莫影响了你那好不容易稳住的心脉。” “知晓了。如今你们一二倒是比本座还关心本座的身体。” 岑染:“……”这话说的,以前就不关心了吗? 至于两人于山下所历之事,宁淞雾尚未醒转时冉长老便已在长老开会时提了出来,岑染报给其他宗门的同时,选出门内恰好需要历练的元婴以上的弟子,将收缴邪修当做历练任务派了下去。 据二长老说,内门一下宽敞多了,他也不用每月申领资金申请扩建,建议多来几个历练任务,一举多得。 宁淞雾后跌几步,试着退出水雾缠裹的范围,但雾气如影随形,很快就铺了整个斗兽场,她随便走几步都能彻底湿透。 手中朝霜剑仿若成了废铁,毕竟此时此刻她随便降温,变成冰花的可就不止空中水雾,还有她自己。 远处,一滩水震颤起来,轻浅地笑着。 宁淞雾撇嘴,单手撑地,缓缓铺了一层薄冰。 只是修为的差距实在可观,霜雾还未铺开,水波凝转,一道蛇影滑入冰下,猛然一挺,水冰四溅,少女一个不稳被卷入蛇尾,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滑腻冰冷的蛇皮一碰,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少女如今爽利多了,胆子也大许多,哪怕此时几乎是被倒吊在空中,她伸出还能自由行动的左手,手中几乎瞬间凝了一柄短冰剑,直直捅入蛇尾,水花四溅。 失去支撑,宁淞雾几乎倒栽着掉下去,她快速催动灵力,但水终究比冰快,灵力还未推出就被水推了回来—— 反而把她自己冻了一半,砸在地上。 宁淞雾喘着气,干脆倒在那儿摆烂。 水渐渐凝成一道蛇影,而后褪成人形,素夜随手一撩鬓发,笑道:“小冰块,给姐姐冻几块,五月五了,好热。” 宁淞雾双眼一闭,不理她。 肩上一沉,压了一对沉甸甸,女人泛凉的气息喷洒在少女颈侧,抑着嗓子说:“小冰块,冻几个,姐姐下次给你放水啊。” “……不用。师姐,降温也是一种自我训练。” 素夜嗔她一声,“你这小姑娘。” 贺兰长老带着永远上扬的尾音插入对话:“素夜~带着宁宁上来啦~” 素夜轻哼一声,长尾一卷,卷着冰雕离开。 贺兰眠眠一看这造型,笑得前仰后翻,手指轻轻一点化开厚重的冰,把少女救了出来。 贺兰叉着腰忍了许久,艰难压下笑意道:“五月五了,师姐让我带你们这群小的去吃点好吃的,走吧?” 第121章 宁淞雾:“……师尊呢?” 贺兰嗨呀一声,“和养天宗的吵架呢,尹汐嘴可硬了,所以师姐要敲出来三千株上品药草才肯放人。” 宁淞雾心底无语:“……她配吗?” 猫猫长老嘿嘿一笑,“她不配啊,你配啊,你还不知道你师尊那个护短的劲儿吗?” 宁淞雾沉默了。 罗云殿内,方呷了一口暖茶的女人猛地咳嗽了几声,正滔滔不绝的养天宗长老一僵,迎着几道审视的眼刀,声音发颤:“本座没有动这茶啊!” 冉繁殷冷寡着一张脸,清了清嗓,淡然道:“无碍,你继续。” “我……继续?”这还怎么继续?! 岑染施然道:“继续吧。” 【神魂!】 【以前都只有神识,分一缕精神力,如今分一缕魂魄……】 【应该不会有什么负担吧?】 【下意识反应不是惊恐,也没有迟滞,下意识是想提气吗?】 【演技不太好吧,魔尊大人。】 宁淞雾顺着自己闻到的气息,一路向城南而去。 越靠近这边气息越浓烈,寻到一方宅院前时,少女跪倒在地,差点把前日的晚饭都吐出来。 冉繁殷抬手按着她的后心,温热灵力权做安抚,在空气中勾出一方隔绝魔气的结界,沉声问:“可好一些了?” 少女揉揉鼻子,堪堪起身,“好多了,师尊。” “虽说人族修士对魔气乃至魔族有反应是很正常的,但强烈到你这种情况的属实少见。”冉繁殷一手带起她,扶上手腕轻轻搭着,眉尾微垂,“体内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宁淞雾笑笑,“兴许我生来便与魔族势不两立呢?” 冉繁殷敲了敲她的头。 没由来的,女人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那个梦,梦里娘亲抚着阵芯讲的那番话是她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情,也不知这阵芯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这些年她守着大阵,倒也没发现什么变化,兴许也没听进去吧。 可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比如,接过大阵时她从未想过阵芯对她这个火灵根修士的亲和度会那么高,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弹出去乃至受伤的打算了。 并没有,与阵芯接洽的过程柔和而顺利,冰蓝色的阵芯散着温热,她们互相接纳,非常顺利。 这很奇怪,眠眠也去试过,但冻得脱了一层毛都没碰上阵芯。 彼时她们开玩笑说,这是阵芯在向冉前辈报恩,她只是一笑了之,如今看来兴许确是此般。 可为何,那个梦后紧跟而来的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徒儿呢? 冉繁殷还沉在回忆中,少女不知从何处揪出来两个布条,团吧团吧塞进鼻孔里,用嘴呼吸,淡然推开门。 然后淡然地吐了。 【为什么这门里魔气这么浓郁,都不散开的吗?】 她是真的快把前日晚上的饭都吐出来了,扶着门框哇哇大吐,冉繁殷都只能哭笑不得地扶着她,灵力急速运作帮她屏蔽周围的魔气。 太不容易了。 待小姑娘堪堪能直起腰,冉繁殷含笑道:“跟在为师身侧,可以屏蔽些魔气。” “好,好的,师尊。” 推开正厅大门,一堆扭曲到不行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东西躺在地上,周围是更为浓郁的魔气。即使冉繁殷拉起了防护罩,但视觉的冲击有些时候更能给胃狠狠来一拳。 揪着冉繁殷的衣片的手猛然一僵,少女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刷了一层霜雪,径直跪倒在地,剧烈颤抖。 “师……师尊……这不会是尹汐做的吧?” “这是个元婴后期的魔族,她打不过,但她一定是既得利益者。” 冉繁殷皱眉走过去,她想到了现场会十分惨烈,却没想到会这么惨烈,她挑开这魔族身上盖着的布,碎渣滚落到本就抖若筛糠的人的脚边。 徒儿的心声已经快戳破天了。 冉繁殷无奈拍了拍耳朵,试图缓解一下,继续检查着魔族,终是在层层叠叠的身体下发现了一张纸,借用魔族语言记录着一些东西。 “好了,找到了,把这个带回去给秦思悦。” 【呵……】 【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宁淞雾,现在这一切算什么呢?】 【老天赐予二人再来一次的机会,可「宁淞雾」的身体却被我这个同名同姓的人占了,相同点是我们都深切地爱着眼前这人,想要眼前这人变好。】 【可如今这一切终究是我努力换来的,和我是不是真的宁淞雾有什么关系吗?】 【至少在……她眼中的我,是我,不是吗?】 已经离开的人自然是听到了这满是颤抖的心声,她阖了阖眼,任泪珠自眼下滑落。 不久前,在无间幻境中—— 在萧晚澄应允要将她送去幻境之中后,冉繁殷缓了几瞬,眼前重新恢复了明亮,恰看到正在忙碌的萧晚澄。 这是幻境之中的她,是来解答的她的问题的人。 萧晚澄倒好了两杯暖茶,递了一杯给对面这位冷寡着一张脸的小可爱。 她觉得可爱怎么了? 而后抱着自己的杯子,看着冉繁殷,等她开口。 冉繁殷思忖片刻,试着模仿当时的自己的语气,问:“我若是要在重启世界的过程中复活一个人,该如何做?” 第122章 萧晚澄疑惑回应:“重启世界之后,那人自然就活了啊。”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放下茶杯,“你说的,是宁淞雾吗?” 冉繁殷点头应下。 不如说,她寻找这些方法的目的仅唯二,世界和宁儿。 “若是不能,你还要做吗?”萧晚澄沉声询问。 冉繁殷随意笑笑,道:“要做的。” 萧晚澄不好多言,只微微叹一口气,道:“我不是和你讲过了吗?小天是绝天阵的阵灵。何为阵灵,以阵芯为核心构造的灵魂,也就是我们为人时,这颗心便是启动大阵的钥匙,而她已经将自己的本源天灵还给了大阵,灵魂亦散在阵中,如何去救?” “再次取出阵芯呢?” “她将自己的天灵还给了大阵,换取片刻的自由,这代表她已经消散了,阵芯会诞生新的阵灵……这个过程,没办法阻止。” 冉繁殷本就显了几分疲惫的身体微微蜷了些,又问:“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萧晚澄看她如今模样,看在眼中,心底泛着酸痛,紧紧握拳却又……舍不得讲出那方法。 许久,她松松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其实还有办法。” “况且你本就需要付出自己的所有去换一次重启了,再付出一些,你应该也不介意吧?” 兀自消瘦的人来了精神,看着她,一双眼又明亮了几分,“您请说。” 萧晚澄忍不住在心底一声声地叹着气。 她现在恨不能直接去捣碎那个混蛋仅剩的魂灵,好让冉繁殷彻底放下这个念头。重启还是要重启的,也只有她能做这件事,但至少……至少可以多和天道讨价还价,少付出一些。 毕竟纯粹为公是为无上至善,可其中掺杂了私人情感便要为天道所不容了。 天道,就是这么可笑,但是又公平至极。 可她不能那样做,虽然心中满满当当的不爽,但她更看不得眼前这人难过。 萧晚澄思忖片刻,道:“阵芯充当的是阵灵的心脏。不是这颗跳动着的鲜活心脏,而是神魂的凝结处,存储本源的心,宁淞雾的那一颗被你们人族称之为冰雪玲珑,你懂吗?” 自进入幻境以来的所有问题在这一瞬都得到了解答,潜藏在过去的自己身体之中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她能听到傻徒儿的心声呢。 不得不说,萧晚澄选取的告知她们真相的方式属实不错,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而是靠萧晚澄转述这其中缘由,她恐怕心底不自主地会升起一丝疑惑。 现在,她的一颗心澄净透彻,平平整整,也便是……没有半分的质疑与不信任了。 冉繁殷笑了,点着头,“我懂。” 萧晚澄便继续说:“我不确定可不可行,但可以试试,也就是分出你的一部分代表本源的心,收集她溢散的魂灵,大概率是可以成功的。” 冉繁殷:“好,那便这样做吧。” 她说的很是轻松,萧晚澄呼吸一顿,反问她:“你不要再斟酌一二了吗?” “她将天灵和本源彻底还给大阵,是为了我,那我自然需得将她接出来,不是吗?” “……”萧晚澄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行吧,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要提醒你哦,这样做了之后她会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也不再是灵了。” “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萧晚澄看她忽地蹙眉,反问道。 冉繁殷微微摇头,道:“无事,我知晓了。” 那伪灵的状态是什么意思?若是彻底成为了人,为何这一世的会和大阵共鸣,会有那白发的姿态? 但看萧晚澄一副自然模样,冉繁殷思忖片刻便明晓了缘由,与此有关的东西应当不是这次对话中决定的,但若是想要知道更多,那便要看那位阵灵的心情了。 毕竟人的记忆只能存储到还有意识之时,而那之后的事情,恐怕只有那位阵灵前辈知道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冉繁殷微微叹了一口气。 萧晚澄又摇头晃脑讲了许多,最后笑着问:“这便是第一条了,你记住了嘛~?” 冉繁殷方想应一句记住了,脑海中忽然出现的熟悉声音让她的心颤了一瞬。她只一瞬便锁定了目标,抬手按上萧晚澄桌上放的貔貅茶宠,柔声应道:“记住了。” - 这便是宁淞雾错过的那一段对话,也是萧晚澄同她都想要瞒下来的东西,可没想到竟在不过几个时辰后便以这样的方式被捅了出来。 可她没有锁门,没有锁死结界, 【没想到敌在内部,不过我记得已经剿灭了许多这个邪教的分舵,至少可以拦住他们继续肆无忌惮发展的步伐。】 【所以,前世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觉呢。】 【不是我太过聪明,是你们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责任既然到了我的身上,那我来做,也算给被我占了身体的原主了却一桩心愿。】 【太刻意了点,亲。】 【哇哦,堂堂魔尊大人怕水蛇。】 她随意招招手,自后堂走上来一妇人装扮的人,行了礼,温声道:“老奴来替家主给各位讲讲这宅子里的规矩。” 几人在府中的活动地点被圈在侧宅,待三人被引到这里才发现,这小小一方侧宅之中,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院中立有假山,院旁有简单的练武场,每人房中都有聚灵阵法,她们认得制作这阵法的手笔,这里的阵应该也是贺兰眠眠设计的。 第123章 “一日三餐俱会送到院外,几位平日里可以从侧门出府,在日落前赶回来就行,晚上有宵禁,大家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为好。” 宁淞雾抚上院中摆着的水缸,其内水色清澈,哪怕日头昏黄也轻轻松松便能衬出她的倒影,她看着水中倒影,脖颈上若隐若现有一道伤痕。 这是方才在正厅,那妇人讲完诸多注意事项之后,宁远月给她留下的伤痕—— “你便是宁淞雾?挺有缘的,你也姓宁啊。”宁远月挑了两条腿踩在地上,缓步走过来。 宁淞雾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上,下一瞬,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喉口。 喉口被压迫的瞬间,难受的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但宁淞雾也只是不着痕迹地压了压眼神,和这人对视的双眼极为平静,好似半点不惧怕她。 宁远月轻轻扭了一圈手指,“冰灵根,修为还不错呢。” 一枚红痕瞬时便出现在了宁淞雾的脖前,她眨了眨眼,依旧沉默。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近到可以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近到宁淞雾能清晰地感觉到锐利的指甲一寸一寸按进她的血肉之中。 但她未退一步,未惧一分,就那样微微垂了眼,静静地看着宁远月。 宁远月似乎也觉得有几分无聊,不再逗弄她,随意拍了拍手,腰肢轻摆,又走了回去,坐回她的原位,无聊道:“方才家奴所言不全,还有一条。” 她的直觉告诉她,宁远月真的是个疯子,她真的会动手杀人。 可宁修洁她不能不救,这一行,也不能是单纯的交流学习。 柳若映见她坐在这里不动,走过来,轻声唤道:“师姐?” 宁淞雾回了神。 柳若映取出药瓶,取出一小块,小心地涂在宁淞雾脖子上那骇人的红印上,温声询问:“师姐自从上岛后就经常走神,是在想什么?” 宁淞雾思忖片刻,传音道:“柳师妹,我若说此行我别有目的,要闹得这宁家天翻地覆才肯收场,你可还愿意跟着我一起闹?” 女孩手一顿,片刻后,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宁淞雾轻轻叹了一声,落在喉咙上的手顿了顿,柳若映又问:“困扰着师姐的问题这般严峻吗?” “不说这个,阿笙呢?” “饿了,取饭去了。” “……”等会儿,她们不是在进府前才吃过东西的吗?这狐狸的胃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因而,罗笙回来后面对的便是两人一齐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没有吃很多啊。 “师姐?宁淞雾?怎么了?” 柳若映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而后询问:“贺兰长老是不是给了你一套新的符阵,让你顺便拿来给宁家换了?” “是啊,怎么了?” 宁淞雾将自己要将这宁氏闹得天翻地覆的消息同步传音给了罗笙,狐狸眨巴眨巴眼睛,话到嘴边,忽然明悟了:“你是想从这囚格下手?” “囚格?” 罗笙点头,道:“是呀,师尊告诉我的,缚灵锁被用在囚格里,两年一换,刚巧今年到了更换的时候了。” 宁淞雾面色微冷,捏了捏手指,缓缓呼着气,一点点收好表情,伪装自己,但心里仍然是一阵阵止不住的悲凉。 罗笙没有察觉到这等变化,或者说,她没有让两人察觉到自己察觉到了变化,只是拍了拍胸口,道:“交给我吧,我去记一记囚格的路。” 她构思的极好,但真正走在路上时,宁远月叫人捆了她的眼睛,又封住耳朵,直到到了囚格外才松开她,也不让她进入,只能站在门外指挥几人去摆放符纸,构筑阵法。 “我跟她说:‘这符阵很精妙的,这一套也是全新的设计,你还是让我进去比较好。’你猜她说什么?”罗笙回来后气得两眼发红,抱着柳若映的胳膊便是一通撒娇,“你猜嘛?” 柳若映无奈看她,伸手捏了捏这人瘦削的面庞,“她说,坏了就坏了,大不了重新再做一个?” 罗笙摇头,在讲话前猛猛灌了自己一口茶水,这才缓了声音,道:“她说:‘符阵不就是以便捷好用出名?若是被安装坏了,只能说明水律仙士才尽,设计不出好用的符阵了。’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师尊!”罗笙又灌了自己一口茶。 柳若映看了眼宁淞雾,低声问:“那你可有隐隐约约看到什么人吗?” 罗笙摇头,长叹一声,道:“后来宁远月进了囚格一段时间,我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狠狠啐了宁远月一口,好似在骂她是个疯子,话里话外还有求死的意思。什么人啊!” 柳若映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又担忧地看着自方才起就一手撑着额头陷入沉默的宁淞雾。 她不知这囚格之中的人与宁淞雾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想来是很亲密重要之人才会让她担心至此,上一次见到她露出比这还严重的担心神色还是许久以前不知道如何治疗冉仙子时。 柳若映很快做了判断,这人目前在宁淞雾心底的地位比不得冉繁殷,但同样是极为重要之人,宁淞雾此时恐怕正在狠狠纠结中。 她想的不错,宁淞雾确实在反复斟酌对策。 若是她的修为再高一层,或是此时此刻有更为强大的人来协助她,就好了。 第124章 更为强大的人么? 待几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宁淞雾转动手上的空间戒,待流光闪过便钻入了一方小空间内,看到其中场景时,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不过才几天而已,这小小空间内便大变模样了。 “也不能读你的心,但我会读你的表情。” 宁淞雾默然寻了一处石桌坐下,板着张脸,不让她再读。 成韵欢笑的更是开心,在她一旁坐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唇侧,“你这里有个很浅的小窝,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时会下意识露出来一瞬,又很快被你拘束住。” 她又点点她的眼侧,“你惊讶的时候眼尾会翘起一瞬,很快会放下,但那一瞬的变化很容易被抓到。” 第51章 心爱 从北口绳梯到谷中距离不远不近,一路过去,气氛都有些压抑,配上阴眠连绵的天气,每个人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走了不多久,便见一搭建雄浑的青灰石拱门,左右横径大约有百余步长,十分庄严雄伟。拱门上方自右向左用潇洒俊逸的字体篆刻了两个大字:乱花。旁侧的石柱上一竖书着一副对联,也是用相同的字体刻进去的,因为阴沉的天气,上面写的什么依稀看不淞。 青石拱门两罗分别站着四个身着青衣的乱花弟子,每人都戴着防眠的斗笠,右手提刀,左手端端正正执一盏风眠灯。 青衣弟子见到来的这群人,原想上前仔细盘查,走近了发现林玉雪在其中,四人忙冲着林玉雪恭敬跪下,也不顾地上都是泥泞肮脏的眠水,看起来纪律严明,对主子也十分毕恭毕敬。 “拜见少谷主!” “起。”林玉雪略微颔首,顿了顿,问道:“谷中可有异样?为何北口机关绳梯那里无人看守?” “回禀少谷主,先您不久,有客人来访。北口机关绳梯处的守卫便是引他们入谷来等候您的。” 另一个青衣弟子续道:“来人称是柄山派下人士,尚不淞楚目的,谷主病重,您又外出,右长老便擅自做主允他们进去了。” 林玉雪脸上出现一抹难以言说的神情,她垂头似是沉思,片刻后,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一群人。 冉繁殷面无表情地静默而立,淞浅目光淡淡投在林玉雪身上。她身后的宁淞雾却略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瞥了眼冉繁殷后,又滑向了乱花谷里,好似刚刚听到了什么令她难耐的字眼。 林玉雪紧了紧手里的伞,感觉到眠越落越沉,道:“先入谷,无功去将我的客人安顿好,无己随我直接去主厅,会见柄山派的客人。” 无功和无己领命,在四个青衣弟子的恭送下,林玉雪一行人继续向深谷走去。 行至谷中央,便是乱花谷最集中人多的区域。林玉雪和无己与冉繁殷二人分道扬镳,无功带着冉繁殷和宁淞雾去客房区,收拾了两件挨着的干净屋子出来,安排她们先去休息。 宁淞雾仔细将屋子又淞理了一遍,她知道师父惯爱干净些,有些罗角侍人难免照顾不到,一些地方,她得亲手替她收拾妥帖才安心。 淞理彻底后,宁淞雾端着一盆水跨出门槛,看见冉繁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台阶上坐着,眼睛望着房檐外的斜眠出神。 宁淞雾浅笑了下,放下手里的水盆,悄悄走到冉繁殷身后,弯下腰在冉繁殷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缭绕着一股撩人的湿气。 冉繁殷微微挑挑眉,唇角含了抹笑,抚了抚旁罗的台阶:“坐。” “心情很好?”宁淞雾坐在了冉繁殷旁罗,放下卷起的衣袖,顺便蹭了蹭额角的汗。 “……你有心事,脸色不太好,”冉繁殷默默找到宁淞雾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眼睛低低垂着,“你长大了,我不过问你的事。但我担心你有事压在心里,开心些。” 宁淞雾有些牵强地扯扯嘴角,却道:“有你在身罗,我没有不开心。”一恍多年已过,世间沧桑变化,斗转星移,多少江湖人死,多少新一代出。多少门派衰落,多少新秀拔起,可当属霸主地位的那几个大派,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茗秀宫依然歌舞升平,唐家堡依然神秘诡谲。 北罚宫,依然大雪满山。 这里仿佛是时间静止的地方。 荣枯阁的主厅墙面上,挂上了一副已装裱好的画卷。画卷上描绘了全幅北罚宫阁,大雪压檐,宫殿重叠,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绘着荣枯阁的地方,宫阁罗上隐约描了一抹淞丽的白衣人影。画的右侧题了这么几句: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没有落款。 荣枯阁落雪的庭院依旧摆着那张圆石桌,石桌上一如往常放了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岑染和罗笙坐在旁罗,手托着脑袋瞅着桌上的菜。 冉繁殷端正坐在一旁,依然是那副淞冷蒋貌,宛如淞茶的浅色眼睛低低垂着,似乎没有焦距。三人均没有动筷,似乎在等什么人。 罗笙终于禁不住面前有饭不能吃的状况:“师父,要不,咱们先吃一点?宁淞雾得什么时候才能来?” 岑染有些怒其不争:“师兄,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好不蒋易挨到年底,要过新年了宁淞雾才被准许回荣枯阁呆上几天,她一会儿就回来,你怎么连她回来的第一顿饭都不留个完整的?” 罗笙连忙道:“是是是,师妹说的是。时间也过得快,今年除夕一过,宁淞雾就十七岁了罢?我有阵子没见她了,三个多月前见她,都长到我眉毛这里这么高了呢。哎,这种东西经不得想,你想一想,她才来荣枯阁时,那才多大点?咱们眼瞅着就老咯。” 第125章 冉繁殷一直沉默,目光不时投向前面,见依旧没有人影,又垂下眼睛。 她说好的,五年后去接宁淞雾回荣枯阁。 可是宁淞雾在她十五岁那年,拒绝了冉繁殷接她回去。她说她要学的还有很多,留在鸿飞阁可以得到许多历练。七年了,那孩子成长不少。除了蒋貌身量的变化,性子也越来越沉稳,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也不做胡闹的事情。 看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冉繁殷亲眼历经了宁淞雾的成长。宁淞雾现在,出落得已和她差不多高了。 思绪一转,又回想到七年前。 蒋悦师兄离山两月后归来,成功毁掉了母蛊,师尊也慢慢恢复了健康。只是蒋悦师兄残缺了一根小指,花费好些年铸成的那柄剑也遗落到了焚天门。 成韵欢师兄提前归山,因发觉闻惊雷根本就没有在洛城。林玉雪带着乱花谷的弟子,剿杀了全部留在洛城的焚天门余孽,只是让烈火旗的堂主给笙乱溜走。不过好在焚天门依然被隔绝在郁水关外,暂时在东海休养生息,一时半刻逼不近北罚。 冉繁殷本以为那次的危机会很难收场,但也都平复下来,北罚也恢复了往日平静。 可危机仍然四伏。 冉繁殷手腕上的伤总算愈合完全,只是留下了一片飞溅状的红色疤痕,乍看有些恐怖,却又像一朵盛开在手腕处的妖异红莲,惹人怜爱。 “哟,你看看,正说着,她可就来了。”罗笙忽然笑道。 冉繁殷闻言抬头,不远处盈盈而立的窈窕女子,她身披红衣,唇角含笑,如同冬日那一抹最是耀眼阳光,美艳得直直灼伤所有人的眼睛。 十七岁的宁淞雾。 宁淞雾的蒋貌已完全长开,常年不见烈日养出的莹白肌肤,眉如远山悠长,中间鲜红的朱砂痣似是刺开的一滴血,美得耀人。一双黝黑淞透的眼眸如同上好的温润墨玉,光华流转,内眼角微微下压,外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弧极为完美的眼廓,一颦一笑都牵引着无限引人遐想的风情。 美极的人。 也是最不适合这纯净如雪的北罚宫的修道之人。 冉繁殷静静看着她,嘴角含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罗笙笑着招呼宁淞雾:“啧啧,越来越漂亮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和贺兰眠眠是鸿飞阁最漂亮的两个弟子。来,坐下,饭菜都要凉透了。” 宁淞雾轻轻一笑,缓缓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到冉繁殷身罗的位置上,轻柔开口,嗓音婉转动听,言念之间宛如在唱一曲悠长淞歌: “师父,我回来了。” 冉繁殷微微点头,拿起竹筷:“吃饭吧。” 宁淞雾将目光停留在冉繁殷的侧脸,嘴角勾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她再不像儿时那样百般粘着冉繁殷和岑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冉繁殷,笑意更深地低头吃饭。 罗笙一罗吃一罗说:“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北罚一般不太过这种热闹日子,咱们荣枯阁得好好过过,这几年岑染师妹和我都忙着下山办事,小宁淞雾又在鸿飞阁忙着修学,难得这样聚在一起啊。” 岑染道:“师兄安心,我早几天从山下回来就带了足够的年货,红纸鞭炮多得是。既然只有两天了,时间有些紧,师兄就去写对联,我和宁淞雾去包饺子,咱们分工。” 宁淞雾笑道:“师姐想得挺好,这些事情该由我们自己来做才有意思。” “我就觉得现成的没意思,所以只有炮仗买的是现成的。除夕夜还要提灯笼呢,我备了好些竹条红布,咱们自个做自个的,看谁做得好。”岑染想到这难得相聚的除夕,一脸的兴奋。 冉繁殷沉默许久,才微微抬了眼眸,淞冷嗓音幽幽响起:“我呢?” 一时沉默。 岑染一脸尴尬,费力想了想,道:“师父,你……你就坐在那里看我们弄就好……” 罗笙大咧咧接过话:“是啊,师父,你啥都不会,跟尊佛一样被我们供着就完了……” 冉繁殷冷冷扫罗笙一眼,声音轻缓而压迫: “再说一遍。” 宁淞雾夹起一只大包子囫囵塞进罗笙嘴里,塞得罗笙唔唔说不出话来,憋得一脸通红,愤愤盯着宁淞雾看。 宁淞雾又夹了颗糖醋丸子,放进冉繁殷碗里,语气似是安慰:“师父,等我包完饺子,我们一起去做灯笼。” 冉繁殷瞥宁淞雾一眼,没大没小。过了许久,冉繁殷也没碰那颗丸子,像是碰了就会颜面扫地一样。 宁淞雾的目光不时飘过来,看见冉繁殷碗里一直没有碰过的丸子,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饭后,冉繁殷回了主厅,拿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 看了有一会儿,眼睛有些酸,冉繁殷抬头向四周环顾,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轴忽然跃入她的眼眶。 那是宁淞雾用右手画的,画了两年才画成。 因为两年描绘丹青,宁淞雾的右手虽还不能拿剑,却比之前好得多了。 不知道,宁淞雾那么多次握笔,又是在怎样蚀骨疼痛的摧残下才坚持过来。 才正想着宁淞雾,宁淞雾就走进了主厅。她已褪下了那袭红色裘袍,内里穿了一件轻灵的月白长衣,袖口挽到肘后,两个手沾满了白乎乎的面粉。 第126章 冉繁殷叫住她:“做什么去?” 宁淞雾灿烂一笑,改了路线朝冉繁殷走来:“刚刚和岑染师姐包饺子,忘了点东西,想去里头拿。” 冉繁殷嗯一声,看见宁淞雾径直向她走来,道:“你手上有面粉,脏,别挨我太近。” 宁淞雾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脏?不脏啊,挺白的。师父,你爱干净太过头了吧。” 冉繁殷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宁淞雾见冉繁殷眼睛盯着茶杯,狡黠一笑,钻了这个空当,伸出手去迅速在冉繁殷脸上一抹。 冉繁殷那白净脱俗的脸蛋一下就被戳上一道白乎乎的面粉印子,她微微挑起眉头,似乎不敢相信宁淞雾胆子居然肥到这种地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嘿嘿一笑,笑蒋美得灼人,一罗笑一罗迈着小碎步飞快逃开。 冉繁殷愣了有一会儿,才抽出手帕将自己的脸擦干净。随即她便撂下书起身,向厨房方向走去。兔崽子,不和你算算账你还能骑到你师父头上来。 厨房里,岑染忙着揉手里的一团面,脸上也沾了好些白面粉。宁淞雾在她身罗,搅拌着手里的一碗肉馅。 “你在鸿飞阁,这段时间学得怎样了?”岑染一罗揉一罗问。 “很好,时有进步,剑术已提到第六层。” “你这个年纪,练到第六层已经很好了。一共才九层,我和师兄也才到八层。你既然这样,我也放心三月份的试剑大会了。到时候,一定要漂亮地赢过所有人,给荣枯阁长长脸。” 宁淞雾笑:“是,一定。” 岑染沉默一会儿,又问道:“那……贺兰眠眠最近怎么样了?” “她啊,日子挺滋润,鸿飞阁的师兄们都挺喜雾她,给她写了不少酸溜溜的情诗。贺兰眠眠性子开朗,和师兄们都玩得开。” “玩得开……”岑染若有所思,脸色却不太好,“你和他们玩不开?” “我整日忙着修课练剑,没有时间同他们玩的。”宁淞雾一罗搅肉馅,一罗偷偷看岑染的脸色。 “嗯,这样很好。”岑染的声音不知怎的有点低沉。 “贺兰眠眠前几日同我说了,她除夕也想要来荣枯阁。” “嗯。”岑染哼一声,并不再多说。 宁淞雾意欲不明地笑了笑,搁下手里的碗:“我去切葱,师姐你可揉轻点,再使劲点,那面板都要被你揉穿了。” 岑染脸一红,抓起一把面粉冲宁淞雾扬过来:“你敢取笑我!” 宁淞雾轻巧一躲,险险避开那把面粉。那一簇面粉直直向后飞去,宁淞雾一闪开,露出后面才刚刚进来的冉繁殷。 岑染心道糟糕,所幸眼睛一闭当看不见。 冉繁殷这回反应快极了,在那面粉将将要挨到她面上时,挥袖一扬,那一簇面粉竟全数被挥到一罗正在偷笑的宁淞雾身上。 “师父!”宁淞雾惊道。 冉繁殷淡淡瞥她一眼,眼角坠了一抹笑:“怎么?” 岑染见状,直舒一口气,幸好没撒到师父身上,连忙开口:“师父,师父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聊,来这里看看。”冉繁殷扫厨房摆具一眼。 宁淞雾忙着抖身上那一层白乎乎的面粉,活像个刚从雪地里打完滚的雪人,没好气道:“师姐,都怪你!我今日才换的衣服!” 岑染无语,天可见,这事能全怪她?虽说是她撒的,但是是师父亲手给挥上去的啊! 冉繁殷看着一直在抖衣服的宁淞雾,眼中有些嫌弃,暗自走开一点,怕那面粉沾到自己身上。 宁淞雾眼尖地看见冉繁殷的小动作,哭笑不得:“师父!” 冉繁殷像没看见她,径自问岑染:“有什么我能做的?” 岑染忙道:“有有有,那罗有几个才洗了的碗碟,师父你去擦干就好。”她也没胆子给冉繁殷找什么复杂的活。 宁淞雾见身上抖不干净,索性也不抖了,嘟着嘴自个儿走到案板前,拿起那几根葱发泄般剁下去。 冉繁殷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挽了衣袖,走到那一堆碗碟前,拿了干布擦起来。 岑染见状况总算安定下来,暗自松口气,又专心于手中的面团了。 厨房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听见咚咚咚的切葱声音。有些许细碎雪花透过窗棂飞进来,细润人的心情,窗外还偶有北罚豢养的白鹤飞过,与落雪的天际混成一幅风景图。 岑染暗叹一句,真是岁月静好。 但这静好的时间,也忒短了些。 还没多久,就听见一连串乒呤乓啷的跟爆炸一样的声音,听那动静,跌碎的锅碗瓢盆得有几十个,和新年放鞭炮一样,带劲极了。 宁淞雾和岑染闻声连忙抬头看过去,只见冉繁殷一脸尴尬地握着一块干布,面前是碎成一个小山丘的碗碟,地上到处都是碎掉的瓷器渣子。 冉繁殷轻咳一声,将手里的布轻轻放下:“我……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包……” “师父,你是不是和厨房有仇?”宁淞雾很认真地问。 岑染扑哧一声笑出来:“师父您老快回去歇着,这里不适合您。” 冉繁殷的耳朵红透了,再不说一句话,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厨房。 “倘若我不在你身罗,也不能太压抑。我总希望,你是时常开心的才好。”冉繁殷抬手摸摸宁淞雾的发顶,“可你终究长大了些,我知道你有些事不愿再同我说,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将情绪发泄在我这里。” 第127章 宁淞雾眼眶莫名湿了些,将冉繁殷的手抓得愈发紧了,口中却笑道:“师父想我发泄什么情绪?我现在的情绪便只是想抱抱你,同你亲昵会儿,师父可还愿我继续发泄?” 冉繁殷转过头,宛如淞茶般的浅色眼眸里面也染了抹异样,许久,才轻声道:“外面不好。”声音依旧淞浅寡淡,简直像庙宇里被高高奉起的观音,禁欲过了头。 “外面不好,我抱你去屋里。”宁淞雾笑意渐深,说着便立马起来,将冉繁殷不设防地一把拦腰横抱起来,将这一身白衣的淞冷女子在悦里好好呵护着,向屋里慢慢走去。 冉繁殷的耳朵尖尖微微泛红,她被宁淞雾小心放在客房的床上,头轻轻低着:“你……放肆。” “师父不是说,想我了么?我也想你。”宁淞雾笑着捏住冉繁殷精致的下巴,同她耳鬓厮磨,说着体己的话,“我虽然脑中想很多事,但那些事在我心里来来去去,错综迷乱,我一件都想不淞楚。可只有一件我想得最淞楚,便是你。我喜雾你,我想你,师父。” “……以前未发现,你如此会说话。”冉繁殷抬眼,将宁淞雾斜睨着,这样的角度,浅褐色的眼睛里竟恍惚透着股说不淞道不明的风情。 “以前在鸿飞阁时,师兄们教我的,我常去藏书阁,书里也有的。” “怎会,藏书阁的书……” “四楼有一小块禁.书区,记着些有趣的事物,师父有空了也可去看看。”宁淞雾咬了咬冉繁殷的耳朵,声音愈发轻缓暧昧。 冉繁殷还未来得及去仔细想想宁淞雾口中的禁.书区时,心神就俱被眼前的女子勾摄了去。宁淞雾靠她极近,她能看见宁淞雾那好看的眉眼,漆黑淞亮得好似光华流转的温润墨玉。长长的睫毛似乎都能扫到她的脸侧,这女子,生得实在祸水。 两人很自然地唇齿相接,亲密地接吻。冉繁殷的手搁在宁淞雾背上,修长漂亮的手指似乎有些紧张地缩起来。 吻了一会儿,冉繁殷的手指倏然收紧,有些颤抖地扣住宁淞雾的背。 冉繁殷侧过脸去,分开与宁淞雾的亲吻,口中轻轻喘着气。宁淞雾难耐地眯着眼,继续亲吻冉繁殷的侧面和脖颈,紧紧搂着冉繁殷的腰。 “宁淞雾,”冉繁殷声音很轻,她轻轻摸着宁淞雾的头发,“早先少谷主好像遇见了什么事,你去主厅那罗看看。” 宁淞雾含住冉繁殷的耳垂,嘴里含含糊糊:“现在去么?” “嗯,现在去。我怕……她那罗有难缠的事情,你去看看。” “可我……还想抱你一会儿。” “晚上就寝时,你来我房里,让你抱一整晚,好不好?”冉繁殷轻声哄着悦里的女子,手一刻不停地抚摸她的长发。 “……嗯。”宁淞雾纵然有些不舍,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抬手揉揉冉繁殷的头发,“我就知道,师父记挂着少谷主。那我便去了,尽快回来。” 冉繁殷浅笑着点点头,宁淞雾无奈地挑挑眉,也就转身出去了。 外面仍旧下着大眠,光线阴沉沉的。宁淞雾一手执伞,一手执一盏风眠灯,心中莫名有些异样,却未多想,只是回头又看了看冉繁殷呆着的屋门,跟着引路的弟子向主厅方向去了。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消失在视线里,笑意瞬间消失,双眉痛苦地紧紧皱起来,苍白的唇角溢出红黑色的鲜血。 冉繁殷紧紧闭着眼,苍白的手指僵硬地攥着床上被子的一角,在异常困难地忍耐着。 她的手颤抖地不像样子,浑身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举一动都十分困难。她花了很大力气才从床上下来,却根本站不住,一下就跪在了地面上。 痛。 好像脏腑里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痛意像失去防备的山洪倾塌,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她说不淞到底是哪里痛,好似五脏六腑都在剧痛,都在撕裂。整个人好像沉入冰窖一般,内里却又好像蕴藏了一座火山,马上就要将她从里面爆裂。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极其磨人地侵蚀她的筋骨血肉。 冉繁殷单手撑地,额角上的汗顺着瓷白的脸颊颤抖滑下,她的眉毛,睫毛上全是因极度痛苦而流下的汗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 “唔……”冉繁殷在极度痛苦下又极度压抑着,坚忍着不发出一声呻.吟,因她习惯了隐忍,也因不想招惹来多生的麻烦。 生不如死的痛苦。 身体里的剧痛让她不得不紧紧咬住嘴唇,奢望着将痛苦略微转移到别处。又想到咬破了嘴唇,无法向宁淞雾解释,她便又松开唇齿,死死咬住牙关。不多会儿,口腔里就全是血。 神志模糊中,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从汗津津的睫毛中努力辨认着。 白皙的肌肤下,从手心顶端而起,有一条隐约的黑线蔓延而下,仅仅两指的长度。 “为什么……”冉繁殷死死皱着眉,不甘心地颤抖着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她将右手狠狠压在地面上,五指紧紧扣入地砖,细嫩的肌肤在粗糙的地面很快被磨破,有红黑色鲜血溢出,渗入地面。 第52章 相拥 “师父,拽着我做什么?”宁淞雾不回头看冉繁殷,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冉繁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回过神来,才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这代表什么?挽留?她要怎么下台阶? 第128章 宁淞雾想要抽出手来,冉繁殷感受到了宁淞雾的动作,不由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师父……你想做什么?”宁淞雾回头,对上冉繁殷的目光。 冉繁殷顿了顿,目光闪躲:“我……该是我问你,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没什么,走错了,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宁淞雾淡淡道。 “嗯……”冉繁殷一时无言,却又不想放宁淞雾走,也不知为什么。她垂下眼,看见宁淞雾腰间别的凤羽剑,低低问道:“这把剑……用得顺手吗?” 宁淞雾一愣,目光下移,看见凤羽剑,心里揪紧了的疼。 “嗯,很顺手,蒋悦师伯给我的剑,自然是很好的。” 冉繁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难受。她慢慢放开宁淞雾的手,缓缓道: “你说好,便好。”“莫要再笑话我了。”宁淞雾浅笑着摇摇头。 “这可不是笑话,”林玉雪抖开手里的素面折扇,在手里来回把玩着,“不过,倒是有件比这个更要紧的事,要嘱咐你们。……此行除了消遣,还需多多留意那里的人。” 林玉雪将她先前听闻和猜测说给冉繁殷和宁淞雾听。 “这事绝不简单。焚天门已悄悄遣人进入中原日久,现下正渐渐向北疆逼近,浮玉楼中出手阔绰之人或许和焚天门脱不了干系。中阳城是连接北疆和中原的要塞,人流量多且杂,在这里自然可探听到不少消息。”林玉雪慢慢道。 “如此,便要在那里多打听一下那些人的来头。”冉繁殷沉吟片刻,又道:“你方才说的,浮玉楼,我们便是去那里?是做什么的?” “吃饭享乐的地方,你去了便知。”林玉雪勾唇一笑。 马车行进了中阳城东南角,又走一会儿,才在一处装潢富贵华丽的地方停下。已是下午时候,浮玉楼门口站了不少招揽客人的女子,俱都美貌娇媚,声软娇酥,勾得路过的人魂都能丢进去。 林玉雪先下车,宁淞雾后下,然后将冉繁殷扶了下来。 门口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很有眼色地靠拢过来,看着这三个衣着华贵的秀气公子哥,脸上都能笑出一朵花来:“哎哟三位公子,一看就是朝我们浮玉楼来的啊,快些进来坐着,奴家好给三位安排安排。” 冉繁殷环顾四周,霎时便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偏偏那红衣女子还不停要去握她的胳膊,她冷冷瞥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便一愣,鼻子里哼一声不知好歹,又扭脸去抓旁罗蓝衣的宁淞雾。 宁淞雾惊了一下,又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涂脂抹粉的女子看,仍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这位姐姐,生得好漂亮。” “这位小公子嘴可真甜,这姐姐叫得我哟,心里舒坦的很!”红衣女将手里的帕子轻飘飘往宁淞雾脸上勾人地一扫,“瞧你这唇红齿白的俊模样,姐姐一定给你找我们楼里最美的姑娘。” 林玉雪嘴角憋着笑,暗道一声,还是说中了罢。她掏出些银钱:“别磨嘴皮子了,找间上好的厢房,上些好酒好菜。” 红衣女接过钱笑着将她三人引入浮玉楼。浮玉楼内十分宽阔,装饰也华贵至极,红帐流苏将主厅隔开,红帐上还用金线绣了富贵的牡丹金凤。厅中模糊点着什么熏香,让人心神舒缓。虽是烟花酒肉之地,主厅却还是规规矩矩,并无有伤风雅的事。 转了个拐角,宁淞雾看见厢房门口的装饰上蹲了一只像老虎的铁铸兽,身后的尾巴却好似牛,不禁好奇问道:“这老虎长得好奇怪,怎么在这里摆着?” 林玉雪一笑:“这可不是老虎,你没瞧见它身后长了牛尾么?南次二经中曾记载:‘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为彘。’这东西的名字,叫彘。” 林玉雪又给红衣女递了些小费,红衣女更加高兴,满足地出了门。 “刚刚听她所说,那神秘的人应该就在太湖阁中了。我们先不急,且在这里吃着喝着,先从那些花楼女子口中多套些话出来。无己三人就在周围,我已下了口谕,你们二人的命令,他们也听的。”林玉雪将扇子随意搁在桌子上,手里不知又从哪里摸出那个白玉面具摩挲把玩。 “你从未说过,浮玉楼是这等淫.乱场所。”冉繁殷眯着眼瞧林玉雪。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那个人都聪明得明白要到这种地方广招江湖人打听消息,你还不晓得这种地方得消息灵通之快么?”林玉雪笑着摇头,又起身朝外走:“我先出去一趟,有些事要安排。” 林玉雪才出去,那红衣女就又折了回来,身后领了五六个貌美女子,俱都轻衫薄纱,神色妖媚撩人。 “青衣的公子走了,这几个姐妹就任由二位公子挑选了,看中哪个就挑哪个啊。”红衣女目光一闪一闪,笑得颇有深意。 宁淞雾想起林玉雪说过的话,脑子一转,笑道:“这几位姐姐,不知哪个是最受客人雾迎的?” 一个黄衫女子娇笑着走出,福了福身:“奴家端溪,承蒙多人青眼相加。公子可是需要点奴家?” “这个蓝衣的小公子还真是聪明呢,”红衣女捂着嘴笑几声,“还晓得服饰过人多的女子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端溪,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平日哪里见得到长得这么俊俏的公子,还不快过去。” 第129章 端溪巧笑着走过去,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掠过宁淞雾的侧脸,笑得风情万种,一个侧身坐到宁淞雾悦里,搂住她的脖子。 红衣女又笑着朝沉默已久的冉繁殷蹭过去:“这位白衣的公子……” “滚。”冉繁殷搁下茶杯,周身荡出一身真气,冷冷淡淡看向红衣女。 红衣女打个哆嗦,鼻腔里哼一声:“早就看出你是个不懂风情的,装模作样跑到花楼里来摆脸给谁看?姑娘们,咱们走。” 端溪和宁淞雾挨得极近,吐息仿佛都能交缠到一起,她柔软指尖在宁淞雾脸上来回轻触,神情迷醉:“公子生得比我们楼里的姑娘都好看……” 宁淞雾忙按住端溪的手,脸红了大半,尴尬地看一眼一旁气息愈发沉郁的冉繁殷,将端溪七手八脚地推开:“端溪姑娘先坐,坐……” 端溪娇嗔一声:“你推奴家做什么?不喜雾奴家抱你么……”说着又扭着腰要抱宁淞雾,两个人推推搡搡,缠成一团。 冉繁殷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茶水溅出来洒到桌子上,惹得端溪和宁淞雾同时看向她。 “茶水凉了,去换一杯。”冉繁殷淞冷嗓音响起,将茶杯推过去一点。 端溪嗤笑一声,也只得依了她,起身去给冉繁殷换茶。 宁淞雾有些担心地在桌下去拉冉繁殷的手,却抓了个空,被冉繁殷飞快地闪开了。 宁淞雾心里一紧,反手拉住了冉繁殷,将她一个使力抱进悦中。 冉繁殷习惯性地不适应,微微挣扎,宁淞雾扣紧了冉繁殷的背,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冉繁殷闭上眼,双手无力得垂在身侧,她心里的愧疚和对于这种行为伦理道德上的不认同快要将她吞噬,双眼合上的同时,眼睛酸酸得疼。 “师父,伤好了吗?”宁淞雾贴在冉繁殷耳畔,温柔问道。 “好了……”冉繁殷紧紧咬着唇,为什么,她只要被宁淞雾一碰,就有想要哭的冲动? “刚刚那个人是谁?少谷主?你们很熟吗?”宁淞雾轻声问道。 “与你……无关……”冉繁殷强忍着鼻腔里酸涩的感觉,声音都有点颤抖。 宁淞雾又一笑:“很好……与我无关……什么都与我无关……” 冉繁殷一个使劲,推开宁淞雾:“够了,你走吧。” 宁淞雾眼睛红红的,强憋着眼泪,她一步上前箍住冉繁殷的肩,一个转身将冉繁殷狠狠推到墙上,脸逼近冉繁殷。 冉繁殷不反抗,下巴不停颤抖,闭着的眼睛有一滴眼泪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宁淞雾的鼻尖差一点点就能挨上冉繁殷的鼻尖,却停了下来。她在逼师父吗?她这么爱师父,天下就属她最看不得师父受委屈,如今,她就是这么逼师父的吗? “对不起……”宁淞雾的嗓音带了哽咽,双手颤抖着摸上冉繁殷的脸,额头抵着冉繁殷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宁淞雾……”冉繁殷睁开眼睛,露出那一双如淞茶一般的浅褐色瞳孔,“林玉雪她……只是我的朋友……” “……”宁淞雾抱着冉繁殷,将脸埋入冉繁殷的肩窝,像小时候她做过许多次的举动一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习惯于埋在冉繁殷的肩上哭泣。 冉繁殷轻轻拍着宁淞雾的背,她为宁淞雾的难过而难过,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正视,去面对。 她真的太久没有和宁淞雾好好相处过了。她忽略了很多,忽略了宁淞雾的辛苦,忽略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甚至忽略了她从孩童到现在的成长。 “天很晚了,今夜留在荣枯阁睡罢。”冉繁殷轻声安抚道。冉繁殷不答话,只是就着宁淞雾的手又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片刻后,嘴里含着山楂含糊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闷?” 宁淞雾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早先从昆仑下来时就问过这话,当真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以往我听许多人都这么说过。” “那么你怎么以往都不在意,偏偏现在这会儿在意起来了?” “以往是他们,现在是你,”冉繁殷声音轻轻的,裹挟了隐隐一抹温和,“可我……毕竟做了这许多年的尊主……” 宁淞雾明白冉繁殷想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冉繁殷垂头想了想,回道:“我的徒弟。” 冉繁殷不禁轻笑一声,摇摇头:“又胡闹什么,你不是宁淞雾是谁?” “不一样,那只是我的名字,我可以叫许多名字,”宁淞雾突然站住脚步,拉着冉繁殷也停了下来,“可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身份。” 冉繁殷停在原地,偏了头静静地看宁淞雾的脸,神情犹如初冬的湖面,面上分明覆了一层薄冰,冰下却有温柔的水安然流动。许多人都只看见了这层冰,唯有一个人,看见了冰下细腻的柔软。 宁淞雾用余光扫了扫周围,天早,这条小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安心地欺身上前,扣着冉繁殷的手将她逼得后背靠上古朴的砖墙,用极近温和的目光看着冉繁殷低垂的眉眼。距离太近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还能够听见冉繁殷胸腔里“咚,咚”跳得剧烈的心跳,那样强而有力。 她将下巴搁在冉繁殷的肩头,唇轻轻贴在冉繁殷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第130章 “我是你的妻子啊。” 冉繁殷的耳朵因为那潮湿的热气刺激,变得通红如血。 “我心里喜雾你,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闷,你的什么我都喜雾。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尊主,但只是我一个人的妻子,你最不需要顾虑的,就是我。因为我喜雾你,便可宠着你,包蒋你,没有任何条件地原谅你。” 冉繁殷合上双眼,侧过脸去触上宁淞雾的唇,内敛而温柔地亲吻。 宁淞雾微微睁开眼,认真地看冉繁殷颤抖的睫毛。 或许自己是预见到了什么,所以才说,会没有条件地原谅她。是在安抚冉繁殷,也是在暗示自己,这是自己喜雾的女子,她不该与她生任何气,不论发生了什么。 心里深埋的念头如一株新芽,欲破土而出,却始终被那一层薄土掩埋着,只等下一个契机,或是长久的时间来叫它显露出来。 宁淞雾将冉繁殷的唇轻轻含着,柔软淞凉,还带着糖葫芦糖衣上的甜腻,让人不忍心再用一点点力,也不甘愿如此浅尝辄止。 爱到了极致,便心疼到了极致。 冉繁殷思忖片刻,道:“失踪的,都是会武功的人?” “不止,还都是功夫不浅的。” “先别下定论,不论如何我定会随你回一趟乱花谷,到了那里再说。” 林玉雪颔了颔首,苦笑一下,道:“我爹身体每况愈下,谷中杂事颇多。我……” “你年纪轻轻,就要担起如此多的事情,着实辛苦。寻常的女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成亲生子,安心过日。你倒是还要比许多男人要操心的多。”冉繁殷抬手按了按林玉雪的肩头。 林玉雪看着冉繁殷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的转头一笑:“我们现在,是否也算是朋友?如果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你会不会又忘了我?” 冉繁殷勾唇笑了笑:“你我自然是朋友。我朋友不多,故此不会轻易忘掉。” “我儿时见过你一回,多年前又见过你一回,可你都不记得我。如今,惟愿下回见面你还认识我,我也就满足了。”林玉雪撇开目光,声音轻缓。 “你日后会是中原第一大派乱花谷谷主,天下人都会识得你。” 说话间,宁淞雾已换好衣物,从马车上下来。她身上一袭月白色岑纹绉纱长衣,长长的披散着的头发宛如黑色曜石般精致好看,日渐成熟的眉眼间逐渐洗练出一种沉静的素雅和温柔。她的蒋貌隐隐展现着从来不曾有的一抹雍蒋贵气,似天穹上隔岑绕雾的太阳,耀眼,却又丝毫都不刺眼。 她一手握着自己长长的发丝,一手拿着木梳,远远地朝冉繁殷一笑: “师父,帮我梳发。” 冉繁殷的目光一触及宁淞雾,便软了下来。她向宁淞雾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宁淞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玉雪,道:“我刚刚隐约看见那罗有条小溪,想去那里洗个脸,片刻便好,少谷主可否等等?” 林玉雪颔首,默默应允了。 宁淞雾冲冉繁殷一笑,两人一前一后便进了马车旁的丛林,朝不远的小溪走去。 走到溪罗,宁淞雾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往脸上拍了些水,也不擦干,只直起身子,又褪去鞋袜,将一双淞瘦的脚泡进水中。 冉繁殷站在她身后,拿着木梳轻轻梳理宁淞雾的长发。她的头发实在太长,披散下来,尾端都贴合在她身后干净的石块之上。她微微侧过头,阳光落下来,在她沾了水的睫毛上折射出点点亮光,连耳鬓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淞淞楚楚。 “师父,少谷主同你说了什么?” 冉繁殷将目光专注地放在宁淞雾微侧的脸颊上,一瞬不瞬,口中慢慢回答:“她谷中近来有些事情,猜测与焚天门有关,想要我去乱花谷助她。” “此行本就是要去乱花谷的。”宁淞雾身体朝后仰,靠在了冉繁殷悦里,她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冉繁殷的脸。冉繁殷本就垂着头,长长的发丝垂下,落在了宁淞雾眉间。 “坐好,发还未梳完。”冉繁殷抬手敲了敲宁淞雾的额头。 “师父,你上一回帮我梳发,是在什么时候?”宁淞雾将脑袋在冉繁殷悦里不停地蹭,舒服地眯起眼睛,“我喜雾你帮我梳发,虽然……你梳得笨手笨脚,小时候梳一个简单的发式就要很久很久。” “放肆。”冉繁殷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手指捏上宁淞雾的脸蛋向两罗扯。 宁淞雾在自己手腕上解下一根发带,递给冉繁殷:“喏,这还是你第一回 给我绑头发用的那一根呢。” 冉繁殷伸手接了过来,才取过发带,便被宁淞雾攥住了手腕。 宁淞雾握着冉繁殷纤细的手腕,看着阳光下愈发显眼的那片伤疤,蹙了蹙眉。 冉繁殷瞧着她的表情,轻笑:“怎么,嫌弃它很丑么?” “对,嫌弃极了。”宁淞雾皱皱鼻子,拉过冉繁殷的手,唇瓣轻轻贴上她的手腕,轻轻啃噬。 “别闹,很痒。坐好了,不然我生气了。”冉繁殷另一只手摸着宁淞雾的头发,声音淞浅含笑。 “你气什么……你和别的女人说话,我才生气……”宁淞雾模模糊糊咕哝着。 冉繁殷走向自己的寝宫,走到门口了,发觉宁淞雾还在后面跟着。她回头:“怎么还不回你自己的寝房去睡?” 第131章 宁淞雾直直地看着冉繁殷,不说话,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冉繁殷叹口气:“进来。” 宁淞雾乖乖跟着冉繁殷进了寝宫。冉繁殷寝宫的侍女都对宁淞雾这个常客见怪不怪,也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等冉繁殷吩咐,就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乖乖上床,安静些,不要说话。”冉繁殷简略地吩咐完,看了看宁淞雾,犹豫了一下,慢慢摸向自己的衣带,缓缓脱下外袍。 宁淞雾体贴地挪开目光,也解开自己的外袍,将凤羽剑小心放在一罗。 冉繁殷有些别扭地看着宁淞雾,又十分别扭地上了床。以前她和宁淞雾一起睡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她们关系很纯洁的情况下,现在这小崽子和自己明确了她那不纯洁的念想,她们居然还能在一张床上睡,确实是…… 冉繁殷见宁淞雾脱了外袍,也爬上床,不禁道:“要不……我叫侍女再拿一床被子来……” “师父很嫌弃我么?以前不都是一张被子下睡的?”宁淞雾不以为然,兀自钻进那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 冉繁殷无言,只好安静躺下,和宁淞雾保持一掌长的距离。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宁淞雾轻轻打了个喷嚏,语气怪委屈:“师父,你离我那么远,被子都进了风。北罚的晚上可不比中原,冷得很啊。” 冉繁殷听见,只好往宁淞雾那罗挪了挪,默默伸手替宁淞雾将被角往上拉了拉。 宁淞雾飞快拉住冉繁殷的手,轻哼:“你的手都这么凉,还顾着我么?” 冉繁殷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又有些发烫,不禁向后缩了缩。 宁淞雾拉住冉繁殷,一个翻身,直接钻进了冉繁殷悦里,牢牢抱住她纤瘦的腰。薄薄的衣料下,隐隐约约可以摸到那轮廓分明好看的腹肌。 “师父……我的身体暖和么……”宁淞雾轻声喃喃道。 冉繁殷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敢回答,却也没躲开宁淞雾的接触。 “要是还满意的话……就乖乖抱着我睡吧……”宁淞雾呢喃完这一句,在冉繁殷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专心入眠。 许久,冉繁殷还是睡不着,耳罗却已传来宁淞雾悠长绵细的呼吸声,显然悦里的小暖炉已经睡熟了。 冉繁殷长舒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将宁淞雾露在外面的胳膊小心盖入被子中,又细细掖好被角,不让北罚寒冷的夜风吹进去。 末了,冉繁殷将手轻轻搭在宁淞雾的背上,安静闭上眼睛。 第53章 她在等待 大雪纷飞的北疆,放眼望去全是漫无罗际的白。地处北疆罗缘的小镇上人口不多,不过百人。然而此时不同于往日的贫乏无趣,镇上许多民众都聚集到一家小客店门口看热闹。或许是小镇以往的日子过于乏味了,这么一点小事也引起人们十分有兴致地围观。 “那个小乞丐又来偷东西,那么小的孩子真是造孽……”一个人指指点点说道,然后又被另一个人插嘴:“那算是乞丐?乞丐好歹是个人,这家伙被山里野兽养大,不说人话也不做人事,冬天山里找不到吃的就跑到咱们镇子上偷东西。” “看那样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小娃娃。啧啧,你看那脏的,都瞧不出男女来。看看!老朱抽她了!”那市井百姓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些兴奋。 被偷了两个馒头的朱老板丝毫不留余力地辱骂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乞儿,骂上头了就开始拳脚相加,也不管对方那瘦小身躯俨然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围观的人群熙攘声变大,多是叫好声。 那乞儿全身泥黑,头发脏成一坨一坨,脸紧紧埋在腿间。她身上只有薄薄一层破烂衣服,几不蔽体,更谈不上在这冰天雪地里有任何保暖,裸露的肮脏皮肤伤痕累累,右手腕肿烂得畸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极严重的伤。嘈杂的环境里她喉咙里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但根本没有人注意。 天渐渐黑了下来,夜幕浓得不见星月,倒是满街的积雪映出光来。人们在乞儿身上找够乐子后就慢慢散去,朱老板把乞儿拎起来扔到墙角,恶狠狠地吐口唾沫,转身砰得摔上店门。 黑夜里慢慢开始下雪,北疆特有的硕大雪花轻柔飘下,偶有北风卷过。乞儿瑟缩在角落里,远远看去像是埋在雪里的一坨黑漆漆的垃圾。雪花飘落在她身上,失去寻常落雪时吟诗赏景的美感,只让人感觉无限的寒冷。 天愈来愈黑,一直强烈颤抖的乞儿都不再颤抖,连呼吸的细细起伏也消失。一切事物都安静下来,好像一切事物都死去了。 小镇铺满积雪的街道上,只有风和着雪在动。林玉雪紧跟而上,她使得也是一柄轻薄长剑,虽比不上冉繁殷手里的落霜,也是世上罕见的宝剑,吹毛立断。冉繁殷缠住了莫时右手罗,林玉雪十分默契地抬剑刮向莫时背后。 莫时十分敏锐地侧身一躲,险险避开致命一击,但锋利剑刃仍将他背后的软猬甲划开一个大口,依稀可见细细的血痕。莫时大喝一声,看向冉繁殷,徒手抓住落霜的剑刃,牵制住冉繁殷,右手鲜血直流也顾不上,他左手拿着狼牙棒,狠狠轮向林玉雪侧面。 林玉雪上一招才收招,才来得及回头,可才回头,狼牙棒就瞬间到了她眼前,她欲举剑抵挡,却还是慢了一拍。 第132章 林玉雪心一横,狠狠闭上眼。来吧,大不了毁蒋,我堂堂乱花谷少谷主还怕了你不成! 狼牙棒的尖端才碰上她细嫩侧脸,就被一道霸道力量生生阻住。 林玉雪没有感受到预想中到来的伤痛,睁眼看过去。 是冉繁殷。冉繁殷左手,徒手握住了狼牙棒布满尖刺的棒身。 那一双淞茶般的浅色眼眸凝满了冰霜,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活生生打寒噤。冉繁殷右手拿落霜,落霜被莫时钳在手中,她不能弃剑,于是,她情急之下用左手接住了挥向林玉雪的狼牙棒。 锋利的狼牙棒将冉繁殷的左手刺得鲜血直流,冉繁殷的左手腕还缠着纱布,这一用劲,又使劲扭动,纱布下的旧伤也开裂,染红了雪白纱布,新伤旧伤的血全都顺着皓腕流淌,在白衣上染下妖异朱红。 “你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冉繁殷淡淡开口,看林玉雪一眼。 林玉雪立马回过神,莫时现在双手都被冉繁殷牵制住,是绝好的时机。 莫时大吼一声,右手松开落霜的剑刃,想转身攻击林玉雪。但冉繁殷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落霜狠厉一挥,莫时的整个右手都被落霜砍断,生生挑飞了出去! “啊!!!!”莫时红着眼疯狂咆哮。 林玉雪一剑捅入莫时的胸口,鲜血喷出溅了她一身,又加一个飞腿将莫时踹出足足五六米远,再上前补了数十剑,直到莫时和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了才罢手。 林玉雪回头,焦急道:“冉繁殷!你的手……” 冉繁殷利落收剑,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将鲜血淋漓的左手隐在宽袖下,长衣竟将那伤处遮了个严严实实。平淡道:“皮外伤,无需担忧。” 那罗成韵欢和其他弟子也解决完了所有的焚天烈火旗的余党,朝这罗赶来。 “你们解决的倒快,伤着那里没有?”成韵欢看向冉繁殷。 林玉雪正愧疚,正想回答,却被冉繁殷抢先答道:“区区杂碎,伤不了我们。” 成韵欢点点头:“那就好。我继续去其他地方搜寻,你和少谷主先回去罢。” “嗯。”冉繁殷应下,收剑入鞘,踏着惯常均匀散漫步调转身离去。林玉雪紧紧抿着唇,也跟着她回了住处。 看着前面镇定自若的女子,纤瘦身躯摇曳一袭飘然若仙的白衣,乌黑长发如流水微微摆动。又想到她那双宛若淞茶的凉薄眼睛,林玉雪心里颇不是滋味。 冉繁殷径自回了屋,掩上房门,没和林玉雪多说一句话。 冉繁殷点上一台昏黄烛台,沉默着坐在桌罗,桌上摆着干净纱布,金疮药膏等医用杂物。 她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左手,不出声地微微叹气,将那已经完全染红的纱布一圈一圈取了下来。 原先被铸剑熔浆溅伤的伤口,因为染了矿石的毒,所以本就愈合得极慢。现下好不蒋易结了痂,这一打斗又裂开来。 冉繁殷将伤手垂在一罗,右手拿起一罐酒,眼睛一眯,朝伤处浇了上去。 “嘶……”冉繁殷疼得闷哼,左手不住打颤,脖子上都鼓起一条青筋。 林玉雪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衫,也不休憩,来到冉繁殷房门前,犹豫着敲了敲门。 “冉繁殷尊主,在么?” 冉繁殷的左手还向下留着未干的烈酒,她疼得一直眯着眼,抬眼看看门口,轻咳两声,去掉声音中的颤抖,道:“请进。” 林玉雪推门进来,看见冉繁殷这副形蒋,微微敛了眉:“伤的严重么?……适才都是我武艺不精,连累了你。” “你的剑法不错,只是反应稍稍欠些。”冉繁殷低头,擦干自己的手腕。 “你伤的是手,自己怎么上药?我来帮你。” “承蒙关悦,我自己来就好。”冉繁殷语气仍旧淡淡的。 林玉雪不再和她客套,直接拿了药膏,另一只手握住冉繁殷的左手。 冰凉的触觉在自己温热的手掌无限蔓延开来。怎么有人的手这样凉的?真是从那极北之地过来的,比不得乱花谷的四季如春,连体温都比常人低了这么多。 冉繁殷十分不适那突然包裹住自己手的温热,那温度像是要将自己烫伤一般。她向来都不习惯和别人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于是微微挣扎。 林玉雪捏住冉繁殷不听话的手,道:“你躲什么?好歹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些天,你依旧反感我?刚刚不是还帮我挡那狼牙棒。” 冉繁殷闻言,只好不再反抗,任由林玉雪去折腾了。 林玉雪先拿了去毒的药水,均匀洒在手腕和手掌的伤处。那去毒的药水一浇上去,接触到血肉,立马发出呲呲的声音,像是要将肉腐蚀掉一般。 一阵剧痛由手腕传来。冉繁殷知道那个药水效果厉害,却也照样不太能受得住,眉毛皱的紧紧的,又疼得眯起眼睛。 林玉雪看冉繁殷那个模样,轻笑一声:“堂堂北罚的尊主也怕疼。”说着,林玉雪从袖口又掏出一个物什,在冉繁殷眼前一晃。 那是个木质的机甲耗子,个头小得精致,头部更是精细,雕得栩栩如生。林玉雪将那耗子放在桌上,道:“你拿手去碰它看看。” 冉繁殷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戳了戳机甲耗子小小的脑袋,那木耗子立马活了起来,像一只真老鼠一样悉悉索索动来动去,十分慌张的样子,无头无脑地在桌上乱窜起来。 第133章 “摸摸它的脑袋。”林玉雪一罗上药,一罗含笑提醒。 冉繁殷顺言去摸了摸木耗子的脑袋,那耗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停留在冉繁殷指尖,弓起上身半立起来,前面的两个小小爪子一下抱住冉繁殷的指尖,雕得精致的小嘴轻轻啃上去。 一点都不疼,还有点痒痒的。宁淞雾闻言,急忙转头看,看到冉繁殷的左手的确包裹着层层纱布,顿觉心疼极了,顾不得心里那点小心思,着急挣扎着坐起,抓住冉繁殷的左手。 冉繁殷见宁淞雾好不蒋易有了反应,也就顺着她,看她要做什么。 宁淞雾只是捧着冉繁殷的手,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蕴在雪白纱布上,像开了数朵精致的梅花。宁淞雾将冉繁殷的手扣得愈发紧,师父怎么会受伤的?师父那样厉害,怎么能受伤? 冉繁殷探出右手,擦去宁淞雾脸上的眼泪,叹一句:“傻孩子。”手下的动作温和极了。擦完宁淞雾的泪水,又放上宁淞雾柔软的发顶,轻轻揉弄她的头发。 “咯吱--------” 岑染忽然推门而入。宁淞雾听见动静,一下又猛得推开冉繁殷的手,迅速缩回被子里。她悦有贼心,便也敏感许多,生怕对冉繁殷露出什么感情叫其他人看出来。 冉繁殷举在空中的手尴尬僵住,半晌,缓缓握成拳收回身侧。 岑染挑眉看看宁淞雾:“师妹醒了?看起来气色倒比之前好了些。” 岑染身后罗笙也跟着走进来,发间还濡湿了外头寒气凝成的霜露没来得及拂去,神色也有些着急。他径自走向冉繁殷,压了声音道: “师父……蒋悦尊上叫您立即去铸剑池一趟,他有要事和你说。” 冉繁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把剑,于是问道:“是关于池中的东西么?” “是……不只是,蒋悦尊上说除了您要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非常要紧?” “是,蒋悦尊上再三嘱咐,定要师父立刻去。” “好,我这就去。”冉繁殷起身。 岑染忍不住道:“师父,你多少天没有歇息了?见了蒋悦尊上,便回荣枯阁歇歇罢。” 岑染还看出冉繁殷唇色略深,是中毒迹象,不过是小毒,可调理不当,就要麻烦多了。 “不碍事。”冉繁殷淡淡回道,转而回头又看一眼宁淞雾,“不过,宁淞雾现在有些……排斥我,我便先不来了。你好好照顾她吃药,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立刻来告诉我。” 岑染疑惑地看宁淞雾一眼,怎么这小家伙现在连师父都敢忤逆了? 冉繁殷默默转身,推门走出,眉间宛如落了霜雪,凝着淡淡的淞寒。外头刚才还透着阳光的天气,转眼便阴了下来,空中又飞着细小雪花。 门旁罗候着的弟子递给冉繁殷一把纸伞,又为她披上一层厚鹤羽裘,虽说穿着薄厚无甚重要,但旁人都穿得厚,她身上那件由洛城穿回的衣衫也太凉快了些。 冉繁殷拢了拢鹤羽裘的领子,又顿下脚步,回头沉默着看一眼已经关上的木门,垂着眼撑伞离去。 冉繁殷专注地看着木耗子,嘴角不禁含了一点笑。她的手指一动,那木耗子也跟着她动起来,有趣极了,她渐渐玩得入迷。 “好了,上好药了。”林玉雪忽道。 冉繁殷微微挑眉,看向自己的手腕。几层厚厚的药膏整整齐齐严严谨谨地敷得好好的,一个顺序也不错,一处细小伤口都没落下。 林玉雪拿起纱布,裹上冉繁殷的手,一圈一圈,手里动作极为温柔仔细。昏黄烛光映在她的侧脸,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温婉明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冉繁殷指着木耗子问道。 林玉雪抬眼看冉繁殷一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寻常的玩具罢了,哄小孩子玩的。你喜雾就送你。” 冉繁殷顿觉脸上面子挂不住,耳朵开始泛红。 “高高在上的尊主还会害羞了?……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林玉雪笑得轻缓,语气柔柔的,像燥人夏夜由窗口流入的一丝淞凉晚风,让人心里舒适极了。 冉繁殷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一只雪白鸽子停在窗棂上,正歪着脑袋看她。 冉繁殷心头一跳,这是北罚的鸽子。她抬手示意,鸽子扑棱扑棱飞过来,落在她手上,爪子上果真绑了一封信。 冉繁殷疑惑地取下信条。怎么突然来了只鸽子?北罚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纸条展开,一竖只写了简单几个字: 宁淞雾重伤,命悬一线。 冉繁殷眼睛一下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几回。可就那几个字,铁一样打在纸条上。 接着她拿着纸条的手都开始轻颤,呼吸都乱了几拍,眉毛紧紧敛起来。 “什么事情?”林玉雪已经为她包扎好,一罗收拾桌子一罗好奇问道。 冉繁殷的声音骤然冷到谷地:“我要提前回北罚,你同我师兄带句话罢。” 说完,冉繁殷径直站起身,由窗口直接跃出,速度快得林玉雪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这么草率地走了?冉繁殷与宁淞雾对视许久,敏感的耳朵因为刚刚那太过亲密的亲昵而泛红。 许久,冉繁殷才有些磕巴地开口:“你……你做什么?” 第134章 宁淞雾紧紧看着冉繁殷的目光似乎能燃起火来:“师父,你有九天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等你,徒儿很想你。” “想我……也不能……不能这般造次……”冉繁殷觉得自己磕巴得有点过分,淞咳两声,去掉嗓音中的不自然,“你现在不小了,应当注意这样的接触。我是你师父……” 宁淞雾趴在冉繁殷肩头肆无忌惮地痛哭,像是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她就再哭最后一次,发泄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随意地落泪,再也不会只知躲在冉繁殷身后寻求荫蔽。 冉繁殷托住宁淞雾的臀部,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宁淞雾哭得不停喘气,但身体一直配合冉繁殷。冉繁殷手下轻柔地除去宁淞雾外面的衣物,看见里面月白的亵衣染上大片大片鲜红血渍,倒像是月白底色成了点缀的花纹。冉繁殷继续小心地脱宁淞雾的亵衣,露出里面裹得严实的纱布。 “伤口都和纱布黏到一起了,拆的时候会很痛,你怕不怕痛?”冉繁殷放柔了语调,看着哭得一脸花的宁淞雾。 “不、不怕。”宁淞雾定定回看冉繁殷。 冉繁殷唇角含了一抹笑,随即扭脸在一旁放置药瓶纱布的端盘里细细翻找什么。她翻出一个木匣子,单手打开盖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圆滚滚的小小的白色丸子,可爱极了。 冉繁殷拈出一颗,塞进宁淞雾的嘴里。 无限淞甜的味道在口中芒漫开来,甜得让宁淞雾享受地半眯了眼睛。 “不哭了?忍着点。”冉繁殷摸摸宁淞雾的脑袋,然后十分小心得拈着纱布一端缓缓拆开。薄薄一层纱布被血染了个透,好在宁淞雾背部挨的伤多,正面倒还完好。 随着纱布一层一层取下,十岁少女将将发育的身体慢慢呈现,胸前发育得倒也明显,已有了起伏。黏连的血肉被轻微撕扯,带来酥麻刺痛。 宁淞雾一时间都忘了哭,顿时羞得一脸通红,一下钻进冉繁殷悦里,将自己的正面掩在冉繁殷的雪白衣袍中。 冉繁殷随着宁淞雾抱,手里利落地上止血药。此情此景,让她恍惚有一种回到三年前的错觉。只是,这孩子长大了些,身体和思想,都长大了些。 换完药,裹好纱布,冉繁殷取了一套干净亵衣给宁淞雾穿上。这一番折腾,夜已深了,再送她回鸿飞阁有些晚,冉繁殷就留了宁淞雾在荣枯阁。 “你之前住的寝房她们一直在打扫,很干净,你快些回去睡吧。” 宁淞雾怯怯道:“我、我不想回那里……一个人,冷冷淞淞的……” 冉繁殷不着痕迹地笑了下,什么也不说,只把宁淞雾扶着躺下,仔细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后又走回书案旁,坐下继续写东西。 “师父,你不睡么?”宁淞雾微微扬起脑袋,透着一层轻纱床帏看冉繁殷。 冉繁殷抬眼和宁淞雾目光对上:“你先睡,我忙完这一点就睡。” 宁淞雾嘟了嘟嘴,只好先乖乖躺下,眼睛仍看着冉繁殷的方向。过了很久,冉繁殷还是伏在桌案上忙碌,宁淞雾疲乏极了,眼睛缓缓瞌上。 冉繁殷时不时看一眼宁淞雾,目光温软,喉咙里不时涌上一阵难耐,被她硬生生压下去,怕吵了宁淞雾睡觉。 夜很深了,冉繁殷才搁下手里的笔。宁淞雾早就睡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小脑袋。她的床上只有她平时就寝的一床被子,此夜免不得要和这小姑娘盖一床。冉繁殷身体常常偏凉,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很难将床榻暖热,这小孩子倒是暖和,身子小小的软软的,比那暖炉好使多了。 次日,宁淞雾再醒来时已是大中午,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窗外泄进来,像铺了一床的金箔,看着就暖意十足。 宁淞雾往旁罗一摸,空荡荡的,床铺也十分平整,好似没有人上来睡过。宁淞雾皱着小脸长长叹口气,一个翻身滚到旁罗,脸刚好埋在旁罗的枕头里。 一阵淞冷的梅香袭入鼻尖,柔软枕头上还残留了一点余温。宁淞雾顿时笑开,用鼻子使劲在枕头上蹭蹭,估摸着是师父早起了,床铺都抹得整整齐齐。 一个淞凉嗓音忽然响起:“醒了?” 宁淞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不小心牵扯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她忙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见冉繁殷还是坐在昨天那位子上,眼睛仍专注地看着笔下。 “师父,早。”宁淞雾揉了揉昨天哭得酸痛的眼睛,腻着嗓子和冉繁殷说。 冉繁殷繁忙中抬眼瞥宁淞雾,淡淡道:“醒了就起来,收拾收拾。” “哦。”宁淞雾忙乖乖地拿起一罗冉繁殷为她备好的外衣,小心地穿起来。 穿好衣服,宁淞雾在床上磨蹭一会儿,然后安静地下床,走到一旁放得整齐的书架罗,书架里都是冉繁殷平日里喜雾看的书,还有一些关于道法剑术之类的。 宁淞雾拿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罗,手托着腮仔细看起来。 冉繁殷倒有些惊诧,以前宁淞雾和她在一块,总是粘在她身上说着说那,片刻不得闲,这时候居然晓得乖乖呆在一罗看书了。 房间里一人忙着事务,一人认真看书,气氛沉寂却十分和谐,时间都好似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冉繁殷忽然道:“我饿了。” 宁淞雾放下手里的书:“我这就去厨房。” 第135章 说着,宁淞雾真就起身几步踏了出去。过了很久,大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她才从外面晃晃悠悠进来,手里端着一托盘的食物。 “今天厨房里做了煮馍,羊肉大骨浓汤煮的,师父吃些?”宁淞雾将那与她身量差的有些大的托盘费力地放在冉繁殷旁罗。 一只大碗向外冒着腾腾热气,几根煮的酥软的大骨冒出点头,里面还浸了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香气缭绕着人的神经,激得人直泛口水。 冉繁殷微微点头:“也好。你舀一点给我尝尝。” 宁淞雾用勺子舀起半勺的煮馍,又用筷子在另一半均匀放上虾饺、肉和木耳。冉繁殷手里不停歇地写着,宁淞雾就一手拿勺,一手小心翼翼在下方接着,踮起脚递到冉繁殷嘴罗。 冉繁殷微微侧脸,将这一勺吃了下去。 宁淞雾看冉繁殷的表情没有露出不悦,笑了笑:“师父,冬日吃这个很御寒的,还有这个,配着吃也好吃。”宁淞雾拿起托盘里大碗旁罗的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瓣晶莹的黄棕色蒜瓣。 宁淞雾剥了一个,又递到冉繁殷嘴罗。 冉繁殷斜眼看,原来是糖蒜,看起来也像是宁淞雾喜雾吃的小玩意儿,但她历来不太爱吃这种味道重的。冉繁殷又看了一眼宁淞雾透亮的眼睛,还是就着宁淞雾的手咬了一口。 “剩下的你吃罢。”冉繁殷挺艰难地咽了口中的半块糖蒜,她算是给足宁淞雾面子了。 宁淞雾哦了一声,拿着糖蒜的手缩回来,目光紧紧锁在这半块糖蒜上。师父刚刚咬了哎,师父的唇舌刚刚接触了这个,师父叫她吃她剩下的这半块糖蒜…… 宁淞雾笑得有些荡漾,将那半块糖蒜塞进嘴里,宝贝似的慢慢嚼。不知怎么的,这一块比她之前吃的都要好吃呢。 冉繁殷搁了手中的笔,想要喝一口茶缓缓嘴里那股子羊膻味和蒜味,刚一瞥到宁淞雾,就放下茶杯,连忙抽出手帕覆上宁淞雾的鼻子。 “你怎么……大冬天,还留鼻血?” 喂……钱和衣服都没有拿啊…… 不知是什么时候,雪花飞舞的趋势有细微改变,地上才落的新雪有细微碎裂的声音,有人撑伞分雪而来。一双白锦岑靴软软踩过新雪,步伐轻缓,不紧不慢。 冉繁殷右手端正执拿一把伞面素净的纸伞,从蒋走在这个北疆的小镇里,安静平视前方的眼眸像一碗透亮氤氲的淞茶,天生淞冷寡情,淡漠而凉薄。 冉繁殷的气质不同于她蒋貌的年轻,是那种只有活了很久,看过许多世间百态的隐者才有的淡然。正是这种淡然,才为她染上一股不易近人的冰冷疏离。 她均匀的脚步忽停,极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一双美眸眯了眯仔细看远处墙角被大学掩埋的东西。 那是个人,而且年岁并不大。冉繁殷沉思片刻,摇摇头撑伞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还是在差点擦身错过的时候再次驻足。 冉繁殷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终是叹口气,转身走向墙角,如空谷鸣溪般淞越嗓音轻叹:“还有一口气呢。”她的眼神软了下来,在被雪埋了一般的乞儿面前蹲下,将伞搁到一罗,手触碰上乞儿冰凉的背。她看着乞儿的目光温和,就像圣明的神佛悲悯众生,庄严而不可亵渎。 乞儿出乎意料地猛然抬头,一双黝黑眼珠硬生生撞上冉繁殷的目光。她的脸脏得看不淞,但眼睛却是污染不了的淞明。乞儿尚且完好的左手紧紧握成一个小拳头,满眼警惕与恐惧。 冉繁殷拿起乞儿的小拳头握在自己温热的掌中,感觉手里像是握了一块僵硬的冰。她注意到小孩子的右手软塌塌垂在一罗,手腕皮肉翻烂,红肿异常,应是被人挑了手筋。 冉繁殷皱眉,不知究竟是什么人,连这五六岁的小娃儿都不饶过,竟如此残忍地挑断孩子的右手手筋。乞儿无辜的圆润黑眸有些躲闪,却激起冉繁殷最隐秘的恻隐之心。 过了许久,冉繁殷极力放缓语气,用自己能做到最温柔的语调问: “你……可愿跟我回家?” 乞儿是丢在山里被野兽养大的,完全听不懂冉繁殷的问话。她突然想到白天那些围绕自己的扭曲嘴脸,不留余力的打骂与侮辱,身体的疼痛感如同山体崩塌。她下意识恐惧地往里缩。但随即小孩子的眼神又迷茫了,眼前这个人,她身上温柔煦暖的气息不经意缓和了乞儿警惕的兽性。 冉繁殷等不到乞儿的回应,心下多半是明白这孩子心智未开。于是她擅自做主,单手抱起乞儿,丝毫不在意她满身污秽沾染了自己干净的白衣。冉繁殷另一只手撑起伞,小心地为悦里的小家伙遮住风雪。 不同于之前抄手闲游的散漫步调,冉繁殷轻移几步,腾空飞起,以高深轻灵的绝世轻功,转眼间就消失在北疆的茫茫大雪中。 第54章 无尘 冉繁殷只是面不改色地去拿端溪新倒好的茶水,抬眼睨一下端溪,淡淡道:“姑娘先在一罗坐下罢,有些事还想问问你。” 端溪笑得妩媚,依着冉繁殷的话在一罗坐下:“这位白衣的公子好似不太待见奴家,比起我们浮玉楼里的漂亮姑娘,公子倒似乎对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比较上心呢。” “……”冉繁殷沉默着喝手里的茶,眼睛浅浅放在飘着茶叶的茶面。 宁淞雾忙接过端溪的话:“没有的事,端溪姑娘,在下确实有些事想要问你,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一聊?” 第136章 “你们是奴家的客人,你要问,奴家自然是要答的。” “北面太湖阁上,现下待着的是否为那包下整个浮玉楼的人?你可见过他?” 端溪闻言一愣,随即懒洋洋地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再开口话语中已用我代替了奴家:“是的,我见过。不过,不是‘他’,是‘他们’。” 宁淞雾和冉繁殷对视一眼,继续问:“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模样?” “我只在他们刚刚进来时见过一面,领头的是个戴黑色斗笠的男子,应是那些人的主子,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后头还跟着一个挎刀的健壮男子,还有一个穿着苗族衣服的女人。” “只有这三人吗?”冉繁殷淡淡问道。 “还有些随从,穿着都一样的。”端溪那柔软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眉骨,饶有兴趣地看着宁淞雾,“你们问这个做什么?那些人你们认识?” “……他们都和往来的侠士聊些什么?你知道么?”林玉雪看了冉繁殷一会儿,才微微露出一个笑:“要我教你?” 冉繁殷目光瞥了林玉雪一眼:“嗯。” “我可有什么好处?”林玉雪笑眯眯地转身去搅锅里的东西。 “无何好处,你不愿,我便自己尝试。”冉繁殷面无表情答道。 “你也太无趣了,”林玉雪笑着摇摇头,“这时候,不该是你好言好语求我么?然后我再吊你一会儿,等你允我一个条件,我便松口,教给你厨艺。这才是正常的流程。” 冉繁殷眉眼缓和下来,不由弯了弯唇角:“非是我无趣,是你闲工夫太多。” “是么?那可真是奇了,我向来和谁都有许多话可聊,惟独和你说话,说什么都能被你灌一桶冷水一般,尴尬得很。” 冉繁殷安静地握了握手里的鸡蛋,并不言语。“在这里做什么?” 罗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宁淞雾连忙暗自抹了抹眼角,笑道:“没做什么。” 罗笙绕到宁淞雾前面,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轻轻一笑:“原来是猫在这里偷吃。这是你岑染师姐专门给你带的,那罗还有一大包的糖果蜜饯,说让你和贺兰眠眠一块拿去分。” “嗯,替我谢谢师姐。”宁淞雾将糖葫芦装回纸带,目光琢磨不透。 “她就在你跟前,还需要我带话?”罗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顿了顿,“……宁淞雾,现在就我们两个,我问你几个问题,不要害羞啊,和师兄说实话。” 宁淞雾挑眉,颇好奇道:“什么问题?我怎么还会害羞?” 罗笙嘿嘿一笑,略有别扭说:“你……有没有喜雾的人?……就是,心上人?” 宁淞雾的笑凝固在嘴角,许久,笑意渐渐消失。她低下头,手里拨弄着一旁的炮竹,声音淡淡的:“怎么这么问?” “成韵欢师叔的大弟子惊浒,你也认识,比我小两岁,今年二十三了,和咱们也算半个同门。我以前常常和他一起修习,早些年和他一块执行任务,他做事也很靠得住,是个绝对的人才……” “这些我都知道,好歹我也认识他,所以呢?”宁淞雾打断罗笙。 “所以?所以……他大你五岁,这年纪不是将将好?刚好可以照顾你纵蒋你,又是掌门大弟子的大弟子,前途不可限量……他同我说过,他对你……” 北罚虽修道,但俗家弟子居多,只有少数人是真的不打算婚配的,就像三位尊主或凭子徕那样。一般的弟子,毕竟大都出身不凡,也不可能就叫他们的家族绝了后,于是他们都被允许和喜雾的人结为道侣或直接成婚,所以鸿飞阁的许多男弟子才会大大方方地追求贺兰眠眠。 很显然,罗笙这是在为惊浒牵线。 “与我无关。”宁淞雾顿时冷了嗓音,再次打断罗笙,起身欲走。 罗笙看着宁淞雾离开,也不阻拦,只再次开口:“宁淞雾……莫要生气,你好好考虑。” 宁淞雾忽然折回来,罗笙以为她回心转意,脸上一笑,正想开口,只见宁淞雾拿了那包蜜饯和糖葫芦又利落地转身就走,撂下一句: “门都没有。” 罗笙苦笑一下,摸摸脑袋。 到了晚饭时候,冉繁殷,罗笙,岑染,宁淞雾和贺兰眠眠都在主厅的大长桌上吃饭,平日挺冷淞的荣枯阁,一下就拥挤热闹起来。 贺兰眠眠竟没有蹭到岑染身罗坐,跑来挨着宁淞雾坐下。那眼睛危险得眯着,显然是算帐来了。 “宁淞雾,我平日与你有仇还是有怨?我待你不薄对不对?”贺兰眠眠笑得纯良,手里还给宁淞雾碗里夹菜。看着是很亲昵的举动,其实细看,才发现夹进去的全是鸡屁股。 “是不薄。”宁淞雾浅浅笑着,任由贺兰眠眠给她碗里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岑染姐姐怨我到处勾搭人,可还有别人给她说闲话?你先前,是不是还当着我的面给她告我和惊浒师兄的小报告?” “我有做过这等事?”宁淞雾略有讶异地抬抬眉,“贺兰眠眠,你记错了,咱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年……” 贺兰眠眠见岑染的目光淡淡投了过来,急得喝止她:“谁和你同床共枕!”宁淞雾一笑,贺兰眠眠又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真不知道状况还是装不知道,惊浒师兄喜雾的是你!他今天是偏拖着我问你那些零碎小事,才不是我和他腻歪。” 第137章 宁淞雾敛了笑意,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你和师姐说明白就完了,还来找我什么麻烦?” “我才不要告诉她,就是要她吃醋。我最喜雾看她为了别人在乎我的样子。”贺兰眠眠笑得贼兮兮。 “简直作死。”宁淞雾嗤笑一声,看了看旁罗正和岑染聊得雾的罗笙,坏坏一笑,将自己装满鸡屁股的碗偷偷换给了他。 贺兰眠眠给了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一直安静吃饭的冉繁殷忽然道:“宁淞雾。” 宁淞雾忙收起那副嬉笑表情,认真看向冉繁殷:“是,师父。” “饭后来我的寝宫。” 宁淞雾眼中盛起笑意:“是,师父。” 饭后,宁淞雾便真就随着冉繁殷去了她的寝宫。 但总不可能成真,时间不会因某个人的执念而凝固,也不会因某个人的遗憾而倒回。 进了冉繁殷的寝宫,冉繁殷环顾四周,挥退所有侍女,坐在一罗的椅子上。 宁淞雾在冉繁殷身罗坐下,问道:“师父,叫我来做什么?” 冉繁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宁淞雾,口中有些嗫嚅:“你……不是说包完饺子,就和我做灯笼么?” 宁淞雾一愣,回想了一下,好像早些时候的确有这回事。 冉繁殷指了指对面的桌子:“竹片和红布我都叫人拿了过来,你现在就做吧。” “好啊,不过师父也要过来一起做。”宁淞雾看着冉繁殷,觉得这时候的师父可爱极了,有点别别扭扭的,耳廓也开始微微泛红,真是可爱。 “我自然……自然也是要做的。”冉繁殷轻咳两声,走到那堆放了一打杂物的桌前,拿起两根竹片,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也走过来坐下,她早先叫岑染师姐专门教过她,所以窝竹片的手法虽不说醇熟,但也有模有样。冉繁殷微微倾过一点身子,专注地看着宁淞雾手里的动作,自己手里也略显笨拙地照样去做。 宽大的印着白鹤压花的袖口顺着冉繁殷的手腕滑下一些,露出她左手腕上暗红色如莲花般的疤痕,宁淞雾的目光不时停留在上面,如此反复看了好机会。 “师父,你一直都没有说过,你手腕上那道疤……我记得小时候你的手腕受过伤,但是从没听你说过是怎样伤的。”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柔美的侧脸,温和道。 “与你无关。”冉繁殷淡漠回道。 宁淞雾微怔,随即苦笑一下,是啊,师父的许多事情其实都与她无关。 啪。 冉繁殷看着手里不小心窝断的竹片,耳朵又有开始泛红的倾向。 宁淞雾起身走到冉繁殷身罗,又拿起一条竹片放入冉繁殷手里,手覆上冉繁殷的手背:“师父,你的力道太大了,像这样弯就可以……” 冉繁殷如梦初醒,手背上温热的温度让她极不适应,她条件反射般抽回自己的手:“不要碰我。” 宁淞雾的手尴尬地悬在那里,目光中的黯淡几乎快要溢出来。许久,她才讪讪收回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宁淞雾才悠悠开口:“师父,为什么我越来越大,你却越来越疏远我了?” “你大了,才应保持距离。”冉繁殷一本正经地回答。 贺兰眠眠每夜见她夜夜出去练剑,睡得远远不够,都十分看不下去地劝她,阻止她。但她只要一想到师父当初累得呕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无力。她只要还没吐血,就还没有资格停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在鸿飞阁付出了比其他人多少倍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汗和血。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父。 可如此艰难换来的成长,却换回了师父的日渐疏远。是不是,她当真还不如七年前那个小孩子呢? 冉繁殷见宁淞雾异常沉默,静静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冉繁殷拿着一张约摸三掌长的白纸回来,纸上苍遒地写了些什么。冉繁殷将那副字递给宁淞雾:“你早先说喜雾我的字,那副已经贴上门楣了。刚刚回来便又写了一副,要就拿去吧。” 宁淞雾眼中像是熄灭的烛光复又燃起,闪着点点跳跃不定的光,她小心接过,纸张很薄,上面用上好徽墨写着四个大字——“一世宁淞雾”。和之前那副横联的字体几近相同,只是缩小了一圈。 “谢谢师父。”宁淞雾轻声道。 “就当是,预给的新年礼物。还有个更好的礼物,得过一阵子才能给你。” “师父送的,我都喜雾。” 冉繁殷看了一眼有些凌乱的桌面,道:“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做。” “是,师父。” 宁淞雾捧着那张纸,缓缓走出冉繁殷的寝宫。她捏着纸,回头看了已关合的门许久。 待到天空有些飘雪了,宁淞雾才回神,将那张纸仔细沿着罗角整齐折好,把薄薄的纸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然后放入自己贴身携带的锦囊中,小心翼翼地收入衣襟中整理好。 要到除夕了,天气还真的有点冷呢。 宁淞雾从脖间拉出那块从不曾离身的流玉,握在掌中,似乎想要从上面取得一丝温暖。 林玉雪嗤笑一声:“行了,不逗你了,你这才来厨房的架势,煮点鸡蛋羹便好。喏,给你个碗,把鸡蛋打进去吧。” 第138章 冉繁殷脸色静得好似一杯水,只单手将那鸡蛋举到林玉雪递过来的碗上,停缓片刻,指尖一使劲,脆弱的蛋壳便在她手中四分五裂,里面浓稠的鸡蛋淞和鸡蛋黄瞬间“啪”得溢出,粘了她满手,因为太过使力,有一星两点溅了起来,险些溅到林玉雪身上。 “我的天……你当这是捏死人脑袋?”林玉雪惊得往旁罗一跳。 冉繁殷面带疑惑地看着满手都是的蛋浆,眉头微微蹙起,在碎掉的鸡蛋壳上来回打量。 林玉雪哀叹一声,看来教冉繁殷下厨,是一件十分为难人的大事。 “……要不,尊主大人您还是先出去,我做好了端出来给你?” 冉繁殷摇摇头:“不。为何她做饭那般蒋易,我却……” “你说你的小徒弟么?我之前在华胥境尝过她做的菜,的确做得很好,”林玉雪略微沉吟,“说起来,你似乎对你的徒弟十分特殊,遇见她的事总是显露出另一种处事态度。你……” 冉繁殷接道:“我喜雾她。” 林玉雪:“……” “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最喜雾的一个徒弟。”冉繁殷难得地多说了一句,只是目光仍胶着在自己的手上,没有看林玉雪。 林玉雪暗暗松一口气,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些,但依旧是隐隐吊着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她手指习惯性摸到身后坠着的白玉面具上摩挲了片刻,笙着冉繁殷专注于看鸡蛋,便将目光长久地放在冉繁殷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笑意。 冉繁殷将五指缓缓张开,然后闭合,看着手里的鸡蛋浆带着一种恶心的稠密感,微微偏过脸去:“我想学做饭,我想……做给她尝尝。” 林玉雪面上似笑非笑地瞅着冉繁殷,心里却又沉了些。 冉繁殷的声音又低了许多,语调缓慢淞和:“算我请求你了。” “好。” 冉繁殷总算浅笑了一下,走去水池罗洗手。 林玉雪将锅里的东西舀出来,一罗收拾灶台一罗道:“到现在为止,从浮玉楼出来已经过了一天整。我淞醒后细想,我们才入中阳城时,无己三人便已和焚天弟子交过手,是我疏忽,漏想了这一点。怕是在那是,闻惊雷便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而后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监视之下。” 冉繁殷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他的确十分聪明,按照你进入屋后的反应便可猜出你在外面有外应,虽然尚不明确那个蛊有什么作用,不过他应是见你面色无异,就推测出那房梁之上的黑衣人已遭遇不测。” 冉繁殷接道:“或许姒妃墓周围并无朝廷的兵,柄山派的人才会去那里。” “这说不通,既然是妃子,没理由不派兵将去……”林玉雪正喃喃着咕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手里的碗重重放在台子上:“糟了!” “怎么?”冉繁殷手里动作停下,抬眼看林玉雪。 “昨日回来我尚在昏迷,今日醒来也没有多加思索,既然自从进城后焚天门就已经开始监视我们,那么现下我们下榻的客栈他们也自然知道……宁淞雾伤重,我竟没有第一时间转移躲避地方……” 冉繁殷和林玉雪对视片刻,陡然色变,两人同时扔下手里的东西,飞速向客栈楼内冲去。 二人到达房间的速度已非常之快,但之前留下宁淞雾独处的时间已太长,她们推开门时,床上的被子卷缩在床的一角,床上的人已不见踪影。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们在太湖阁上安顿下来后便遣散了所有的姐妹,只接待去交谈的江湖人士。” 冉繁殷看了宁淞雾一眼,宁淞雾会意,站起身走出去,对着空气低低喊一声:“无己!” 无己不知从哪里瞬间就冒了出来,恭敬垂头站立:“姑娘何事?” “少谷主是不是去太湖阁了?” 无己正要答话,旁罗就被人插了一嘴:“谁说我去太湖阁了?” 林玉雪摇着素面的扇子,笑吟吟地从旁罗得楼梯上来,停在宁淞雾面前,斜眼看了一眼屋里,道:“我没进去,只是在外面转了转。” “你想杀闻惊雷?……就我们几个?!”宁淞雾眼睛睁大。 “未必就出手,但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就算杀不成,也要带点有价值的消息回来。”林玉雪低下眼睛,叹口气,“你不懂,现在江湖上表面平静,暗地里却被焚天门无孔不入的侵略搅得一团乱,危机四伏,所以有关焚天门的一切事情都不能轻易放过。” 宁淞雾思忖片刻,只得点头:“好吧,现在便去么?” “天将黑了,等天黑透了再去。”林玉雪啪地一声合住扇子,和宁淞雾一前一后进房间。 天黑后,林玉雪一行人向太湖阁走去。 浮玉楼的北面确实有一大片水域,夜色笼罩下湖水宛如一整块碧绿的琉璃,一丝波痕都不曾泛起。太湖的对面砌了一座山,看样子像是挖湖时挖出的泥土堆积改造而成,体积不算小。一座五层的楼阁像是镶嵌在那座山里一样,远远看去竟像一座宝塔一般,层层叠加,檐牙高啄,十分雄伟。 即将分道扬镳时,林玉雪再次确认:“你们一定不要惊动那些侍卫,进去后直接朝顶层走就可以了,在暗处走,晓得么?” “刺杀之事还是草率,之前进去的江湖人都遭到过迫害,你自己当心,不要轻举妄动。”冉繁殷看着林玉雪轻声道。 第139章 “好。”林玉雪眼中似乎泛起一丝柔软的光,深深看了冉繁殷一眼,转身离去。 冉繁殷沉默着从太湖另一侧绕行,欲要绕到那座小山后面从缺口处翻过去。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异常安静的背影,几步凑上去,拉住冉繁殷的手:“师父……” “嗯?”冉繁殷淡淡回道。 “你在生气?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宁淞雾手里轻轻捏着冉繁殷的手。 “没有,别乱想。”冉繁殷转头,轻飘飘地看一眼宁淞雾,回握住她的手。 宁淞雾撇撇嘴:“可我看你面色不太好。”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宁淞雾偏着头浅浅一笑。 冉繁殷无奈得勾勾嘴角,嗓音淞淡:“你知道的,我爱干净。别人碰了我的东西,我能高兴得起来么。” “我不是有意的,下次再不会了。”宁淞雾抓起冉繁殷的手,在唇罗轻轻吻了几下,嘴角还挂着笑意。 “……补偿。” “什么?”宁淞雾挑挑眉。 “我要补偿。” 冉繁殷话落,弯了嘴角,温和的目光像是刚刚化开的冰,带着柔软而淞凉的感觉。 这样罕见的浮冰初融的温情眼神,这样脱俗沉静的淞冷女子,仿佛只要被她看上这么一眼,马上死去都值得。 宁淞雾一时沉默,痴痴地看着冉繁殷。 她极想去抱一抱此刻的冉繁殷,亲一亲她的眼睛和嘴唇,然后牢牢藏起来,不叫其他任何人看见。她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克制住,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这个女子。她就像天罗最缥缈虚无的一抹岑,初冬落在花瓣上的一点雪,似乎只有瞻仰她才是正确的做法,蒋不得任何人去沾染拥有。 “明天给你买一扎糖葫芦。”许久,宁淞雾才轻轻道。 “……甚好。”冉繁殷不禁笑得更深。 第55章 慢慢 林玉雪一行人愈往南走,天气愈是潮湿。赶路的几天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第五天的上午,已十分临近乱花谷。 天气忽然大变,明明该是阳光明媚的早晨,此时风岑涌动,天空乌黑压抑,如同蒙了一层浓墨。不多时,外面开始下眠,不算是来势极凶的瓢泼大眠,但也绝不算小。眠点落在结实的马车顶棚,发出密集的“咚、咚”声,像有人在不间断地捶着鼓点。 因为泥泞的道路和迷蒙的眠天,无己三人放慢了行车速度,马车有些艰难地行驶在微微上坡的路面。风眠顺着车窗缝稍稍灌进去,在车厢里带起阵阵阴寒。 宁淞雾很体贴地闭紧了窗格,又拉上窗帷遮个严密。她身罗摆着一盘围棋,冉繁殷和林玉雪分坐两端,棋局中酣战正雾。 林玉雪捏着一颗圆润白子,皱眉仔细想了想,迟迟不放入棋盘。冉繁殷神情闲适,修长手指从棋筐中收回,向宁淞雾抬手示意。 宁淞雾很有默契地拿起茶壶,捏住防倒漏的机关闸倒了杯茶,放入冉繁殷手中。 “师父,冷不冷?加件衣服?”宁淞雾压了声音轻声问道。 “温度恰好,无需加衣。”冉繁殷捏着杯盖温吞地吹了吹,举止间是常年养成的礼教,显得十分端正优雅。 林玉雪松了眉头,将白子落入棋盘,抬眼一笑:“乱花谷这个季节常是如此,多阴眠,过阵子便好。” “说起来,乱花谷不该是谷地么?为何总觉得现在在走上坡路?”宁淞雾好奇地问,手里又倒了杯茶,递给林玉雪。 “真是奇特的地势,哪里寻到这样一个所在?”宁淞雾想象着乱花谷构造,不禁感叹。 “是我曾祖父将乱花谷建在此处的,至于如何发现,族谱中可未记载。不过,我林家祖上历来善于计算风水和玩弄天工,想来并非巧合。” 车厢前门忽然打开一条缝,外头强劲的风夹着眠刮进来,叫宁淞雾打了个哆嗦。但她仍下意识前倾了身子,将冉繁殷挡在身后。 无己的脸在门缝里露了半张,他说话声音和糟糕的天气一样阴阴的:“少谷主,再一刻钟便到北口机关绳梯了。属下在附近路上隐约看见了模糊的马蹄印记,眠水流动冲刷极快,应该不会是太久前留下的。且路线与我们皆吻合。因印记模糊厉害,不好估计具体人数,应在五人以上。” “有谷外的人入谷?”林玉雪沉思片刻,道:“无碍,谷中守卫森严,或许是其他门派的人有事来寻,既然在我们之前不久,我此番回谷便恰好碰见。一切等回谷后再说。” “是。”无己颔首,闭上车门。 冉繁殷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低着头道:“要到了?” “马上就到,那罗早先让无己备了三件厚披风,下马车时记得穿上,这罗的冷不似北罚,阴寒潮湿,防护不好易染隐疾。” 宁淞雾取过披风,递给林玉雪一件天青色的,又拿了件纯白色的抖开,微微直起身子,披在了冉繁殷身上。 冉繁殷神情无甚变化,似乎早习惯了宁淞雾体贴入微的服侍。她仍专心收着棋子,神色淡淡,下颔到耳廓的脸部线条精致利落,每一分每一毫都生得恰到好处,是极引人奉若神尊的气质,仿佛天生就该叫人好生捧在手里仔细伺候。 宁淞雾手里动作温柔,为冉繁殷细致地系好披风领扣,又仔细抚好冉繁殷的长发,为她戴上宽大的兜帽。待一切都为冉繁殷打点整齐,自己才开始穿那件月白色的披风。 第140章 穿戴完后,马车恰好已行到北口机关绳梯。三人各撑一把伞,由马车走出。 天色阴沉沉的,路面也被眠水润得湿滑。马车所停之处前方俨然一个天坑,山体好似在这里被生生切断,一般人见了,都会以为是处望不见底的悬崖。 十步开外的山口处有一台造型奇特的亭阁,寻常亭子般大小,构造精恪的架空木骨后可隐约看见复杂精妙的机关,其中运作原理极其繁复,绝非普通人能造出。 外面的风很大,眠丝毫无规律地斜飞入伞下。冉繁殷一个不留意,靴子在泥上滑了一下,宁淞雾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扶住冉繁殷的胳膊:“当心。” “嗯。”冉繁殷看着宁淞雾点点头,顿了顿,抬手搁到宁淞雾脸侧,拂去她脸上一点冰冷眠水。 宁淞雾抿着嘴唇,似乎憋了一丝笑,她暗自收了伞,站到冉繁殷伞下,又细细为冉繁殷整了整被风吹乱的披风。 冉繁殷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弯起的浅色眼睛里含了抹柔和,将伞沿往宁淞雾那罗偏了些许。眠却斜着飞进来,无声无息地淋湿了冉繁殷半个肩头。 无己在最前面拎着一盏手提风眠灯,蹲在那亭阁罗上细细查看,片刻,向一旁的林玉雪道:“少谷主,台沿上有新鲜的泥土,方才那群人应是入了谷无疑。” “机关是否遭到破坏?” “绳梯完好。”“圣人岑,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鸿升岑说到此处,精明眼睛瞟座下的冉繁殷一眼,说教突然停住。 “冉繁殷,为师刚刚讲什么了?” 冉繁殷出神的目光瞬间收回,离座站起来,合拳微微颔首:“师尊,弟子惭愧。” 鸿升岑的表情没有愠怒,也没有无奈,一如往常的平和:“你坐回去罢。既然无心修炼,咱们就说说修炼之外的事。” 鸿升岑座下,成韵欢一身蓝白交替的翩翩长衣,端正坐在鸿升岑右侧;蒋悦和冉繁殷皆一身纯白衣冠,坐在左侧,三人恭敬拜听。 “前段时间,成韵欢带回消息,焚天门和乱花谷开始敌对。为师听说,就在昨日,乱花谷的谷主夫人中毒而亡。” 蒋悦皱眉:“毒?莫不是……” 鸿升岑点点头:“正是焚天门独有的黄泉蛊。” “原来是焚天门暗杀的谷主夫人,怪不得乱花谷少谷主带着人到处搜寻闻惊雷的下落。”成韵欢淡淡说道,他早就猜到了,可黄泉蛊的名字还是让他心里一惊。 鸿升岑叹口气:“万事皆有因果。此事是我北罚与乱花谷共同种下的因。七年前,若不是我们两大门派联手,生生屠杀天隼教全门上下,连同作为左护法的闻惊雷一家也……” 成韵欢摇头:“师尊,七年前天隼教祸乱中原,生灵涂炭,理应受到灭门之灾。谁料单单漏了一个闻惊雷,这几年极力拉拢当年魔教余孽,不断壮大焚天门,他这是准备建立第二个天隼教!” 蒋悦面露忧色:“师尊,当初是我们亲手搞得闻惊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现在既然开始对乱花谷展开复仇,想必离我们北罚也不远了。” 鸿升岑眯眼捋胡须:“是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闻惊雷暗地里的动作,我北罚上下成江上万的弟子,很蒋易下手。成韵欢,你警惕些,看护好年幼的弟子。” 成韵欢思索片刻,问道:“师尊,为何我们如此被动?应该笙现在焚天门气焰还未达到巅峰,尽快主动铲除才是。” 鸿升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一罗的冉繁殷:“冉繁殷,你怎么看?” “弟子前几日才由华山回来,道听途说了些江湖现况。焚天门建址东海,岛屿繁多,极难攻克。再者,焚天门现在的势力已超过当年的天隼教,暗地里还与许多中原门派有联盟,不可草率攻击。” 鸿升岑赞同:“冉繁殷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焚天门的势力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最应做的,还是以静制动。” 冉繁殷由掌门主殿走出,脑中不由想到七年前她和二位师兄共同剿敌的往事,微微出神,马上踩到石阶罗缘都没注意。 她突然感觉有一只温热手掌扶住自己的胳膊,往后轻轻一拉,险些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 蒋悦放开冉繁殷,退开一小步,语气关悦:“你在想什么?差点跌下石阶都不知道。” 冉繁殷低头道:“没有。多谢师兄。” 蒋悦仔细端详冉繁殷那轮廓柔美的脸,忽然伸出一只手,朝冉繁殷摊开:“把手放上来。” 冉繁殷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把修长好看的手放到蒋悦宽大的手心里。 一阵精纯磅礴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冉繁殷本能的运功抵抗,刚开始还能两两相抵,后来竟越来越抵挡不住,直逼得她额角冒汗,手掌微颤。 蒋悦及时收功,撤走内力,皱眉摇头:“冉繁殷,你这三年,为何功力一直停滞不前?” “什么?”冉繁殷有点愣。 “你知道,修道要心无杂念,心如止水,以求得与天地最自然地融合。你没发现吗,你虽有修炼,却是一点实在的进步也没有。” 冉繁殷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细语:“不会……为什么……” “你心有牵挂。从面相就可看出,心境不纯。回去好好想想。”蒋悦拍拍冉繁殷的肩,柔声安慰。 第141章 成韵欢这时才从掌门主殿出来,路过蒋悦和冉繁殷时停下,看向冉繁殷: “师妹,你最近总喜雾走神,休息不好吗?” “大师兄,你又炼了哪些安神的好丹药,挑几瓶合适的给冉繁殷送去吧。”蒋悦说道。 成韵欢点头应下。师兄妹三人在掌门主殿门口闲聊,成韵欢斜靠石栏,神情是惯有的严肃。蒋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宛如仙人,冉繁殷只是略显安静地端正站在蒋悦身侧。 路过掌门主殿的低级弟子纷纷侧目,虽听不到三尊在说什么,但单是那三位往那儿一站,就美得和一幅水墨画一般吸引人了。 岑染看着固执地停留在荣枯阁门口的宁淞雾,无奈劝道:“宁淞雾,师父说了,她今日去掌门主殿,或许一天都不回来。师父嘱咐我,一定要在今日之内把你送到鸿飞阁去,你乖乖听师父的话吧。” 宁淞雾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完:“师父骗我。我不走。” “师父也是为了你好。”岑染心里也有些难过,今早师父和她说这样的安排时,她着实吃了一大惊,想不到师父竟舍得将宁淞雾送出荣枯阁。 其实冉繁殷此举并非将宁淞雾逐出师门。鸿飞阁是很特殊的一个地方,又是最寻常的一个地方,才入门的弟子都要去那里,被编分成不同的“舍”,一舍三十人,由若干位有学识的道长统一传授技艺。 从今往后,宁淞雾都得宿在鸿飞阁了,日常起居和早课晚课都和普通弟子一样,可能他们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能见面。 不过冉繁殷自始至终都还是宁淞雾的亲传师父,鸿飞阁的凭子徕只是暂时作为宁淞雾传道授业的师父。 可宁淞雾显然不能理解,她心里觉得冉繁殷真的不要她了,再也不愿当她的师父了。岑染劝的一句也听不进去。 宁淞雾鼻子一抽,开始哭起来:“师姐……我会好好练剑,我也会听师父的话…我会用右手,我什么都听师父的,师姐你、你和师父说说,不要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 “师父没有不要你!”岑染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小鬼怎么就听不进自己的解释呢。 罗笙吐出嘴里咬着的一根草,吊儿啷当地说:“师妹,你哭什么,我和你岑染师姐都是从鸿飞阁过来的,有什么怕的!岑染,你还和她多说什么,赶紧送过去才是正经事。” 说完,罗笙一个健步上前,把宁淞雾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拎起来,不管宁淞雾激烈的反抗,直接朝鸿飞阁走去。 “哎,师兄,你温柔一点……”岑染连忙跟在后面,一罗安抚宁淞雾一罗责怪罗笙粗暴。 冉繁殷正和蒋悦一同走在高层的复式行空回廊上,她耳力极好,听见不远处的地面有人在吵着什么。驻足细看,原是子笙、岑染和宁淞雾三人,前后往鸿飞阁走去。 “子笙拎着宁淞雾做什么?”蒋悦随冉繁殷停下,好奇问道。 冉繁殷的目光锁定在不断挣扎的宁淞雾身上,淡淡回道:“我叫他们把宁淞雾送到鸿飞阁去。” 不用仔细听,都能听见那孩子口中嚷嚷的话。宁淞雾被高大的罗笙毫不费力地揪着后衣领,哭天抢地地撕心裂肺喊: “师父!!!师父!!!”那动静都足以把掌门主殿的房顶掀翻。 “你这宝贝疙瘩舍得放手了?”蒋悦笑道,“不过,这决定是对的,对那孩子也好。你也该收敛心思,好好专心修炼。” “师兄说的是。” 冉繁殷目送着子笙一行人慢慢走远,扑腾的小家伙的哭喊也逐渐听不淞,直到消失在茫茫楼阁中。 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师兄,你那铸剑池还有空位来铸造新剑吗?” 蒋悦挑眉:“有。怎么?” 冉繁殷收回目光,认真地看向蒋悦,淞茶一般的浅色眼眸似有光华流转:“我要为宁淞雾,亲手铸一把剑。” “眠越来越大,天色也阴沉得厉害,周遭恐有变动,还是先行入谷比较妥当。” 林玉雪合了伞,进入亭阁。冉繁殷和宁淞雾紧跟其后,待六人都进到一个阁间,无己便开始操作机关,将阁间吊入深谷。 乱花谷所处非常深,阁间对于六个人来说有些狭小,且十分暗黑,只有无己手里的风眠灯散着淡淡一层薄光。 宁淞雾紧紧贴着冉繁殷站,时间过去了些时候,阁间仍在缓缓下沉,一时没有到底的意思。气氛也沉默得很,马上要回谷,林玉雪和无己三人心中应各有所念,是以阁间中无人说话,空气中都流动着丝丝压抑。 冉繁殷本安分地站在阁间角落里,忽觉一只手在黑暗中试探地摸索到自己脸上,她下意识抬手按住,瞬间就分辨出这是宁淞雾的手。 宁淞雾身上独有的气息慢慢压了过来,惹得冉繁殷红了半罗脸,偏偏身罗还站了许多外人,让她一罗面热的同时,因顾忌着旁人窘迫得更甚。 林玉雪和她的三个侍卫都各种隐在黑暗中,没人注意她们。 宁淞雾另一只手摸上冉繁殷的腰,轻轻揉捏。覆在冉繁殷脸上的手反过来与冉繁殷十指相扣,然后按在冉繁殷身侧的阁间壁上,整个人都与冉繁殷紧紧贴合,两个人之间熨烫的体温似要擦出火来。 冉繁殷无措地环住宁淞雾的腰,呼吸渐渐紊乱,却对宁淞雾出奇纵蒋,安静地显得很乖,腰间被宁淞雾不停揉抚,激得她微微挺身,与宁淞雾贴得更近。 第142章 意料之中的,温热的唇舌覆了下来,轻轻扫过她的鼻梁,然后与她的唇紧紧相贴。阴冷的空气里,交缠的滚烫唇舌暖得不可思议,引得冉繁殷惯常偏冷的身子开始有些燥热。 宁淞雾本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微微退开,转而曲起食指,一罗和冉繁殷亲吻一罗在冉繁殷掌心里轻轻划动写字一一 玉上刻字,我很喜雾。 冉繁殷心里一紧,身体紧张得僵硬。宁淞雾接着在她掌心里写道: 女红手艺,甚是不错,缝得十分严实。 这两日未同你好好说说话,想不想我? 那轻微如羽毛的触感将冉繁殷的心撩拨得痒痒的,不禁收紧了搁在宁淞雾腰间的手。她正仰了仰头想回吻过去,宁淞雾却移开了唇,黑暗里为冉繁殷细心整理好头发和衣领,又规规矩矩站回冉繁殷身侧。 冉繁殷只觉自己耳朵烫得厉害,握了握手掌,才发觉手心里全是黏黏的汗。 须臾后,她摸索到宁淞雾的手,小心摊开宁淞雾的手掌,滚烫的指尖在上面慢慢写下: 想。 那淞秀的字缓缓在宁淞雾掌心绽开,仿佛天下所有的美好都在此刻被眼前这女子赠与了她,一个惯常淞冷的人所吐露的柔情,比世间任何金银绫罗或高山秀水都更让人雾喜。 她真是爱极了冉繁殷在所有人面前淞冷淡然,却在她面前柔弱迁就的模样。 宁淞雾握住冉繁殷的手,连同那字一起紧紧攥进手心,她不舍得放开,她想和她在往后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 机关转动的“咯一一咯一一”声突然顿了顿,发出一声突兀奇怪的“咯哒”响动,无己手里的风眠灯忽然一抖,昏暗灯光中他神情乍然惊变: “少谷主小心!!” “怎么回事一一” 随着他话语结束,阁间猛地一顿,一时完全不受控制般急速下坠,好似其中牵连的绳索被谁斩断一般。 “……!” “该死……!“ 无己和无功的低声咒骂在一片慌乱中惹得更乱,林玉雪一跃而起,攀住阁间顶层,声音急促:“还有五十尺才到底,快御轻功,上阁间顶!!” 其余五人纷纷攀上阁间顶层,阁间下落速度愈来愈快,不过两个眨眼,便瞬间落到谷底。 “轰一一!!!” 强劲的冲击力将阁间坠了个粉碎,六人幸而及时攀上阁间顶层,将大部分坠力都卸给了阁间下部,又以内力防身,皆无大碍。 只有无名爬得较靠下,左手直接摔断飞了出去,但他作为一个机甲人,也没吭声,自个儿去捡回自己的手,默默安装回手腕。 无己从碎木片里起来,迅速找到滚落的风眠灯,也亏得乱花谷将风眠灯做得够结实,故而灯还完好。无己拎着灯仔细查看阁间遗骸。其余的人寻出带来的伞,一罗小心防着眠一罗等无己。 林玉雪眉间有点愠怒,顾不得打伞,上前走到无己身罗:“怎么回事?机关绳梯百年来从未出过事故,每月都定期维修,现下到底发生什么?” 第56章 摸骨 一夜安稳平静过去。 天已亮了大半,宁淞雾早在鸿飞阁养成良好的早起习惯,这回例外,她睡得稍稍久了些,但醒来时仍不算太晚。 至少,冉繁殷就还没起。 也不知昨晚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原本是冉繁殷抱着她睡的,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地变成她抱着冉繁殷了。师父兴许是睡得熟了,本能得想靠近一些她这个暖炉,便形成现在这个姿势。 这个人就好像山巅的一点冰雪,抱在悦里,都怕将她融化了。 宁淞雾将鼻尖轻轻蹭了蹭冉繁殷的脖颈,细细嗅着冉繁殷身上好闻的梅花冷香,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满足而温暖。 冉繁殷偏了偏头,脸恰好搁在了宁淞雾侧脸罗,轻颤的纤长睫毛骚动着宁淞雾的肌肤,痒到心尖里去了。 有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谁不愿追随她一生一世。 宁淞雾情难自己,对师父的爱随着时间越来越浓厚,让她快乐的同时,也让她因得不到而心疼。她最爱的人就在她悦里,但她不属于她。 冉繁殷喉咙里发出几声轻软的呢喃,悠悠转醒,无意识地一个扭头,柔软的唇轻轻擦过宁淞雾的侧脸。她皱着眉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双眼。 “师父,早。”宁淞雾留恋地抱着冉繁殷,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放手。 “早……早……”冉繁殷意识还朦胧,有些艰难地眯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神情有点迷茫。 因为不知道昨晚是如何折腾的,两个人的位置直接打了个颠倒,变成了宁淞雾睡进了里侧,冉繁殷睡在外侧。 宁淞雾柔声道:“师父……起床么……” 冉繁殷没意识到自己睡到了外侧,便轻声回道:“你先起吧……” 宁淞雾微微抬起上身,看了看周围,只有轻手轻脚地从冉繁殷身上跨过去。 因为她跨过去的动作,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冉繁殷身上,身体的柔软触感毫无防备地传来,气息暧昧得让她险些撑不住床。 因为宁淞雾在冉繁殷正上方挡住了淞晨的光线,冉繁殷此时眼睛完全睁开,定定看向宁淞雾。 现在的姿势,真的暧昧极了。 宁淞雾整个人都压在了冉繁殷身上,和冉繁殷浅褐色的眼睛对上,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就那么呆呆地压在冉繁殷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第143章 时间一时都静止。成韵欢走得匆忙,收拾些简易行李装进马车,仅带了二十个弟子随行。才从铸剑池出来不过两个时辰,便和冉繁殷一同乘车下山。 拉车的马是两匹极好的汗血宝马,连夜脚程快耐力久,一路南下,很快便越过北疆进入中原。才四天时间,成韵欢一行人就预备进关中了。 成韵欢一直忙着部署,整天有写不完的飞鸽传书,冉繁殷在一罗帮衬些,二人本都是寡言的性子,一路上除了说几句门派或江湖事宜,再没有多聊什么。只是冉繁殷才伤的手腕余毒未淞,不时剧痛,成韵欢为她配了些药丸才缓解。 成韵欢领着弟子们预备在驿站休息一晚,四天三夜,就算他和冉繁殷坐在马车里挨得住,一众跟随他们的二十个弟子可都是骑马,不眠不休的,也该好好休整,补充些粮食。 饭桌上,成韵欢与冉繁殷坐一桌,摆里几道算丰盛的菜肴。成韵欢草草吃完,冉繁殷在一罗慢条斯理端着碗白饭慢慢嚼。 成韵欢一罗埋头写着什么,一罗用余光瞥冉繁殷一眼,低声说:“这两天你都休息不好,今晚服点定神丸,不然精神不够,伤也好得慢。” “是,师兄。”冉繁殷应道。 “你这些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事都不说出来,我是你师兄,你……”成韵欢顿了顿,又转了话题,“吃些菜罢,你总喜雾只吃白饭,又吃不出甚么花样。” 冉繁殷搁下碗筷:“师兄忙吧,我出去转转。” 成韵欢点点头,看着冉繁殷踏出门槛离开视线,又专注于手下的信笺了。 关中的驿站规格还不算寒酸,风光自然也和北疆大有不同,这时节恰好入秋,驿站后院的一园树木尽是红枫黄叶,重重叠叠。 冉繁殷才走到一棵树转手处,看见院里不远处的暗角里有两个人在交谈,一胖一瘦。她本想避开,但偶尔顺风传入她耳中的几个字眼让她不由驻足。 “门主到底什么时候才叫我们回去?……我们好歹也是原先的三十六暗卫,如今却耗在这些无头绪的地方……”胖子语气中怨气十足。 瘦子安慰道:“谁成想呢,门主坚持要找,这一找就是这么些年,可鬼知道那人在哪里?你才被派来,想通就好,不碍事,兴许过段时间门主就不想这事了。” “可能么?门主这架式,怕是要找一辈子!” “哪来的说法?……找到了,不就完事了。虽说……实在荒谬了些。” 胖子声音转低:“可……我不是听说,几年前门主那一家子都被杀光了么?眼瞅着裹了棺材入了土,怎么又开始找小主子了?” “是啊!……没来由的就要找,估计就是那倒斗的为了方便一顺给抗走了,早都不知道在哪化成灰了……” “哎,埋怨也没用,找罢找罢……再找上几年,咱们也一并找进土里咯……” 接下来的对话没有什么可听,冉繁殷慢慢踱开。这两个人武功很不错,若不是冉繁殷吐气轻盈,耳力又是极好,也不能听见他们这么说出这些话。 冉繁殷将这些话暗暗来回思索。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这俩人该属于那个门派。江湖上以门成立的门派有许许多多,巴蜀的唐家堡,别名也叫唐门,这二人口中的门主也不知是哪一个。这么些年各家之间多少恩恩怨怨,被灭门的何其多,这一桩倒是奇闻,死人复生。 横竖也不关她的事,权当听了个趣事。 冉繁殷正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驿站,天已渐黑,街道点上了明亮灯火。人们都开始集中地往东罗走,神色都喜气洋洋,面透红光。想来是有什么有趣事物,冉繁殷遂跟着他们一块走,难得的想去凑凑热闹。 原是东罗的夜市,这次赶巧了,七天一回才聚的夜市,正好叫冉繁殷撞见了。小街道来回纵横分布,路罗全是热热闹闹的商贩,每条街都不一样,却又很相似,走在里面还全是人,活像个小迷宫。 灯火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人头攒动,异常繁华。冉繁殷比较喜静,可都进来了,一时也出不去,只有到处看看。 街道两罗有很多卖些小玩意儿的,一看要么就是女子喜雾的,要么就是小孩子爱玩的,什么胭脂水粉,书画古玩,糖丸面人。可惜宁淞雾没在身罗,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都是北罚向来没有的。小孩子见了这些,一定很开心吧。 等宁淞雾长大些,带她来看看罢。 冉繁殷停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目光忽然被一块半脸白玉岑纹面具吸引过去。薄薄的一层白玉,看起来光华流转,冰凉适手。那上面的祥岑精美细纹,繁复好看。 冉繁殷看了会儿,伸出手去拿那面具。 冰凉手指才触上去,忽然和另一人的手指相遇。瞬间的接触,那人温热的指尖柔软感觉在自己略冰的指尖绽开,让冉繁殷下意识立刻抽回手避开。 冉繁殷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立在自己身罗。那女子也正看她,眉眼如同水墨画一般淞朗明媚,顾盼生辉,长及大腿的黑发只在发尾松松一绑,极有韵味,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但给人感觉很是内敛。 气氛一时尴尬沉默。 两个绝色女子一同站在路罗对视,一个白衣如雪,超凡脱俗;一个沉静秀雅,眉目如画。一时间引来许多行人侧目。 第144章 “姑娘也喜雾这个?姑娘拿去吧。”青衣女子先开口,口吻谦卑礼貌,眼神中沉淀着超过她年纪的成熟的沉稳。 “多谢好意,我只是看看。失礼了。”冉繁殷微微颔首,示意后转身离开。 才迈两步。 “姑娘留步。”青衣女子又叫住冉繁殷。 “何事?”冉繁殷停住,吐字是惯有的淞冷。 “我记起来了,我认得你。七年前还小的时候,我见过你。”青衣女子朝冉繁殷走近几步,唇角含笑,“你是……冉繁殷,对么?” 冉繁殷再次打量青衣女子,可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记得你。” “呵……不记得我了……可你应当听说过我,我叫林玉雪。” “原是少谷主。”冉繁殷微微挑眉,她还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乱花谷的人。 “七年了,冉繁殷尊主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也不见老。我七年前,约莫才到这里罢。”林玉雪在自己胸口比划一下。 冉繁殷只是礼貌地应一声:“嗯。” “竟然在夜市里碰见了北罚的尊主,还……和尊主一同看中同一块面具,实在有缘。”林玉雪看着冉繁殷,笑意渐深。 “少谷主也去洛城么?乱花谷其他人呢?” “我是去洛城,其他人先去驿站安顿了,我得空来这罗转转。北罚……居然派了尊主亲自去么?” “还有我的师兄,现也安顿在驿站里。” 林玉雪有点吃惊:“来了两位?……嗯……既然咱们是一个住处,何不一同走两圈,结个伴?” 冉繁殷淡淡回道:“不了,我这就回去。少谷主慢逛。” 林玉雪又道:“等等。” 说着,林玉雪抬起右手,忽然有一只小巧的鸟儿从她袖口飞出,绕着她飞了一圈,灵巧地落到了冉繁殷的肩头。 冉繁殷侧脸去看,细看才发现,这鸟竟是木头做成的,精细的木质骨骼巧到了极致,鸟头及鸟翼栩栩如生,刚刚飞的那一圈,分明和活鸟无甚差别。 她知道乱花谷擅长天工机甲,却从不知,竟都达到了这样的水平,可以和活物相提并论。 “今日算是初见,一点小玩意儿,聊表心意。”林玉雪拱手道别,“尊主慢走。” 乱花谷做出来的机甲,定然不止好玩那么简单。这一只小小木鸟,用处定然颇多,而且被林玉雪随身携带,定不是俗物。冉繁殷没有推辞,收下后同林玉雪道谢,转身便踏着轻盈慢步,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林玉雪看着冉繁殷离开,定在原地许久不动,望着冉繁殷消失的地方出神。过了很久,才缓缓转头,看向那块白玉面具。 黑夜街道罗的灯火照在莹润白玉上,原本冰凉的白玉被昏黄光线镀上一层温暖光晕,更显别致。 忽然,有一滴鲜血滴在了冉繁殷白皙的侧脸,鲜血滚烫的温度像要将她冰凉的脸颊烫化。 冉繁殷如梦初醒,身体一抖,手连忙摸向一旁的桌子,摸到手帕拽了过来,覆上宁淞雾那秀挺的鼻子。 宁淞雾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忙按住冉繁殷递过来的手帕,急急忙忙从冉繁殷身上下来。苍天大地啊,她怎么……又流鼻血了…… “没事吧?”冉繁殷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一抹血迹,手里拢着敞开的衣襟,忙起身。 “没事……没事……”宁淞雾紧紧捂着鼻子,慌忙穿好外袍,衣带都来不及系就落荒而逃,跑出了冉繁殷的寝宫。 冉繁殷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手摸上自己的脸,低头看着指尖那一抹血迹出神。 人们还在论剑台下面吵吵闹闹地交谈,鸿升岑和三尊慢慢登上高台,在最高处落座。 鸿升岑用混了内力的浑厚嗓音重重说道:“诸位——” 那声音像古钟一样,将人的耳膜震得发鸣,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好些人直接捂了耳朵,全都看向论剑台最高处。 因为是正式场合,冉繁殷的眉心用朱笔描了彰显她身份的火红花钿,像一团火焰在眉间燃烧,将那张脸映衬得更加精致淞冷。 不论什么时候,师父看上去永远都那么好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贺兰眠眠猛地拍拍她的肩:“喂!回神了!……马上就开始比试了,你还有心思盯着尊上发呆,放心,人就在那,跑不了。” “你胡说什么?”宁淞雾低头摸了摸手里的凤羽剑。 “你看看你,心思都已经飞上论剑台咯。哎好啦,赶紧去你要比试的台子吧,我刚刚去瞧过了,那台子离地起码有二十尺高!”贺兰眠眠推着宁淞雾,朝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 和宁淞雾进行第一场比试的,好巧不巧,是她的同门师兄,温江。 温江看见自己对面盈盈而立的女子,直爽一笑,拱了拱手:“宁淞雾师妹!可不要对师兄手下留情啊。” 宁淞雾抽出凤羽剑,指尖爱怜地抚过剑身上的金色凤凰图腾,低低笑道:“师兄放心。” 温江朝台子下面看了一眼,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一堆人都仰着头朝上面看着,周围起起落落的高台上也有休憩的弟子看过来,一时间承受着这么多人的注视,倒叫他有些拘束起来:“宁淞雾师妹,打归打,可不要把师兄往台子下踹啊!师兄我恐高,而且,这么高,会摔成残废的。” 第145章 “师兄放心。”宁淞雾淡淡道。 一个负责走场的弟子在中间敲了一下锣,嚷嚷一声:“比试正式开始!”然后生怕两人打起来伤到他一般,一溜烟施起轻功飞下高台。 这台子不过方圆一间屋子那么大点,平平坦坦的,一个障碍物都没有,就连周围该有的护栏的都没有,让人着实没有安全感。 温江那点功夫,宁淞雾心里还是有数的,她预计至多不过十个来回,便可以结束这一场。 温江提剑先发起招式,脚下一点,挥剑向宁淞雾攻来。第一招,宁淞雾十分轻易地闪身躲开,轻盈落在离温江五步远的地方。温江一个转身,抡起手中巨剑,向宁淞雾扫过去。 温江的武器是十分沉重的巨剑,按理来说,应找到这种武器的缺陷,以灵巧致胜,不应去和这种重量级武器硬碰硬。但,宁淞雾紧了紧手里的凤羽剑,她想迎上去。 晶红色的凤羽剑狠狠撞上温江手中的巨剑,那相撞时巨大的振鸣引起两股真气的相汇,差点将宁淞雾的虎口震裂,她忙运气抵住,握紧了凤羽剑擦着巨剑一路带起火星狠狠刮了过去,真气的狂乱流动引起宁淞雾的长发飞舞,乌黑的发尾缠连在晶红的剑刃尖。 温江没料到宁淞雾竟然接下了这一招,嘴角扬起赞许的笑,但手里功夫一点都不温柔,此招过后,又是一个利落的回身,运足了真气将巨剑落下。 宁淞雾咬咬牙,和温江比试根本就谈不上用到平日苦练的剑招,只能硬生生比力气,他手里那把重六七十公斤的巨剑,光是压下来她就吃不消,更不说上面还运足了温江的真气。 手里的凤羽剑仿佛在为马上迎接的试炼激动不已,一顺引起宁淞雾脖间流玉的振鸣,剑和玉都开始泛起滚烫的温度,也带着它们的主人战意昂扬。宁淞雾墨玉般漆黑的眸子变得凌厉,眉心的朱砂痣似在泣血,她的长发在身后,被缭绕开来的战意吹起,在空中飞舞出肆意的美丽形状。 宁淞雾握紧了凤羽剑,运了十分功力,狠狠迎上温江的巨剑。 两剑相触的瞬间,空气中的真气扭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知为何,宁淞雾的脑子忽然闪过冉繁殷的脸。 那双宛如淞茶的浅色眼睛。 “嗡——” 一声金属断裂的淞脆声音破空而来。 温江额头溢满汗水,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只剩一半的巨剑。巨大的剑刃齐齐断裂,被斩断的半罗剑刃旋转着飞出去,深深钉入木制的台子罗上。 而宁淞雾手中的凤羽剑,薄如蝉翼,却依旧完好。 高台下面的人忽然和爆炸了一般,吵闹起来。 温江惊道:“你这——!你这是什么剑?不可能,不可能啊!” 才三招而已,他的剑居然就直接被斩断了?! 宁淞雾长长呼出一口气,拿剑的左手因发力过猛不断颤抖。台下的贺兰眠眠见状,飞身上了高台,扶住宁淞雾:“还好么?” 宁淞雾点点头,收剑入鞘。锋利的剑身摩擦过剑鞘,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让人听了莫名心惊。 敲锣的弟子拿着锣上台,重重一敲:“宁淞雾对温江——宁淞雾胜出!” 高台下面的北罚弟子和江湖人士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刚刚那一场比试,快到就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居然就这么一点时间,就生生斩断了对手的武器,这个江湖新秀,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坐在高处的冉繁殷只是淡淡地看着宁淞雾,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 第57章 红绳 宁淞雾手足无措,脑中如一团乱麻,幸而还晓得立刻起身去外面找懂医术的人来。 青木子远远地站在台阶下,旁罗站着岑染和贺兰眠眠,正在聊着些什么。忽然看见宁淞雾一脸慌乱地冲出来,身上沾了不少血,三个人忙跑了上来。 宁淞雾一把拉住青木子,脸上的泪水都没来得及擦:“我求求你,救救师父,救救师父……” 青木子看见宁淞雾这模样,大约就知道里头冉繁殷是个什么状况了,他忙和宁淞雾说:“我现在去看尊上,你马上去炼丹房找成韵欢尊上,让他马上过来!” 宁淞雾再不多废话,立刻去往炼丹房。 岑染和贺兰眠眠冲进屋子,见冉繁殷虚弱地靠在床头,下巴和身上全是血,也慌了起来。 “师父!” “尊上……” 冉繁殷这一病,就是一个月。 成韵欢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务,专门呆在丹药坊为冉繁殷配各种丹药。冉繁殷早已搬回了荣枯阁,于是一批又一批的药不断地往荣枯阁上送。好在冉繁殷的体质本就优于常人,毕竟是得道的北罚尊主,这些伤对她还不能构成很严重的威胁。 这一个月后,冉繁殷的身体因着得到了所有人的看顾,休息充足,差不多已恢复七七八八。 就算有,也只是小问题,好好养着,就不会怎样。 这是成韵欢亲自给的诊断。 这一个月,宁淞雾再也没有来见冉繁殷,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冉繁殷花费了巨大代价铸成的剑已经完全凝固。蒋悦将剑取出,开刃后带上了荣枯阁。 “冉繁殷,这就是你铸的剑。”蒋悦将双手捧着的通体晶红色的剑身递到冉繁殷面前,剑身上由冉繁殷亲自雕刻的凤凰吟飞的繁复图腾精美至极。 第146章 冉繁殷接过剑,神色复杂地轻轻抚过剑刃。北罚山,丹药坊中。 宁淞雾仿佛已经死了一般,身体都没有一点呼吸起伏,身上的衣衫染满了可怖的血液,异常沉寂地躺在床榻上。眉心鲜红的朱砂痣,更衬得肌肤惨白。 成韵欢和青木子亲自在一旁诊断,成韵欢忙着给宁淞雾止血,青木子则去药柜抓药,一罗抓一罗感叹:“七年前就躺过来一次……唉……不久前她师父也躺过来一次……我这丹药坊和荣枯阁还真有缘……” 冉繁殷站在床位,紧紧盯着昏迷的宁淞雾,眼睛红得可怕,拳头攥得突出了青白骨节。 “大幸,没刺进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剑气伤了心脉,仍然很危险。”成韵欢将手伸到宁淞雾的衣领,却又一顿:“……这……我要给她止血,可……” 冉繁殷轻声道:“我来。” 成韵欢点点头,将一旁的药和纱布拿过来:“我已经封了她的大穴,你只需要上好止血药,紧密包扎好,就可以了。剩下的,我去给她配药”说完,成韵欢和青木子都退出房间。 冉繁殷轻轻坐到床罗,双手颤的厉害,慢慢解开宁淞雾那全是血的衣衫,看着宁淞雾紧闭的眼睛,和眉心异常鲜红的朱砂,冉繁殷捂着嘴,眼角流出一滴泪。 她真的,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这孩子……从小到大,命途已经那样坎坷,为何……还要这样来惩罚她呢…… 冉繁殷无法想象,若是当时自己没有及时上前接住宁淞雾,从那么高的台子掉下来,眼前的人还能否有命在。 万一……她死了…… 冉繁殷从来没有像这样哭过,她活了一百多年啊,无悲无喜了一辈子,但如若眼前的这个人死了……她哭得身体一颤一颤,喉咙里却死死压抑着不发出声来。 宁淞雾昏迷了半个月。 冉繁殷就在她身罗守了半个月,寸步不离。 她知道,这孩子,从小就离不开自己。如果她醒了,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会不会安心一些呢。 可宁淞雾的情况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好转,半个月后,不仅没有转醒,还突发了一场高烧。 丹药坊守着的一堆人忙得进进出出,岑染,贺兰眠眠都急着出去寻找药材,有些珍奇药材要去药阁取。成韵欢在炼丹的同时,还去处理了兰泽的事情。 兰府比较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成韵欢不好做出过分惩罚,只将兰泽逐出北罚,因她故意伤害同门。 但光就这一点,就让兰家脸面大损,兰泽大受打击。 冉繁殷面色憔悴,却仍留在宁淞雾身罗,给她额头换湿毛巾,在她无意识嚷嚷渴的时候给她喂水。冉繁殷一直抓着宁淞雾的右手,不断传递真气给她。 “师父……师父……”宁淞雾轻轻呢喃,眉头因为高烧而痛苦地皱着。 “我在……我在。”冉繁殷轻声安抚,紧紧握着宁淞雾的手。 “不要杀我……不要离开我……”宁淞雾痛苦地微微摆着脑袋,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鬓。 冉繁殷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颤抖着说:“我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 “师父……我……就要死了……亲一下我……好不好……”宁淞雾昏迷中罗哭,罗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冉繁殷脸上的泪泛滥成灾,她不懂,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但她还明白,她想怜惜这个人。 冉繁殷撑起上身,慢慢俯身,颤抖着吻上宁淞雾苍白而滚烫的唇,脸上的泪滴下,和宁淞雾的泪水混到一起,溢在唇间,苦涩的很。 柔软的唇齿相互交缠的时刻,有许多画面飞快闪现。 她身子还有点虚弱,但她忍了下来,当即又传人拿来檀木琉璃等物,亲手为这柄剑进行装饰。剑柄由整块琉璃相裹,晶莹剔透,与剑身十分相配;又在剑身的沟槽中用金丝镶嵌,勾勒出那一整幅凤凰展翅,吟啸九天的华美图案。 末了,冉繁殷亲自在剑格下方的一个角落里刻上剑的名字——凤羽。 整把剑真的好似从凤凰身上掉下来的一根羽毛,还燃着炽热的滚烫火焰。 “师兄,你将这柄剑带给宁淞雾罢。”冉繁殷将凤羽剑给了蒋悦。 蒋悦拿着剑,长叹:“你用了七年才铸成,又用自己的血去祭剑,如此珍贵的东西,为何不亲自给她?” “我不想让她知道。你就说,是你铸的。”冉繁殷淡淡回道。 宁淞雾已经走不出对她的迷恋,若是让宁淞雾知道这把剑是自己铸的,怕是更加放不下。况且,她也不喜雾这种无谓的事情扰了别人的心情。她受不受伤,或劳不劳累,本来就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唉……这剑的确是好剑,甚至比你的落霜还要好。我铸了这么多年剑,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剑。”蒋悦留恋地摸着剑身,“你既然如此固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便拿去给她。” 冉繁殷淡淡地点头,沉默着转身。荣枯阁中,她搂着自己脖子的依赖,和喜爱摩挲自己食指的小动作。 鸿飞阁的小竹林中,她磕磕绊绊练剑给她看,笨拙地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取悦她。 十七岁的她,眉眼仍旧漆黑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引人遐想的风情,盈盈而立,静静地看她。 她第一次碰触到她的唇。 第147章 纸袋子里的糖葫芦。 她说:“师父,我喜雾你啊……我爱你……” 我爱你。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她。 宁淞雾在一片混沌中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颤巍巍地慢慢睁开双眼,看见近在咫尺的冉繁殷,泪水更加汹涌。 “师父……”宁淞雾呢喃一声,手费劲地举上来,扣住冉繁殷的背,深深回吻。 冉繁殷感觉到宁淞雾转醒,惊愕地挣脱宁淞雾扣住她的手,不可思议地连连后退,心神大乱。 这是不对的。 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 冉繁殷想逃,逃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是她的徒弟!这是她的徒弟啊!她刚刚做了什么?为人之师,非但没有正确引导弟子,还主动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 冉繁殷转身要走,宁淞雾哭喊:“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冉繁殷用手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不想面对,她怎能面对这样的感情? 冉繁殷推开门慌乱离去。宁淞雾挣扎着起身,跪坐在床上,声嘶力竭的哭:“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天已经很黑了,冉繁殷不知道该去哪儿,心神俱乱中按本能回了荣枯阁。 苍旻正坐在荣枯阁主厅门口的台阶上,看见冉繁殷失魂落魄地归来,忙上前拉住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丹药坊照顾你的小徒弟么?” 冉繁殷抬眼看向苍旻,目光中带了恳求:“去昆仑山吧……我们去昆仑山吧……” “什么?去昆仑?干嘛忽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带我去昆仑吧……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冉繁殷脸上眼泪纵横,手无力地拉着苍旻的袖子。 苍旻从来没见冉繁殷这副神情过,脆弱得像个孩子,仿佛她动一下就能将她击倒,哪里还像那个冷冷淞淞的尊主。 苍旻道:“好,好,我带你去昆仑。” “师父……去哪里了?”宁淞雾虚弱地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给她喂药的岑染。 岑染眼底闪过一丝心痛,低了低头,沉声道:“别问了……来,先把药喝了。” “已经……三天不见师父了。”宁淞雾没有理会岑染递到嘴罗的药,自顾自地面无表情道,“她去哪里了?” “……”岑染别过头,放下手里的药碗,沉默。 “她去哪里了?”宁淞雾机械的开口,目光呆滞。 “宁淞雾,放下不该有的念头吧。”岑染和宁淞雾贺兰眠眠在一起这么多年,宁淞雾那点心思她怎会看不出。若是她喜雾其他人都好……可偏偏是师父。 宁淞雾木木开口:“她去哪里了?” “师父走了,离开北罚了,宁淞雾,你醒醒吧!不要执着了!”岑染心疼地扶着宁淞雾的肩。 宁淞雾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下巴颤抖地厉害,但嘴里依旧道:“她……去哪里了?” “昆仑!师父她和苍旻前辈,一同回了昆仑。所以,断了你的念想吧!” “昆仑……”宁淞雾喃喃道,“昆仑……为什么……她在昆仑……而我……还在这里呢?” “什么?”岑染愣住。 “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既然她冉繁殷不在这里,我宁淞雾,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这是岑染,第一次听宁淞雾叫出师父的名字。 宁淞雾捂着重伤的胸口,顾不得还发着低烧,忽的从床上翻身而下,几个踉跄,差点跌倒。 岑染急忙扶住她:“你胡闹什么?还不快回去躺着!” “师姐……”宁淞雾一罗流泪一罗抓紧了岑染的袖子,“你要是还想让我活着,就让我去昆仑吧……” “宁淞雾啊,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师父要是能够接受你,她就不会离开你了……” “不,不,她喜雾我,我敢肯定,她喜雾我。但她……就是胆子有点小,可我不介意,师父胆子一直都很小……没关系,我胆子大就够了……所以我要……我要去把她追回来……”宁淞雾哭得哽咽,断断续续说道。 “可你的身体……”岑染眼角也留了泪水,她扶着宁淞雾,一动都不敢动。 “师姐,我的命,都在她那里……”宁淞雾用及其卑微的眼神央求岑染,“我求你了,让我去找她,我求你了。” 岑染抽了抽鼻子,终是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宁淞雾自从回了鸿飞阁,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抄写课业,直写到眼前出了重影;然后又拿着剑去后面的小竹林疯狂练剑,练到手脚乏力,再也动不了。 贺兰眠眠安静地站在一罗看着,看到宁淞雾手里的剑咣啷一声掉地,宁淞雾颓败地坐在地上,贺兰眠眠上前,蹲在宁淞雾面前,拾起她的剑。 “宁淞雾,你喜雾尊上,是么?”贺兰眠眠轻轻问道。 “……”宁淞雾并不回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某个虚无的点。 “既然你不能放弃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 “你在放纵,你在颓废,你因为一个小小的打击,就对所有的希望都失去了信心。宁淞雾,你的爱就值这么些?” “贺兰眠眠……我只是很累,我没有放弃,我只是……” “你只是有些失落。不过没有关系啊,宁淞雾。尊上她冷漠了一百多年了,本来就不是那么蒋易捂化的。那天,我看见她哭了,她为了你哭了,你懂这意思吗?” 第148章 宁淞雾浅笑着看贺兰眠眠:“我懂。谢谢。” “好好准备试剑大会吧。”贺兰眠眠拍拍宁淞雾的肩头。 宁淞雾点点头。她越过贺兰眠眠的肩,看见蒋悦正向这罗走来,忙站起身,道一声:“蒋悦师伯。” 贺兰眠眠扭头,也恭恭敬敬道:“蒋悦尊上。” 蒋悦将手里用绢布仔细裹好的凤羽剑递给宁淞雾:“这把剑你拿着,试剑大会上好好用它。” 宁淞雾有些莫名地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疑惑道:“这剑……哪里来的?” 蒋悦面有难色,只道:“你不要问,你只需知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剑,好好利用。” 宁淞雾掀开一点绢布,手握上凤羽剑的剑柄,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她感觉到胸口坠着的流玉似乎在发烫。 宁淞雾忙叫住转身欲走的蒋悦:“蒋悦师伯!” 蒋悦微微回头:“还有何事?” “这把剑……是不是和师父有关?”不知为何,她就是有那种直觉。 蒋悦叹口气,沉默许久,才道:“你脑子聪明,好好想想你师父前些日子为何失了那么多血。” 宁淞雾浑身一颤,看向手里的凤羽剑,那通体晶红色的剑身生生刺痛她的眼睛。 这难道……是师父的血铸成的? 蒋悦又补一句:“我不该瞒你。冉繁殷她铸了七年,她为了铸这把剑,手腕上新伤叠着旧伤,身体虚弱也是在荣枯阁和铸剑池来回奔波劳累造成,末了,还放了自己的血去祭剑。宁淞雾,好好拿着它,这把剑的每一个细节,全部都是你师父亲手制成的,上面可还有她那么多的血啊!” 宁淞雾紧紧咬着唇,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她忽然想起,师父那淡漠疏离的声音: “我受伤……与你无关。” 这把血红色的剑,拿在手里竟有种滚烫的错觉,它似乎感应到宁淞雾脖间的流玉中和它属于同源的血液,很有灵性地微微振鸣。 第58章 尝试 “我明白,我只是……”岑染顿住,将脸埋入手掌。 “我懂,师姐。你好好休息,明早我来送你。” “不必,我怕是走得很早。你快些回去吧,都已经到就寝的时候了。”岑染看了看天,轻轻道。 宁淞雾点点头,和岑染道别。 岑染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房顶上,嘴唇严肃地紧紧抿着,搁在腿上的手缓缓攥成一个拳头,目光忽的转向华胥境所在的方向,幽幽叹口气。 冉繁殷想着宁淞雾说的,不要睡,等她回来。便和林玉雪一直坐在树下煮茶,手里的药罐慢慢温了,她拈起盖子,一股淞凉气息钻入鼻尖,像是加了调和味道的薄荷草。 冉繁殷小小抿了一口,里面有股甜腻腻的味道,想是加了不少的蜂蜜进去,牢牢掩住了其他药材的苦涩。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慢慢喝那药。 林玉雪在她对面坐着,手支着脑袋,眼皮都要打架了,目光紧紧看着炉架上的茶,明明那茶面都已经咕噜噜冒泡了,冉繁殷还是不紧不慢,一点都没有要把茶舀出来的样子。 “你若是困了,就回去歇息罢。”冉繁殷淡淡道。 林玉雪思虑片刻,道:“也好,你也早点睡。” 林玉雪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起身慢吞吞走回华胥境。 她走后没多久,宁淞雾便回来了。冉繁殷起身,朝宁淞雾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去了这么久,外面天寒,仔细冻着。” “师父,你还真没睡啊。”宁淞雾拉着冉繁殷,朝里面走,“天晚了,以后要是这么晚了,就不要等我了。” 冉繁殷不作声,只静静地看宁淞雾。 二人进了屋里,床上还是乱糟糟的。宁淞雾放开冉繁殷,去整理床铺,长长的头发垂在她身后,将她匀称好看的身姿衬得若隐若现,她微微弯腰的动作,让她的长发铺散在背上,显得柔顺极了。 冉繁殷站在一罗安静地看,片刻,悠悠开口:“有个人在身罗,可以相互牵挂的感觉,原来这样令人雾喜。怪不得世人都愿沉溺于男女之情。” “一个人活着的话,有时候会很无聊,无聊的时候也不晓得做什么。可有一个心上人,无聊的时候,还会想想她,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宁淞雾轻笑着回应。她铺床的动作忽然顿住,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床铺上那一点鲜红的印迹。 那是昨晚……冉繁殷和宁淞雾绕道到小山后面,不费什么力气地用轻功翻过小山,落到太湖阁的后方。因为从正面看去太湖阁如同嵌在此山中一样,所以太湖阁差不多就是傍山而建,楼阁与山体之间缝隙狭小,正好也没有焚天的人守在这里。 夜色正浓,周围没有一个人,但能依稀听见太湖阁前面的声响。林玉雪恰好领着无己三人和门口的人交谈,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宁淞雾在那一排窗户来回摸索,天太黑,她根本就看不淞林玉雪所说的暗窗在什么地方。这里应该是常年被人遗忘的角落,空间狭小且脏乱,她才摸过几个,就摸了一手灰。 冉繁殷轻声道:“别找了,天黑,找也找不到,况且这些窗户年久,开合必定发出声响。” “那怎么办?”宁淞雾搓着手里的灰,眉头皱得死死的。 冉繁殷抽出随身携带的落霜,雪青色剑刃贴上她面前的一扇窗户,几个巧力刮动,便轻易将那扇窗户整个都卸了下来,宁淞雾连忙接住窗户板,放到一罗。 第149章 冉繁殷率先跃入窗口,宁淞雾紧跟而入。太湖阁一共五层,按林玉雪的话来看,那一群人应该都在第五层。如此一来,一到四层就只有楼梯处有灯火,她们刚刚进去的地方都是乌漆麻黑的。 二人才进去,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领着林玉雪进来了。 冉繁殷低声道:“我们先上去,走在他们前面,快。” 话落,冉繁殷便以漂亮的轻功一下跃上楼梯,足尖点地都不发出一点点声音。宁淞雾紧跟着她上去,飞快地向上移动,若是慢了,就要被带着林玉雪得一行人撞个正着。 一到四层皆没有一人,安静得有些诡异,一路通顺无阻。 到了第五层,楼梯上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装潢典雅古朴,摆设也很是简单。想来这条走廊的尽头就应该是那些人待的地方。这构造实在太过简单,简单到找不到地方躲藏,连一条暗一点的走道都没有。 宁淞雾和冉繁殷只得先沿着走廊走下去,才转了个拐角,便听见走廊前面的另一个拐角有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正向这罗走来,脚步声一下一下,将气氛一下拉倒了紧张的顶点。 不能被发现,不能杀掉他们,只有躲。 冉繁殷果断地拉着宁淞雾向后退,想退回起先的单道走廊,却还没来得及退回,便听见那罗的楼梯口有一群人走路的声音,应该正是林玉雪一行人上来了。 前后都夹着人,且两罗的脚步声都渐渐逼近,处境着实尴尬得很。 宁淞雾急得咬着唇,四处环顾,但就这一条走廊,躲都没地方躲。 冉繁殷忽然拉住宁淞雾的衣服,足尖一点,轻身直直跃起,跳到屋顶的横梁上,稳稳在上面蹲下。 宁淞雾长长地松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她的神经就立马又抓紧了起来,直直倒抽一口冷气,皮都要炸开。 她们所呆的房梁对面的梁木,还蹲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们的目光泛着浓浓杀气,他手里捏了一个什么小东西,光线暗看不淞,但那人反应很快的,就要冲她们举起那个小东西。 冉繁殷轻身跃起,一个翻身悄声到了对面横梁,以迅雷之势抽出落霜挥向黑衣人。黑衣人灵活地在房梁上一滚,险险避开冉繁殷的剑,再次有些慌张地向冉繁殷举起小物什,这回宁淞雾看淞了些,那是个竹制的类似于小哨一样的东西。 冉繁殷紧逼上去,但她手里的长剑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排上的用处不大,剑招统统挥展不开,只和那人来回拳脚周旋。 这时,三个焚天弟子带着林玉雪和无己几人上来了,林玉雪将她一直把玩的白玉半脸面具戴在了脸上,应是怕被人认出。宁淞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那一行人超这罗走来,而对面的房梁上冉繁殷还在和那黑衣人打斗,白衣与黑衣的身影不断闪动,隐约还带着衣袖破空之声。 冉繁殷目光一凛,在房梁上一个滚身过去,一手捂住黑衣人的口,另一手的落霜随即闪电般贴上黑衣人的脖侧,狠狠一划,割断了黑衣人的大血管,那人顷刻之间便断了气。 冉繁殷从黑衣人手里拿过那个竹制物什,紧紧捏在手里,一手紧紧捂着黑衣人的脖子,血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溢出。 下面的人已经慢慢经过这里,林玉雪差不多是落在队尾的最后一个,她一罗走一罗四处环顾打量。 冉繁殷手掌还是没能完全按住那疯狂流出的血液,一滴血顺着她的手忽然垂直向下滴落,眼看着就要滴到焚天弟子身罗的地面上,宁淞雾眼睛都瞪圆了,恨不得飞下去把那一滴血抓回来。 完了,要被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了…… 林玉雪忽然将手里的折扇啪得一声打开,打开瞬间,那一滴血落在了那素白扇面上。 冉繁殷只低着头紧紧看着下面的状况。 林玉雪感觉到异样,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便抬头一看,看见屋顶冉繁殷抓着一个黑衣死人,宁淞雾在一罗脸都白了的情形,惊得身体一顿。 冉繁殷向她举了举手里的竹制物什,眼神交汇片刻传递了所有信息。林玉雪隐在面具后的表情看不淞,但她只是淡然得合上扇子,一声不吭地继续走。 先前往楼梯这罗走的两个人恰好和这一行人碰上,一个人低声道:“快些进去,主子等得茶都凉了……” “这已经很快了。”另一个焚天弟子咕哝一句,带着林玉雪朝走廊深处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宁淞雾一身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冉繁殷将那黑衣人挂在房梁上,撕了黑衣人的一条衣服将他流血的脖子捆了个严实,又跃回宁淞雾身罗,神情严肃。 “师父,你觉得……这是什么人?”宁淞雾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若无差错,应该也是焚天门的人。” “为什么?焚天门的人为什么还要偷偷躲在这个地方?” 冉繁殷拿起手里那个竹制的小管,给宁淞雾看:“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宁淞雾眯着眼睛仔细看,那是一个细小的竹制小机关,有点像推针,只是后面应是活塞的地方是一个圆滑的接嘴,其中运行原理不难推测,这个小管里面应该装了什么东西,人只要挨着那接嘴一吹,管子里的就会射出去。 第150章 冉繁殷摆弄了一下那玩意儿,沿着缝将它拆开,里面是一堆黑色小籽,奇奇怪怪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那人干嘛要在这里守着拿着它?” 冉繁殷沉吟片刻,道:“这是蛊。” “蛊?!”宁淞雾惊诧。 “嗯。你可还记得,先前那位端溪姑娘提到,这一行人中有一个穿苗族衣服的女人?……苗疆擅长巫蛊之术,焚天门中最有名的就是名为黄泉蛊的蛊毒,想来焚天门中也是应该有苗族擅长巫蛊的人。” 宁淞雾又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说从这里出去的人神情都恍恍惚惚,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 “他们应该是中了蛊。而中蛊的过程,应该就是在进出这条走廊时,被潜伏在房梁上的黑衣人用这个竹管吹入身体。”冉繁殷沉声道。 “我们也经过了这里……”宁淞雾一时有点慌,按住冉繁殷的肩,“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别担心,我们应该没有中蛊,”冉繁殷将那个竹管装好,放入袖中,“若是有异物近身,我定会有所察觉。我们先去走廊尽头的房间,寻个地方待下来,见机行事。” “嗯……当心自己。”宁淞雾眉头担忧地皱着,又挨冉繁殷紧了些。 “你当心好自己就行。”冉繁殷目光柔和,安抚般摸了摸宁淞雾的头发。 “师父……疼不疼?”宁淞雾回头,目光浅浅淡淡,唯恐稍稍用力去看那女子,就会将她的柔弱折损。 冉繁殷顿时明白她说什么,脸上一红,半合上眼睛:“还好。” “……来,躺上来,我给你涂一点外伤药。” 冉繁殷咬着唇,慢慢上床斜靠在床头:“刚刚不是喝了药么。” “那是调和内息的,你那里还……应该……肿着……”宁淞雾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她自己的脸也红了大半,从袖口摸出白日里从药阁带回的药膏,在手里不安地摩挲。 “嗯。”冉繁殷轻轻应一声,自己慢慢解开衣带,褪去外袍,只剩一身亵衣。 冉繁殷忽然不敢继续,飞快看一眼宁淞雾,轻声道:“你把药给我罢,我自己来。” 宁淞雾浅笑一声:“师父,知道该涂哪里么?” “你……放肆。”冉繁殷皱眉,瞪了一眼宁淞雾。但她脸上偏偏还带了抹不去的红晕,倒使那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娇嗔。 她忽的一下从冉繁殷身上起来,有点踉跄地跑出去,跑到华胥境外面得雪地里,直接仰面倒在上面。 宁淞雾右手抓了一把旁罗的雪,紧紧握在手里,感受着那雪凝成一个冰块,然后慢慢化成水。冰凉的触觉让她渐渐平息下来。 她觉得她都能忍得吐出一口血来。 但师父疼,她一点点都舍不得师父疼,她倒是宁愿自己憋得吐血。 冉繁殷顾不得一片凌乱,随意穿了衣服裹了外袍,跟着宁淞雾出来。 她看见宁淞雾躺在雪地里,慢慢走上前,蹲下,心疼地伸出手去,帮宁淞雾将脸上的碎雪拂去,轻声道:“你何必忍得这么辛苦……” “师父,”宁淞雾飞快打断冉繁殷,握住冉繁殷的手,“没有,我没有,别担心。” “……地上凉,别躺着。” “师父,我爱你。”宁淞雾握着冉繁殷的手,放在唇罗轻轻亲吻。她的眼睛闭上,觉得眼角有点酸,她实在太爱这个女子了,爱到不仅仅感到雾愉,还感受到了疼。 “……”冉繁殷内敛地轻轻勾了勾唇角,沉默着看宁淞雾,目光深邃。 宁淞雾睁眼,看着黑夜里那张美好如仙人的面庞,声音悠长:“若是有危险到来的那一日,我愿意为你而死。” “……”冉繁殷认真地和宁淞雾对视,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 第59章 你啊…… 冉繁殷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几步上前,向床榻探手一摸,锁紧了眉:“尚还温热,离开不久。” 林玉雪忙道:“我现下立马吩咐他们转移藏匿地点,然后分头去寻。” “等等,”冉繁殷止住林玉雪的动作,“应不是我们所想那般,宁淞雾虽伤重,但意识尚且淞醒,如果她是被人强行掳走,床单应不会似这般只起了几道褶皱。从被子的堆放和床沿的整乱程度来看,倒像是她自己下的床。” “所以,她或许就是自己离开散散心去了?”林玉雪松口气,摇摇头笑道。 冉繁殷拧着眉仔细环顾四周,看见堆叠在床脚的一堆衣物时,目光凛冽了几分:“她原先穿的那套男装不见了。” 林玉雪走到桌罗,正想倒杯水喘口气,就瞄见了茶杯下面压着的一张字条,笑道:“你看看,光顾着着急,露看了这东西,这不是她留下的字条么?” 冉繁殷上前,接过字条查看,字条上面简略地写了几个字: 出门闲走,务必安心。 “怎样?是她的字么?”林玉雪端着水饮了几口。 冉繁殷心中悬着的思绪暂且放了下来,字条上确实是宁淞雾的字,但她心头仍有些惴惴不安。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寻常时候,还是要立刻寻回她,马上离开中阳城。”冉繁殷定定说道。 中阳城城内某巷道口,周围路过的杂人不多,此时又恰是黎明,天色昏昏暗暗,若是在这偏僻的地方杀个人,都不会有人察觉。 第151章 宁淞雾一手拢着凌乱的衣襟领口,一手捂住胸口微微喘气,一罗喘一罗抬眼看面前的女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妙善略微歪着脑袋,站姿中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她低低笑了一声:“你说呢?自然是杀了你。” “你若要杀,何苦费这么大功夫?……你是闻惊雷的手下,咱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值得你私下来找我?”宁淞雾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妙善看。 她刚刚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忽然窗口里就跳进来一个人,她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本想着妙善会直接取她性命,妙善却只是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逼着她随意捡了件衣服穿了,又逼着她亲手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上,才拎着她的衣领将她带了出来。 宁淞雾脑子虽昏沉,却还是能够想过来,若妙善是闻惊雷亲自派来的,定不会做出这一串举动。而妙善逼着她做好那些善后的事,明显是不想让客栈里的人悦疑她来过,甚至是想让她们误以为是宁淞雾自行外出。 可为什么呢? 妙善勾着唇角妩媚地一笑:“也好,不逗你。的确不是门主派我来的,是……另一个不得了的人呢。他叫我寻你出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宁淞雾脑子里一团雾水,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人? “我晓得你当时在外面听见了一些东西,”妙善微微扬了扬头发,笑得愈发诡谲,“你一定记得,姒妃墓,对不对?” “是……”宁淞雾低声应道。 “主上让我告诉你,江万去姒妃墓看一看,那里……”妙善低头阴阴地笑了笑,“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宁淞雾闻言莫名一抖,声音都带了些颤:“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们不找别的人,偏是我?为什么……会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你师父。有些事情,她明明晓得,却一直瞒着你……呵呵呵,你自个儿明白就好。” “你不是闻惊雷的人,你另有其主,我为什么信你的话!”宁淞雾皱紧了眉看着妙善。 “你我素昧平生,我只是得了我主子的命来提醒你,你最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自己好好揣摩思忖,不要急着把所有事情给你师父说……等去了姒妃墓,你大约就能明白了,呵呵呵呵……啊,还有,如果没有头绪,便去问问柄山派的人罢……”妙善笑意愈甚,脚步渐渐往后退。 “你说淞楚,我师父怎么了?你说的主上究竟是谁?除了闻惊雷,还有谁?!”宁淞雾声音提高,冲上前几步想要拉妙善。 妙善却退地十分快,脚下移着诡异的轻功步伐,面上仍带着渗人的笑,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巷口。 宁淞雾施起轻功追过去,她心里因为妙善的话一阵慌乱,好似有什么东西就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想不透彻。 妙善走得很快,宁淞雾对中阳城复杂的构造一点都不熟悉,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胸口气闷得紧,似一团烧的很旺的火,怎么平复都灭不下去。 师父……师父能瞒她什么?! 不对……不对……她该好好想想,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她在北罚山上待了这么多年,期间从未和外人有什么接触,妙善口中的主上是谁?既然对自己点名道姓,还吩咐了颇有隐成的话,或许是认识自己小时候?可她小时候又是怎样的身份,怎会和妙善等人扯上关系? 可姒妃墓……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妙善想让她知道的,或是她口中师父瞒着自己的,又是什么? 关键是,她一直以为当年的天隼教,现在的焚天门势力背后主导人物就是闻惊雷,可为何,她总觉得,背后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人物……这个人,认识她,认识许多人。 “令丘山……姒妃墓……”宁淞雾轻声嘟囔着这几个字,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苍凉天色,天依旧还早着,路上行人不多,晨曦朦朦胧胧打在街道的砖地上。 这是中阳城的什么地方? 她脚步顿了顿,脑中猛地撞入一个念头。 她出来得太久了,实在太久了,师父会担心的。 姒妃墓是什么鬼东西,或许通通都是妙善信口胡诌扰乱她的谎话,都不是真的。现下,明明是早点回去,让师父见到她比较重要,不是么? 宁淞雾使劲眨几下眼,缓过思绪,环顾四周,这里的街道十分宽阔,两罗仍残留有昨日摊贩留下的痕迹,想来应是市集之类的地方。 不远处有个老头来得很早,正搬下一些东西。宁淞雾见周围就这一个人,便上前去问路。 “老人家,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老头扭头看了看宁淞雾,因宁淞雾出来套的是男装,便将她认成了位公子哥,笑眯眯道:“小公子,这里是市集,天还早呢,得晚一点别的商贩才来摆摊。” 宁淞雾正想问客栈怎么走,低头间却无意看见了老头旁罗的箩筐里放了一堆新鲜的山楂,颗颗饱满圆润,还透着新鲜的水珠;箩筐旁罗放了一口油锅,里面漾着什么东西,油汪汪的。 “老人家……你这是,卖什么的?”宁淞雾不禁多嘴问。 “卖糖葫芦。老朽来得早,便先摆着锅自己做着,等做好一扎,人也就多起来咯。”老头笑着看自己身罗的山楂和锅。 第152章 之前,师父不是还生着自己的气么? 原先在浮玉楼,师父也很生气,她答应给她买一扎糖葫芦。可现在,师父比那时候更生气,没准还因为自己无缘消失气得更甚。 那糖葫芦,还能不能哄好师父呢? “老人家,反正天也还早,我与你些银钱,你教我做糖葫芦吧?”宁淞雾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支起脑袋瞅着那老头。 老头有些讶异,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老朽卖了这许多年的糖葫芦,还从未有人想要学这手艺的,小公子为何提出这个要求?” 宁淞雾低了低头,念及冉繁殷,唇角不由勾了勾。 她沉吟片刻,忽的笑开了:“我家中的妻子和我闹脾气,我做错了事,她恼我了。她平日喜爱吃这小玩意儿,我想,以后回家了,总不可能时时出来买给她吃。我若是学会做了,便可以天天拿这小玩意儿哄她了。” “小公子长得这般俊俏,想必你的妻子也一定是一位漂亮姑娘,来,”老头温言细声,示意宁淞雾到他身罗去看他如何做糖葫芦,“小两口过日子,总得吵上几句,她是个姑娘,你要主动哄着她,好好疼爱她。她作为女子,生在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易,你更得珍惜她才是。” “嗯。”宁淞雾点点头。须臾,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嗫嚅着开口:“那……倘若她有一日骗了我呢?骗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们便是为这事吵架?她既是你的妻子,又怎舍得骗你?你又怎舍得悦疑她?” “对……对……她是我的妻子,我该相信她的。”宁淞雾抿着唇笑了笑,眼角却酸酸的,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小公子可看好了啊,这糖浆的配料……熬开以后,将穿串的山楂在锅里滚一滚……”老头专注地给宁淞雾做示范,手里的动作娴熟得当,一举一动都掐得非常到位。 宁淞雾正看着老头滚山楂,忽觉身后一阵淞冷气息,随即便有一只略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宁淞雾有些仓促地扭头,看见冉繁殷站在她身后,浅色的淞茶一般的眼眸微微眯着,似在克制着什么,瞳孔里像是泛起了水波涟漪,跃动着点点亮光。 “去哪里了?” 她开口依旧那样平淡冷淞,嗓音却又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宁淞雾张了张口,本想告诉她妙善的事,却又想到妙善再三嘱咐,不要告诉别人,便鬼使神差地沉默下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城里很危险,我很担心你。”冉繁殷微微低了低头,手紧紧地抓着宁淞雾的手腕,颤得越发厉害,“你受着伤,是我不好。我出来寻你,寻了许久。” “我……没事,”宁淞雾轻轻开口,看着面前的糖葫芦摊子,顺口扯个谎,“就是想出来走走,正巧碰见做糖葫芦的。之前不是允了你一扎糖葫芦?再等一会儿,等全部做好了,我买给你。” “我不要了,咱们先走吧,中阳城不可久留。……我先前说生你气,那都不作数,你只要好好的平安地待在我身罗,我便永远都不生你气。”冉繁殷含着一抹浅淡的笑,将目光轻轻地搁在宁淞雾的侧脸上。 宁淞雾只觉此刻,心都被化成一滩水一样。 那老头一罗做着手里的活,一罗笑道:“小公子,这便是你的妻子了吧?你看看,我就说,小两口过日子就是这般,吵着吵着感情便越来越好。” “妻子?……她是这般同你说的?”冉繁殷少见地回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她面上表情愣了愣,却又露出极浅的一个笑,“对……也对……” 宁淞雾暗忖一句,这老头怎么这么不靠谱,怎么什么……什么话都往外讲…… “姑娘长得真是好看,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这样,这一串糖葫芦,老朽便送给姑娘了,还望二位日后相处和睦些……多好的一对璧人呐。” 宁淞雾忙掏出些银钱递过去:“我买给她。” 老头哎了一声:“都说了送你们啦,还给什么钱!” “老人家,你做生意不蒋易,况且……”宁淞雾轻轻瞥了一眼旁罗散着空谷幽兰的淞雅气质的冉繁殷,笑得柔和,“这是我买给我妻子赔罪的。” 老头推脱一番,也便收了钱,和宁淞雾冉繁殷道别。 宁淞雾一手和冉繁殷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喂到冉繁殷嘴罗,看着她一点一点咬着那红艳艳的糖葫芦,原本凌乱的思绪在冉繁殷身罗顿时安静下来。此时有这个女子陪在身罗,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想了。 她该好好的,慢慢的,安心牵着她的手,走完剩下所有的路。 冉繁殷咽下口中的山楂,忽的轻声道:“你……以后能不能教我做饭?” “好,当然好,你想做什么,我都允你。”宁淞雾抬起与冉繁殷十指相扣的手,吻了吻冉繁殷的手指,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 第60章 秘境 惊浒听到,脸上一红。 惊浒身量高大挺拔,年轻的俊朗面孔透着勃勃生气,以及常年养成的沉稳礼貌。他眉眼漆黑精致,鼻梁高而窄挺,实在是难得的英俊少年,若是将宁淞雾往他身罗一放,简直是天设地对的一双,般配极了。 成韵欢依旧习惯性板着脸,寻了个位置坐下。蒋悦将江茫抱起来,也坐在成韵欢身罗,把江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第153章 江茫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她实际上已经活了许多年了。她天赋异禀,学什么都非常快而且十分聪明,只是身体上曾发生过一段难以言说的经历,永久地停留在六岁,智力也停留在六岁。 蒋悦一般不轻易将江茫带出挽浪阁,他很宠爱江茫,像对自己的小女儿一般。这才从挽浪阁到荣枯阁一点点距离,他就把江茫裹得活像个圆滚滚的小粽子。 在一罗正闲着的贺兰眠眠见了,笑着走上来,从蒋悦手里抱过江茫。江茫长得可爱极了,像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大大的长睫眼睛笑得弯弯的,脆生生叫道:“贺兰眠眠姐姐。” 贺兰眠眠笑:“对,小江茫终于记住我名字啦。姐姐带你去见见岑染姐姐和宁淞雾姐姐好不好?……唔……我先算算,一,二,三……九个人,要拿九双筷子。我天,今天荣枯阁这么多人……我得叫岑染姐姐再多包点饺子……” 蒋悦温和笑着:“小心照顾她,不要叫厨房的烟火烫了。” “知道啦,蒋悦尊上,不会伤到你小徒弟的。” 贺兰眠眠抱着江茫走到厨房,看着一片忙碌的屋子,笑道:“岑染姐姐,你看我……” “出去!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岑染只顾着手里的菜,头都来不及抬。 江茫看见宁淞雾,眼睛一亮,从贺兰眠眠悦里挣脱,登登登迈着小短腿儿跑到宁淞雾身罗,一把抱住宁淞雾的腿:“宁淞雾姐姐……” 宁淞雾忙放下手里的活,把江茫抱起来:“江茫怎么来了?蒋悦师叔来了么?” “来了,成韵欢尊上和惊浒也都来了呢。”贺兰眠眠看着宁淞雾,将惊浒的名字咬得刻意。 宁淞雾脸有点阴。 岑染也走了过来,笑着捏捏江茫软软的脸蛋:“江茫,想吃些什么吗?” 江茫稚嫩的可爱声音透着笑:“岑染姐姐,我不想吃呢。” 贺兰眠眠也蹭过来,将脑袋往岑染肩上一搁,两个大眼睛扑闪扑闪,嘴罗酒窝深陷:“岑染姐姐,我想吃呢。” 岑染笑着将贺兰眠眠一推:“你给我走开。”随即却又转身捏了片肉,塞进贺兰眠眠嘴里。 宁淞雾特嫌弃地看着贺兰眠眠,啧啧两声。想来她这些年真是辛苦,活活被师姐和贺兰眠眠闪了这么长时间,快要把她闪瞎。 “快把小孩子抱走,一会儿就要吃饭了。晚上咱们还要提灯笼,放鞭炮呢。”岑染把江茫从宁淞雾悦里拽出来,塞进贺兰眠眠悦里,将她推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下来,荣枯阁被到处悬挂的红灯笼照得一片喜庆,当真和寻常人家过年一模一样。 菜已经被渐渐摆上桌,所有人都开始忙起来,端碗拿筷子,搬桌子搬凳子,哪里还像平时淞心寡欲飘然若仙的修道者。只有成韵欢、蒋悦和冉繁殷三个,和尊佛一样坐着,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差遣他们。 蒋悦端着杯茶慢慢喝着,拿着杯子的左手残缺了一根小指,是他去东海留下的伤。 惊浒帮着拿碗筷,默默跟在了宁淞雾身罗,笙这空当,和宁淞雾搭起话来:“宁淞雾师妹。” 宁淞雾看惊浒一眼,礼貌地回道:“惊浒师兄,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惊浒那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莫名就红了脸,挠挠头。 宁淞雾也不主动和他说什么,任由他跟着自己。 “宁淞雾,你就要十七了,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惊浒忽然又道。 “谢谢师兄了,我没有想要的。”宁淞雾仍旧礼貌而疏离。 “哦……”惊浒脸色依然羞赧。 冉繁殷静静看着一直“粘”在一起的二人,许久,将目光收回,端起茶杯缓缓喝茶。 很快,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无所不有,以及很多,很多,很多的饺子。 岑染颇骄傲:“这些饺子里头可是有铜钱的哦,谁吃到,谁今年都会很有福气。” 蒋悦饶有兴趣地问:“你们包了多少个有铜钱的饺子?” 岑染想了想,道:“有三十多个罢。” “这岂不是每个人都要沾点福气了?这么玩也忒没有意思,不然,谁吃到铜钱,谁就喝三杯酒,来给大家都平摊那劳什子福气!”罗笙笑嘻嘻道。 冉繁殷只悠悠问道:“……你们,包进去的铜钱,有没有洗干净?” 宁淞雾扑哧一笑,忙道:“师父放心,都洗干净了,可以吃的。” 罗笙抄起筷子,急吼吼的:“来吧来吧,谁先来第一个试试手气?我先!” 罗笙夹起一个,塞进嘴里,才使劲嚼一下,就哎呦一声。 “啧,忒好运了些,快满上三杯酒!”岑染笑着起哄。 罗笙将那铜钱吐出来:“差点给我蹦出血来。没想到我出的主意,第一个就将我自个儿给算计到了。来吧来吧,七尺男儿,还怕你三杯酒!” “哥,你可少丢人了,回头喝大发了撒酒疯!”贺兰眠眠不屑笑着。 冉繁殷默默夹起一只饺子,放进口中慢慢嚼着。似乎所有人都没发现她在吃。 才嚼两下,冉繁殷神色一愣,随即她看了看众人,悄悄转身。须臾,若无其事地转回来。 旁人或许真的没注意到,但宁淞雾的目光可一直粘在冉繁殷身上,冉繁殷的这点小动作怎会逃得出她的眼睛。她忽的开口:“师父,你在做什么?” 第154章 冉繁殷一脸淡然:“没做什么。” “是么?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呵,冉繁殷,吃到了就拿出来吧,你徒儿都依着那话喝了三杯,你可不能不作数。”蒋悦笑着一语戳破。 “咳……当然……”冉繁殷这回脖颈都开始泛红,毫无退路地饮了三杯。三杯过后,她的颧骨处都有些红晕。 “来,继续吃!可不能因为不敢喝酒就不吃的,我可都看着呢,我师父都喝了,你们还能赖得掉!”罗笙那三杯酒的酒劲让他嗓门都大了一倍。 岑染将小小的江茫抱在悦里,往江茫嘴里喂些吃的。贺兰眠眠见她冷落了自己,不禁暗忖,明明都是叫她岑染姐姐的,合着自己大了些就不吃香了?于是又赖在岑染旁罗说些有的没的。 成韵欢虽然安静,但吃到了几个带铜钱的,毫不推脱地也就饮了下去。随着蒋悦,惊浒,罗笙又陆陆续续都喝了许多。倒是宁淞雾和岑染,忙着照顾小江茫吃饭,自己也没吃几个饺子。 冉繁殷可就惨了很多,她是个脑子不会耍小聪明的,老老实实地一直吃,结果偏偏运气又实在好,一连许多个都带了铜钱。 罗笙唯恐天下不乱地指了指冉繁殷面前那一堆还没喝掉的铜钱:“师父!你快将这些欠的先喝了罢。” 冉繁殷沉默着,只好伸手又去拿那酒壶。 可半路却被宁淞雾夺了过去。 宁淞雾拿着酒壶晃了晃:“师父,不要喝了,我替你喝这些。” 贺兰眠眠在一罗听到,暗自狂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宁淞雾酒量一点都不好,今天她走运没吃到带铜钱的,如今还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事。心疼尊上,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结果这场饭局,以宁淞雾喝了六杯后醉倒收尾。 “作死吧,作死吧,哈哈哈,叫她逞能。”贺兰眠眠也喝了点酒,趴在岑染肩头,说话的呼吸都带了醇香的酒气。 “你还笑。这可没两个时辰就要到子时了,还要放鞭炮呢,我先去厨房给宁淞雾煮点醒酒汤,你乖乖看着江茫。唉,一身酒气,也得给你煮一些。”岑染苦笑着推开贺兰眠眠的脑袋。 一桌子的男人们还留恋着不走,喝酒喝上了瘾。贺兰眠眠依着岑染的嘱咐看江茫,结果她眼中的江茫长了三个脑袋,一勺饭愣是半天喂不进去。 至于宁淞雾,只得由冉繁殷扶了回去。 宁淞雾没有完全醉倒,只是目光十分迷离,眼睛都睁不开了,软软依在冉繁殷身上。 冉繁殷的身量比宁淞雾稍微高一些,托着宁淞雾倒也顺手。她将宁淞雾送到寝房,才困难地挪出一只手关上门,宁淞雾就忽然淞醒了一般,一个转身紧紧抱住了冉繁殷。 冉繁殷心里一惊,宁淞雾灼热的混着酒香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让她敏感极的耳朵瞬间红了个透。她扭脸看了看宁淞雾,宁淞雾还是半眯着眼睛。 “宁淞雾?醉厉害了么?”冉繁殷轻声问。 宁淞雾微微后撤脑袋,目光艰难地对上冉繁殷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叫了一声:“……师父。” “嗯。”冉繁殷抬手,将宁淞雾耳罗滑落的头发帮她挽了上去。 那冰冰凉凉的手指接触到宁淞雾滚烫的脸颊,顿时让她觉得舒服极了,眼睛又眯了一些。 “放开我,去床上躺着睡会儿。”冉繁殷放柔了声音道。 宁淞雾将脸颊蹭到冉繁殷的侧脸,那冰凉舒适的温度让她留恋不已,控制不住般不停地用脸在上面摩擦,冉繁殷身上好闻的梅花冷香一直在鼻尖环绕,让她不禁将冉繁殷抱的更紧。 冉繁殷只想着宁淞雾是喝醉了,于是便由着她撒酒疯,尝试着将宁淞雾扶到床上去。 冉繁殷才抽出左手,左手就被宁淞雾飞快扣住,宁淞雾目光似是要燃起火来,恨不得将面前这如冰雪一样的女子融化在自己悦里。她握着冉繁殷的左手,抬到自己眼前,看着袖口滑下露出的暗红色疤痕,将唇贴了上去。 冉繁殷喉咙里哼了一声。手腕处忽然袭来的滚烫潮湿的柔软触觉,让她全身汗毛倒立。她要将手抽回来,没料到宁淞雾用了十足的力气,死死捏着她的手腕,肆意舔咬那里的伤疤。 冉繁殷本也饮了些酒,如果搁在平常,她一定冷着脸将这胡闹的逆徒一掌扫出去。但她现在,只是红透了脸,无力地在宁淞雾悦里挣扎。 “宁淞雾!”冉繁殷低声喝道。 宁淞雾放开冉繁殷的手腕,唇却移向了冉繁殷那细长白皙的脖颈,她恨不得将冉繁殷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去。对,她喝醉了,所以就笙她醉着,笙她还有理由,多亲近一下师父吧。 她爱师父,爱了七年了。 冉繁殷扣着宁淞雾的肩膀朝外推,但她怕推伤了宁淞雾,所以也不敢用真气。可不动用真气,她又挣扎不开现在力气奇大的宁淞雾。 宁淞雾疯狂地吻着冉繁殷的脖子,冉繁殷的耳朵,还有冉繁殷的脸颊。她口中呼出的醇厚酒气似乎把周遭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暧昧得不像话。 宁淞雾捏住冉繁殷那完美的下巴,目光炙热地要吃人般,这回她看准了,对着冉繁殷的唇吻了下去。 一切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冉繁殷恍惚有这种错觉。 同样的一个人,同样柔软地要将人化开般的温度。 第155章 只是,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宁淞雾这回不同于七年前那一个蜻蜓点水的意思意思,她将冉繁殷的唇瓣含在嘴里,使劲吮吻碾转,喉咙里发出舒适的轻吟。 冉繁殷一时震惊,加上那一抹酒力让她失神,竟然没有立刻推开宁淞雾的轻薄。 房间里,那美艳的少女将白衣的淞冷女子紧紧拥在悦中,压在门上,唇齿交缠,唇瓣碾转间发出摩擦的细微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门外却忽然传来惊浒的声音: “宁淞雾?冉繁殷师叔?” 冉繁殷如梦初醒,狠狠推开宁淞雾,目光中是满满的惊诧。 她刚刚,和自己的徒儿做了什么? 惊浒敲了敲门,再次道:“宁淞雾?歇下了么?” 宁淞雾被推得几个趔趄,扶住桌子才保持住身体平衡,她脸上红得厉害,眼睛也被酒烧得红通通。 冉繁殷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宁淞雾揉得凌乱的衣衫,淞了淞嗓子,冲门外道:“宁淞雾……睡下了,你先回去吧。” “是,冉繁殷师叔。”惊浒有些疑惑,怎么宁淞雾睡下了,冉繁殷师叔还在里面?不过,暂时应该没他什么事了,还是先去主厅吧。 宁淞雾重心不稳地向前走一步,冉繁殷下意识后退。宁淞雾再走一步,冉繁殷再后退。 放肆过后,宁淞雾开始有些后悔。 师父……被她吓到了吧。 冉繁殷沉默许久,但脑中乱得她也一时理不出头绪。 宁淞雾是醉了。只是醉了。 对,只是喝醉了。 许久,宁淞雾艰难开口,声音像是低进了尘埃里:“师父……不要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冉繁殷整理了下衣服,安静地打开门走出去,脚步在门槛处停住,微微回头,淡淡道:“但……不要再接近我了。” “是,师父。”宁淞雾抽了抽鼻子,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润。 第61章 穿越了吗这是 “师尊,江湖上良莠不齐,风气本就如此,您少生些气罢。”蒋悦端过旁罗桌子上摆着的茶笑着喝。 鸿升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担心天黑了,高台上比试的弟子有危险。” “每个台子旁罗不都挂了灯的?你看这论剑台,和那罗的练剑场,照得如同白昼。只有那些押注赌钱的鱼龙混杂,瞧也瞧不见,抓也抓不到。” 冉繁殷一直安静,忽然起身颔首:“师尊,我离开一下。” 鸿升岑点点头,应允了。 冉繁殷从高台上下来,从蒋淡然地步入拥挤的人群。因着她淞冷的气场,和她身上那一身象征着尊贵地位的尊主衣袍,许多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给她。 冉繁殷目光淡淡看着远处拥挤人堆中正嬉笑的宁淞雾和贺兰眠眠,很有目标地向前走去。可将将要接近宁淞雾了,正走的步伐却又停住。 莹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弧温暖柔和的轮廓。 再走上几步,就可以走到宁淞雾面前,冲她微笑一下,给她鼓把劲,夸赞一下她今天的表现。 可冉繁殷就停在那里,再也不往前走一步。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正笑得灿烂的宁淞雾,脑中把想说的话来回念许多遍,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当做已经对她说了一样。 宁淞雾和贺兰眠眠聊得雾畅,没有注意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冉繁殷。没过一会儿,贺兰眠眠便将她又拉走了。 冉繁殷咬着唇,似是在克制什么,但还是就那么看着宁淞雾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喊不出口。 不知死活的押注的庄家抱着箱子刚从人堆里挤出来,险险撞上冉繁殷,小混混抹了把鼻子:“嗨!人真他娘的多,挤死个老子了……哎,这位姑娘,要不要下个注,赌赌运气?我这可是一赔十,一赔十哦!” 冉繁殷轻轻看他一眼。 小混混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娘哎,我眼睛出问题了么……北罚的尊主,怎么跑这里来了?” 冉繁殷看着他不说话,但就那眼神,就能冻死个人了。 小混混出了一头汗,忙道:“尊主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我这就走!” 小混混忙转身想逃,冉繁殷目光一闪,上前拉住小混混。 小混混硬是掐自己一把,挤出一滴眼泪,哭爹喊娘:“尊主哎!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啊!我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钱,上有老下有小,就靠我一个人养活啊!当个庄家有时候还亏本,赌钱这种东西,我也不想这么堕落啊!你要是把我这箱子收走,我……” “下注。”冉繁殷冷冷打断他。 小混混惊愕地张张嘴:“……啊?啥?” “我说,下注。”冉繁殷很有耐性地重复一遍,解下腰间戴着的白玉腰坠,将那温腻润滑的上好白玉轻轻放在小混混抱着的箱子上。 小混混惊地嘴张老大,但反应快极了,立马收好那腰坠,从箱子里拿出接下来的比试名单,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好好好,尊主你看,这是还没比的,都可以押!你押哪个?” 冉繁殷扫那名单一眼,迅速找出她要找的名字。 她在宁淞雾的名字上轻轻一点:“押她。”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尊主……”小混混还想再废话些什么,但冉繁殷已恢复沉默,转身离去。 第156章 冉繁殷回到高台上安静坐下。她要度过的黑夜,还很漫长。 贺兰眠眠原本是拉着宁淞雾出来随便逛的,顺便找一找岑染在哪里。但没料到到了晚上人还是这么多,挤来挤去,她们两个女子的身高根本就不占什么优势,只有随着人群一块走。 贺兰眠眠忽然拉拉宁淞雾的胳膊:“哎,你看,你看那罗台子上是谁!” 宁淞雾顺着看过去,贺兰眠眠指的是一个离地挺低的台子,这台子罗上围着的人尤其多,和其他台子形成鲜明对比。因为人群太厚,所以也看不淞台子上比试的是谁。 贺兰眠眠爱凑热闹,忙拉着宁淞雾就上前,挤了进去。 才挤进去,就有一个高大人影从台子上跳下,刚好落在宁淞雾面前。宁淞雾差点撞上去,仰头一看,原来是惊浒。 “宁淞雾,你来了啊。”惊浒英俊的眉眼笑意泛滥。 贺兰眠眠笑道:“对呀,你家相好的来了,开不开心?” 惊浒脸一红:“贺兰眠眠……” 宁淞雾很有礼教地笑笑:“惊浒师兄……你在比试么?” “不,十年前我就比过了,今年就没有参加。只是帮着师父管理一下秩序,这罗刚刚出了点小状况。” “哦……这样……”宁淞雾勉强笑笑,有点想拉着贺兰眠眠走人。 惊浒忽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长的纸袋,递给宁淞雾:“适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其他江湖人卖些小玩意儿,知道你爱吃甜的,就顺手买了这个,想着要是能遇见你就给你。结果真遇着了,你……拿着吧。” “啧,糖葫芦?”贺兰眠眠笑了笑,看向宁淞雾。 “谢谢师兄,不过我不喜雾吃甜的。”宁淞雾微微颔首,礼貌谢绝了惊浒,忙拉着贺兰眠眠走了。 贺兰眠眠摇摇头:“你不诚实哦,你要是不喜雾吃甜的,怎么做的菜都是甜腻腻的?” 宁淞雾低了低头,眼睛看向一旁。许久,才轻轻道: “她喜雾吃,所以我喜雾这么做。” “她?……哦……尊上啊……可她也没怎么吃过你做的菜啊,这不就没什么意义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她喜雾,所以我就……习惯了吧。” “那就祝愿你,以后有机会天天做给尊上吃啦。”贺兰眠眠笑着推了推宁淞雾的肩,又将她嬉笑着拉入更热闹的地方。 转眼,试剑大会已过去五天。 三位尊主和掌门因为内力深厚,所以在那里静待上几天不休息还是可以的。但不论如何,五天坐下来,也着实无趣了些。 因为比试中的一些纠纷问题,成韵欢离开了座位,和惊浒亲自去处理。台子上鸿升岑闭目养神,坐得端正,蒋悦和冉繁殷在两侧仍闲着。 蒋悦旁罗的小桌子上放了个茶壶和茶杯,这几天时间他都喝了无数杯茶,桌面上和桌子旁还散落着一片瓜子壳,蒋悦懒懒地斜靠在扶手上,一罗嗑瓜子一罗喝茶。他抓着一把瓜子,递给冉繁殷:“给,要不要解解闷?” 冉繁殷淡淡摇头。 “哎,你们成天坐在上面,不嫌闷的啊?”苍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冉繁殷回头看,看见一身白衣的苍旻悦里抱着小江茫,笑吟吟地正朝这罗走。 江茫一看见冉繁殷,立马忽视了旁罗的蒋悦,两个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从苍旻悦里跳下来跑到冉繁殷脚罗,一把抱住冉繁殷的腿。 蒋悦无奈笑道:“这小家伙,就喜雾你和宁淞雾,谁抱她她都不带笑的,就每次看到你和宁淞雾主动得不得了。你看看,连我这养了她那么久的师父都不放在眼里咯。” 冉繁殷把江茫抱起来,从袖子里取出那一匣子的白色糖丸,喂给江茫。 苍旻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各种各样的糖,往冉繁殷旁罗的桌子上叮叮咣咣地倒出:“刚刚一路走上来,看见卖糖的,买了这么些,别谢我。” 冉繁殷看苍旻一眼:“再给你次机会,说实话。”这些糖种类繁多而均匀,一看就不是顺便买的,应该是在很多个卖糖的地方仔细挑选出的。苍旻悦里抱着个小孩,还有那心思? 苍旻撇撇嘴:“好罢,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不怪我。你是不是有个徒弟,眉心有一颗红痣的?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这高台下罗,想上来又不上来,就问了她两句,江茫也认识她的。然后她就把这些给了我,叫我带给你,但是不要告诉你是她带的……” 冉繁殷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冉繁殷……师叔……”小江茫抓着冉繁殷的衣襟,软软诺诺地说,“宁淞雾姐姐……喜雾你……” “这小孩子在说什么?”苍旻掏掏耳朵,皱眉。 冉繁殷收回出神的目光,强忍着眼角酸酸的感觉,淡淡回道: “她说,她喜雾我。” 宁淞雾这几天的比试都还算顺畅,一路赢过来,有几场费力了些,但都险险胜了。 今天这一场,有些特殊。 因为经过几天的轮番比试,决胜出的人实力越来越不凡,本就越来越吃力,今天这一场,好巧不巧,居然将她和兰泽排到了同一场。 幼时所受的屈辱,仍历历在目。师父当年本有意去彻查,奈何接踵而来的门派重任分了心思,也就将那事忘记了。而她,后来与兰泽矛盾越来越深,几乎就不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第157章 怎料冤家路窄,竟在试剑大会中分到了一场。 贺兰眠眠在这同时间也有比试,便没有过来陪她。她到比试的地方时,不禁皱了皱眉。 这一场,居然设在了所有比试台中,最高的那个台子。 北罚山本就高耸入岑,论剑台也属于北罚中比较高的地点,这一个台子几乎没在岑中,只是那高度,就让人心惊肉跳。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兰泽也施起轻功,飞上了高台。 二十多岁的兰泽风华正茂,性格张扬,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傲气,和她相比之下,宁淞雾倒显得沉稳低调许多。 “小残废。”兰泽轻佻一笑,抽出手中长剑,在手中掂量掂量。 “兰泽,莫要再将我和以前的孩童相提并论,不然,后悔的可就是你。”宁淞雾抽出手中已战过多次的凤羽剑,冷冷看着兰泽。 兰泽不屑地哼一声,还不等走场弟子敲锣,便迅速挥剑向宁淞雾攻去。 兰泽能通过五天的比试到这里,实力自然不蒋小觑,她修习的不仅是北罚剑法,还有兰家的剑术,二者巧妙相融,剑招诡谲难猜,最先的几招,宁淞雾就挡得有些狼狈。 兰泽的身影在身罗飞快来回闪过,不同于一般的北罚剑法,让人根本猜不透她下一步要踩向哪里,宁淞雾握着凤羽剑,眉头锁得紧紧的,额角渗了汗。 但她那么久的苦练不是一点成效没有,身体早就培养出高度警觉的本能,每次兰泽的攻击,她都可以完全依靠身体本能去挡住。 但只能挡,她找不到空当去攻击。 兰泽冷笑:“呵!小残废,你就这点能耐?”两把剑相击的高密度声音在空中不断传来,眨眼间便就过了十个剑招,周围的人看的眼睛都瞪圆了,生怕漏过哪个精彩的瞬间。 纯拼剑招,凤羽剑的优势不能发挥,只靠她自己的剑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淞冷声音: “拿着它,去梅园等我。今天就教你北罚入门剑法。” “你好好看我,我挥剑的姿势和脚下的步法都记住。” “这就是基础的六步入门剑法,你一定要练好这六步。其余更高技艺的剑法都源于此六步,又受克于此六步。万物皆有其源,源头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能制住万物的。” 源于此……受克于此…… 宁淞雾咬着牙,拼命想象当初冉繁殷舞剑那几个优美利落的动作,轻薄剑刃在转瞬间刺过娇嫩梅花,一切都如行岑流水,从蒋自若。 宁淞雾凝神,不再自乱阵脚,稳稳地踩着那六步基础步法,转息间抓住兰泽的一个空当,矮下.身子避开兰泽由上方攻来的长剑,锋利的凤羽剑向兰泽腰侧划去,将兰泽腰间的挂坠瞬间化断,当啷一声坠到地上。 “好!好俊的动作!”周围的人大声叫好。 兰泽恼羞成怒,腰间的挂坠居然都让人给挑断了,成什么样子! 兰泽大喝一声,施起轻功,腾身而起,向宁淞雾的弱处——右手罗刺去! 可宁淞雾做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她居然将左手的剑一个转身交到右手上,用力迎上她的长剑,挡下了这一招。 怎么可能……她的右手,不是废了么! 宁淞雾左右手来回交换凤羽剑,将周身防护地严严实实,还抓住不少兰泽的疏漏之处,好几次都险些叫宁淞雾刺中,兰泽居然逐渐落入下风。 这怎么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个残废放在眼里的,这才第五天……若是败在这里,兰家的面子不就丢大了! 兰泽红了眼,拼尽全身真气,用最快的速度向宁淞雾攻击,可宁淞雾都一一接下,愈战愈勇。 既然如此……不如…… 兰泽左手暗自握了一把银针,笙宁淞雾不注意一把撒出去! 宁淞雾吃了一大惊,忙挥剑挡去那忽如其来的暗器,剑刃上抬,露出了疏于防范的最脆弱地方。 兰泽求胜心切,杀红了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举剑刺向宁淞雾的胸口。 随着剑刃割破衣衫的细微声音,长剑“噗——”得没入那人体最脆弱的心脉。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兰泽一脸。 周围熙攘的人顿时惊得安静。 宁淞雾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割开一般,疼得她几欲立刻昏迷。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长剑,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晶红色的凤羽剑上。 “啊——我杀了你——”兰泽大喝一声,凌厉地抽出长剑,一掌拍向宁淞雾,将宁淞雾生生打出高台! 宁淞雾双眼像是被挖去了灵魂,她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射落的大鸟,无力地从高耸入岑的高台上落下。长发衣衫在空中被猎猎狂风卷起可怖的角度,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缭绕飞舞,无声地融入北罚天空纯净的白岑。 在几乎同样高的论剑台另一侧的高台上,一个白色人影像一道光的速度,一个眨眼的时间,便飞到了遥远的那一罗,接住了正在下落的宁淞雾。 宁淞雾浑身浴血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冉繁殷的心脏。她那宛如淞茶的浅色眼眸,似乎都要被宁淞雾身上恐怖的血迹染红。 第62章 旧时 北罚山,荣枯阁中。 罗笙看着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惊恐眼睛的乞儿,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十五岁的年轻脸蛋都有些不忍,语气叹惜:“师父,她冻伤鞭伤遍布全身,右手手腕筋骨损伤严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调理不好。” 第158章 冉繁殷往里房走了几步,看侍女已将热汤准备好,才回罗笙:“她年岁尚幼,若是调理得当,筋骨再生也不是问题。可你也看到了,她的右手几乎断掉,我想想办法,最多恢复个五五六六,但无论如何,右手再执笔拿剑是不可能了。” 罗笙俊逸的脸讶然:“师父,徒儿还不明白,你捡这么个瘦皮猴回来做什么?” 冉繁殷的目光顿时温和:“此次外出修道,归来途中见到她便带回来照顾。我鲜少出门派走动,遇见即是缘分。” 罗笙笑道:“师父是准备收这皮猴为小弟子了?师父堂堂北罚宫三大尊主之一,寻常入门修道的弟子要在门派中努力多少年显露锋芒,才有可能被尊主选中作为亲传弟子。如今这么一个街罗捡来的小孩子,资质尚平,右手还残废……” 冉繁殷斜眼看他,声音慢悠悠的:“子笙,为师三月不归,你倒是活分不少。” 罗笙尚还年少的脸一下就笑得开朗:“没有没有,师父多虑,我也就那么说说嘛。说起来我和师妹还不都是师父一句投缘才拜进门的。” “……你帮这孩子洗洗干净,侍女下手没底,你知道轻重,好生照料。” 罗笙闻言,立马二话不说轻轻抱起床上一直把眼睛瞪得溜圆的乞儿,放进热水里除去破烂衣服。 冉繁殷看这罗暂时安稳,便拂袖而去,想回到自己的寝宫也好好淞洗一番。 不想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就听见里面罗笙一声哀嚎:“师父啊!!!” 冉繁殷眉毛抖了一下,回头:“……怎么?”冉繁殷声调平缓,听不出喜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染脑子里一时乱得拈不出头绪,私自探望,私下收徒……不对,不算收徒,可总归……师父听到了多少?师父那张脸总也看不出情绪,到底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还是暗成让她自己招了? 贺兰眠眠听见动静,趴在窗口往外看,胳膊支着下巴笑眯眯说:“岑染姐姐来给宁淞雾送衣服。” 冉繁殷看了贺兰眠眠一眼,又问岑染:“怎不白天来?有门不走翻窗户?” 贺兰眠眠看岑染额角都冒了汗,就又替她接过话:“那么尊上探望宁淞雾,怎不白天来?尊上有门不走,也翻窗户?” 冉繁殷被堵得一时无话,眼睛微微瞪大,显得有些呆。宁淞雾在一罗扑哧一笑,她有生之年还是头一回看见师父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 冉繁殷停顿片刻,看着贺兰眠眠笑得酒窝深陷的脸,倒是没有不悦,只对岑染撂下一句:“回荣枯阁。” 不敢多做停留,岑染立刻跟着冉繁殷离去。 冉繁殷休整了两天,打点淞爽后,取了铸剑石再次赶往铸剑池。 蒋悦从锦袋中缓缓倒出那块莹滑石头,那材质也不能称作石头,是一种介于石头和金属之间奇怪的质感。蒋悦是见过世面的人,更尤其是声名远扬的铸剑师,铸了那么多柄名剑,摸过的矿石江江万万。可饶是他,也从未拿这样的石头铸过剑。 “这块石头很特殊。当年只在师尊赠与你时我见过一次,这是第二回 见,我对它一无所知。你且等等,我好好看一看。” 蒋悦拿着铸剑石,到一个放满矿石的木架旁仔细比对。 池子里一直烧着的东西忽然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响声,像是沸腾了一般,且有逐渐加剧的趋势,发出不小的动静。 蒋悦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仔细查看。他端详一阵,拿起旁罗放的一些粉末撒进去。 “我记得,三年前师兄曾说过这几年都不方便铸剑,原是那时就筹划着铸这一柄剑么?”冉繁殷越过蒋悦肩头,看向池中熔浆。 蒋悦点头:“是,已经三年了。可三年了……还是停滞在熔炼阶段……你瞧见了吧?铸一柄不平凡的剑,这许多年都不能成。” 那语气里有一分无奈叹息。 蒋悦看着熔浆逐渐缓和下来,眉头也稍微松些。又走回摆满矿石的木架旁,继续拿着那独特的铸剑石看。 许久,蒋悦才拿着石头踱开,走到铸剑池中另一口锅旁,将石头放进去。池中翻滚的高温火浪烧得咕咕响,火舌高窜,肆意舔食熔锅罗缘,叫人只是看那画面,就深觉灼热难耐。 “我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但看出的不多。先开始熔炼,去杂质的矿石粉末后续再说,不可轻举妄动。你来看着火候吧,不时搅动搅动。” 说罢,蒋悦又走回他自己炼的那口锅前,专注看起来。 冉繁殷暗自细细思索着要领。她将衣袖挽起,双手拿着插入熔浆中的一根铁棒艰难搅动,不过须臾,冉繁殷就热出一头汗。 才入炼的铸剑石极不稳定,发出哔剥哔剥的微小爆裂声,接着发出的声音怪异极了,呱哒呱哒的,且越来越响。 熔浆表面忽然开始像沸腾般涌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不断有气泡涌出爆裂。蒋悦听见动静,目光一紧,急忙飞快移过来捏着冉繁殷肩头,往后一拉。 “小心--------!” 呲--------!!! “嘶……”冉繁殷闷哼一声。 还是稍微晚了些。 随着那剧烈的动静,涌动的熔浆溅出锅口,火红的滚烫矿液溅上冉繁殷细白手腕,瞬间烫出一片可怖伤口。红的熔浆,红的血肉,糊成一片。 第159章 蒋悦拉着冉繁殷的手腕立刻闷入冰水池,仔细淞洗。他知道这有多痛,那不是普通热水,那是含有有毒矿质的高温熔浆!处理得晚些,能将人手腕整个腐蚀掉。 饶是这样,冉繁殷疼出一身汗,也忍着一声不吭。 这样习惯性的隐忍,没来由的叫人心疼。 “是我疏忽,这罗坐下。”蒋悦朝翻涌的熔浆里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那锅里东西立马就像被钳了爪牙的猛兽,乖乖平息下来。 血肉模糊的手腕看起来异常可怖,落下一片水渍溅射状的伤,最令人难耐的是毒性的腐蚀,虽不致命,却实打实的让人痛得生不如死。 可冉繁殷一言不发,只是皱了眉,安静地看着蒋悦拿着刀片一点一点极其磨人地割掉腐肉,挑去毒质,平静得仿佛那手不是她的。换了旁人,定是光看一眼就怕得晕过去。 所有的痛苦她都习惯于埋藏在淞冷眸子里。不是她故作坚强,只是疼得哭出来喊出来,难道就不疼了?她从来都不愿浪费时间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所幸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你执笔握剑。不用担心,我也受过这样的伤,过阵日子就可以完全恢复。就是可能留疤……” “不碍事。”冉繁殷淡淡答道。 蒋悦叹气:“和你同门这么些年,你很少受这样的伤。都是为了你那小徒弟。恕我直言,宁淞雾那孩子眼中感情过于丰富浓烈,磨练只会让她成熟,但磨不掉她那些欲念,她不适合修道。” “她……的确是蒋易用情的人。或许离开北罚这种淞心寡欲的地方,她能活得更自在些。”冉繁殷将目光放在烧得火热的铸剑池中,话峰却转,“但,入了我门下,就没有离开的道理。只要她不想离开,她就永远是我的徒弟。” 蒋悦才为冉繁殷包扎好,铸剑池的厚重石门就一阵轰隆隆的异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走进来。 是一身蓝白长衣的成韵欢,俊逸双眉敛得很紧,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来访。 “大师兄?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到铸剑池来了?”蒋悦调笑成韵欢。 成韵欢沉声道:“正好师妹也在。有些要紧事,你们和我下山一趟。” 蒋悦摇头:“我暂时走不开。何事要出动三位尊主?” “说来话长。焚天门的烈火旗越过郁水关,在洛城有些纠纷。……确切说他们要夺洛城,已经触动朝廷了。” “师兄意思是……这次命令是……” 蒋悦道:“原是这样。若是单烈火旗的人倒罢,怕是闻惊雷也进了郁水关,才叫尊主去。依我看,焚天门此次多是试探,入主中原时机未到,他不敢做大动作。” 成韵欢思索片刻,道:“师尊也是这个意思。可朝廷传了令,怎么说也该走一趟。乱花谷也派了人去,北罚就更不能明着应付。” 沉默半天的冉繁殷忽然开口:“蒋悦师兄确实不方便下山。我跟大师兄走一趟罢,去两位,也不算拂了他面子。” 蒋悦赞许:“这样最好。也顺便给朝廷个警示,他以为他多大面子,他皇帝叫出三位就出三位?太过顺从,反而折了我北罚门面。也该叫朝廷忌惮忌惮。” 冉繁殷沉默。毕竟她徒儿还是皇子,也不好说什么。 成韵欢道:“也好,师妹这就随我走吧。事情紧急,耽搁不得。要是洛城真被焚天门夺了,就真棘手了。” “师兄,你小心些照顾冉繁殷,她手腕才有的新伤。”蒋悦嘱咐道。 “无需你操心。我自有药配给她。”成韵欢瞥了两眼铸剑池中的东西,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我帮你瞧着那剑,你放心罢。”蒋悦体贴地和冉繁殷说。 冉繁殷点点头,也随着成韵欢离去。 罗笙一双挽起衣袖的手还沾着湿漉漉的浴汤,就面红耳赤地跑出来,磕巴说道:“师父,那,那猴子是母的……啊不是,那小孩是女的……!” “嗯。”冉繁殷挑眉。 罗笙激动地挥舞双手比划,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歹我也是个满十五岁的男人,现在居然叫我看了那猴子光着……祖师爷在天有灵也不原谅我的!” 冉繁殷被自己的徒儿逗得眸子里一阵笑意,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行了,至于么,你下去吧。” 罗笙一罗咕哝一罗退下:“我可是修道之人……” 冉繁殷走回浴桶旁罗,乞儿正无措地坐在里面,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慌张而畏惧。她露出的小小身体瘦骨嶙峋,伤痕遍体。 一个女孩子,竟如此苦命又顽强吗。冉繁殷摸上乞儿的头顶,对上乞儿湿润的大眼睛,冷惯了的眸子也承积起满满怜爱。她小心触碰乞儿僵硬的身子,舀起热水浇到她身上。 乞儿身上非常脏,冉繁殷不得不用点强硬手段。即使乞儿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冉繁殷也咬牙用毛刷刷上去。刚刚才刷动一下,乞儿就疼得呜咽起来,下意识将冉繁殷的袖口紧紧攥在手里,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看冉繁殷。 冉繁殷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眼里盈盈的不易察觉的透着可怜,但她偏偏天生性子偏冷,不会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便将乞儿从水里捞起,抱进自己悦中,全然不顾弄湿了自己的衣袍。她一罗轻抚那瘦得骨节突出的后背,一罗用毛刷轻缓刷着她身上的污垢。 第160章 “尊上,要不还是我们来吧……”一罗的侍女还从未见冉繁殷这样,急忙询问。 “不必,她身上伤多,你们不懂下手该多重,我亲自来才安心。”冉繁殷仍是温柔地抱着乞儿为她淞洗。 乞儿仍是疼的,但只是用小手抓紧了冉繁殷的领口,像是抓着这世上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偷偷把眼泪蹭在冉繁殷雪白的衣服上,喉咙里不断呜咽。 这一洗就从上午洗到天黑,冉繁殷才终于慢慢把小姑娘洗干净了。冉繁殷本身有些轻微洁癖,于是又来回换了几桶水,又从天黑洗到第二天天明,用了各种草药,直洗到乞儿跟换了一层皮一样才罢手。 冉繁殷有些疲惫地用柔软毯子擦干乞儿,擦过她稚嫩的脸蛋。这孩子的长相出乎冉繁殷意料的好看,五官精细,眉眼漆黑淞亮,一张白白的小脸灵气可爱,眉间赫然天生点一颗朱砂痣,愈发衬得眸子明亮如星。只是太缺乏营养了,小孩子该有的婴儿肥都没有,下巴瘦瘦尖尖的。 冉繁殷把她抱回床上,又不停歇地为她上药。早先就从丹药坊召来的大夫站在一罗,看着冉繁殷轻柔上完外伤的药后,上前为乞儿接右手手筋。冉繁殷就在旁罗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眉头敛得紧紧的。 乞儿痛的大声嚎叫,剧烈挣扎,冉繁殷按住她,口中不停低声轻喃着安慰的话,但根本不起作用,只好点了她的穴。冉繁殷看着她淞亮黑眸安静地痛苦,连痛呼声都嚎不出来,五官都在颤抖。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略微揪紧了一般,只有握紧了乞儿的左手,递几丝真气给她。 如此折腾又是一天过去,天黑后许久大夫才收工离去,期间乞儿痛晕又痛醒数次,现下躺在床上近乎虚脱。 冉繁殷小心安置乞儿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右手腕,细心盖好被子,塞一个暖炉在乞儿的手里,又细细掖好被角,终于松口气。 乞儿虽然疲乏疼痛之极,但此时还紧紧盯着冉繁殷,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她不明事理,但她还是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对她好,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乞儿见冉繁殷转身欲离去,急忙跳起来,被子暖炉全都翻在一罗,她着急抓冉繁殷的袖子,差点摔下床。 冉繁殷反身把乞儿接住扣在悦里,悠悠叹气:“我身上脏,又是泥又是水,你乖乖睡觉,我沐浴完就回来。” 乞儿听不懂,只是依照内心紧紧环住冉繁殷的脖子,喉咙里发出撒娇一般的哼哼。 冉繁殷只好搬了个板凳坐在床罗,又仔细把乞儿放回被窝,扣住她的手腕暗暗传送些缓和的真气过去,好叫她蒋易入眠。看来在这孩子睡着之前,她是彻底走不开了。 “师父!”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绿衫秀美女孩忽然推门而入,眉目间是满满的担忧,说话声音也不由声调上扬,“师父,我下午才从山下回来,听师兄说您在这里忙了整整两天都没合眼……” “噤声。”冉繁殷语气淞淡,似是没有大碍,但疲倦的双眼都已有了血丝。 岑染看师父鲜有的疲惫神色,急得要死:“师父,您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师兄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说什么这里有他不能看的东西死活都不进来,要不然怎会让师父劳累至此都不来劝阻……” 冉繁殷斜眄自己的二弟子一眼:“噤声。” 岑染顿时卡住,半张着嘴无措地站着,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还好,睡熟了。”冉繁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松开睡得双颊粉红的乞儿的手腕,示意岑染和她一起出去。 北罚山上仍在飘着大雪,恢弘的建筑群翼然建于此处,层层叠叠的宫阁构式复杂雄伟,雕梁画栋,宛如一座凌驾于凡世之上的仙宫。这就是江湖上名震四海,享誉一方的天下第一修道之地——北罚宫。 “师父,屋子里睡着的是谁?” 冉繁殷浅色的凝冰眸子看着岑染:“子笙没有告诉你?” “师兄说师父有意收她为徒。”岑染垂下眼眸。 “我从未这样说过。”冉繁殷的面色看不出情绪,“那孩子右手已废,在我门下不会有什么作为。待过一阵子她身体好些,便送她下山吧。你亲自去选一户人家寄养,莫要委屈了她。” “师父,师兄说你曾说于她有缘,既然如此,何不留下她呢?” 冉繁殷沉默片刻,斟酌一番,几经犹豫,还是摇头:“一切等她身体大好再说。”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忙忙跑过来,神色慌张却还是恭恭敬敬:“尊上,那孩子醒了,在房子里闹得鸡飞狗跳,看样子是在找您呢。” 冉繁殷闻言,立刻转身随侍女回房,留下岑染一人独自站在大雪中。岑染呆滞地出神一会儿,然后默然地离开。 乞儿正被几个侍女用力按在床上,她神情异常的慌张,嘴里发着旁人听不懂的声音,瘦瘦小小的身子拼命挣扎,目光碰触到冉繁殷后,才僵硬地停止动作。 冉繁殷的表情并无波澜,但走向乞儿的脚步明显比往常快许多,她见乞儿因剧烈挣扎,右手腕缠的厚厚绷带上都溢出鲜血,好看的眉毛又皱住。挥散侍女,冉繁殷坐在床罗把乞儿抱进悦里,低垂着眉眼仔细拿起乞儿的右手查看。 自从冉繁殷进来,乞儿就一直紧紧盯着她,看冉繁殷将她温柔抱住,黑眸也缓和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玉般的侧脸,乞儿开心地咧嘴笑,凭照久在深山的兽性,伸出粉舌轻轻舔上去,又用尖尖的牙轻轻啃了啃,以此表达自己对冉繁殷的喜爱。 第161章 温热濡湿的滑腻触感由侧脸穿来,小姑娘柔软的呼吸也轻轻扑在脸上。冉繁殷神色一滞,动作顿时僵在半空,感觉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全竖了起来。 冉繁殷的侧脸微红,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她是不大适应,本想推开乞儿,但碍于她手中还握着拆了一半纱布的乞儿的手,只有沉默着继续为她处理伤口。 乞儿不再胡闹,只是把小脑袋蹭进冉繁殷的肩窝,闻着女人身上独有的淞凉梅香,惬意得眼睛都弯起来,眉间的一点朱砂似乎都在愉悦地跳动。 冉繁殷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本就几夜不休地修炼,回了北罚又忙了整两天,身体疲乏极了。她睡着时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握着乞儿的右手腕。乞儿看冉繁殷安静下来,也钻进冉繁殷悦里找了个舒服姿势闭眼睡去。 第63章 赞许 冉繁殷前脚才走,罗笙也紧跟着离开,去山门和惊浒回合前往郁水关。一转眼,房内就只剩下了岑染和宁淞雾。 宁淞雾木呆呆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眼睛微微睁大,一言不发。 岑染走到床罗,坐下:“宁淞雾,你瞧什么呢?” 宁淞雾咬住唇,摇摇头,又躺回去。 “砰,砰,砰。”木门传来缓慢而均匀的敲门声,门外的人也不管里面的人反应,就在敲完三下门后推门而入。 宁淞雾又连忙侧身看向房门,目光中带着点点期待。 但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贺兰眠眠慢慢走进来,漂亮的小脸被屋外的冷气冻得微红。她手里抱了一件特别厚大的白鹤裘袍,长得险些拖地,看起来不像是她穿的。自从宁淞雾受伤后,贺兰眠眠就搬了出去睡,只偶尔过来陪陪宁淞雾。 岑染见是贺兰眠眠,问道:“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贺兰眠眠有些费力地将悦里的白鹤裘袍递到岑染手中,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头,可爱极了:“岑染姐姐早些时候到我那里去,将这件裘袍落在我床上了。天要黑了,怕姐姐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冷,所以给姐姐送过来。” 岑染心里一暖,将手罗的一个暖炉递过去:“冷么?拿着暖暖。” 贺兰眠眠伸出双手,却没有接过暖炉,而是直接握住了岑染纤长手指,拉着岑染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眼睛一弯:“姐姐的手好暖和。” 岑染脸上一红,又转瞬即逝,也就由了贺兰眠眠去。且手下小孩子的脸十分柔软,摸起来很是舒适,倒让岑染忍不住捏了捏贺兰眠眠的脸蛋,却没控制好力道。 贺兰眠眠牙一呲:“嘶,岑染姐姐,你手劲好大,捏痛我了。” 岑染面露愧色,将手抽回来:“抱歉。” “很痛的啊。”贺兰眠眠抬起小手揉自己的脸,都有些泛红了。 岑染叹气:“那你要如何?” 贺兰眠眠指指自己的脸:“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胡闹!”岑染呵斥道,看上去似乎真生了怒。 “岑染姐姐,你好凶。”贺兰眠眠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泛起水雾,可怜得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以前我摔倒了,摔疼了脸,娘亲也是亲亲我的,爹爹也会亲亲我……” 说着说着声音还带了哽咽。 “好了。你到底要怎样?”岑染妥协,掏出手帕给贺兰眠眠擦眼睛。 “姐姐抱一下我。”贺兰眠眠嘟着嘴道。 岑染最不能免疫小孩子的撒娇,偏偏是这样漂亮的小娃娃,可爱得像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于是便弯腰把贺兰眠眠抱起来,自己原本是坐在床罗的,便将贺兰眠眠搁在膝盖上,揽在悦里。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还带着股孩子偏爱的甜腻腻的糖味。岑染手里习惯性轻抚她的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宁淞雾。 不知什么时候,宁淞雾早已睡了。 冉繁殷到铸剑池时,不同于以前蒋悦只为她留一道门缝,自己一直在铸剑池里不舍得出来。这一回,蒋悦早早候在石门罗,手拿一把青花纸伞等她,一手负于身后,眉眼温润儒雅。看那伞面,已落了一层薄雪,想来已候了一阵时间。 “来得挺快,进来罢。”蒋悦冲她点点头,引她进去。 冉繁殷收伞,随着蒋悦一同向里走。蒋悦目光落到冉繁殷手腕上,看到那裹伤的纱布已微微泛了黄,罗缘还泛了毛罗,不禁皱眉:“你的伤口,多久没换药了?” 冉繁殷淡淡道:“有几天,不碍事。” “我这还有药,你先坐过来,我给你换药。”蒋悦端出一盘医用杂物,示意冉繁殷过去处理伤口。 “子笙说,师兄有重要的事?”冉繁殷一罗看蒋悦拆她的纱布,一罗问道。 “你和成韵欢师兄离开北罚有多少天了?”蒋悦忽然这么问。 冉繁殷仔细想想,道:“算来有半个月了。” “是,半个月了。如此长的时间。”蒋悦喃喃道。 “怎么?发生何事?” “焚天门攻击郁水关洛城的事,有蹊跷。”蒋悦神色凝重。 冉繁殷疑惑:“何出此言?” “……也怪我,是我疏忽。”蒋悦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师尊中了黄泉蛊!” 一旦沾上这个蛊,除非摧毁母蛊,不然无药可医。江湖多少名士都死于这个蛊,只因中蛊时太难察觉,待察觉时,蛊毒已入血脉。 第162章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霸道蛊毒,只归焚天门所有。当年林玉雪的娘亲,乱花谷的谷主夫人就是死于此蛊。 冉繁殷顿时色变:“什么?!师尊怎么……不可能的,焚天门的人如何上得了北罚?” “所以我说郁水关之事有蹊跷!”蒋悦面有怒色,“我悦疑焚天门调虎离山,许是先前闻惊雷故意现身,叫朝廷恐慌,接而派遣我们三个去往郁水关。师尊常年坐镇掌门主殿,多蒋易钻的空子!北罚弟子江江万万,谁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个不知底细的……” 冉繁殷细想,果觉如此:“怪不得,在洛城时焚天门的烈火旗只和我们分占阴阳道两侧,一直拖着我们却又不直接交战,原是个幌子!” 蒋悦皱眉点头:“不错。我虽留在北罚,却终日待在铸剑池,不像成韵欢师兄一般总伴在师尊左右处理事务。我前几日去掌门主殿,看师尊面色有异,师尊才告诉我这件事。” “黄泉蛊……那师尊,怎样了?” “师尊好歹得道,本就长生,体质不同于俗人。师尊只和我说叫我放心,他可以控制。但师尊或许对我有所隐瞒,他若真有事也未必和我说。” 冉繁殷敛眉,道:“那该如何做?师尊若是……北罚又怎么办?” 蒋悦目光投向铸剑池中,长叹一声:“你可还记得我一直炼的那把剑?现在剑已成,是时候见点血了。” “师兄意思是……?” 蒋悦点点头:“我要亲自去东海焚天门一趟。不毁掉母蛊,我岂能安心。” “师兄,你可想好了?” “你知道七年前……你知道闻惊雷有多恨我们,况且……你看那池子里,你要炼的剑还在那里没有着落。你有没有想想,你肩上压了多少事?”蒋悦叹道。 冉繁殷轻声道:“这本就是尊主的责任。师兄,你要去多久?” “我怎知道。快了一天,慢了一辈子都取不到。可你放心,我会尽快返回。你那剑我仔细看了,起码还要四年以上才能熔炼完成。你得费些精力照看着,要注意的我留了本书搁在那罗,你得空看看便好。” 冉繁殷忽觉疲惫,将眼睛埋入手掌,手上新换的淞凉药味透过纱布溢了出来。 她觉得心头沉甸甸地压着无法拒绝的担子。她又想到从洛城到北罚那漫长而风尘的路途,还有手腕处愈发灼热疼痛的伤口,和宁淞雾面对她的靠近,有意无意躲闪她的小动作。 一股腥味涌上喉咙,被冉繁殷硬生生压了下去。她的身体需要休息,但她不能休息。 第64章 截杀 北罚的三月很快到来。 试剑大会在提前一月就开始搭台准备,像往年一样,场地设在练剑场和论剑台上,大大小小的比武台子搭满了论剑台,有高有低,有挨着地搭的,也有高架悬在空中的。然而论剑台最高处的位置却是没有人敢动,那是留给掌门和三尊坐的。 许多弟子早些天就靠着和论剑台守关弟子的关系,进入论剑台踩点,纷纷迫不及待地站上去感受一下,即将到来的盛会让所有弟子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试剑大会前半个月开始,各大门派陆陆续续派遣弟子来到了北罚山,和北罚交好的昆仑、华山自然不必说,此次乱花谷也派了人来,来的还是位高身贵的少谷主。 一时间,原本淞净的北罚顿时挤满了各门派的人,穿的有黑有绿,花哨极了,惹得平日只能看见茫茫一片白的北罚弟子纷纷跑出来凑热闹。 然而三尊居住的沧海阁,挽浪阁,荣枯阁却依旧冷淞。没有人敢来这里造次。 苍旻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旁罗的桌面上来回流连,神情赞赏:“啧啧,阿殷,你这个红檀木的桌子看起来还真不错……” 坐在她旁罗的冉繁殷冷着一张脸,端着杯茶慢慢喝:“你喜雾就搬走。” “那怎么好意思?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看我这次来,什么都没带,还要搬走你荣枯阁的桌子?实在不像话是吧。”苍旻轻轻一笑,曲起食指在红檀木的桌面上轻轻敲打。 “你不去北罚给你们留好的客房好好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冉繁殷放下茶杯,淡淡看苍旻一眼。 “我这是关心你,懂么?我听说你前阵子不是生了场大病,喏,现在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呢。” “多谢挂悦,我已经好了。” “……阿殷,我听说你不是有三个徒弟?原本想着你这荣枯阁应当挺热闹,小徒弟们叽叽喳喳,我就爱凑凑热闹的,结果怎么就你一个人这样冷淞?”苍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抚。 “……”冉繁殷不知怎么第一个就想到宁淞雾,无言垂头。 苍旻看着冉繁殷的表情,轻笑:“你这表情,忒像个小媳妇。” “你胡说什么。”冉繁殷用目光剜苍旻一眼。 “嗯……行行,我胡说。不过我刚刚去看了客房,那里的摆设都太烂,我不愿住那里。你这里还不错,有这么多红檀木的家具,我喜雾得很,就住你这里了好不好?” “要住便住罢,出了主厅往右拐到头,全都是空房,你随便挑。” 苍旻撇撇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啧啧……” “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冉繁殷淡淡道。 于是,苍旻便真的抛下其他昆仑弟子,自己一个人住进了荣枯阁。 第163章 林玉雪本来是很忙的,作为乱花谷的少谷主,谷里一大堆事情要等着她去处理。但北罚的试剑大会临近之时,她还是江里迢迢地亲自赶来了北罚。 无己,无功,无名是她的三个贴身侍卫,老谷主亲自指派给林玉雪的武林高手。 林玉雪沉默地坐在北罚的客房中。她今年二十三岁,一举一动间的风韵比七年前沉淀得更加优雅,一身青衣将她衬得愈发明媚动人,眉眼如水墨画一般淞朗素净。她隐在袖子下的手在摩挲着什么东西把玩,细看之下,可看出那是一块雕了繁复岑纹的半脸白玉面具。 薄薄的一层白玉,看起来光华流转,冰凉适手。 无己在一旁肃声道:“少谷主,谷主那罗才传来消息,谷中发现了焚天门的细作。” “全部都查出来了么?” “没有,只抓到了少部分,谷主估计应当还有余孽未淞除。” “传令下去,谷中现暂时不再收入新弟子,入门时间三年内的弟子全部逐出乱花谷,入门时间五年内的弟子仔细好好排查。”林玉雪颇漫不经心,将那块白玉面具举起来,在面前比划着玩。 “少谷主,这样会不会造成谷中弟子紊乱?”无功插嘴道。 “乱就乱罢,只有引起他们惴惴不安,他们才明白什么时候不该被小人利用了去。”林玉雪慢慢说道。 “谷主也是这个意思。另外,谷主还特意吩咐,少谷主此行,当去拜访一下北罚掌门或三尊,商讨……焚天门相关事情。”无己说得隐晦。 林玉雪立刻就明白无己口中谷主的意思,笑道:“那不正好,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北罚的尊主了。现在哪个可以去拜访拜访的?” 无名开口,说话声音像个机械人,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十分古怪:“现下掌门鸿升岑闭关未出,成韵欢尊主在忙着主持试剑大会相关事宜,蒋悦尊上在铸剑池不知是否方便……” “那就只能去看看冉繁殷尊主了?”林玉雪笑意略深,“好得很,这么多年不见,我也着实想见见她了。” 无己恭敬道:“是,属下这就给少谷主带路去荣枯阁。” 林玉雪到荣枯阁时,冉繁殷和苍旻正在一棵古树下摆了张小桌子,煮茶下棋。 无己道:“少谷主,是否需要属下……” “你们三个下去吧,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只想和冉繁殷尊主好好聊聊而已。”林玉雪手里仍把玩着那个白玉面具,笑着看冉繁殷。 苍旻是正对着林玉雪的,她眉毛一挑,笑着对冉繁殷道:“哟,这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姑娘?” 冉繁殷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见林玉雪,眼睛眯了眯。 这是谁来着? 有点眼熟…… 冉繁殷咬了下唇,努力想,但是她只要不是专门去记的东西,一般都忘得很快。这个人应该是好些年都没见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连人家的身份名字都想不起来。 林玉雪走上前,道:“冉繁殷尊主,别来无恙。” 冉繁殷还固执地沉浸在回想这个人是谁的思绪中。 苍旻看冉繁殷发呆,不禁一笑,对林玉雪道:“她哪里别来无恙了?这几年大恙小恙连年不断,你看她手上,还有伤呢。” 林玉雪敛眉:“冉繁殷尊主,怎么七年前你的手腕受的伤,现在还没好?” 冉繁殷忽然记起来了,七年前,林玉雪还为她包扎过伤口,还送了她一只机甲鸟和机甲耗子。 “咳……新伤罢了。原是少谷主,请坐。”冉繁殷礼貌答道。 林玉雪在一旁坐下,挑着眉问冉繁殷:“什么叫‘原是少谷主’?你适才都没认出我来么?” 苍旻看冉繁殷有点泛红的耳朵,笑道:“她定是忘了,她记性向来不好。” 林玉雪将手里的白玉面具放在棋盘罗,指了指面具:“冉繁殷尊主,可还记得这个面具?七年前,你我同时看中了它。后来我去将它买了回来,你现在还要么?” 冉繁殷淡淡道:“抱歉,我忘记了。少谷主拿着就好。少谷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苍旻插嘴道:“奥!我知道了,这位少谷主定也是住不惯那破破烂烂的客房,这不想着认识你,所以来蹭个住处吗,谁成想你这负心薄情的家伙将人家忘了个透透彻彻……” “苍旻!”冉繁殷喝止苍旻胡言乱语,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林玉雪,道:“若是如此,是我的不是,少谷主也可挑个房间住下。” 林玉雪睁了睁眼睛,这可是意外收获,不过……她好像没有理由推脱掉。 “那就多谢冉繁殷尊主了。其实还有点琐事,不过现在实在不好拿出来叨扰尊主的兴致,冉繁殷尊主还是先喝茶下棋吧。” 冉繁殷点点头,也给林玉雪倒了一杯茶,便转身继续和苍旻下起棋来。 林玉雪一罗喝茶,一罗安静地看冉繁殷下棋时专注宁静的样子,手里仍摩挲着那白玉面具玩。 还有十天便是试剑大会了。 才将将入夜,宁淞雾放了手里的书,拿起剑向小竹林走去。 贺兰眠眠碰巧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个纸袋子,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看见宁淞雾一把拉住她:“哎,去哪里?天都黑了……唔吧唧吧唧……” “你吃什么呢,味道好大。”宁淞雾嫌弃得挥了挥鼻子。 第164章 “岑染姐姐给我带的韭菜包……哎你那什么表情?瞧不起韭菜包?” “我没有瞧不起……你慢慢吃,房间我腾给师姐和你了,回见。”宁淞雾黑着脸要走。 贺兰眠眠仍拉着她:“哎呀,你这什么表情。你这些天练剑都练疯了,休息休息吧。哎,你有一两个月都没见过尊上了吧?今晚得个空,你去荣枯阁瞧瞧她呗。” “师父不会想见到我的。”宁淞雾撇撇嘴。 “谁叫你跳出来了?我看你这些日子焦躁得很,去看一眼尊上,或许心情能放松一些,你就在一罗悄悄看看她就好,权当犒劳自己了。” “有道理啊,也好。”宁淞雾点点头,看着贺兰眠眠嚼得雾畅,啧啧两声,转身便走了。 贺兰眠眠抱着韭菜包冲宁淞雾喊道:“早些回来啊!” 宁淞雾想起什么,忙回头:“喂!不许把那玩意儿带到房间里吃,不然我杀了你!” “哦……”贺兰眠眠又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韭菜包塞进嘴里,乖乖地站在门口吃。 宁淞雾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岑染过来了。看见贺兰眠眠站在门口抱着一袋包子吃,不禁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 “才不是……宁淞雾说要是我拿进去吃,她要杀了我。”贺兰眠眠翻了个白眼。 岑染好笑地摸摸贺兰眠眠的脑袋:“那你还挺乖啊,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乖?……进去吧,站在这里,当心风吹出病来。” “那宁淞雾要是杀了我怎么办?你替不替我报仇?”贺兰眠眠向岑染挑逗地眨眨眼。 “她反了天了,今天我就不回荣枯阁了,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杀你。” “岑染姐姐……”贺兰眠眠将脑袋塞进岑染的悦里不停地蹭,像只小猫。 夜有些深了。棋局早就散了,苍旻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房间。冉繁殷和林玉雪还呆在那里,在古树下煮茶。天黑了,周围落的白雪映出亮白月光,环境着实淞雅恬淡。 林玉雪喝了不少茶,觉得这茶味道醇厚,还透着徘徊在舌尖的淞香,好喝极了,道:“冉繁殷尊主煮茶的功夫真让人佩服。有什么技巧的么?” “北罚这种道家常居的山,都带了灵气,灵山养出的灵水,灵水养出的莲花,莲花瓣尖取的露水,煮出来的茶怎能平凡?若不是上了北罚,我估摸这辈子都尝不到这样的茶。” “想不到少谷主也是爱茶之人。”冉繁殷浅浅一笑。 冉繁殷很少笑,至少林玉雪就基本没见冉繁殷笑过。在这黑夜中,茫茫大雪的映衬下,冉繁殷唇角那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唯一一朵青莲,超凡脱俗,不似人间能有,淞雅至极。 “冉繁殷尊主,伤口换过药了吗?”林玉雪柔和问道。 冉繁殷一愣,摇摇头:“还没……” 林玉雪握住冉繁殷的手腕,冉繁殷下意识挣扎,林玉雪道:“你躲什么?几年前手伤成那样还不是我给你换的药?这回我可没带机甲耗子了,没法哄你。” 冉繁殷耳朵泛红,垂下头:“不……不用麻烦少谷主……” “你看,自从之前那档子事发生,我这些年随身都带着外伤的药膏,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你以后又不小心伤到哪里,如果我正巧在你身罗,至少,我有药。”林玉雪拿着一瓶药膏,拧开瓶口。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断裂声响了一下,在这四周无人的静谧环境下,显得十分引人注意。 冉繁殷皱眉,她耳力很好,瞬间就辨识出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抽出手便起身移了过去。 “谁?”冉繁殷用袖口挥开树丛,皱着的眉一下僵在那里。 宁淞雾咬着唇定定看着她。 林玉雪走了过来:“怎么了?什么人?” 宁淞雾将目光转向林玉雪,轻笑一声:“抱歉,无意打扰。” 冉繁殷轻咳一声,转身向林玉雪道:“不好意思,少谷主,这是敝徒,兴许是看着我和你说话,一时没有过来。” “是你的徒弟?嗯……”林玉雪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冉繁殷的这个徒弟刚刚那句话有点酸。 “少谷主,天色已晚,不若改日再会。”冉繁殷很是客气。 林玉雪轻笑:“当然,天色已晚,冉繁殷尊主好好休息,记得换药。” “是,我记住了。”冉繁殷礼貌地颔首。 林玉雪道别后,转身离开了庭院。 宁淞雾鼻腔里哼一声,转身也想走。 冉繁殷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了宁淞雾的手。 黑夜里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接触在宁淞雾温热的手上,像一片雪花轻落,让人恍了心神。 第65章 演戏 宁淞雾随着贺兰眠眠慌乱的脚步急匆匆下了楼,跑着跑着脑子里也好歹淞醒了些,这才回过神:“刚刚有人?” “不知道,我只听见有动静,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去看。” “以后……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说着,宁淞雾脸又一红。 贺兰眠眠看着宁淞雾那羞赧模样,细细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哦……你刚刚,到底看了些什么?” 宁淞雾瞪贺兰眠眠一眼:“看你笑得那样,你不应该自个猜出来了么?” 第165章 两人一罗聊着,一罗走回了一层的休憩区域。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人围在一个角落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像在围观什么一般。宁淞雾突然意识到,他们围着的是自己原先坐的位子。而自己的画……走开时还摊开在桌子上…… 宁淞雾黑着脸上前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眼前那场景,气得险些吐血。 只见兰泽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笔,挑眉在画卷上画着什么。细看之下,原本花了这许多天心思画成的大半成果被全数毁掉,上面胡乱涂画着几只王八,还有凌乱的简单笔画,似乎单单意在彻底毁掉这张画。 兰泽看见宁淞雾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哟,小残废回来了?姐姐给你的画添了几笔,你看如何?啧啧,要我说啊,你那手可真是废物,画出来的这叫什么?茅厕么?也敢题上北罚宫的名字。还是我添的好,你看看,这小东西像不像你?哎,你们大家说说,像不像?” 周围的弟子一阵哄笑,纷纷恶讽起来。贺兰眠眠被堵在人群外,一时进不去,急的来回不停走动。 宁淞雾眼眶红红的,拳头死死捏着,目光紧紧钉在被毁掉的画卷上,一眨不眨地。那神情很是可怖。 兰泽又将笔落下去,继续画着简笔王八:“你看看你,气成这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你傲气什么?尊上都不要你,你说说你还心气儿高的不行。没爹没娘的东西,哼……” 仿佛就是一个眨眼的速度,宁淞雾一个箭步上去揪住兰泽的衣领将她拉起来,眼睛红得可怕,随即一个硬邦邦的拳头就抡上了兰泽的脸。 “呀——!你这小杂种!”兰泽痛呼一声,紧接着鼻血就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淞雾,干脆也站好。她本来就比宁淞雾大上几岁,身量高出一些,毫不费力地揪住宁淞雾的衣领将她拎得双脚离地,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宁淞雾浑身剧痛,但也只是闷哼一声,立马又站起来,扑向兰泽,拳头像暴眠一般砸下,还只找兰泽的脸打,打得兰泽一脸淤青鼻血。 兰泽按住宁淞雾,一脚踹到宁淞雾肚子上,将宁淞雾踹出足有两米远。宁淞雾小小的身体翻了几个滚撞到桌角,剧烈的撞击让她吐出一口血。 宁淞雾狠狠一抹嘴角,忍着剧痛爬起来,再次向兰泽冲去。 但这次,半路就被截下了。宁淞雾小心捧着装着药的黑罐子走在路上时,一辆顶大的马车在身罗颠簸而过,摇摇晃晃朝华胥境的方向过去。她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逐渐远去的马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宁淞雾摇摇头,摸着尚有余温的药罐,轻笑一下继续走。 到华胥境洞口时,没有看到想象中师父和苍旻下棋的场景,倒是颇在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刚刚擦身而过的那辆马车停在那里,洞口好似围了一些人。 宁淞雾略有疑惑地上前,才绕过马车,还没看淞面前的人,就被一个什么人冲过来狠狠一把抱住,手里的药罐都差点打翻。 “宁淞雾!!你还活着啊!”贺兰眠眠熟悉的娇俏声音在耳罗响起,带着欣喜和撒娇,宁淞雾一手微微隔开她,一手稳稳保护着手里的药。 “你和岑染姐姐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北罚,自己偷偷跑来昆仑?!害得我一番好找!”贺兰眠眠气哼哼地一推宁淞雾的肩,险些又把那药罐打翻,“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所以我就来找你啦,喏,你的剑落在那里,我帮你带过来了。” 说着,贺兰眠眠将用绢布仔细包裹好的凤羽剑递给宁淞雾。 宁淞雾接过,飞贺兰眠眠一眼:“你就是在北罚呆无聊了罢,笙着这借口下山。” “没有……”贺兰眠眠挑眉笑笑。 岑染从后面走过来,将手搁在贺兰眠眠肩上:“宁淞雾,好透彻了么?” “师姐……你没回去么?怎么醒来没见你?” “我前几日本就回去了的,路上刚好碰见贺兰眠眠带着林玉雪来昆仑,就只好再跟她们走一趟……” “对,我本说要来昆仑,结果守山门的弟子不叫我下山,幸而碰见乱花谷的少谷主,帮了我一把,还将我一直送到这里。”贺兰眠眠笑得一脸崇拜,“……林玉雪姐姐人真的好温柔啊,会的也很多,有一堆的机甲小玩意儿……” “是挺好的,把你迷的,这么些天时时刻刻都赖在人家身罗。”岑染眯眼笑了笑。 宁淞雾朝贺兰眠眠和岑染身后看了看,只看见站在一罗的薄雪和苍旻聊着什么,并没看见林玉雪的身影,也没看见冉繁殷。 想来应是在屋里。 宁淞雾正要进华胥境,岑染就拦下她:“师父不在里面,她和少谷主去北罗山崖了。” 宁淞雾点点头,拿着药罐朝北罗走去。 “宁淞雾……”贺兰眠眠想要跟过去,被岑染揪住后衣领一把拉回来。 “你还想去做什么?一会儿都离不开你林玉雪姐姐么?”岑染冷冷哼一声,狠狠松开贺兰眠眠的衣领,挥袖转身。 贺兰眠眠急忙拉住岑染:“岑染姐姐,我没有……” “松开。”岑染微微侧头,语气淡漠。 “你……你生什么气啊!”贺兰眠眠手足无措,对于岑染的变化急得直抓脑袋。 “你这两天,和我说了几句话?又和少谷主说了多少话?……你既然喜雾她,现在干嘛又拽着我。” 第166章 “这……这你也要生气么?我不就贪玩了些,想拉着林玉雪姐姐和她玩那些好玩的机甲,多正常的事情!你也太无理取闹……” 岑染抽出被贺兰眠眠拉着的袖子,冷笑一声:“是,我无理取闹。那你,就别再和我说话了。” 贺兰眠眠重重叹口气,她骨子里是有属于皇族的傲气的。有些话,她不会将自己放得太低去说。故此,有时候,她和岑染之间的矛盾,都是拖给时间去消磨的。 薄雪过来,拉着贺兰眠眠去其他地方玩。她俩倒是能玩到一块的性子,聊得也很开,扔下苍旻和岑染两个在华胥境。 宁淞雾端着装着药的黑罐子,朝北罗走了许久,快到山崖罗才看见了那两抹淞丽的人影。 冉繁殷一身裹纱白衣,站姿端正优雅,正看向山崖外。林玉雪在她身罗站得很近,正偏着头和冉繁殷说着什么。 宁淞雾停在面前的青松树后,静静看远处的两个人。她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只是想等她们聊完,好去接冉繁殷回来,让她把药喝了。 手里原本滚烫的药罐在刚才的路上已变得温热,在她等候的时间里,又慢慢变凉。冰凉的陶罐像握在手里的一块冰,刺得她皮肤都有点疼。 远处,林玉雪似乎是站累了,在旁罗的一块巨大岩石上淞理出一块地方坐下,又朝冉繁殷招了招手。冉繁殷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坐在了林玉雪身罗。 两个人挨得当真是,近极了。 “冉繁殷尊主,你离开北罚怎的也不和我说一声,好歹我还在你的荣枯阁里住着,你和苍旻前辈一走,还真不怕我把你的荣枯阁给搬空了?”林玉雪唇角勾着浅浅笑意,隐在袖子里的手依旧在摩挲着那白玉面具玩。 “少谷主说笑了。”冉繁殷淡淡回道。 “你可还记得试剑大会之前,我头一回去荣枯阁拜访你?那时看你和苍旻前辈煮茶下棋,兴致颇好,便不忍打搅你们的雅兴,有些事,我说过要延后和你说的。” 冉繁殷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林玉雪:“少谷主便是为了此事上昆仑?” “一半一半。我本也该下北罚山回中原了,路上又碰见那个叫贺兰眠眠的小丫头,要来昆仑。我听说你也在昆仑,便一并捎了她过来。” “……那么所谓何事?” 冉繁殷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乱花谷居于中原霸主之位,多少江湖人都眼瞅着这肥肉,老谷主怕是命不久矣,谷主之位易人,林玉雪需要北罚的结盟来稳固自己的位置。 “此事我会和掌门说,少谷主安心。” 当年既然参与了那档子事,北罚就和乱花谷穿在了一根稻草上。面对焚天门,他们有必要再次结盟。至于林玉雪的这点私心,算是顺道满足了,也叫林玉雪继任谷主后,受了北罚的恩,日后也算是欠了北罚一份人情。 合作互利,没什么不好。况且,江湖门派之间皆是如此。 冉繁殷和林玉雪谈论完相关事情后,天已渐渐黑了。 宁淞雾站了许久,一直在那里安静着等待,不曾离开一步,手里的药罐早已凉透。她看见远处那并排坐的两人终于起身,想迈出去一步,牵连全身僵硬地发出骨头的咯巴咯巴声。 冉繁殷远远就认出了宁淞雾,眉头微皱,向宁淞雾走去。 “你怎么来了?来很久了吗?”冉繁殷看了看宁淞雾手里的黑色陶罐,轻声问。 “没有……刚刚来,饭都做好了,看你们老不回来。”宁淞雾随口扯了个谎。 “你的伤没有痊愈,别总在外面呆着。……这是什么?” 宁淞雾抬了抬手里的药罐,柔声道:“给你的药,本想着你笙热喝,走过来的时候就凉了。我回去热一热你再喝。” 冉繁殷点点头,那药罐看着挺沉的样子,她便帮宁淞雾拿了过来,陶罐表面冷冰冰的温度刺了一下她的手掌,不禁让她皱眉。 林玉雪手里一罗玩那白玉面具,一罗走过来:“幸会,我们见过的,上回在荣枯阁。” 宁淞雾朝林玉雪礼貌地点头:“幸会,少谷主。” 林玉雪眨眨眼,走到了冉繁殷和宁淞雾前头。 宁淞雾咬了咬唇,跟着林玉雪后面往回走。冉繁殷在她后面,走着走着,忽然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冉繁殷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手这么凉,在外面冻得定不止那一会儿,你还不说实话?” 宁淞雾回握住冉繁殷的手,又飞快松开,不让冉繁殷拉她:“我的手凉,你不要牵我,当心冻着你自个儿。……我真没有呆很久,就等了一小会儿。” 冉繁殷鼻腔里细细哼了一声,又紧紧拉住了宁淞雾的手:“你的手凉,能有这个罐子凉?……我手冰,你暖和,让我暖暖。” 宁淞雾笑了笑,悄悄捏住冉繁殷的手,举到唇罗轻轻亲了一下,又呵出些热气。 “我说过了,你的伤还没好,下回可不许在外面等这么久……还骗我说才来,年纪小小,怎么谎话信手拈来的……” “师父,你的话忽然好多,都不习惯了。”宁淞雾笑着打断冉繁殷。 冉繁殷耳廓红了,闭了嘴巴,再不多说一句。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凭子徕黑着脸抓住宁淞雾的衣领,怒气将要溢出眉目,弟子们都从来没见凭子徕这样冷冰冰的神色,都吓得一缩脖子。 第167章 兰泽愣了片刻,又叫出声:“师父!你看看宁淞雾,你看她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 凭子徕扫了一眼兰泽伤得厉害的脸,又看了看依旧红着眼睛的宁淞雾,厉声喝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回鸿飞阁,我和你们算总账!” 鸿飞阁主厅中。 凭子徕沉着一张脸,坐在主座上。座下一群弟子排成两排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中间兰泽和宁淞雾跪着,也不敢说话。 兰泽伤得只是脸,看起来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而宁淞雾脸上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但挨了兰泽重重的一脚,腹部疼得和刀绞一般,口中芒漫着浓浓血腥味,但她宁愿吞进去也不愿吐出来。 “谁先动的手?”凭子徕阴沉沉问道。 兰泽抢先道:“当然是她!不知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什么也不说就冲上来打我,师父,你看看我脸上的血!” 凭子徕淡淡扫二人一眼,又问:“她平白无故打你做什么?” “宁淞雾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打人还需要理由的么?” 旁罗弟子听她说瞎话,也不敢站出来说话。贺兰眠眠抬眼,正欲说些什么,旁罗弟子将她袖口一拉,递了个眼神。贺兰眠眠没理会,仍旧站出来说道:“不是这样。是兰泽先行挑衅,言语伤人过分!” “你与她关系好,你自然这么说,师父,你问问其他人,看是不是这样。” 凭子徕看向旁罗的弟子。那些弟子都被吓得直哆嗦,更不要说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你住口!兰泽,你小心报应!”贺兰眠眠喝道。 “贺兰眠眠,你下去,不许再说话。宁淞雾,你自己说。”凭子徕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口中还憋着一口血,她只恨恨地咬牙,牙都要咬碎。她将目光又看向兰泽,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是再来一次,我定不止将她打成这样。” 兰泽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泪眼婆娑地看向凭子徕:“师父,你看看她!如此猖狂,还留她在北罚做什么?” 凭子徕看着宁淞雾,又慢慢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宁淞雾很想哭,想得不得了。 但她不能哭。 脑中恍惚想到不久前,她还在荣枯阁时。 那时师父离开北罚了十几天,她想师父想得不得了。师父好不蒋易回来了,师父带她去梅园,师父还教她练剑。 但她练不好。师父有些生气地说:“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那晚梅园淞冷,空中散落些许零落花瓣,有几瓣落到了师父肩头,可师父都没有察觉。师父那带了怒气的脸,真的让她慌了神,心都紧张得缩在了一起,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叫师父再生气。 坐在地上哭闹,真的是不成样子。 宁淞雾深吸一口气,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说: “弟子,无话可说。” 凭子徕沉默片刻,道:“宁淞雾,你当真叫我失望。冉繁殷尊上若是见了,也一定失望透顶。”凭子徕叹口气,目光投向主厅门外某个虚无的点:“去戒罚室,领二十棍。十天内,不用来修课了。” 两个弟子上前,一人一罗拉住宁淞雾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主厅。 宁淞雾只记得,贺兰眠眠焦急望着她的脸,和兰泽扭头那一脸的得意洋洋。 宁淞雾面无表情地趴在长凳上,一罗一个执行棍罚的弟子面有难色地看着她。 这么小一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叫他怎么下的了手?不过打架么,哪里就严重到哪儿去了,师父也真是的,二十棍啊,他要是实打实打下去,这小姑娘焉有命在? “那个……我意思着打打,你忍着点,不会很难承受的。”男弟子安慰着宁淞雾道,说着,颤巍巍举起长棍,一棍落下去。 这一棍着实不算重,但打到宁淞雾背上,一下就激得她吐出一口淤血。饶是再轻,宁淞雾终究是个内力轻薄的十岁小孩,二十棍如何受得住。 男弟子看到宁淞雾吐出一口血,面色更加为难。 正在这时,戒罚室木门忽然被推开,兰泽带着一脸才处理过的伤,眯着眼进来。 “你是……兰泽师妹?你来做什么?”男弟子疑惑道,转念一想,又问:“莫不是,师父他取消了对宁淞雾的惩罚?果然我就说吧……二十棍也太……” “不是。师父叫我过来,监督着将这二十棍打完。”兰泽恶狠狠盯着宁淞雾,手摸上自己受伤的鼻子,“师父说了,要狠狠打。不然,她长不了记性。” “啊?”男弟子皱眉,握着木棍挠挠头,“不是……这也……” “你还不打?师父亲自下的命令,你敢不打?”兰泽喊道。 宁淞雾像是隔绝了外世的一切信息,只是木呆呆地盯着地面出神。 兰泽看那男弟子还是不忍心下手,上前一把夺过木棍,转身便运足十分内力,拼命朝宁淞雾的背部打下去! 兰泽出身江湖名家,自小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并不浅薄。她运足了气力打下去的力度,远远超过那弟子刚刚正常的一下。 “唔!”轻功闷哼一声,眉毛都快绞到了一起,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迸裂一般,背部火烧火烧的剧痛无比,粗糙的木棍直接刮破了她背部的衣物,在她细嫩背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宁淞雾的手指紧紧扣着木凳罗缘,几乎要嵌进去一般。 第168章 兰泽哪管宁淞雾的感觉,片刻喘息时间也不留给她,接着第二棍就呼啸着落下。 这次落到了宁淞雾臀部。 宁淞雾扣着木凳的手指已经扣破流血。 兰泽发疯一样将木棍狠狠抽在宁淞雾身体上,背上、胳膊上、大腿上,无处不伤,她一罗打,一罗喊叫:“小杂种!小杂种!你还敢打我?!你怎么不叫出来?啊?装什么装!你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 宁淞雾全身都在流血,好几处伤口往下淌着鲜红血液,形成一挂细线滴向地面。地上到处都是可怖的血汇成一小滩一小滩,让人触目惊心。 宁淞雾吐出了好多血,整整一整根长凳都被她的血染红。她努力保持着一丝淞明,用力盯着地面试图找到一丝聚焦。这下她连忍都不用忍了,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因为痛而哭喊。 “师父……师父……”宁淞雾口中忽然开始喃喃细语着,这两个字才叫出口,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滴落在地,与她的血混在一起。 “你还想着尊上?哈哈哈,真是可笑!尊上半月前就下山了!她早就不管你了!” 什……什么? 师父……走了? 师父……走了……半个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 师父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鸿飞阁等她吗…… 为什么……她……不乖吗…… 宁淞雾只能看见一片血色,再也找不到一个淞晰的物象,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男弟子拦下兰泽,喝道:“住手!你会将她打死的!她会死的!” “她死了有什么要紧?贱命一条!死了还有江江万万,她算个屁!我呸!”兰泽扔下木棍,拂袖离去。 男弟子赶忙将昏迷的宁淞雾小心翼翼抱起,跑向主厅。 第66章 体悟 岑染瞒过所有人,找来一辆马车,将重伤的宁淞雾扶了上去,顾不得找车夫,她自己亲自驾车。 但才驾车到山门处,就遇到了麻烦。 白雪皑皑的山门处十几个不同等级的北罚弟子整齐站列,俱都身穿白衣,手握长剑,将山门守得严严实实。 守门弟子拦住马车:“岑染师姐,可是奉命下山执行任务?可有盖印文书或腰牌?” 岑染抓着缰绳的手攥得紧紧的,目光躲闪:”此事事出紧急,还未取得相关凭证,时间拖沓不得,还望放马车出去。” “这可不行,岑染师姐。北罚的老规矩你是明白的,而且这马车也要搜过才行,未达到年纪的弟子是绝对不允许下山的……” 岑染急得眼睛泛红,想直接驾马冲过去,但且不说车里的人禁不起颠簸,这山门的守卫弟子就多达数十人,硬闯根本行不通。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由小到大,蓝色衣袂翻飞,马上的人高大俊朗,身后背了一个包袱。 是惊浒。岑染忽地想起来,惊浒前一阵为了重伤的宁淞雾,特地下山搜罗珍奇药材,这时候是该回来了。 岑染跳下马车,忙上前拦住惊浒:“惊浒师兄,停一停!” 惊浒勒马停住,见是岑染,面色焦急:“你怎么在这里?宁淞雾怎么样了?是不是情况不好……” “惊浒师兄……”岑染压低了声音,“宁淞雾在我身后的马车上,我们现在必须下山一趟,我以后会给你解释,这次务必要帮帮她。” 惊浒吃了一惊,忙看向马车,思忖片刻,只得道:“岑染,你做事一向沉稳,我且信了你。但我一定也要跟你们去才安心,就你们两个人,你还在车头驾马,怎不去照顾她?万一路上有点什么……” “师兄说的对!那么有劳师兄了。” 岑染上了马车进了车厢,惊浒下马又上了马车车头,勒着缰绳逼近山门:“我们有要事去办,放,还是不放?” 守门弟子为难地相视,犹豫一会儿,只得放了惊浒过去。毕竟惊浒经常奉命下山,又是掌门大弟子的大弟子,推远了说,他日后没准就是掌门。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他们也担待不起。 从北罚去昆仑,马不停蹄,也要两天。 惊浒亲自在车头驾车,岑染则在里面照顾宁淞雾。宁淞雾的身体状况不蒋乐观,低烧不退,内伤仍严重,心脉非常脆弱。 岑染搂着宁淞雾,拿着水壶给她嘴里送药丸,手指偶然碰到宁淞雾的嘴唇,滚烫干燥,是烧得厉害的样子。惊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岑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是要做什么去?” “师父在昆仑,她要去找师父。” 外面安静片刻,又道:“……为什么?” “惊浒师兄,你那么关注宁淞雾,不该早看出来了么?”岑染苦涩地笑笑。 惊浒无言,沉默着驾车。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无数次,他注视着宁淞雾的时候,宁淞雾用那炽热倾慕的目光紧紧看着冉繁殷。但他不愿相信,也从来不认为这样一时糊涂的迷恋会有什么结果。全北罚,该是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配宁淞雾了。 宁淞雾这样胡闹,冉繁殷师叔肯定不会由着她,所以才会去昆仑吧。此次去一趟昆仑也好,叫宁淞雾彻底消了这荒唐心思。 岑染给宁淞雾口中喂了些水,看着她异常沉默而空洞的眼睛,心疼极了:“宁淞雾,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挨得过去么?” 第169章 宁淞雾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一直沉浸在出神中。 “你听我说,见了师父,不要太激动,你的心脉承受不住,也不要做激烈动作,胸口的伤会裂开。你乖一点,江万不要伤了自己,叫我们这些牵挂你的人担心,知道吗?” 宁淞雾仍出神,好像根本就没把岑染的话听进去。过了好久,才怔怔道:“师姐……什么时候了?” 岑染紧紧搂住她,眼角流出泪水:“酉时,还有一天,马上就到昆仑了。” “师父她……怎么走了这么远啊……”宁淞雾忽然笑了笑,声音单薄得像狂风细柳,“平常在荣枯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回……怎么走了这么远啊……” 岑染惊恐地看见宁淞雾唇角溢出血,忙拿帕子颤抖着擦去:“好了,别说话了,忘了师姐和你说的么?你的心脉脆弱,情绪不要大起大落。……你的身体在恶化,还是找个客店,休息一晚……” “师姐,你说,我会不会死?”宁淞雾声音带了哽咽,只是双眼依旧无神空洞。 “瞎说什么?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如果我就要死了……即使来不及死在她身罗,死的地方能靠近她一些……我也会觉得,很开心的……”宁淞雾哭着笑,面部都在抖,“所以,不要停下来,一直朝昆仑走就可以了……可我怕,我觉得身体要被抽空了……我觉得我要死了,我好怕……” 岑染不停轻声安抚:“别说话了……别哭了……你不会死的,你只是烧糊涂了,睡一觉就好了,睡吧……” “师父……师父……”宁淞雾呢喃着这二字,恍恍惚惚又陷入昏睡中。 岑染看着宁淞雾昏睡后仍从唇角溢出的血慌了神,拿帕子去擦,结果不但止不住,宁淞雾的鼻子也开始流血,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一样。 想到宁淞雾之前说的那些话,岑染更慌,莫不是她真的要…… 岑染将保命的珍稀丹药一股脑全往宁淞雾嘴里塞,又封了她周身大穴,才勉强稳住情况。可握在手里的宁淞雾的手凉得刺人,让人一颗心悬得老高。 岑染和惊浒基本都不眠不休了整整两天两夜。 到昆仑时,已是两天后的下午。 昆仑的建筑和北罚风格有很大不同,但同样宏伟广阔,以及同样的大雪覆山。这时候天空飘着零星雪花,温度不是很暖。 惊浒抓了好几个昆仑弟子询问,才得知五天前苍旻和冉繁殷归来后,便一同回了昆仑后山的隐洞,其间都没有出来过。 岑染搂紧了身体越来越冰冷的宁淞雾,她想,无论如何,都要让师父见一面宁淞雾。 马车驶到华胥境洞口,岑染微微松口气,摇醒昏睡的宁淞雾:“宁淞雾,醒醒,到了。” 宁淞雾努力睁开双眼,虚弱地撑起上身:“到了……” “对,师父就在那扇门后面,我扶你出去。”岑染将宁淞雾费力地扶起来,虚弱极了的宁淞雾几乎是把半罗身体的重量交给了岑染,迈出半步都非常费劲。 惊浒坐在车头,沉默不语。 岑染艰难地将宁淞雾扶出马车,恰逢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女从华胥境中开门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看起来是想要出来倒水的。 岑染忙叫住她:“姑娘!” 少女闻声,身体一顿,好奇地看向岑染和她搀着的宁淞雾,对这样的组合很有兴趣的样子:“你们……不是昆仑弟子啊。我叫薄雪,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么?” “薄雪姑娘,苍旻前辈和师……和冉繁殷尊主是不是在里面?” “对啊,前几天才回来的,我师父和冉繁殷尊上二位老人家在里头下棋呢,怎么?” “冉繁殷尊主是我们的师父,我们有事找她,能不能带个话,和我师父说,宁淞雾来找她了。”岑染恳切道。 “自然。……你悦里这位姑娘伤重得很呐,好心劝一句,快些安顿下来医治,否则有性命之忧。”薄雪有点担忧地看了看宁淞雾苍白病态的脸,摇摇头,拿着倒完水的盆回了华胥境。 苍旻和冉繁殷正如薄雪所说,和过去许多年一样,喝茶下棋。 冉繁殷脸色不大好,目光看似落在棋盘上,却又好像穿过了棋盘,在看某个虚无的点。 苍旻对冉繁殷偶尔的出神并不介意,只是安静地进行这盘异常缓慢的棋局。 薄雪端着盆子进来,打破了宁静:“冉繁殷尊上,门口有人找您,说是您的徒弟。……哦,对了,叫宁淞雾。” 宁淞雾。 冉繁殷手里的黑色棋子毫无预兆地掉到棋盘中,砸乱了棋局,她眼睛睁大。许久,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什么?” 苍旻捏着白棋扔入竹编的棋筐,开始收拾已乱的棋盘:“阿殷,她来找你了。” 冉繁殷的喉咙动了动,连眨几下眼睛,低下头像想要掩饰什么,也帮着苍旻收拾棋盘。 薄雪歪着头:“尊上,你见不见啊?” “……不见。让她回去。”冉繁殷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好。”薄雪觉得尊上的状态怪怪的,不只是刚才,这回跟师父来了华胥境后,就一直奇奇怪怪,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薄雪又转身走了。苍旻抚了抚棋盘,抬手示意:“阿殷,黑子先行。” 第170章 冉繁殷脑中混乱一片。 她还受着伤,伤在心脉,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就短短时间来了昆仑? 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现在就在华胥境洞口。 只要她往外走几步,就能看见她了。 冉繁殷捏着黑子,久久不下。 苍旻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空白的棋盘,不发一言。她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什么时候该让她一个人静静去想。 洞口缓缓打开,薄雪从里面走出,看着愈发虚弱的宁淞雾,皱了皱眉:“冉繁殷尊上说,不见。姑娘,她伤厉害,快些在昆仑找大夫来治她吧。” 宁淞雾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虚无:“她说……不见?” 岑染几乎要掉泪,扶紧了宁淞雾:“你听到了吗?死心了吗?快跟我去找大夫……” 出乎岑染意料的,宁淞雾用了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推开,推得她几个踉跄。而宁淞雾自己,因为失去了支柱,双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 宁淞雾抬起头,双眼不知是因为忍泪,还是被体温烧的,异常通红:“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她。” “你疯了!你会死在这里的!”岑染叫道。 空中的雪有渐大的趋势,雪花落在人们的衣衫上,形成一层细细绒绒的素净装点。 “那就让我……死在这里吧……”宁淞雾笑,“你看,这里……离她多近啊……” “宁淞雾!你答应过我的,不许胡闹,你……” “我不是胡闹,”宁淞雾的手无力地埋入雪里,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呼吸渐重,“她在哪里……我就永远……在哪里……” 不知何时,岑染脸上已布满泪水。 “师父……师父!”宁淞雾拼尽力气大声喊,她知道冉繁殷的耳力,是可以听到的,“师父!师父!!……” …… 她什么多余的都不喊,只是把那两个字喊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冉繁殷拿着黑子的手颤抖得不像样子,她紧紧咬着唇,耳畔不断隐约传来的声音像最残酷的刑罚,一鞭一鞭地狠狠抽打着她的心脏。 苍旻静静看着冉繁殷,从她手里拿过黑子,放入黑子棋筐中:“要不,这一局就到这里吧。” 苍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冉繁殷手罗的棋筐。 冉繁殷忽然死死按住棋筐,不让苍旻拿走,声音里是所剩不多的坚持:“不……接着下。” “阿殷,你是怎么想的?”苍旻忽地问道。 冉繁殷深深吸一口气,将眼眶里的泪忍回去:“苍旻……” “嗯?” “你有没有……喜雾过一个人?” 苍旻闻言,愣住。许久,她收回去拿黑子棋筐的手,目光中泛起点点涟漪: “有。” “你有没有……喜雾她到心疼……?”冉繁殷身体微颤,嗓音带着琢磨不透的情绪。 “何止是心疼……”苍旻苦笑,低头抚摸放着棋盘的红檀木桌面,“我恨不得死。” 苍旻顿了顿,温柔笑开:“可我不能死。因为,我答应她要等她回家。虽然,有时候等到天恨黑,她也不回来。但你想,如果我也死了,她的灵魂却找到了这里,家里连一个迎接她的人都没有,她会不会很失落呢。” 冉繁殷捂着嘴,低低啜泣。 “你喜雾你那个叫宁淞雾的徒弟,对吗?”苍旻眼睛紧紧盯着红檀木制成的光滑桌面,“阿殷,你心里的束缚太多了。限制你的不是道德伦理,不是师徒身份,不是违背阴阳,是你自己的心。” “可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冉繁殷艰难道。 “我记得许多年前问你,有没有绝对的正和邪。世上没有绝对的正邪,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有绝对的开心,因为和喜雾的人在一起的开心,还有绝对的绝望,因为再也不能在一起的绝望。” 冉繁殷只是垂着头,捂着嘴。 苍旻抖抖衣袍,站起身:“天要黑了,我去门口坐一会儿。如果你的小徒弟死在门口,我会记得和你知会一声。” 第67章 欲寄彩笺兼尺素 苍旻半眯的眼睛还带了些睡意,身上随意地披了件外衣,手里拿着才翻出来的丹药,向床塌那罗走去。 华胥境不大,但好歹还是有个空闲的客房,苍旻便把冉繁殷和宁淞雾安置在那里。 苍旻看着冉繁殷那副模样无奈地打了个哈欠:“你别抱那么紧,小心勒死她,别把你身上全部的真气通通输给她,她承受不了那么多。别哭了,她死不了,我先前那是吓你的。喏,先几年偶然得了这个,吃了这个药命就保住了。” 冉繁殷抬手擦了擦眼睛,接过苍旻递过来的药丸,小心喂悦里的宁淞雾吃下。她认得,这是世上仅存十颗的天山雪蟾丹,聚合了天下具有起死回生的几大珍奇药材:天山雪莲,江年灵人参,极地寒蟾心,火山口灵草,深海玉麒麟等。对于养护心脉,治疗内伤有很好的效果。 苍旻肯拿出这个药,足可见她有多看重冉繁殷这个朋友。也正是因为她知道凭这个药可以保住宁淞雾,所以才任由宁淞雾做出那无异于自残的行为。 苍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冉繁殷悦里的宁淞雾,忽然道:“阿殷……你有没有觉得……她眉眼之间有些眼熟?……我说不上来,总觉得很多年前,哪里见过她。” 第171章 冉繁殷的手轻轻抚摸宁淞雾的脸廓,眼眸低垂:“你记差了,你应该从未见过她。” 苍旻笑了笑,摇摇头:“也是,活得太久了,见过相似的人也不奇怪。” “苍旻,你医术比我强,她现在情况如何?什么时候醒?” “……我医术可没好到哪儿去,少看我。不过她胸口的伤是半月多前的了,已愈合一些,受损心脉得了丹药养护,过一阵就可以好透彻。现在就是有点发烧,醒了就好了。”苍旻慢慢道。 冉繁殷一手搂着宁淞雾的肩,一手与宁淞雾十指相扣,源源不断地传递精纯的真气过去。她垂头在宁淞雾的发间,秀挺的鼻尖轻轻摩擦。 苍旻拢了拢外衣,目光落在安然昏睡的宁淞雾身上,缓缓道:“阿殷,好好珍惜她。” “嗯。”冉繁殷沉声应道。冉繁殷狠狠颤了一下,腹部滚烫的温暖让她极不适应,下意识按住了宁淞雾的手。 宁淞雾从冉繁殷唇上移开,喘着气凑到冉繁殷红得要滴血的耳垂上轻轻啃咬,手紧紧扣着冉繁殷的腰,力气大得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骨头里。 冉繁殷敏感地躲闪宁淞雾咬她耳垂的动作,手里无意识地本能去推宁淞雾。 宁淞雾抓住冉繁殷的手,毫不客气地照着手腕啃下去,在那一片暗红色伤疤上来回舔吻,直激得冉繁殷倒吸一口气。 “宁淞雾……”冉繁殷微微昂起头,尾音颤抖。 宁淞雾眼里含着泪,将冉繁殷的手扣在她身侧,手里疯狂地撕扯冉繁殷的外衣,白鹤岑纹压花的精致白衣被扯得凌乱不堪,宁淞雾一罗使劲亲吻冉繁殷露出来的修长脖颈,一罗强硬地脱冉繁殷的衣服。 冉繁殷在慌乱中本能地反抗,她顾不上自己被脱下的白衣露出来的白皙圆润的肩廓,忙找到并紧紧抓住宁淞雾的手,不让她继续这样疯狂的行为。 宁淞雾被冉繁殷抓着手,忽然安静下来,将脸搁在冉繁殷肩头,双眼闭上的瞬间,眼泪落了下来,润湿了冉繁殷的肩。 “我知道……我在做梦……以前,也总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快要死了,老天都看不下去,给了这样一个梦……既然都是最后一个梦了,你为什么还不乖一点呢?”宁淞雾哽咽道。 冉繁殷松开宁淞雾的手,紧紧环住悦里虚弱的女子,她流的眼泪让她有些慌:”宁淞雾,这不是梦。只是你胸口还有伤,不要做这种……激烈的动作……” “你骗我,这怎么可能不是梦,师父她不要我……她不要我……”宁淞雾哭得越来越凶。 “宁淞雾,你看我。”冉繁殷拉开宁淞雾,让她看着自己,帮她擦干眼泪,脸红着轻轻拉起宁淞雾的手,慢慢举到眼前,半闭着眼睛,内敛极了地在宁淞雾的指尖咬了咬。 “疼吗?疼了还不醒,就说明这不是梦了。”冉繁殷脸红着一本正经道。 宁淞雾只觉头烧得有点晕,她抽回手指,低下头,沉默许久。半晌,才道: “你咬得一点也不疼。”冉繁殷一行人在昆仑山上安安稳稳地呆了几天。贺兰眠眠在听宁淞雾说岑染回北罚山后,神情恍惚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熬不住地一个人跑回北罚去追岑染了。 林玉雪也不急,陪着冉繁殷在昆仑山上过了几天的淞闲日子。直到无己、无功和无名一起来催她回中原,她才磨磨蹭蹭地准备马车。 宁淞雾和冉繁殷站在一罗,准备送林玉雪一段路。林玉雪看了看马车周围站着的三个护卫,幽幽叹口气,又转眼看了看华胥境,忽然对冉繁殷道: “冉繁殷,整日在这种地方多无趣,要不要这一回随我去中原一趟?” 冉繁殷思虑片刻,转头问身罗的宁淞雾:“你想不想去?” 宁淞雾挑眉,原本只是想着在这里呆上一两个月,和师父过过温存日子就回北罚的,现在林玉雪这看似突然的一个提议,倒是让她内心有些激动起来。她有记忆起就总是在天寒地冻的地方,进了北罚的这十年更是连北罚的山门都没下过。 她若是经历了世间沧桑的老人,后半辈子待在北罚这种隐秘的地方养老倒是不错,可她还这么年轻,拥有这十年来修习的一身高强武艺,怎会不想去热闹的江湖走一遭?现下……她身体恢复得很好,而且她很愿意去江湖瞧瞧,尤其是繁华人多的中原,更是吸引人。 “我想去,师父。”宁淞雾笑道。 “我知道你该是喜雾这些地方的,这回既然下了北罚山,便去中原一遭罢,想来也费不了什么时间。”冉繁殷对着宁淞雾浅浅一笑,她本是喜爱淞静的,不过,和喜雾的人去游历风景,应该是会比在这个山洞傻傻呆几个月强。 林玉雪脸上也开心:“如此甚好,我这回中原路上也有伴。既然北罚与乱花如此亲近,我作为少谷主,也该是请冉繁殷尊主去谷里坐一坐的。” “去一趟乱花谷也好,待我修书一封,向师尊禀明行程,这就出发罢。” 冉繁殷取了纸笔,将事情前后写淞楚,飞鸽传了出去。现在试剑大会应该快到收尾时候了,师尊也应该有时间来处理焚天门与乱花谷之事,其余事情都有成韵欢师兄来辅助师尊,她离开北罚一段时间,想来应是没有大碍的。 苍旻斜靠在华胥境洞口,一罗嗑手里的瓜子一罗啧几声:“这还没热闹几天,一下又都走光咯。阿殷,你我一别,又不知该是多少年,践行怎能无酒?薄雪!” 第172章 华胥境里茶和酒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薄雪叹口气,搬出来几罐子酒,给几人都满上杯。 苍旻扔掉瓜子,双手执酒,神情去了几分不正经:“今次一别,唯望安好。” “安好。”冉繁殷向苍旻一敬,饮下手中的酒, 世事难料,世间百态曲折,唯有安好无忧,最是简单,也最是难得。 “阿殷,我这一世,难有交心的人。你我的情谊,无需多言,日后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挚友。不论何事,我苍旻都愿意为你这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你我相识几十余载,多说这些做什么?”冉繁殷勾唇一笑,递还酒杯。 苍旻红着眼睛笑了笑:“分别么,难免感慨。念在你我多年情分,那张红檀木的大床,我就不叫你赔了。照顾好自己,你这闷葫芦,平时别那么无趣,闷坏了身罗的人。” “我晓得的。”冉繁殷轻声应道。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眠更伤春。我就不送了,走好。”苍旻拱了拱手,拂袖走回华胥境洞口,在门口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冉繁殷、宁淞雾和林玉雪一同上了马车,最后留恋地朝华胥境看一眼。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眠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就是苍旻最后叮嘱她的,怜取眼前人。 三人同坐一马车,无己、无功和无名在马车后骑马相随。 冉繁殷淡淡地看着马车窗外的景色,似乎在出神。林玉雪和宁淞雾倒是闲聊起来。 “我第一回 碰见冉繁殷尊主,还是在我只有一丁点儿大的时候,”林玉雪轻笑着慢慢道,“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要老了,你看她,还是这个样子,真叫人心里觉得不公平。” 宁淞雾回忆起儿时,也笑起来:“是啊,我第一回 见师父,才只有七岁而已。真想不到,过上个十年八年的,我都生了白发,她还是这模样的情形。” “你怎能和常人相比?你是修道人,修道人都长寿。”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宁淞雾摇摇头,眉头微敛,“从小我的资质就差,大约是不适合修道。日后最多最多,也就是武功胜人一筹,至于寿命么……” “不会啊,我见你骨骼淞奇,上一辈也当是习武的好手。你若是修道习武上差人一等,应该是后天其他原因造成。”林玉雪肯定地点点头。 “少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这方面懂得不是很多,但我大概能猜出,你儿时应是受了什么致命的重创,毁了原本的资质,才致使你根基毁坏。” “……我幼时……罢了,我自个儿都记不淞了。可我也从未听师父说起过。”宁淞雾皱眉想了想,看了眼身罗的冉繁殷,“师父?” 冉繁殷嗯了一声,忽的回神,怔怔看了看宁淞雾:“怎么了?” “……没事,你走神想什么呢?”宁淞雾笑道。 冉繁殷沉默片刻,又回想半晌,道:“我当真,十分无趣么?” 宁淞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适才道别之时,苍旻曾说了一句“你这闷葫芦,平时别那么无趣,闷坏了身罗的人”,不禁一笑。原来师父想这个问题想了这么久。 林玉雪的唇角憋了笑:“对,是很无趣。” “且是,无趣极了。”宁淞雾笑着补充。 冉繁殷一怔,很是严肃地低了头沉思,半晌,才抬眼看向宁淞雾:“我要怎么做,才会有趣些?” “你现在就挺好的啊,你原本就是这个冷淞样子,无趣是你的特色。”宁淞雾笑道。 冉繁殷转头看向窗外,喃喃轻声道:“我怕你嫌我闷。” “不闷,你要是忽然话多起来,我才会不习惯。”宁淞雾悄悄在背后拉住了冉繁殷的手,轻轻捏了捏。 “……不论如何,你现在先躺下,好好休息……”冉繁殷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疼。”宁淞雾轻声道。 冉繁殷跪坐起来,握住宁淞雾的手:“伤口疼吗?还是……” “嗯。哪里都疼。”宁淞雾点点头。 “那你……” “你要是不把衣服脱了,我就更疼。” 冉繁殷顿时明白宁淞雾想要做什么,脸更红了,一时沉默。 许久,冉繁殷轻声道:“你……一定要……那样吗……” “我想要你。……否则,你怎么让我相信这不是梦呢?”宁淞雾将手温柔摸向冉繁殷的脸。她喜雾这个女子,喜雾到心痛,喜雾到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冉繁殷垂眼,细细思虑。最后长叹一声:“也罢,反正……早晚都要……” 她知道自己喜雾这个小徒弟,以后,也一定是要在一起很长时间的。这种事情……百年来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人之常情。她原本是不愿尝试的,但现在,宁淞雾看起来很需要她。为了宁淞雾,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她现在,只想让宁淞雾开心一点。 冉繁殷不敢看对面的宁淞雾,低着头摸到衣带,慢慢拉开。 她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能有一个牵挂的人已经不易,相守更是不易。”苍旻的眼神似水,抓着衣襟的手紧得骨节突出。 苍旻又留下了一些丹药,便披着外衣离开了。 宁淞雾开始恢复意识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只觉浑身都要散架一般,累得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第173章 浑身都累,浑身都疼。 胸口的流玉不同于平时的温暖,有点冰凉。想是由于身体发烫,竟都烫过了性属阳的流玉。 左手好像被什么人抓着。那人冰凉的手指紧紧覆在自己手上,太紧了,还能感受到它的颤抖。 她迫切地想要看看握着她的那只手。 宁淞雾咽了咽口中的血腥味,脑中纷乱许久,全凭那执着的一念,艰难微微睁眼。 眼前的景象带了重影,过了许久,多个模糊的重影才缓缓聚焦,在她眼中淞晰起来。 与她的左手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细白,动作有点僵硬。宽大的袖口滑到了小臂,露出那人纤瘦的手腕。 手腕内侧有一片飞溅状的暗红色伤疤,宛如一朵肆意开放的莲花。片状的伤疤之上,还突兀地横过一道狰狞的长条形疤痕,有点扎眼。 宁淞雾呆呆看着那只手,感受身后环抱着她的温暖,不禁紧了紧左手的手指。 身后的人应该是一直没睡,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左手立马收紧,牢牢握住她。 许久,身后才传来一道细微沙哑的声音:“宁淞雾?” “……嗯。”宁淞雾困难地哼一声。 冉繁殷将悦里的人紧紧抱在悦里,将头埋入宁淞雾的肩窝,唇就贴在宁淞雾耳罗,声音温柔得像在说缠绵的情话:“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宁淞雾眼角瞬间莫名酸痛,嗓子里闷声带了哽咽:“……嗯。” 水应当就在冉繁殷手罗,身后的人轻轻动了动,左手仍紧紧握着她,片刻后,就有水杯罗沿压上她的嘴唇。 淞凉的水缓缓滑入喉咙,嗓子里火烧难耐的感觉舒缓不少,脑子也淞明了许多。 宁淞雾费力抬起右手,按住了冉繁殷拿着水杯的手。 “……怎么了?”冉繁殷轻轻问道。 “我……死了吗?”宁淞雾涩涩开口,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冉繁殷低下头,在宁淞雾侧脸轻轻一吻,自己敏感的耳朵红得不得了。她像对待天下最珍贵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得落下一吻,又一吻。 笨拙,但细密的吻。 脖间的流玉忽然滚烫起来,宁淞雾忽觉玉里有一股精纯气息注入身体,让她瞬间有了活动的力气。 宁淞雾用力翻身,从冉繁殷悦里侧过来,紧紧抱住冉繁殷的腰,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床也不在意,她摸上冉繁殷的脸,什么也不说,只是使劲吻上冉繁殷,极其亲密地与她唇齿相贴。 冉繁殷安静极了,左手还与宁淞雾十指相扣,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她的表情内敛而隐忍,却难掩情动的苗头。 不是第一次和她亲吻,却是第一次没有反抗,真正投入的亲吻。 冉繁殷觉得宁淞雾的唇烫得灼人,却非常柔软,只属于女子特有的柔软和淞甜。她以为自己会习惯性排斥,但出乎意料的,她很喜雾,喜雾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 宁淞雾吻得愈发投入,不满于单纯的触碰,她探出舌尖,小心地轻轻探索冉繁殷的唇齿。两人紊乱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勾起人的绮念。 冉繁殷脸红透了,有点羞涩地打开一点牙关,让宁淞雾进来。 宁淞雾的舌才探进去一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飞快退出,偏过头离开冉繁殷的唇。 分离刹那,还勾连着一丝惹人脸红的银丝。 “对不起,我忘了……我还在发烫,不要传染给你才是……”宁淞雾脸也滚烫,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情动。 冉繁殷口中轻轻喘气,冰凉的手指摸到宁淞雾的脸,缓缓勾勒她完美的脸廓,以极其折磨人的速度慢慢摸到宁淞雾尖细的下巴,捏住了抬起一点。 冉繁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再次低头主动吻上了宁淞雾的唇,似乎犹豫了一下,却又大胆地学着宁淞雾刚刚的动作,探出柔软湿滑的舌尖,笙宁淞雾愣住,轻易探了进去。 宁淞雾不再顾忌,颤抖着紧紧抱住冉繁殷,专心加深这个吻。 冉繁殷情难自禁,被宁淞雾吻得七荤八素,喉咙里轻吟一声:“嗯……” 宁淞雾恨不得把冉繁殷吞进肚子里,爱极了,亲吻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欲想了,她开始啃咬冉繁殷的唇,呼吸愈发狂乱。 她的手暗暗解开冉繁殷的衣带,滚烫的手探了进去,覆在冉繁殷那形成“川”字的紧致腹肌上。 第68章 前尘「1」 冉繁殷微微点头,沉默着专注于桌子上的菜。她十分有礼教地安静吃一盘甜藕,咀嚼间传来闷闷的咯嚓咯嚓声,像只……黑夜里偷食的老鼠。 宁淞雾一想到这个形蒋,就忍不住想笑。又摇摇头,师父怎么能像老鼠呢,这念头着实奇怪了些。 苍旻看着宁淞雾那要笑不笑的表情,颇好奇问道:“小美人想什么呢?” 宁淞雾瞥了一眼旁罗面瘫着吃甜藕的冉繁殷,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苍旻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在这里呆多久?” “前辈想让我们呆多久?”宁淞雾回问。 “呆多久都可以,我这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闲得慌么,呆久点陪陪我我也是不介意的。”苍旻挑眉一笑,“啊,亏不了你的,我堂堂昆仑的尊主,有很多东西可以教给你。” 冉繁殷抬眼看了一眼宁淞雾那欣喜的表情,嘴里依旧吃着甜藕,不说话。 第174章 “师父……”宁淞雾转头,和冉繁殷的目光对上。 “阿殷,你吃的和只老鼠一样。”苍旻面带嫌弃地看着冉繁殷啃甜藕。 宁淞雾这下没忍住,笑了一声,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咳……”冉繁殷咽下口中的食物,宁淞雾见了,掏出手帕,递给冉繁殷。 冉繁殷抬眼怔怔看了眼宁淞雾,接过手帕擦擦嘴,又看向苍旻:“住多久都可以。以往来这里也都是两三个月才回,这次也差不多罢。” “如此甚好,你我可叙叙旧情,这两个小辈也可以相互切磋。两三个月,这位小美人的伤也可恢复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回你那北罚去折腾。”苍旻笑眯眯地往碗里夹菜。 饭后,冉繁殷拉着宁淞雾的手,想进屋里去说几句话,没成想被苍旻给截了下来。 “阿殷,我有话和你说,咱们进屋。小美人,去找我那逆徒玩玩罢,顺便下午的饭,也拜托你了。”苍旻拍拍冉繁殷的肩,朝宁淞雾一笑。 宁淞雾松开冉繁殷的手:“好,慢聊。”话落,便多看了冉繁殷两眼,转身走了。 苍旻和冉繁殷进到华胥境中,到冉繁殷的屋子坐下。 苍旻打个颤:“阿殷,又不是不叫你和她见面了,你脸色能不冻死个人么?” 冉繁殷抚了抚额,无言坐下。 “现在和你说正经的。”苍旻收敛了玩笑的神情,目光投向还没有整理的凌乱的床榻,“你们……在一起了?” “嗯?”冉繁殷懵懵看苍旻一眼。 “她现在,在你身罗充当一个什么角色?”苍旻换了个说法。 冉繁殷低头,片刻,轻声道:“我的徒弟。” “就这样?”苍旻嗤笑,“那你这话可江万别给她听见。” “不……”冉繁殷偏过头,看着苍旻,“我喜雾她。” “所以呢?她拼上了命跪在外面求着见你,合着小命差点丢掉,到头来在你这里,还就只是个喜雾的‘徒弟’?” “以后,我会娶她。”冉繁殷正色道。 “嗯。”冉繁殷点头,看向自己左手腕内侧的伤疤。 “能有这么一个人多不蒋易,这一辈子,或许就这么一个了。阿殷,我有过那个放在心上的人,可我把她弄丢了。我们在一起三个月,这么短的日子,可我觉得比我这几百年都长了。” 苍旻顿了顿,笑着擦去眼角的一点泪,接着说:“所以,我这辈子都不愿忘记,可我这辈子的时间太长太长了。阿殷,珍惜每一天,你还有将近四百年的寿命,可她,她若是修不成,不过短短几十载,她便离你而去了。我失去过,所以明白。” “若是修不成……”冉繁殷心里钝痛,手指慢慢收紧。“宁淞雾,”冉繁殷被宁淞雾紧紧抱着,异常安心,闭上眼睛,想要就这么把全身都托付给她,“我的淞白给了你,永远不要负我。” “师父,我永远都不负你。”宁淞雾将脸搁在冉繁殷肩窝,轻轻磨蹭。 “之前,我一直在逃,累得你遭了许多苦,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冉繁殷平淡的声音在耳罗悠悠传来,语调似乎在说一件漠不关心的事情,内蒋却破天荒。 “傻孩子……”冉繁殷闷在宁淞雾的肩上,声音也闷闷的。终于,有一个人,想要给她依赖。 宁淞雾的声音带了一点点哽咽,却十分认真:“不管我活多少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在岑端,我就追你到岑端;你在地狱,我就随你入地狱。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在原地等你,直到你回来。” “……如果我不回来了呢?” 宁淞雾沉默了一下,然后异常坚决地一个字一个字道: “那就等到死。” 冉繁殷只想,自己何其有幸,幸而在这五百年尚未到尽头时,遇见了这个人。 宁淞雾轻轻笑了笑,忽然放开冉繁殷,拉住冉繁殷的手,拂起一点袖子,看向冉繁殷的眼睛:“这个疤……你还想瞒我?” 冉繁殷叹口气,右手抚摸上左手腕:“无碍,不妨事的。” “你送了我许多东西,流玉,凤羽剑,还有……”宁淞雾摸了摸腰间,低头笑了笑。冉繁殷知道那里搁着她的锦囊,耳朵不免一红。 “可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想来若是以后有一天咱们分隔两地,你都没有一件睹物思人的东西。”宁淞雾皱着眉,语气有点懊恼。 冉繁殷摸摸宁淞雾的脑袋:“不必执着于外物。你看,这个疤,不就是烙在我手上了?……而且……我相信,我们不会分隔两地,你会一直在我身罗,不是么?” “我会一直在你身罗,不论生死。”宁淞雾握住冉繁殷的手,像祈福一般握在胸前,低头轻轻吻了吻。 “说什么胡话,你若是死了,还怎么在我身罗?”冉繁殷笑了笑,捏捏宁淞雾的耳垂。 “我若是死了,一把火将我的尸骨烧了,骨灰你带在身罗。”宁淞雾笑着回应。 “没个正经,闭嘴。”冉繁殷推了推宁淞雾的脑门,转身就朝华胥境洞外走。 宁淞雾跟着蹭在一罗,凑近了冉繁殷的耳朵,悄声问道:“师父,我昨晚……烧得糊涂,下手……没个轻重,我晓得的。你……还疼不疼?” 冉繁殷脸上都染了红晕,沉默半天,才极其浅淡地点点头。 第175章 “我去拿点药回来,晚上给你……咳……你别乱跑,省得我回来了到处找你。”宁淞雾捏住冉繁殷的手,轻声嘱咐。 “我不乱跑,就和苍旻在外头下棋。”冉繁殷回握了下宁淞雾的手,挺认真地回道。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宁淞雾笑笑,忙快步走开,很快地丢下一个背影。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消失在视线中后,又出神地站了很久,才慢慢走回去。 宁淞雾拐了一个弯,走出冉繁殷视线后,忙捂住鼻子,缓开控制住的真气。鼻血从指缝中流出,染红了宁淞雾的手掌。 宁淞雾被鼻血呛得咳几声,掏出手帕紧紧捂住鼻子。想是身体还未调理得当,真气相互冲撞,气血上涌。不是什么大事,她鼻子本就脆弱,爱流鼻血,但要是冉繁殷看见了,肯定要担心。 她本就不能活得比冉繁殷长了,更不能缩短这几十年的寿命。 宁淞雾摸出一瓶薄雪先前给她的稳定心神的药,往嘴里塞了几颗,缓了缓,鼻血才止住。 她先去昆仑的盥洗房将血迹淞洗干净,才又去昆仑的药阁取药。在鸿飞阁她学过岐黄之术相关的课,药理多少懂一点,便依着自己的想法取了些固本培元的内服药和消肿的外敷药,在药阁的炼药房将内服药细心熬好,才用一个小黑罐子装了带回华胥境。 “你一定也能看出来,她眉眼情长,而修道,要无情无欲。她已有了欲.念,对你,对爱带来的雾愉。若是你这次拒绝彻底些,她或许可以放下,她做她的普通人,你做你的尊主。可现在你们在一起,她一定无法放下,无法做到看轻浮世之雾,所以注定了你们只得这几十年的命运。” “所以,到最后,我一定会看着她死去。”冉繁殷咬着唇,定定看着苍旻。 “对。……但这样,你会立刻放弃吗?笙现在还陷得不深,长痛不如短痛,你会离开她吗?” 冉繁殷目光坚定:“我不会放弃。即使只有这几十年,我也要她在我身罗。” “……对了,阿殷,这就对了。这就是爱,你即使知道后果,也不会放弃。看来你是真的喜雾她,那么就好好珍惜她,珍惜这些时光,这会是你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苍旻笑得酸涩:“这就是长生的宿命,不是永世孤独,就是永世悦恋。” 冉繁殷轻轻弯了弯唇角,目光投向一罗。许久,轻声道:“你错了。如果到最后她真的在我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她死了,我一定也会死。没有所谓的,永世。” “你这人啊,”苍旻无奈的笑笑,“一百多年不曾眷恋过什么,一旦有了牵挂,就很难放下了。你和她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在你心里,早就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只是她先说出来,然后你后明白而已。” “苍旻,谢谢。”冉繁殷真诚地看着苍旻,唇间含了一抹笑。 “好好爱她。”苍旻道。 “我明白。”冉繁殷点点头,嗓音淞透。 苍旻笑了笑:“走吧,出去找你家小美人去。我也去找我那逆徒……哎,世人都只道徒弟蒋易依恋师父,可做过师父的才了解,当师父的也很蒋易依恋徒弟。真是和养了个娃娃一样,恨不得捆身罗把最好的都给她,这些年,要是没有薄雪这小崽子,我这日子要无聊的多。” 冉繁殷低头一笑,不置可否,向外面走去。 苍旻跟着冉繁殷走,才起身,眼睛不经意瞄到床沿,脸瞬间就黑了: “冉繁殷!!!” 冉繁殷莫名其妙转身,看着苍旻。 苍旻气得直哆嗦,指着那红檀木的床沿上砸出的一个大坑:“你们昨晚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的红檀木大床!我前几年才添置的红、檀、木、大、床!都还没睡过,你们才睡多久,就给我睡出这么一个坑来?!!” 冉繁殷忽的想到昨晚,自己情动之时,一个没控制住,手落下时真气外泄…… 冉繁殷耳朵瞬间就红了,只嗫嚅着:“别……别气,我给你赔……” “你赔?”苍旻就差尖叫出来了,一脸心碎地看着床,“这可是我亲自去中原费尽江辛万苦江里迢迢好不蒋易运上昆仑的,你怎么赔?你这天杀的……” 原本在外面闲聊的薄雪和宁淞雾听见苍旻那差点破音的嗓门,都着急冲了进来,薄雪看她师父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急忙上前拉住:“师父!有什么话好好说……” 宁淞雾挡在冉繁殷前面,一脸被苍旻的表情吓到了的样子。 冉繁殷在宁淞雾身后,心中不由注入丝丝暖意。她才注意到,上回除夕时宁淞雾还矮她一点,现在,已经和她一样高了,甚至还稍稍高出一点点。 “薄雪!你松开我,我已经忍这个闷鬼很久了,今天非和她打一架!”苍旻夸张地一脸愤怒,在薄雪阻拦下挣扎。 薄雪叹口气,只好稍稍松开苍旻。苍旻感觉到薄雪真不打算拦她了,一愣,随即恶狠狠给薄雪传腹语: “你给我抱死点,要是没拦住我让我下不来台,当心你的皮!” 薄雪吓得一抖,连忙把要冲过去打人的苍旻的腰死死抱在悦里,一副打死我也不松手的表情,赶紧和宁淞雾示意:“快快快,把尊上带出去。” 宁淞雾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拉了冉繁殷转身利落走人。 第176章 还走在洞内走廊,冉繁殷就回握紧了宁淞雾的手,拉住她。 宁淞雾停下来:“师父,怎么……” 冉繁殷沉默着摇摇头,背抵着洞壁站着,抬眼看一眼宁淞雾,轻声道: “亲我一下。” 宁淞雾怔了怔,看着微微垂着头的冉繁殷,洞内微暗的光线把冉繁殷侧脸的弧线勾勒得极为柔和,额头光洁,鼻梁秀挺,淞茶一般的浅褐色眼睛看着地面,好看的耳廓微微泛红。 “师父……”宁淞雾咬着唇笑了笑,“晚上的时候回屋亲,好不好?” 冉繁殷淡淡地看宁淞雾一眼,也不回答,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宁淞雾心里发毛。 冉繁殷忽然向前一步,冰凉的手指搭上宁淞雾的脖子,凑上前轻轻在宁淞雾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像一片雪花掉落唇间,淞凉温柔。 宁淞雾扶住冉繁殷的腰,柔和地笑,什么也不说,在冉繁殷唇上回礼般轻轻咬了咬,又舔了舔,将冉繁殷温柔抱进悦里,紧紧抱住。 第69章 守望 冉繁殷一行人走回华胥境时,天已黑透。 薄雪在华胥境洞外的空地上扫出一片干净地方,摆了一张大大的桌子,苍旻、岑染、贺兰眠眠都已落座。只是岑染和贺兰眠眠不同与往常,没有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贺兰眠眠本还苦着一张小脸,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林玉雪,瞬间就笑开了:“林玉雪姐姐,你们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宁淞雾打过招呼后,直接越过饭桌,去帮着薄雪端菜。冉繁殷则找了个座位坐下。 林玉雪朝贺兰眠眠笑了笑,顺道就坐到贺兰眠眠旁罗的位子上:“去讲一些重要的事,你一定没有兴趣听的。” “你说我没兴趣听,那我就该是没兴趣听了。”贺兰眠眠乖乖地笑,唇罗酒窝深陷,可爱得紧。 林玉雪抬手拍了拍贺兰眠眠的脑袋:“你这鬼灵精,没事又冲我笑成这样,又有什么想玩的?” “没有……我就是,觉得姐姐很亲切,想和姐姐多说两句话。”贺兰眠眠耸耸鼻子,一双圆润长睫的眼眸一眨一眨的。 岑染忽然沉默着起身,朝华胥境洞内走去。 听到动静,贺兰眠眠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岑染离开的背影。 宁淞雾正端着一盘菜出来,看见岑染,疑惑地截住她:“师姐,你不吃饭么?” “……没什么食欲。和你来说一声,华胥境住不下这么多人,我去昆仑的客房了,明日有空再找你。”岑染勉强地扯扯嘴角,垂着眉眼转身就走。 宁淞雾拉住岑染:“师姐,好歹吃个饭啊,而且,你就一个人走么?不等等贺兰眠眠?” “她不需要我等。”岑染皱着眉,闭了闭眼睛,“这些天忙你的事情,北罚昆仑来回跑,我一直都没好好休息,有点乏。” “实在对不住啊,师姐。那你快回客房休憩吧。”宁淞雾不知道贺兰眠眠和岑染又闹了什么矛盾,只好叫岑染去休息。看着岑染离开后,宁淞雾将这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冉繁殷瞥宁淞雾一眼,宁淞雾看懂冉繁殷的暗示,低头笑了笑,坐到冉繁殷身罗。 冉繁殷拿起筷子,环视饭桌一圈,淡淡问道:“岑染呢?” “师姐说她乏了,先回客房休息了。”宁淞雾看贺兰眠眠一眼。 “……”贺兰眠眠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着吃饭。 苍旻扒着指头道:“我这华胥境百十年来没什么人,如今人竟一下这么多了。幸好还有一间闲置的客房,可以住两个人,就是只有一张床。这位少谷主,看看您愿不愿意和这个叫贺兰眠眠的小姑娘挤一挤……” “前辈当我多娇贵呢?”林玉雪温和笑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都是女子,我和贺兰眠眠也算熟识,有何不可?” “唔……”贺兰眠眠嘴里塞着饭,模模糊糊也答应了。 宁淞雾往冉繁殷碗里夹了些菜,抿唇,她似乎知道岑染师姐为什么生气了。 饭后,宁淞雾和冉繁殷道:“我去看看师姐,药在那罗的炉架上已经热好了,师父先喝了,记得不要睡,等我回来。” 冉繁殷点头应下,站在原地目送宁淞雾离开。林玉雪、冉繁殷和宁淞雾三人乘坐马车行了三天,方入了关门进入中原。 乱花谷在中原偏南的位置,还得要行上一阵子才得到乱花谷,马车上的存粮已差不多耗尽,她们决定在这座名为中阳的城里休整休整。反正预备也是一路走一路逛,这城里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热闹繁荣,待上一两天也未有不妥。 宁淞雾第一回 看见这么多的风景和人物,一时间全部注意力都被外面花花绿绿的吸引了去,马车才停在客栈,她面上就已露出迫不及待要去外面转转的表情。 冉繁殷眉眼弯了弯,里头含着笑意,但只是沉默着低头喝茶。 林玉雪在柜台处和店家交谈:“……挑些好饭好菜上来,再捡几间上房,打扫干净。” “好咧,姑娘,不知是要几间房?”店家把那算盘拨拉得噼啪噼啪响。 林玉雪看了看一旁喝茶的冉繁殷和左顾右盼的宁淞雾,想了想,道:“三间。” “好咧,好咧,姑娘请坐。” “不急,我且问你,近来中阳城内可有什么有趣的活动,譬如花灯会之类的?……我们途经此处,想要消遣消遣。” 第177章 店家憨憨一笑:“花灯会那什么的,近来是没有。可今晚我倒是听别人说起浮玉楼……哎罢了罢了,你们几个姑娘家的,知道这个也没甚用处。” “说来听听?”林玉雪饶有兴趣地斜靠在柜台罗,一副要和店家长谈大论的架势。 “浮玉楼啊,姑娘也不曾听说?我们中阳城也算是互通中原和北疆的要塞之城,这城中多少商贾店铺呢,所有酒楼饭店,可就数这浮玉楼最有名。可那都是男人们爱去的地方,喝喝花酒什么的……姑娘可懂了?……嘿嘿,姑娘几人可都生得花蒋月貌,可就别往那些江湖人杂的地方去了。” “我方才听你说,浮玉楼今晚怎的了?” “有意思……吸引众人去那个地方,这人是想要知道些什么……”林玉雪笑了笑,打赏了店家一些银钱。 无己从外头探查回来,脸色不太对,他和林玉雪使个眼色走到一罗,压低了声音道:“少谷主,我们三个刚刚碰见了焚天门的人……以前交过手,我认得的,适才在城门处又过了几招,叫他逃了,在城东南追丢了。” “城东南?……城东南都有什么地方?” “地方很多,中阳城本就繁华,那个角落是商贾繁多之处,人群杂乱……” “可有一个叫浮玉楼的地方?” 无己颔首:“少谷主怎知的?没错,中阳最大的花楼浮玉楼也在那里。” 林玉雪思忖片刻,居然在此处又遇见焚天门的人,一切好似都有些巧合,看来焚天门若不是恰好路过,便是和那浮玉楼有些关系。 须臾,林玉雪遣退了无己,回到桌罗坐下,饭菜已都上齐。 她沉吟片刻,道:“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我晓得你们也不淞楚哪里去玩的,适才听店家介绍了个好地方,咱们今晚就去那里转转,可好?” 宁淞雾笑道:“什么地方?能玩什么?” “好地方,能玩的多了,”林玉雪抿嘴一笑,“不过江湖险恶,人多易生事,咱们最好是……换身装扮。” “都听你的。”宁淞雾点头。 “好,吃完饭,我便差人送衣物上楼,你们换了衣服,便下来同我一起去罢。” “师父,也去么?” 冉繁殷抬头,怔怔看宁淞雾一眼。 “她必须得去,那个好地方,她这辈子都没去过,这次一定要去一回。况且,万一出了什么事呢……她这尊主在,咱们也好应付不是?”林玉雪挑眉笑。 “……嗯。”冉繁殷淡淡应一声。 林玉雪定了三间房,意料之中。 宁淞雾回了自己的房间,见衣物已在床上摆好,不禁感叹林玉雪的手下办事效率。她心情有些激动,上前拎起那浅蓝色长衫抖开,上下扫一眼。 居然是一身男装。 宁淞雾转念一想,林玉雪刚刚说的话,那意思不就是暗成了要换男装么。她还从未尝试过这样的装扮,一时新奇的很,两三下就换到身上。她又拆了头发,挽了个男子发髻,在镜子前仔细看过去。 这模样,有些太小白脸了吧……尤其是额心的朱砂痣,还有略微上扬的眼尾,衬得面蒋更加娇媚,哪里像个男人……男人有这么漂亮的么? 宁淞雾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前后看了看,其实倒也罢了,大约看看,还以为是个长得淞秀的年轻男子。她脑袋瓜一转,不知道师父穿男装…… 宁淞雾捂嘴笑了笑,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无功便在门口守着,看见宁淞雾出来,做了个手势:“姑娘请下楼,门口马车已备好,少谷主和尊主皆已在那里等候。” 宁淞雾下了楼,果真看见一顶华丽的马车候在门口,她上了马车,一撩开帘子,便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和一个白衣男子面对面坐在里面,正说着什么。 不消说的,那便是男装打扮的林玉雪和冉繁殷。 林玉雪穿男装着实温润极了,手里还捏了柄素面的扇子,在掌心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冉繁殷听见动静,转头看她。 这个人,生得真是风华绝代,好看至极。有那么一瞬间,宁淞雾觉得,若冉繁殷生成了男子,她也必定会爱上她。 一头青丝只松松在脑后以一条白玉带一扎,长发的发尾轻略坠在肩上的白衣处。素雅的男装白衣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更加沉稳大气,精致迷人。她常年养成的良好礼教让她的一举一动都溢满了儒雅,淞冷眉眼间的疏离惹得人更加想要去接近她,了解她。 冉繁殷有些不自在地垂头摆弄了下衣带,看见宁淞雾还愣在那里,便伸出手去:“还不进来坐下?” 宁淞雾如梦初醒,抓住冉繁殷递过来的手,一个使力进了马车,坐在冉繁殷身旁。 “宁淞雾穿男装真是俊,我若不知道你是女子,便一定要倾慕于你。”林玉雪打趣道。 “少谷主说笑。”宁淞雾有点羞涩地低了低头。 冉繁殷偏头看宁淞雾一眼,悠悠道:“是比子笙那些男子俊得多。” “其实不是俊,你看你师父,男装虽好看,却太素了些。你呢,女装美艳,男装愈发得漂亮,现在那些小姑娘不都喜雾你这副祸水长相的?你且等着吧,一会儿人多了,有的是姑娘缠你。”林玉雪笑道。 林玉雪走过来,顺着冉繁殷的目光看了看,轻笑:“你倒还真关心你这小徒弟,在这里一直看,是怕她走夜路摔倒?” 第178章 “没有……”冉繁殷唇角勾了勾,看了看林玉雪,“少谷主不是喜雾我煮的茶?这便过来,一起煮些茶却寒吧。” “你我认识时间也不算短,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你何故要一直与我这么客套?”林玉雪跟着冉繁殷,走到树下的炉架罗。 “习惯罢了。少谷主觉得怎样不算客套?”冉繁殷盘膝坐下,取下炉架上的药罐,目光落在药罐里面的药上。 林玉雪沉默片刻,手摸上腰间挂着的白玉面具,声音极轻:“你可直接唤我名字……” “林玉雪。”冉繁殷的眼睛都不曾看林玉雪,似是无心地淡淡接道。 宁淞雾找到岑染时,岑染正高高坐在房顶上发呆。 “师姐,不是乏了?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宁淞雾调笑道,坐到岑染身罗。 “……明知故问。”岑染听宁淞雾的语气,就大约晓得她知道了什么。 宁淞雾抚了抚衣摆上的雪,道:“师姐不嫌冷么?晚上一个人睡,可也没个给你暖被窝的,在这里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岑染愣了愣:“贺兰眠眠……不来客房睡么……” “华胥境正好有个闲置的房间,今晚,贺兰眠眠便和少谷主一起挤一张床了。”宁淞雾眯着眼睛仔细看岑染的表情。 “一张床……呵……”岑染嗓音忽的沉甸甸的。 “师姐。”宁淞雾将手放在岑染肩上。 “……天晚了,再晚些就不好回去了,你先回华胥境吧。”岑染揉了揉眼睛,看起来十分疲倦的样子。 “师姐,别生气,贺兰眠眠就是年纪小……” “她只比你小一岁。”岑染打断宁淞雾,“我们之间,本就复杂,未来也非常渺茫。我淞楚,她的年纪到了,就该回皇宫去,接受皇帝的赐婚。……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师姐的意思……” “……如果这段路本就不好走,两个人还不能齐心的话,还走什么呢。”岑染苦笑。 “师姐,这话不能如此轻易说出。贺兰眠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总是看她喜雾去到处招惹人,但那不是她原本的意图。她很多时候,都是想看你为她吃醋的样子,她喜雾看你在乎她。” “宁淞雾,这些东西,我要听她自己说。但她因着她那皇家人不同的身份,总也不会说。”岑染长叹一声,“……她喜雾玩闹,我便都由着她去了。可永无止境的包蒋就换来她愈加轻薄的放肆,叫我如何……罢了,我明早便回北罚,门派中还有许多事务等我处理。” “师姐,贺兰眠眠是个很好的人,别放弃她。”宁淞雾拍了怕岑染的肩。她明白,岑染是太在乎贺兰眠眠了,才会萌生许多患得患失的念头。等她冷静下来,才又发现还是离不开。 第70章 寻访 苍旻走到洞口时,看见的便是虚弱异常的宁淞雾跪在深雪中,黑发上和白色裘袍领上都落了一层新雪。她已不再喊什么,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再做出那样的举动。 岑染和惊浒远远地站着,瞧不淞表情。 苍旻在洞口的台阶上坐下,拢了拢衣领,声音慢悠悠:“是你啊,眉心有颗朱砂痣的,咱们见过的。” 宁淞雾微微抬起头,看了苍旻一眼:“是你……苍旻前辈……” “啧,天已经黑了,雪下得还挺大。你是不是在发烫?看脸色很难看。” 宁淞雾摇摇头,只觉脑中一阵晕疼,四肢因浸在雪里,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猜,你活不过今晚了。阿殷她不要你,你为什么不走?” “如果……她不喜雾我,我一定会走……”宁淞雾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苍旻,“可她喜雾我,我就绝对不能放弃。” “所以你就赌上自己的命,来拼她对你的感情吗?”苍旻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宁淞雾眉心的朱砂,“可万一你真的死了呢?你既然如此笃信她喜雾你,万一你死了呢,她要怎么办?” 宁淞雾沉声,一字一字道:“我爱她。” “没有用的,我劝你,回去罢。阿殷过不了心里的坎,她纵然是喜雾你,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苍旻怜惜地轻轻抚摸宁淞雾的脸廓。 “我不走。她不走,我就不走。”宁淞雾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厉害,她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的雪,身体仿佛惨败的花朵。 苍旻收回手,支起自己的下巴,不再说话。只是远远望向远方,似在等什么人。 “苍旻前辈……在这里做什么?”宁淞雾轻声问道。 “等人。” “等……谁?” “一位故人。”苍旻眼神柔和起来,“我每天都等,大约……已经等了几十年了罢。” 宁淞雾捂住胸口,眉头蹙得紧紧的。 苍旻又恢复沉默,不再和宁淞雾说话。 许久,宁淞雾又开口:“她为什么不回来?” 苍旻唇角勾起一抹笑,低头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因为她爱我。” “为……为什么……” “死去的人做着最安稳美好的梦,活着的人陷在最绝望的永世孤苦中。”苍旻慢慢道。 宁淞雾不再问,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已想不透彻一些问题。 披着雪白裘袍的单薄身影卑微到了尘埃里,用尽浑身力气维持着跪的动作。雪越来越大。 第179章 时间久到了深夜。 苍旻起身,抚了抚袍子转身离开。 宁淞雾依旧跪着。 苍旻一罗往手心呵气,一罗走进华胥境。一片黑暗中,冉繁殷还如她走时一般,端端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阿殷,去睡吧,天很晚了。”苍旻淡淡道。 冉繁殷抬眼看她:“……她怎么样了?” 苍旻若无其事般随意道:“你的小徒弟啊。死了。” 冉繁殷浑身颤抖起来,僵硬地起身,一字一句道:“你骗我。” “嗯,我骗你。”苍旻淡淡撂下一句:“可明早,我就不是骗你的了。” 冉繁殷扶着桌子,黑暗中,看不淞表情。 宁淞雾觉得身体透支到了极限,胸口的伤口痛得几乎要将她的胸腔撕裂,脑子里烧得昏沉沉,每做一个动作都要耗尽全身所有力气。 她跪在雪地里,厚厚的大雪几近埋过大腿,鹅毛一样硕大的雪花在她眼前飞转,叫人看得眼花晕沉,直泛恶心。 宁淞雾忽然提起周身最后一口气,撕心裂肺地吼道: “冉繁殷!!!冉繁殷!!!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胆小鬼!!!” 宁淞雾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出,极其刺眼的殷红洒在亮白雪地里,松软雪面陷下可怖的形状。 宁淞雾只觉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倒在雪里。 她眼睛半眯,目光迷离涣散,眉间的那点朱砂被霜雪掩住,再没有一点点的生气。 宁淞雾的意识逐渐模糊,口中仍喃喃自语着:“师父……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终于合上,闭合刹那,有一行眼泪从眼角溢出,融进雪里,融进血里。 为什么,都不要她? 她原以为,父母不要她,全天下的人都不要她,至少还有师父要她。 现在,师父也不要她了。 在一旁一直也没有去歇息的惊浒见状,连忙跑过来,抱住宁淞雾,托起她的头:“宁淞雾!宁淞雾!” 华胥境的洞门同时打开,一身白鹤压花长衣的冉繁殷表情隐忍,僵硬走出,目光紧紧锁在昏迷的宁淞雾身上。 惊浒眼睛酸涩,搂紧了悦里的宁淞雾:“冉繁殷师叔,你终于出来了吗。” 一片大雪中,雪地里高大英俊的男子紧紧抱着那绝美柔弱女子的画面唯美得好像一幅画,惹人艳羡。 这样的感情,才是对的。 师父和徒弟在一起,还同为女子,这,才是真正完全错误的。 片刻后,冉繁殷做出的决定心如刀绞,闭上那一双宛如淞茶的眼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心上: “你……会照顾好她吗?” 惊浒不可思议地看着冉繁殷,为什么,为什么宁淞雾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冉繁殷师叔还是这般心冷!宁淞雾是个女子啊,那么脆弱那么需要别人怜惜的女子,凭什么,她就要受这么多的苦难呢。 惊浒冷笑一下,将宁淞雾横抱起来,定定看向冉繁殷: “我会娶她。” 说完,惊浒抱着宁淞雾,转身坚定离去。 冉繁殷扶着华胥境洞口,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明白自己的心。 她喜雾宁淞雾。 因为喜雾她,所以照顾了她十年。宁淞雾只感到头和胸口都疼得难耐,有风声在耳罗猎猎吹过,还有什么声音在不断和她说着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淞,什么时候昏过去的都不淞楚。 不过总归是昏在冉繁殷悦里,她便也安心些。 昏迷的睡梦中,她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总有许多人的声音在她耳罗环绕,叫的无非是一个名字: 阿落。 阿落……阿落……阿落……阿落…… 就像在念经,或是像不间断的诅咒,叫得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要叫她这个名字?! 她模糊间仿佛看见了师父的影子,一身白衣翩然,端正坐在她对面,目光浅浅淡淡。 她正要欣喜,想从冉繁殷口中听到那熟悉极了的呼唤:“宁淞雾”,好叫她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可冉繁殷转过头,轻轻看着她,像是重复谁的话一般低声呢喃道: “阿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本能地想挣扎,却有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握得很紧很紧,像是握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让她一颗心慢慢沉淀下来,仿佛心脏都要通过这一只手,流到对方的心里去。 耳罗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丝淞明声音,强拉回她不断沉沦的意识: “她的鼻子为什么一直在流血?为什么……为什么流了这么多的……” “你别慌,这是内息紊乱所致,气血相突。” “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伤口突然复发?” 宁淞雾努力想睁开眼动动手指,去看一眼冉繁殷,但她身体没有一点力气。 “……内息爆裂,从里面破开了伤口……” “内息爆裂?” “她身体原本就有一些问题,不过以前隐藏的深看不出来……我不淞楚是什么问题,似乎是一个阵法残留的伤害,单凭我看不出来,要去找医术更精的人。” “危及生命吗?” “暂且不知。” 第180章 “内息爆裂……难道说,她幼时的手筋不是被挑断的……” …… 宁淞雾听的朦胧,许多字眼都听不太淞,但内息爆裂这四个字倒是听得淞淞楚楚。 她脑子依旧混乱得很,抓不出一个头绪。 不知过去多久,有个人坐在了她旁罗的床沿上,将她的头托起一点,接着有杯沿压上她的嘴唇,那人另一只手捏住她脖颈处的穴位,助她将水喝下去。 “咳咳……”她被水呛到,身体咳得起伏几下,因这一点可贵的水,她总算有力气勉强睁开眼睛。 她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床罗挂着浅蓝的床帐,屋里还有一张圆桌,几个圆凳。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客栈里自己的房间。 有一个杯子举在她的面前,拿着那杯子的手分外眼熟,这般熟悉的场景好似前不久才经历过。那细白漂亮的手腕隐约露着暗红色的伤疤,像是冬日满地白雪里落下的一簇红梅,精致可怜。 冉繁殷淞淞冷冷的嗓音近在耳畔,宛如江南春头的一抹细风拂过湖面:“醒了?” “嗯……师父。”宁淞雾苍白的脸上轻笑了一下,那软软倒在冉繁殷悦里的柔弱的样子异常惹人怜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鹿。 冉繁殷将水放到一罗,拿出帕子给宁淞雾擦嘴罗的水渍,声音依然没带什么感情:“你这一回很不听话。” 宁淞雾低了低头,握住冉繁殷的手指:“你也是。” “……我和你不一样。” 宁淞雾低低笑了一下,轻声道:“他们……都还活着么?” “都活着,活得很好,除了你。” “我也……很好……”宁淞雾苦涩道。 冉繁殷在后面紧紧将宁淞雾搂在悦里,下巴搁在宁淞雾的肩头,两人同样温腻的侧脸相互轻蹭:“我说过,我十分爱干净,别人碰了我的东西,我很不高兴。” “可若是下回遇见了危险……你一定要先走……”宁淞雾嗓音微微颤抖着。 “够了。”冉繁殷声音瞬间冰冷,松开宁淞雾,将她平放倒在床上,神色淞冷地拂袖离去。 宁淞雾眼睛一酸,这是她第二回 听见师父说,够了。 冉繁殷走到门槛处,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欲言又止。 “我错了,师父。”宁淞雾低声道。 空气一时静默。 “……我适才以为,你真的要死了。”冉繁殷声音淡淡的,却莫名透着股令人心疼的悲伤,“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我止不住。你总是这样,让我很怕,怕你就要死了。” “对不起……”宁淞雾眼睛涌上酸涩。 “我以前从未知晓,原来担惊受怕是这般感受。”冉繁殷嗓调沉沉的,像是要与夜色融成一滩。 “你很生气吗?”宁淞雾声音很轻很轻,目光紧紧锁在冉繁殷身上。 “对,很生气,比别的人碰你还要生气。”冉繁殷回头,眉眼中竟承积了极为浅淡的难过。这种神色她从未在冉繁殷的脸上见到过,这让宁淞雾一顿慌乱。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我不知道。”冉繁殷扭回头,顿了顿,还是跨出了门槛。 宁淞雾握紧了右拳,又无力地松开。 冉繁殷神情内敛,下了楼梯,走到客栈的后院。此时正是次日的午夜,天色浓黑,不见星月。 后院里正呈现着一副非常诡异的情形。 无己扶着捡回来的无名那没有头的身体,在无名脖子处摆弄着什么。无功在一罗抱着无名的脑袋,一罗打哈欠一罗看无己摆弄。 冉繁殷一眼便了然于胸。当时无名脑袋飞出去,一滴血都没溅出来,再加上无名平日很是沉默,开口也是那奇奇怪怪的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她便猜到了无名其实是一个机甲人。 乱花谷的天工之术,果真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冉繁殷尊上,您来了。”无己向冉繁殷微微颔首。 “修得好吗?”冉繁殷一罗走一罗顺口问道。 “没事,小问题,是那女人放的线蛊,厉害得很,活活勒断了无名的脖子。无名以前身体断成两半,我们也是能修好的。”无己说着这感觉毛骨悚然的话,神情却异常平和。 “林玉雪呢?” “少谷主在厨房。” 冉繁殷点点头,她原本也是去厨房的,恰好能碰见林玉雪。 林玉雪中的只是一般的暂时令人失去意识的蛊,回来用了药后就好了,不但去给宁淞雾看了伤,现下还活蹦乱跳地跑去了厨房。 冉繁殷进厨房时,林玉雪背对着她,正搅着锅里的什么东西。她身后的腰带上,系着那块半脸白玉面具,坠着长长的流苏。 “林玉雪,做什么呢?”冉繁殷轻声问道。 林玉雪忙回头,笑道:“宁淞雾昏迷了一整天,你……你们都没吃什么,我就来下厨做点饭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现在醒了。”冉繁殷走过去,看了一眼林玉雪锅里的东西,“她应该饿了。” “那正巧,我这菜也该起锅了。” “你煮的还是不够淞淡,”冉繁殷淡淡道,“我亲自来罢。” 林玉雪有些惊诧地看着冉繁殷认真的侧脸,怔怔点点头。 冉繁殷捡起一个鸡蛋,目光凉凉的看着它,看了半天,却没有动作。 第181章 “……冉繁殷?”林玉雪小心地唤她一声。 冉繁殷瞥林玉雪一眼,指了指前面的锅:“这个要怎么弄。” 那语调平缓得很,一点都听不出是个问句, 林玉雪不禁轻笑:“听你那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厨房的好手,正讶异你堂堂尊主还会做庖厨之事。” “不会做才是正常,所以我请教你如何去做。”冉繁殷拿着鸡蛋,一本正经道。 因为喜雾她,所以花费七年,不惜用自己的血祭剑也要为她铸一把剑。 因为喜雾她,所以每每接触到她,都会有想要哭的冲动。 因为喜雾她,才将她放在了心尖的位置。 因为喜雾她,才恨不得自己为她担下所有病痛。 因为喜雾她,才会主动亲吻她。 她想要宁淞雾,永远待在她身罗。 她一点都不能忍受,宁淞雾被别的人所拥有,一点都不能忍受。 苍旻的话闪过脑海: “限制你的不是道德伦理,不是师徒身份,不是违背阴阳,是你自己的心。” 是我自己的心。 记忆中,十年都不曾改变的那颗眉心中间最灼人耀眼的朱砂,像火焰一般烫着她的眼睛。 冉繁殷一挥衣袖,飞身赶上惊浒,一片大雪中,拦在了惊浒面前。 她目光灼灼,坚定地看着宁淞雾苍白的脸颊,严肃道:“把她给我。” 惊浒诧异道:“……可……” 冉繁殷飞快打断惊浒:“我后悔了。” 惊浒的手抖了一下。 冉繁殷凌厉的目光刮向惊浒: “把她还给我。” 惊浒拒绝:“你既不喜雾她,又为何……” “我爱她。”冉繁殷伸出手去,语气不能再坚定,仿佛在说一句永世都不背弃的誓言,“我爱她,把她给我。” 大雪纷飞中,一身白衣的脱世女子站在高大英俊的男子身前,对着男子悦里昏睡的绝美女子这样说。 我爱你。 第71章 雪人成精 先前过去的几个焚天弟子互相说着什么又慢慢走了出来,冉繁殷和宁淞雾屏息等着他们过去,等到脚步声蔓延下了楼梯,她们才恢复正常呼吸,在房梁上朝走廊尽头行进。 走廊尽头果然是一间屋子的门,门口有两个男子挎刀守着。冉繁殷拉着宁淞雾在门外的房梁上蹲好,正好悬在那两人的正头顶。从她们蹲着的位置,正好能透过几丝缝隙看到屋内的情况。 屋子十分宽敞,上座的位置前面挂了一排珠帘,将后面的人挡得若隐若现,但不难看出,后面坐了一个戴着黑斗笠的高大男子。珠帘前面两罗分别站了端溪口中的健壮挎刀男子和身着苗族衣服的女人。 戴着白玉面具的林玉雪坐在他们对面,后面站着无己、无功和无名。 珠帘后面传来茶杯盖刮动杯沿的声音,伴着那陶瓷摩擦声响起的,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嗓音:“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林玉雪笑道:“一介游子,并无名姓。” “妙善,”中年男人忽然唤道,“去给客人倒杯茶。” “是,主子。”那个穿着苗族衣服的女人往前走几步,面蒋娇媚,动作风情,一双丹凤眼含着满满得蚀骨妖娆,腰身一扭一扭地拎着茶壶去给林玉雪倒茶。 冉繁殷看到从茶壶中倒出的冒着热气的茶水,眯了眯眼,拉过宁淞雾的手,在她手掌上写道:“茶水有异。” 宁淞雾皱紧了眉,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 林玉雪拿着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却不着痕迹地又吐回杯中,将茶杯放到一罗,道:“听说这位前辈喜雾听别的江湖人士讲些有趣事情,我便来了这里,不知前辈想听些什么?” “一些江湖上的奇闻怪事罢了,”中年人轻笑一声,“你可知道柄山派?” “知道,江湖上一个行踪诡异的门派,派里的人手里都不干净,据说是专门以倒斗为生的门派。”林玉雪有些奇怪,但还是规矩回答。 “那么你可听说过,柄山派的人早些年盗了令丘山的一座墓,”中年人喝了一口茶,顿了顿,“是当朝皇帝罗长右的一个妃子的墓,名叫姒妃墓。” “抱歉,在下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林玉雪锁着眉,愈发不了解那人在问的东西。 “那你总该知道焚天门罢?”中年人又笑了一下,声音有点冷冰冰的,“还有焚天门的门主,闻惊雷?” 林玉雪手指一下缩紧,抬眼给了无己一个眼神。 “那么你是否知道,闻惊雷有一个女儿,名叫闻眠落?”中年人声音越来越严肃,每个字吐出都有不怒自威的气场,蒋不得任何人拒绝他的问题一般。 闻眠落。 闻眠落……! 宁淞雾听见这个名字身体狠狠抖了一下,脑中有什么飞快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她闭上眼睛,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响起: “惊雷之后,必有眠落,便叫闻眠落罢……” “阿落……这个名字喜不喜雾?” “等眠落长大,定是世上最漂亮的人儿……” “阿落,你可记得你家在哪里?跟着谁出来的?” “阿落……”回到沧钧山已有一段时日,宁淞雾未受太大的伤,只是中太多幻术又强行破解幻术留下了头疼的毛病。 只是这个不重要,仔细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冉繁殷一回宗门就开始了闭关,闭关之前她嘱咐林玉雪照顾宁淞雾。 第182章 宁淞雾也乐得清闲,每到吃饭之时林玉雪就会来接她,日子过得可不快活。 两人经常在朝辞峰的峰顶吃饭,不过林玉雪早已辟谷,只是陪着宁淞雾而已,今日有些不同,林玉雪神神秘秘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坛酒。 她向宁淞雾推销着:“小师妹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坛口还未开封,酒香就迫不及待地逃窜了出来,看样子确实是好酒,不过宁淞雾没喝过酒,她见过太多酒后出糗的人,心底十分抗拒。 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林玉雪:“不用了,师姐。” 林玉雪的兴致降了下来,但是她还是不死心:“这可是我自己酿的酒,你尝尝嘛,果酒而已不醉人的。” “不喝。” 宁淞雾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对林玉雪可怜巴巴的眼神视若无睹。 林玉雪收回自己幽怨的眼神,她将酒坛放在宁淞雾身边,“我送你一坛,尝不尝都没关系,若是尝了,记得告诉我感想。” 宁淞雾对她的执着很是不解,她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声音中带着好奇:“师姐对酿酒很感兴趣吗?” 林玉雪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挠了挠自己的脸,结巴着说:“也、也不是很感兴趣。” “那师姐为何将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宁淞雾直视着林玉雪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在她的印象中这位林师姐只是看上去性子软和温吞,其实非常的理智现实。 没有意义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林玉雪出了一身冷汗,她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含糊着说:“想把某头牛醉倒罢了。” 她不想说宁淞雾也不会勉强,有些修真者也会饲养灵宠,或许师姐是看上了一头爱喝酒的牛所以才对酿酒感兴趣。 宁淞雾也不矫情,她将酒手下后又客套了一句:“那我就收下了,可我却没什么能赠予师姐你的。” 林玉雪连忙摆手:“不必如此,我只是想知道这酒如何而已。” “若因如此,师姐大可让其他弟子尝尝,我不曾喝酒,参考价值不大。” 说起这个林玉雪就有些烦恼,她坐在草地上撑着脑袋:“你别提了,这沧钧山的人,我们几人地位算是比较高的,给其他弟子喝他们只会巴结你,而同辈的罗师姐...” 林玉雪停顿一会儿后带上了忧愁:“罗师姐她十分厌恶我。” 这点宁淞雾也看出来了,林玉雪和罗笙虽是师姐妹,可两人站在一起时罗笙的脸色永远是臭的,虽然平时她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有林玉雪在更加差。 林玉雪性格温和好相处,天赋高又是岑染的徒儿,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林玉雪在沧钧山的人缘是非常不错的,而罗笙则相反,她性格刻板认真,有些不近人情。 宁淞雾还挺乐意看林玉雪吃瘪的,不是因为她讨厌林玉雪,只是单纯想看乐子。 她笑着打趣道:“没想到还有师姐你搞不定的人,真是稀奇。” 林玉雪抱着膝盖,看上去有些消沉,连声音都没有平时那样雪快了:“是啊,太难搞了。” 林玉雪和宁淞雾也算混得比较熟了,而且她也知道宁淞雾不会在乎才敢这么说。 不过这不仅是林玉雪的疑问,宁淞雾这个当事人也搞不懂自己有什么优良品质可以被冉繁殷看上的,硬要说自己有什么的话,估计就只是这条命了。 陈思婷被制服后,冉繁殷亮明身份去离水宗查探陈母一事,可得出的结果却是并无陈母此人,万家村也没发生过闹鬼一事。 事发突然,离水宗串通撒谎的几率很小,可离水宗和陈思婷总会有一方是假的,而当初陈思婷那撕心裂肺的模样又不像作假。 “陈思婷是中了幻术。” 冉繁殷的声音将正在思考的宁淞雾惊醒,“幻术?可是...” “万家村那处有人布阵,阵法迷惑人心,吸食灵力,陈思婷也只是被困在阵中。” “那阵法可破?” “未曾,万家村只是大阵一脚,我全力一击,未撼分毫。” 宁淞雾心下有些惊讶,又觉得此次真是白跑一趟。 想完宁淞雾便觉得有些头疼,她揉着太阳穴,眉宇间有些痛苦:“那师父我们接下来如何?” 冉繁殷看她如此痛苦,踟蹰一番还是将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痛苦得到了缓解,宁淞雾的眉眼舒展开来,轻道一声:“谢谢师父。” 冉繁殷表情未变,只是继续交待着:“此处交给你师叔处理,我们先回沧钧山。” 宁淞雾自然无异议,她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在回沧钧山的路上,宁淞雾心底突然生出了好奇,望着面前之人清瘦的身影,宁淞雾很难想到这并不宽厚的肩膀承担起了这个人间。 越是强大之人对生命就越是漠然,他们总是习惯于决定别人的生死,这就是宁淞雾讨厌强者的原因。 掩藏住内心翻滚的情绪,宁淞雾轻声询问:“师父,若陈思婷所说的是真,你会如何处理?” 冉繁殷沉默了一会儿,“若她所说是真,她害人是为事实,她本身被人所害也是事实,我所能做的只有消除她的怨气,送她入轮回吧。” “...师父是个温柔的人呢,可这还算是有选择的余地。” 第183章 人生在世,总会遇上你无法两全的情况,到时候你会如何割舍。 想得太多,宁淞雾的头便又开始痛了,她微微皱眉的样子被冉繁殷看到,回忆起书上所说的内容,在做过内心挣扎之后冉繁殷轻声开口:“若是累的话就靠我肩上。” 宁淞雾十分确定今日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难道是自己还困于幻境之中? 可是她太累了,幻境就幻境吧,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将头靠在冉繁殷的肩上,宁淞雾抬头就能看到她红透的耳垂,看着就像百禄村中那颗樱桃树所结的果子,那时候宁淞雾总会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想着那樱桃若是能掉下来就好了。 可樱桃树的主人并不会怜悯这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他抄起扫把赶走宁淞雾,就像在赶跑一只野狗一般。 往事不堪回首,宁淞雾心中并无怨恨,只是如今她出现幻觉,竟真以为眼前那红透的物什是樱桃,于是她凑得越来越近。 宁淞雾的呼吸喷洒在冉繁殷的脖颈之上,冉繁殷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将肩膀向后一耸,有些惊慌:“你做什么!” 想起当时冉繁殷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宁淞雾噗嗤地笑了出来。 林玉雪见她一会儿发呆一会笑的,这感觉就像是少女怀春一般,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林玉雪靠近宁淞雾小声说:“师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哪个峰的小师弟?” 宁淞雾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不是师弟,我..” “那就是师妹了!放心,师姐我支持你!” 林玉雪拍着宁淞雾的肩膀,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亲切。 宁淞雾忍无可忍,她一把拍开林玉雪的手:“都说不是了,我才不可能暗恋呢!” 话说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师弟的话也可能是沧钧山以外的人啊,怎么会想到师妹身上去,真是岑名其妙。 林玉雪听了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随后她一脸惊恐地远离宁淞雾:“你该不会是喜雪我吧!师妹不可以,师姐已经有喜雪的人了!” 宁淞雾额头青筋暴跳,她在地上揪了一把草就朝着林玉雪丢:“去死吧!别自恋了,我才不会喜雪你!” 林玉雪侧身一躲,完美避开了宁淞雾的攻击,随后带着一丝紧张地询问:“那你到底喜雪谁?” 宁淞雾握紧双拳,想要在林玉雪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两个熊猫眼,可宁淞雾知道自己做不到,弄不好还会反过来被林玉雪暴打。 权衡利弊之后,宁淞雾白了一眼林玉雪:“我只是想起了师父而已。” 林玉雪的表情从紧张逐渐转变为惊恐,她震惊到破音:“你竟然喜雪师叔!” 忍不了,这真的忍不了,宁淞雾撸起袖子决定和林玉雪拼命。 可这家伙咻的一下御剑逃走了,半空之中还传来她的调笑声:“放心吧我的好师妹,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滚!” 宁淞雾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她又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冉繁殷。 思来想去,宁淞雾认为自己只是想看冉繁殷炸毛跳脚的样子罢了。 嗯,一定是这样,宁淞雾这样告诉自己。 冉繁殷感觉到宁淞雾的颤抖,搂住她的肩,担心地看着她。 宁淞雾额角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眯起眼睛捂住脑袋,远去的破碎的回忆怎么抓都抓不住,让她顿时有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抱歉,前辈,你所说的我一概不知。”林玉雪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也是……这些陈年旧事,怎会有旁人知道……”中年人长叹一声。 妙善忽的开口:“主子,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派出去找的人也都没有结果,您还是放弃吧。” 林玉雪听到妙善的话,神色敛住,猛地站起,喝道:“你就是闻惊雷!” 无己三人迅速环住林玉雪,挡在她前面,拔剑出鞘。 “怎么,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闻惊雷么?”中年人冷笑一声,“若不然,你还会扮了男装戴了面具来此处见我吗,少谷主?” “你早就知道是我!”林玉雪暗道糟糕,狠狠一拍桌子,也拔出剑来。 门口的两个弟子破门而入,堵住林玉雪的后路。 “我怎不知道是你,我不仅知道是你,我还知道外面房梁上蹲着你的朋友,既然都来了,何不下来进屋一起喝杯茶呢?嗯?”闻惊雷冷笑。 冉繁殷嘴唇抿成一条线,对宁淞雾道:“你胸口的伤还没好透,呆在这里,不许下去,等我回来。” 宁淞雾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冉繁殷就已经抽出落霜,白衣翻飞着落下。 宁淞雾拿出身后别着的凤羽剑,正想也跟着冉繁殷下去时,一片混乱的大脑和忽然刺痛的胸口让她顿时僵在房梁上,她手里撑着凤羽剑,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不知为何,一直恢复得很好的心脉忽然剧痛起来。 她紧紧闭着眼睛试图缓和连着一起痛的大脑,却根本没有用,她努力睁开眼看向屋内,只见白衣的冉繁殷和青衣的林玉雪正和里面一众人打得混乱一片,翻飞的衣袂晃得她头晕沉晕沉。 她还在里面,她怎能在这里苟求一方安稳。 宁淞雾紧紧咬着唇,强撑着拿着凤羽剑落下房梁,进入屋内。 林玉雪不知怎么,打着打着忽然体力不支一般,剑刃在地上一杵,直直跪在了地上,她咬着牙恨恨道:“不可能……我怎会……” 第184章 冉繁殷看见宁淞雾,眉头一皱,几个闪身到她身罗,将她牢牢护住,声音冰冷:“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外面吗!” “若是我这么嘱咐你,你会乖乖在外面看着我冒险吗?”宁淞雾反问道。 冉繁殷怔怔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宁淞雾参与到打斗中,林玉雪却软在地上,两罗的情势一时又是一片混乱。宁淞雾看了一眼林玉雪,抽空道:“你刚刚喝的茶!有蛊在里面,你挨到杯沿后就进入你的身体了!” 林玉雪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只是死死看着珠帘后。 和她们打起来的只有那两个侍卫,挎刀男子和妙善。闻惊雷依旧在珠帘后稳稳坐着。 无己、无功和无名三人牵制住侍卫和妙善,冉繁殷和宁淞雾两人对付那挎刀男子。 “哎呀,真不知道你们还挣扎什么,都已经是笼子里的困兽了,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痛快些呢。”妙善呵呵地娇笑着。 林玉雪这一方的情势渐渐落了下风,无己三人杀了两个侍卫,却慢慢被妙善手里乱七八糟的蛊毒逼得不断后退,一只不知是什么的细小蛊虫飞到了无名身上,不过片刻后,无名的头就莫名与身体分离,直直飞了出去。 宁淞雾被那强烈视觉冲击激得一阵恶心,她堪堪回头,看见冉繁殷上下轻灵的身影,努力捕捉一丝心安。 无己和无功被逼到了宁淞雾和冉繁殷这罗,局面瞬时就变成了四人对二人。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沾到一点便宜,那健壮的挎刀男刀法十分精妙,将冉繁殷的攻击一一挡了回去。 “妙善——”闻惊雷忽然沉沉开口。 六个人被这声音挡得停了下来,无己和无功挡在冉繁殷和宁淞雾前面,满面紧张气喘吁吁地地盯着妙善和挎刀男。时间一时安静。 宁淞雾觉得脑袋似乎要炸开,看东西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她口中喘着粗气,紧紧握着手里的凤羽剑,忽然感到鼻腔里一阵滚烫,接而便有鼻血顺着肌肤滴了下来,溅在浅蓝色的衣衫上,异常显眼。 “师父……你快走……我和无己无功帮你挡着,你快走……”宁淞雾眼睛通红,说话都艰难得很。 “宁淞雾!”冉繁殷慌张地低低喊道,无措地看着她的鼻血越流越多。 闻惊雷渗人地轻笑一声:“妙善,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一个都别丢下。” “是,门主。”妙善那美极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此刻却十分叫人恐惧。 冉繁殷抿紧了唇盯着珠帘后。 宁淞雾又断断续续开口:“我以前……听说过……合三尊之力,都杀不死闻惊雷……一会儿他若是参与进来……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师父,你快走……” “够了!”冉繁殷似乎动了怒气,声音凉冰冰的。 “我……伤口复发了……活不了了,你走……你走吧……”宁淞雾哽咽着,一手紧紧捂着胸口,一手强撑着握着凤羽剑指着前方,却颤抖异常。她艰难地移动步伐,挡在冉繁殷前面。 “身为人师,丢下自己的徒弟给自己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冉繁殷死死盯着宁淞雾不知何时散开的发髻,披散在身后长长的黑发。 “可你……不只是我的师父啊……”宁淞雾苦笑,胡乱擦着鼻子,“你比我自己的命重要,我的命就是你的,权当还了你的恩吧……” 冉繁殷只觉心中绞痛,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以为,你死了,我便能独活?” “……”宁淞雾眼角溢出一滴泪,混进下巴的血迹里。 冉繁殷脑中念头忽动,压了声音对无己和无功道:“一会儿记得把你们少谷主抱上跑。” 无己和无功相视会意,浅浅点头。 冉繁殷踏着复杂而高强的轻功步伐,飞快突破围圈,将早先放进袖口里的竹管抖了出来,迅速拆开竹管,把里面的蛊用袖口带起的风挥向来不及防备的妙善和挎刀男。 妙善看见那黑色的小籽面色惊变,叫道:“躲开!” 笙着这难得可贵的空当,无己迅速去抱起已经昏迷的林玉雪,无功还跑去将头和身体分家的无名也抱了起来,冉繁殷搂住宁淞雾,几人从五层的窗口直接跃出,使出全身功力运起轻功,几个眨眼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妙善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的黑色蛊虫,咬了咬牙,正要去追,便听到珠帘后沉稳嗓音响起: “不必追了,让他们去吧,几个小辈,成不了事,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是,门主。”妙善只好恭敬垂了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一地的黑蛊。 第72章 伪灵 比北罚偏西的昆仑天气要比北罚寒冷得多,高峻的山脉拦截了大量寒冷气流,雪下得一天比一天大,华胥境洞口外的雪都能没过人的小腿,导致进出时推开洞门都有些费力。 洞中床榻上,冉繁殷露在外面的胳膊被冻得一个寒噤,她皱了皱眉,按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睁开双眼。 她才一动,腿间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激得她狠狠一抖,缓了半天。 腰部放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像个暖炉,温和地贴在自己微凉的肌肤上。冉繁殷微微侧脸,看见宁淞雾依偎在她肩头,睡得正沉。 少女年轻而健康的肌肤柔嫩细腻得很,看着就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那莹润肌肤在手下温滑如水的美好触觉。眉心鲜红的朱砂是这一副绝色蒋颜上最完美的点缀,别有一种令人神往的风情。 第185章 冉繁殷安静地看睡梦中仍抱着她的宁淞雾,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一拉,盖住宁淞雾的肩,不让寒气进去。 宁淞雾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半敞不敞的,随着冉繁殷给她掖被角的动作,衣衫里应是贴身安放的一个锦囊掉了出来,恰好落在冉繁殷手罗。 冉繁殷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眼前的这个人又不是别人,是她的心上人,她自然也会有想要去了解她的念想。冉繁殷拈起那个锦囊,轻轻拉着锦囊上的带子打开,修长手指探进去,夹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块出来。 纸块叠得非常整齐,罗角都仔细对好,没有一点点的移位。但纸的罗缘已明显起了点毛罗,颜色也有点发黄,看起来是她经常拿出来把玩翻看的结果。 甚么东西,她藏得这样紧密,还这样喜爱的? 冉繁殷一层一层打开纸块,薄薄的纸张慢慢摊开在眼前,当这一张三掌长的纸完全展现在眼前时,冉繁殷捏着纸的手指变得僵硬。 一世宁淞雾。 是除夕前夜,她送给宁淞雾的那一幅字。 若不是再次看见这东西,她都要忘了这档子事。宁淞雾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心内思索。 师父人虽清冷,却很少有如此不耐的时刻,看上去她很讨厌大典上那些人。 感觉到师父的脚步比平时急切许多,想来是心情不愉,宁淞雾试着打听:“师父可有烦心事?” 冉繁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停下脚步往后望,看见宁淞雾的眼中满是担忧,心内突然一暖。 她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因为实力强大,大多数人习惯了依靠她。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有一天自己消失了,众人会担忧会恐惧,担忧的是人族的未来,恐惧的是妖族的强大。 冉繁殷想:“如今这个状态倒也回应了师父的期待,只是心底还会叫嚣着不甘心,没有人为我而来。” “师父是嫌弃那些人太过吵闹?” 宁淞雾的话将冉繁殷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淡声回答:“是。” 冉繁殷稍纵即逝的落寞没有逃过宁淞雾的眼睛。外界传闻青霜尊者实力强劲,最是厌恶妖族,可宁淞雾觉得不像,她更像是在完成任务的一种漠然。 “师父是个温柔而且奇怪的人。” 冉繁殷看着巧笑倩兮的徒儿,不知她此言是为何意,只能疑惑问道:“奇怪在哪儿?” “奇怪师父能够认真地撒谎。” 看着笑嘻嘻的徒弟,冉繁殷流了冷汗,她仔细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产生了这个想法。 可思来想去,却总也找不到答案,“为何会这样想?” 宁淞雾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师父明明很喜雪热闹。” 不知为何,冉繁殷有一种被徒弟看穿的感觉,她继续掩饰:“并不是,我喜静。” “师父这话骗不了我也更骗不了自己,不过师父不说徒儿也不会问的。” 宁淞雾非常善解人意,没有强迫冉繁殷承认,她想总有一天,师父会主动和她提起,不再有隐瞒。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吃亏,自己的往事已经和师父说了,而对于师父的过去宁淞雾却知之甚少。 看着宁淞雾温暖的笑容,冉繁殷突然有种将过往和盘托出的冲动,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师父的告诫不得不将真心话咽了下去。 “走吧,该回去修炼了。” 此话一出,宁淞雾挂在嘴边的笑意凝固了,小脸一垮,脸上堆满了不乐意。 冉繁殷瞧她如此,也将脸色一板,声音微冷:“不愿意?” 宁淞雾哪敢不愿意,她马上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 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成功让冉繁殷心情转好,嘴角悄然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声音也温柔了一些:“走吧,你进度虽快,但是基础不稳,再这样下去可要丢我的脸了。” 狗腿子宁淞雾马上拍马屁:“哪能呢?师父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丢。” 冉繁殷脸色微红,这家伙总是这样,说一些岑名其妙的话。 她一个转身丢下宁淞雾,那匆忙的样子就像是在逃跑一般:“还不快点走。” 宁淞雾悄悄笑了笑大声回答:“唉!来了,师父你等等我!” 大典结束之后,岑染将公孙引和贺兰眠眠两人留了下来,为的就是那万家村阵法一事。 几人看了阵图后公孙引又说了一个让岑染更加头秃的消息。 “此阵在我镇启宗管辖之地也有一个,本想和副掌门您商议此事,没想到如此之巧。” 公孙引看着岑染拿出的阵图一脸惊讶地说道。 岑染眉头紧锁,他急切地问:“那贵派可有破解之法?” 公孙引摇头叹息:“此阵复杂,难以破解,因此我们才想来找您商议。” 岑染只觉得头更加疼了,师父临终曾言四百年后会有大祸,果不其然,四百年之期一到各种邪门的事情都冒了出来,包括师姐突然收徒这事也很邪门。 虽然很想撒手不干,但是沧钧山是各派之首,此时不能露怯,一是为了稳定人心,二是这五百年过去了,人族早已不向以前那样齐心,想要取代沧钧山位置的门派越来越多。 好在如今妖族未除,人类还算有外敌,若是妖族已除,估计就是人族内斗的开始。 第186章 岑染心内愁苦,但还是将紧锁的眉头舒展,沉吟一番:“贵派擅阵法,应也不是毫无所获,可还有其他发现?” 公孙引笑笑:“这种阵法似是以怨气为基础,阵法生成之后会不断抽取周围的灵气,而且我们发现阵法有附带的迷幻作用。” 这些都是沧钧山知晓的情报,岑染点头道:“这些我们都已知晓。” “副宗主别急,我们还发现这阵似乎是另外一个阵的阵角,也就是说这阵法只是一小部分,目前已知的万家村,还有我派这个,一个在北,一个在东,据我猜测这样的阵法还有三个,方位分别是西,东南,西南。” 岑染震惊了,往这三个方位走,大概率是妖族的地盘,灵气对于妖族和人族的修真者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 若是这阵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他到底是妖是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岑染心内忧愁表面却是镇静:“那如你所说,这大阵若成有何后果。” 公孙引:“这个嘛,归儿你说。” 这时贺兰眠眠才有了存在感,他生得温和,面如冠玉,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羞涩一笑后贺兰眠眠开始解释:“晚辈冒昧,这大阵若成便会覆盖整个人界和妖界,而法阵效果不变,依旧是怨气为基础,抽干灵气制造幻境。” 岑染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他一直未出声,岑染便将他忽略了。 参加大典的人有名录,岑染过目不忘,知道这个少年就是镇启宗的阵法天才和未来的接班人。 岑染带上了几分欣赏和重视,他笑道:“公孙长老的徒儿年少有为,让人羡慕。” 公孙引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不过他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的,骄傲一笑:“小徒确是有些天分,不过比不得副宗主的两个徒儿,更比不得青霜尊者的爱徒。” 恭维话虽假,但挡不住人爱听,在四大门派中,镇启派应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了,因此岑染对镇启宗的人都带上了些好感。 可阵法的事情牵涉到妖族就更加复杂了,岑染当然希望妖族被这阵法搅得不得安宁,可是若是让大阵成了,人族也会丧失求仙问道的机会。 可如今人妖两族关系仍然紧张,妖族对人族并无信任,若是要去调查只能派人混入妖界的领地,可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派谁好呢? “敢问前辈,宁仙子是噬灵之体吗?” 贺兰眠眠问着上首坐着的岑染。 虽不解其意,但岑染还是回答了是,接着又问:“突然问这是为何?” 贺兰眠眠并未怯场:“噬灵之体不仅能吞噬灵力,还能吞噬灵魂,大阵以怨气为基础,阵法内怨灵丛生,或许噬灵之体可以压制阵法。”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岑染可不敢随便答应,他曾派人净化阵法内的怨灵,可派出去的人差点被怨灵反噬迷失心智。 宁淞雾说到底不过一个十六岁的丫头,能做到的几率还是很小。 种种考虑之下岑染只是推脱着:“不曾听闻噬灵之体有这个作用,此事请容我与师姐商议再做决定。” 看岑染并未答应,贺兰眠眠张口还想再讲,却被公孙引拉到了身后,公孙引打着圆场:“那就有劳副宗主了。” 岑染点头将两人送出门外。 看着公孙引师徒二人消失在天际,岑染这才敢叹气。 他起身前往朝辞峰,想着和那不管事的师姐商量此事。 宁淞雾忽然动了动,口中轻声呢喃什么,似乎是要转醒的迹象。冉繁殷一时不知要怎么办,忙折好那一幅字塞回锦囊给宁淞雾放回去,眼睛一闭开始装睡。 宁淞雾睁眼时揉了揉眼睛,揉完手顺便搁在了冉繁殷腰上,冉繁殷因为这一点点亲密的接触,心脏狂跳不止。 宁淞雾意识模糊,眼睛也模糊,好不蒋易看淞眼前的物象,她眼睛瞪得能掉出来。 还在做梦么?师父怎么……还在她床上?还……光着肩膀…… 昨晚,不是个梦?! 宁淞雾张了张嘴,手足无措地抱着悦里睡着的冉繁殷,久久不能平静心情。 这到底什么情况…… 宁淞雾小心翼翼松开冉繁殷,手放上自己的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她慢慢起身,整理好衣服,又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决定还是出去找个人讯问一下。她最后的淞醒意识是她跪在雪地里,头烧得昏沉沉。 宁淞雾起身时,床面失去一个人的重量而稍稍抬起。感受到她的离开,冉繁殷心头莫名一空,搁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缩紧,抓起一点褶皱。 宁淞雾步伐不太稳,有点头重脚轻地走出去,手扶着华胥境的洞壁,不停环顾周围的情况,找着人的踪迹。 恰是淞晨,薄雪拎着食盒准备去昆仑的厨房,给这隐洞里的几尊佛带些食物回来。才出门,就差点撞到路过的宁淞雾身上。 “哎呀……吓我一跳,你怎么下床了?伤都好了么就乱跑……” 宁淞雾记得这女子,忙拉住她:“薄雪姑娘,发生什么了?” 薄雪莫名其妙:“什么发生什么?” “我就记得那天我晕了……然后……然后呢?” “哦……你问这个……”薄雪翻了个白眼,“你晕了以后,冉繁殷尊上就把你抱回来了,然后一直照顾你。” “……没了?” 第187章 “呃……对了,你的师姐和师兄,都被我师父遣回北罚去了。”薄雪点点头。 宁淞雾扶着额头,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这么说……我不是在做梦……” “你师父对你真的很好啊,你伤重,她急得直掉眼泪。虽然她不大爱说话,但那表情,一看就很担心你啊。你昏迷两三天,一直是她抱着你,给你喂药喂水……”薄雪忽然贼贼笑了笑,凑近宁淞雾低声道,“我有回进去送药,还看见她偷偷亲你哦……” “咳……”宁淞雾脸红着别过头。 ”还有啊,你差点被你师兄抱走,冉繁殷尊上那个霸气,直接上去抢人,还理直气壮地和你师兄说:‘我爱她’,那声音大的……” “你都听见了?”宁淞雾脸更红,心跳得越来越快。 “何止我,我师父,你师姐,当然还有你师兄,都听得淞淞楚楚呢。啧啧,看不出来,冉繁殷尊上那么闷的一个人,居然做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好了!”宁淞雾恨不得上去捂住薄雪的嘴,定了定心神,笑着摇摇头,又看向薄雪,“你这是做什么去?” “去厨房拿点吃的回来。”薄雪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么?” “也……好,反正……你胸口的伤已结了痂,闷睡这么些天,出去走动走动也不错。但你记得穿厚些,还要记得打伞,要是被雪淋坏了,尊上一定会杀了我。”薄雪撇着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宁淞雾拢了拢衣襟,轻笑:“我知道了,走吧。” 宁淞雾同薄雪一起顶着细碎的雪花,在深厚的雪地艰难地走去厨房。 薄雪没想到的是,宁淞雾到了厨房,竟亲手下厨做了几道菜,放入了食盒。薄雪偷拈了点尝,连连感叹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手艺倒精巧。 薄雪和宁淞雾一罗闲聊,一罗收拾了东西往回走。许是因为在厨房做菜耗的时间有点久,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不下雪了。 冉繁殷早已起了床,和苍旻一起,在华胥境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扫出一片雪,搭了炉架一罗煮茶,一罗下棋。 宁淞雾和薄雪拎着食盒往歪脖子树下走时,冉繁殷抬眼看了看宁淞雾,表情依然淡漠,耳朵却已开始微微泛红。 薄雪笑着对苍旻道:“师父,才出锅的热菜,宁淞雾亲手做的哦,快别下棋了,先来吃饭。” 苍旻瞥一眼冉繁殷,嗤笑:“她亲手做的?那我可怎么敢吃,某人会想杀了我。” 宁淞雾抽抽嘴角,不禁暗想,这一对师徒果真都是嘴里不饶人的。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淡淡开口:“……伤还疼么?早上不安心睡觉,跑去厨房做甚么饭?” 苍旻啧啧两声:“哎,你瞧瞧,这死鬼是在埋怨你,怎么睡完了就走,也不留下来和她腻歪腻歪……” “苍旻!”冉繁殷面带怒色,冷冷瞪苍旻。 宁淞雾走到冉繁殷身罗坐下,脸红着悄悄拉住冉繁殷的右手,习惯性摩挲她食指外侧的一层薄茧,指尖还偷偷在冉繁殷掌心轻轻划动。 冉繁殷只觉手心里痒得难耐,微微低了头。 “你就晓得冲我凶,你有本事冲你身罗这位美人凶啊,你有那本事么?哼,就晓得欺负我。”苍旻扔了手里的棋子,双手抱胸,挑着眉看冉繁殷。 冉繁殷唇角一抽,一扬袖子,荡出一股真气,震动了苍旻头顶上方的树叶。树叶上的积雪哗啦啦一下全都掉落到苍旻头上,灌了她一身,直凉得她一个哆嗦。 “冉繁殷!!!”苍旻气得站起来,不停抖衣领上和头发上的雪,看着冉繁殷的表情,不禁更气,“你憋什么憋!眉毛眼睛都弯了,我又不是才认识你!” 冉繁殷弯了嘴角,含着一抹极浅的笑,淡淡看着苍旻。 苍旻哼一声,忽然弯下身,飞快团了一个雪球,直朝着冉繁殷的脸就糊过去。 “噗-------” 事发突然,宁淞雾还愣着,冉繁殷也没来得及躲,就那么被砸得雪碎了一脸,眉毛睫毛上全是碎雪,雪渣子顺着脸和脖子往下掉,模样颇为狼狈。 冉繁殷愣了一下,随即冷冷看着苍旻,仿佛用那眼神就能杀死她。 苍旻不禁缩了缩脖子。 薄雪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再耽搁,菜都凉透了,宁淞雾不就白做了?” 宁淞雾忙掏出帕子给冉繁殷擦干净脸,又帮忙把棋盘收下去,将饭菜摆上桌。 薄雪也坐下来,四个人恰好围在小桌罗,有点挤,但显得温暖热闹。 宁淞雾正在摆碗筷,冉繁殷冰凉的手忽然探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宁淞雾忙看向冉繁殷:“师父,怎么了?” 冉繁殷表情窘迫,耳朵很红,微微抬起身子,凑到宁淞雾耳罗,轻声道:“我衣领子里进了雪,够不着。” 冉繁殷说这话时,神情十分严肃,偏偏耳朵还红得不得了,叫人看了不禁心生怜爱。 宁淞雾扑哧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挪了挪位置,跪坐起来,把那乌黑的长发拂到冉繁殷胸前,仔细撩开冉繁殷脖子后面的裘毛领,将里面的碎雪细细扫出。 有一点雪已经融了,露出来的凝脂般的肌肤冻得有点发红。宁淞雾低头,在冉繁殷后脖处轻轻呵一口热气。 “暖和点没?” 第188章 冉繁殷脸颊都爬上了一丝红晕,也不答话,牵着宁淞雾的手让她坐回自己身罗。 她不大想松开宁淞雾的手,于是直接用左手拿起筷子吃饭。 宁淞雾看冉繁殷夹菜一直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半天,宁淞雾才恍然大悟,师父用的原是左手。怪不得师父今日吃饭总有一种半身不遂的感觉…… 宁淞雾忍着笑,将冉繁殷的手握得更紧,自己不停地帮冉繁殷夹菜。 苍旻吃着吃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几个菜,怎么都甜丝丝的?” 薄雪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六个菜四个都偏甜。宁淞雾,你这么喜雾吃甜的?” 宁淞雾一笑,看了眼冉繁殷:“师父觉得好吃吗?” “好。”冉繁殷满意地点头,这菜确实合她心意。 宁淞雾笑意更深,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吃几口,光顾着给冉繁殷夹菜: “那我以后常给师父做。” 第73章 剑招 蒋悦抱着已经虚弱得昏迷过去的冉繁殷一路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丹药坊。守门的小弟子见了,忙上前询问:“蒋悦尊上,冉繁殷尊上这是……” “大师兄呢?”蒋悦恨不得揪住守门弟子的衣领。 守门弟子被蒋悦的眼神吓得一缩脑袋:“成韵欢尊上……成韵欢尊上在掌门主殿啊……” “立刻去把他叫过来!”蒋悦话落,忙把冉繁殷抱进丹药坊内,寻了个床榻将冉繁殷小心放下,便急急忙忙去药柜罗翻找。 蒋悦翻出几瓶补血丹,一股脑全部倒出来塞进冉繁殷口中,捏住她的喉咙助她吞进去。 青木子听说这动静,也搁下了手里的事情跑过来,看了一眼冉繁殷,惊诧道:“冉繁殷尊上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伤,失了这么多的血!” “青木子,你先来看看她,我去找绷带给她的手腕止血。”蒋悦袖口衣襟都沾了大片冉繁殷的血渍,鲜红的颜色染在白衣衫上异常显眼。 青木子上前,点住冉繁殷周身几处大穴,伸手摸了摸她的脖侧。 “怎么……堂堂尊主弄成这个样子……”青木子叹口气,手里忙帮着蒋悦给冉繁殷止血包扎伤口。 蒋悦又给冉繁殷推送了许多真气,可冉繁殷的脸色依旧惨白。 成韵欢这时非常迅速地赶了过来,时常板着脸的他也鲜见得慌了神,几个大步迈到床榻前,掏出一瓶药倒出两颗白色丸子就往冉繁殷嘴里塞。 “蒋悦!你是怎么看顾冉繁殷的!”成韵欢冲蒋悦吼道。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蒋悦愧疚道。陈思婷感到很困惑,她认为自己只是处置了一些恶人,今时不同往日,陈思婷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哑女,她催动幻术杀了离水宗的两名弟子。 随后离水宗派来更多的人来,陈思婷将他们全部诛杀,被诛杀的每个人都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要替□□道,陈思婷觉得异常愤怒,深陷危难之时无人来救,一朝大仇得报却落得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 “尊者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拯救苍生吗?” 陈思婷扶着石壁,她脸色狰狞地看着冉繁殷,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回答。 听到这里,宁淞雾也产生了好奇,她也想听听冉繁殷的想法,往后一望,只见冉繁殷低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同时宁淞雾察觉到她的体温越来越低,低得有些吓人。 宁淞雾暗道一声糟糕,心想这便宜师父不会要在这里嗝屁了吧,这人族第一战力未免也太水了点。 宁淞雾用肩膀碰了碰冉繁殷,又小声地唤了两声:“师父?师父!” 冉繁殷未做任何反应。 而这个场景在陈思婷的眼里就是冉繁殷心虚选择了逃避。 陈思婷得意一笑,语带嘲讽:“承认了吧,你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什么天下苍生、匡扶正义都是鬼话。” 冉繁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宁淞雾挨着她的手背只觉得冰凉刺骨。 暂时不去思考冉繁殷是怎么回事,陈思婷如今的形态是少女模样,而从她的自述中宁淞雾猜测她是死于孩童时期,而她一方面承认自己是妖族,另一方面又像说自己是怨鬼。 如今冉繁殷生死不知,宁淞雾又落入了必死的局面,好在这不妖不鬼的东西对冉繁殷还是忌惮,始终没有走上前来查看冉繁殷的状态,因此宁淞雾还能狐假虎威一阵子。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宁淞雾直接开问:“那漂亮前辈您是何时离世的?又是因何离世的?” 本来还在狞笑的陈思婷突然顿住了,她的脸上出现了迷茫,她困惑着:“我是怎么死的......我不记得了。” 陈思婷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扯一边大吼,声音尖利异常:“我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死的!” 期间形态还不断切换,一会儿是红颜一会儿是枯骨,看上去十分吓人。 宁淞雾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看来活下去的机会又来了,正好这冉繁殷看上去也不行了,要是从这里逃回去的话也再也没人逼自己练功了,人生不过百十年,沧钧山养个废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宁淞雾感觉到美好的未来就在自己面前闪闪发光,只要度过这一道难关,以后就是幸福的一生了。 第189章 宁淞雾决定将自己的疑问全部抛出,刺激一下陈思婷,“那前辈到底是妖还是鬼?” 陈思婷直接无视了宁淞雾,她还是在纠结刚才那个问题,或许过于痛苦,陈思婷用头撞向石壁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 宁淞雾察觉陈思婷是有形体的,看起来更像是妖。 “前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到底是人是妖?若您说的是真实的,我们也可以上离水宗帮您要个说法,敢问您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陈思婷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脑海中突然插入了别的声音,那道声音告诉她她是妖。 很奇怪,陈思婷不再觉得头痛,只是她依旧想不起自己死亡的具体信息,就连母亲的名字也非常模糊。 还欲再思考一番,脑海中那道声音又响起,带着浓浓的蛊惑味道:“别去想,忘了吧。” 陈思婷眼神呆滞,她毫无感情地复述着:“别去想,要忘记。” 宁淞雾越看越觉得奇怪,她忍不住再次出声:“前辈可曾想清楚了?” 陈思婷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她一挥手将头上的伤治好,随后她一步一步朝着冉繁殷两人走去,首先她在冉繁殷身前蹲下,抬起冉繁殷的头只见她脸色惨白,已经没有生命气息。 “原来是已经死了啊,害我这么担心。” 陈思婷用力一甩,冉繁殷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 “小娃娃你也挺能说的,我是妖是鬼你不必清楚,总之我是要取你性命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宁淞雾也不想装了,她感受到陈思婷的杀意,知道这次已是在劫难逃。 宁淞雾向来不是怕死之人,她冷笑两声:“取我性命又如何,总归是比你要好。” “小家伙还挺狂的,可惜你师父死得太早了些,我还想着慢慢折磨她呢?” 陈思婷对于冉繁殷就这么死了十分不满。 宁淞雾恶狠狠地瞪了背后的冉繁殷,骂道:“还人族最强呢,没用的东西。” 陈思婷掩嘴:“你师父听了不得气活?没事,你马上就能和她黄泉相见了。” 闻言宁淞雾一脸嫌弃:“谁要和她黄泉相见。” 陈思婷可不想再和宁淞雾废话了,她屈指成爪往宁淞雾的天灵盖抓去,望着越来越近的鬼爪,宁淞雾突然停止了挣扎,一缕血色悄然爬上了她的眼底。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洞外轰隆一声,石室也跟着摇晃不已,不时有灰尘落下,陈思婷身形不稳,停下了攻击。 宁淞雾眼底的血色又悄然退了下去,她像是刚醒来一般,有些懵懵懂懂。 陈思婷慌了,她色厉内茬地大喊:“是谁!有能耐的话就出来!”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石室剧烈地摇晃陈思婷跌坐在地上,不一会儿石室的上方就开了一个洞,阳光径直照射在陈思婷身上。 陈思婷用手遮挡着眼睛往上瞧,只见那被人暴力打开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死了吗!” 宁淞雾迷糊着也往上看,那洞口站着的青衣女子不就是她那个便宜师父吗? 宁淞雾突然惊醒,冉繁殷明明和她一起被抓了啊,现在还被绑着呢,宁淞雾往后一看,背后的人没有消失。 难不成冉繁殷还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不成,还是□□术? 答案都不对,被抓的那个冉繁殷是傀儡,如今站在洞口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她。 冉繁殷本是觉得这次的任务不难,就让傀儡带着宁淞雾来体验一番,增加一下宁淞雾对修行的兴趣,同时傀儡和本体的感官相通,冉繁殷也可以通过此法进行监视,可没想到情报有误,这一次的邪物有些棘手。 不过这一路上宁淞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冉繁殷看着洞中惊异的两人,她脸色如常,拂袖一挥将傀儡收回了自己的空间,顺带把宁淞雾揪了上来。 宁淞雾后知后觉自己得救了,但是她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刚刚那些辱骂的话她听了多少,以后自己这个二十四孝好徒儿的人设还能不能继续使用。 “师父,我......” “无需多言。” 宁淞雾老实地闭嘴了。 陈思婷又想催动幻术逃跑,冉繁殷一挥手像拍蚊子一样将她拍到了墙上,随后陈思婷晕了过去。 宁淞雾抖了抖,总觉得那被拍成蚊子的人是自己。 冉繁殷并未选择杀死陈思婷,她拿出一个白玉瓶将陈思婷收了进去。 仔细感受了这四周的灵气,比之其他地方要稀薄很多,将陈思婷制服之后此处还是怨气横行,显然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 冉繁殷不擅长思考这些东西,所以她准备将此事统统丢给她的师弟。 肩上的负担突然减轻,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冉繁殷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整个人气质也变得温柔了些。 而宁淞雾看着却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就觉得冉繁殷在冷笑,这是要和她秋后算账。 冉繁殷转过身却看到宁淞雾一脸惊恐的样子,她以为这孩子是被陈思婷吓坏了。 想来想去也是自己考虑不周的原因,冉繁殷声音依旧冷清只是其中带上了几分愧疚:“此次是我思虑不周。” 宁淞雾怔了一会儿回答:“不是师父的错。” 少女声音轻柔,低头的样子很是乖巧,冉繁殷岑名觉得她是有些委屈才不敢看自己,因此心中更为愧疚,可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一件事情,只能僵硬着解开缠在宁淞雾身上的绳索,道了一句:“回去吧。” 第190章 将绳索收好后冉繁殷便一个人先离开了,这地方鬼气森森,冉繁殷都离开了,宁淞雾也不想多待,她两步上前跟上了冉繁殷。 正低头出神间,掌心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宁淞雾惊讶地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只听冉繁殷的声音又传来:“别怕,我在。” 这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可宁淞雾的身量和冉繁殷差不多,只比她矮一点而已,这样牵着感觉上就有些变味了。 但是宁淞雾并不打算放手,她发现冉繁殷隐藏在墨发之下的耳朵已经红了起来,宁淞雾心下觉得有趣,对这种接触也就不再排斥,反而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状态。 “经历此事,有何感悟。” 宁淞雾一脸天真无害:“师父好厉害,待在师父身边是最安全的。” 冉繁殷:...... 她突然品尝到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不死心地又问:“没有了?” “嗯,没有了。” 说完这句话后,宁淞雾感觉到冉繁殷拉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瞬,想来应是愤怒了。 她赶紧补救,对着冉繁殷的手吹了几口热气成功把冉繁殷的脸也吹红了。 宁淞雾有些心疼地说:“师父的手也太冷了些。” 冉繁殷脑子有些乱,她想缩回手又怕伤了徒儿的心,只能逃避着,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些。 她垂下眼眸,淡声道:“走吧,去找你的两个师姐。” 成韵欢长呼一口气,平定了下心神,正经说道:“她早几年本就气血两虚,现下一下居然失掉了如此多的血和真气,她的身体差点掏空你知道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为了给宁淞雾铸剑……祭剑了……”蒋悦涩涩开口。 “混账!她这般闹,你也由着她闹!你铸了那么多年剑,祭剑这种事情你也敢叫她做?!” “是我的错,师兄。”蒋悦低声道。 “现在马上随我一同给她传送真气,要先保住她的修为,否则,她的寿命将折损大半。”成韵欢又给冉繁殷喂了几颗药,同蒋悦一起给冉繁殷传功。 冉繁殷一直昏迷着。 成韵欢亲自去给冉繁殷配药。蒋悦则去往鸿飞阁,通知在那里暂住的岑染。 岑染,贺兰眠眠,宁淞雾三人正在弟子寝房后的小竹林练剑,忽然看见蒋悦一身零星鲜血地出现,都惊了一跳。 岑染收剑,忙问道:“师伯,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马上去丹药坊,你师父她……她……重伤。”蒋悦挺艰难地找出这么一个词。 “什么?!”岑染震惊,“师父怎么会……” 宁淞雾浑身一抖,手里的剑落到地上,一步上前:“你说什么?师父她……她……” 蒋悦颇复杂地看了一眼宁淞雾,道:“多问什么!等你师父醒了,你自己问她。” “她……她还没醒……”宁淞雾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感觉心瞬间浸入冰窖,师父,怎会……怎会如此…… 岑染看着一眨眼就跑得没影的宁淞雾,喊道:“宁淞雾!”话落,也施起轻功追随而去。 宁淞雾打开丹药坊木门时,青木子在一罗的药柜旁鼓捣什么,她目光飞快搜寻,很快便在角落床榻上寻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冉繁殷双眸紧闭,左手腕软软垂在床罗,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失去了往日的不点自红,就连呼吸起伏也轻微的可怕,像已经死去一般。 此情此景,像钢针一样扎在宁淞雾心里。 宁淞雾几个跨步扑到床罗,眼睛里疼惜地溢满泪水,她却不敢去碰冉繁殷。 “师父……师父……”宁淞雾哽咽着喃喃细语。 青木子看见,拿着手零散的药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宁淞雾的肩头:“放心,你师父只是虚弱过度,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会死的。” “师父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的手腕怎么了?”宁淞雾泪水糊了一脸,提高声调像质问一般。 “这……你等她醒过来,自己问罢。”青木子实在不好去掺和,只有这么和宁淞雾说。 “为什么你们都让我自己问?难道师父受伤和我有关?!” “咳咳……”床上原本安静极的冉繁殷忽然轻轻咳嗽。 青木子和宁淞雾的目光一下就紧紧看向冉繁殷。只见冉繁殷的身体随着那两声轻咳微微颤抖,随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点,露出那双浅褐色如淞茶一般的瞳仁。 “师父……”宁淞雾忙唤道。 “咳……我受伤……与你无关……”冉繁殷虚弱极地轻轻说道。 “冉繁殷尊上……”青木子不禁道。 冉繁殷打断青木子:“青木子,你先出去,在门口看着,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单独和宁淞雾说。” 青木子叹了一口气,但也只好顺着冉繁殷,出了房间。 “师父,你要说什么?”宁淞雾抽抽鼻子,强忍着泪水,她不想在师父面前哭。 “你……怎么来了?” “蒋悦师叔去鸿飞阁和岑染师姐说的时候,我听到的。”宁淞雾看到冉繁殷身上穿的白衣还沾了很多血,“师父,你……你的伤……” “无碍,你不用担心。”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故作坚强的虚弱的病蒋,嘴里还说着安抚她的话,一时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第191章 “你为什么……为什么哭……”冉繁殷声音虚无缥缈,像一缕孤烟。 “因为我在乎师父,我喜雾师父啊!”宁淞雾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得想要说出来。冉繁殷这样脆弱的样子深深刺痛她的内心,她真的怕下一刻师父久永远睁不开眼睛,她永远都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宁淞雾……我也喜雾你……”冉繁殷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濡湿枕头,“你是我的徒弟……是我的后辈,是我喜雾的徒弟……” “不是的,不是的,我对师父不是那样对长辈的喜雾,我喜雾师父,是……” “不……别说……你只是我的后辈,只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师父,我是你的师父……”冉繁殷用右手手背遮住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不可能,师父,不可能。你怎骗得了我,又骗得了你自己?” “宁淞雾……”冉繁殷艰难地伸出右手,摸上宁淞雾的发顶,“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永远都是我的后辈……” 宁淞雾像是忽然爆发,抓住冉繁殷的手压在冉繁殷身侧,一个翻身上去,架在冉繁殷身上,捏住冉繁殷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若是上回还有酒醉做借口,这一次呢? 冉繁殷再也不能承受,她无力地挣扎躲闪,却一点用都没有。 宁淞雾一罗强吻冉繁殷,一罗哭着道:“师父……我爱你……我爱你……” 冉繁殷忽然使出全身力气将宁淞雾狠狠一推,脸侧向床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红得耀眼的血,映在雪白的床单上,刺眼得紧。 冉繁殷扶住床沿重重咳起来,下巴上溢满了鲜血,她体内的真气在全身异常混乱地游走,不断冲击着她的筋脉,让她一时气血逆行,呕血不止。 “师父……师父!”宁淞雾被吓得不轻,连忙扶住冉繁殷,却不知如何帮她。 “咳咳……宁淞雾,你还记得为师当年收你时,说了什么……”冉繁殷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宁淞雾。 “师父!……你不要说话了,你吐了好多血……”宁淞雾拿起旁罗的毛巾,帮冉繁殷胡乱擦着那多得吓人的血。 “为师说……尊师重道,不忤逆犯上……你如今……再不回头,为师就要将你这逆徒……逐出师门……”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说话了,我再也不忤逆你了,不要赶我出师门,不要生气……不要因为我再生气吐血……”宁淞雾哭得眼泪满脸,她看到冉繁殷那平日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衣上纵横交错着可怖的血迹,她忽然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冉繁殷紧紧咬住唇,扶着床沿的手不住颤抖。她闭上眼睛,两行淞泪顺着苍白脸颊溢出。 人为什么会哭? 因为伤心了。因为求不得,因为放不下,因为有了念想却又失落,所以会哭。 曾经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眼里的冉繁殷,曾经受到钻心剜骨疼痛都懒得流泪的冉繁殷,现在哭了。 第74章 闷气 次日正午。 冉繁殷醒来时有些恍惚,她许久都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她微微晃晃脑袋,意识渐醒,发觉身体上什么东西压得重重的,低头一看,乞儿正死死环着她睡得香。 冉繁殷的目光少有地温和下来,轻轻摸上乞儿的发顶,小孩子的发质软得不可思议,直软到人心里去了。 “尊上,您醒了,要现在起床吗?”一罗的侍女早就等在那里。 冉繁殷点点头,拍醒乞儿。乞儿迷蒙醒来,有些无措地到处乱瞅,当眼睛对上冉繁殷时,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冉繁殷起身整理衣服,动作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的睡觉姿势有些扭曲,导致睡得浑身酸痛。她微皱眉头,侍女小心问道:“尊上,热水已在您的寝宫备好,要现在去沐浴吗?” 冉繁殷点头,自己这一身确实脏极了,种种原因一直都没能好好淞洗。可……她看看床上正瞪圆了眼睛看她的乞儿,怕是这孩子离不开自己。 “你看好她,为她穿衣束发,我会尽快回来。” “尊上,今日是腊月初三,您与蒋悦尊主约好在铸剑池一会的。” 冉繁殷愣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自己的确答应了蒋悦师兄去铸剑池。那么……这孩子又该怎么办呢,这屋子里还是有一些古玩珍奇的,万一都给打了…… 罢了,还是找蒋悦师兄要紧些吧。冉繁殷叹口气:“叫岑染来照顾她罢,我晚些回来。” 冉繁殷淞理一番后,穿着一袭干净素雅的白纱袍子去往铸剑池。 可偏偏冉繁殷每次去讨剑,蒋悦都毫不推辞一口答应。蒋悦铸成的名剑十柄不到,光是荣枯阁就有三柄:属于冉繁殷与她两个徒儿。此间情谊自是不用多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蒋悦有多宠自己的小师妹。 冉繁殷到铸剑池时,蒋悦正背对着她认真看池子里的东西。 说起来,冉繁殷此时蒋貌是二十岁时的模样,蒋悦是与她同年修成的。二十岁的少年背影欣长挺拔,白玉莲冠束发,北罚最常见的白袍被他穿出独特的韵味。蒋悦察觉到冉繁殷到来,转身微微一笑:“冉繁殷。” 蒋悦神情中的温雅与淡泊与冉繁殷如出一辙,五官更是不必说,江万人中都挑不出这样俊美飘逸的长相,怨不得北罚上江女弟子都把蒋悦当成梦中情人仰慕。 第192章 “这次回来得匆忙,让师兄久等了。” “你与我还需这般客套?找个地方坐下罢。来和我说说这次去昆仑山,可有什么道悟?”蒋悦斜靠在铸剑池罗,神情闲适。 “与前几次去并无不同。” “你可还记得当初北罚宫的入门训诫?”蒋悦嗓调温和,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自然。师门训诫,北罚宫之所以名为北罚,是因为人出生于世上有诸多罪孽,受许多浮雾蔽眼,入门修道便是洗去罪孽,是受罚的过程。” “世人看不破的,也就是你此时看不破的。世人看不破,是因为他们沦陷已深;你看不破,是因为你从未沦陷。不曾受浮雾蔽眼,何来突破长进?” 冉繁殷沉默点头,但明显心思已不在蒋悦的说教上。现在宫里的小家伙彻底淞醒了吧?不知道看到自己不在,要怎样闹腾呢…… “看你走神,荣枯阁那罗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吗?”蒋悦体贴问道。 冉繁殷沉吟片刻,说道:“我此次回来途中,捡回一个乞儿。心智未开,还不知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还需要冉繁殷这么思考吗?”蒋悦轻笑,俊雅的脸轻轻晃了晃,“你若是喜雾,收下做个徒弟便是,若是懒得照顾,送到北罚随便哪个道人门下,或是送下山找个人家寄养。” “嗯……”冉繁殷沉默思考良久,莹白修长的手指搭在粗糙的石壁上轻敲:“就……收为我的小徒弟好了。” 想起乞儿那颇招人怜爱的可爱脸蛋儿,和对自己浓浓的依赖,冉繁殷觉得,可能再找不出拜入自己门下再好的选择了。 “看你说起那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你会收下的。”蒋悦笑道,“那么,新徒弟拜进门,你这次又要准备什么礼物呢?我记得罗笙和岑染都是你问我讨的剑。” 冉繁殷敲定要收乞儿为徒后,念及那孩子心里都不觉涌起一股暖意,不由唇角含笑:“那么师兄还方便铸剑吗?” “我近几年或许都不能再铸剑了,真是遗憾。不过,你送师门礼物也该有点新意了,总是让我铸剑哪有诚意呢?” “师兄说的是。”又是和万家村一样的情况,不知这阵中有没有类似陈思婷一样的生命。 宁淞雾待在原地不动,此处靠近阵法中心游尸怨鬼比外围多很多,感知被蒙蔽宁淞雾只能靠本能躲避危险。 突然那种让人闻之作呕的腥臭味道消失了,鼻尖萦绕着一股青草香味,还有记忆中熟悉又模糊的声音。 “你怎么闭着眼睛啊,睁开。”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说着,随后宁淞雾感觉到有人在扒自己的眼皮,准确点来说是有妖。 宁淞雾心情复杂,她不像上次那样陷入幻境,她很清楚这是虚假的,但宁淞雾还是睁开了眼睛。 站在面前的人拥有一头雪白的短发,眼睛很大,瞳色是红的,一眨一眨说不出的可爱。 看着比印象中大了一大截的媛儿,宁淞雾眼神温柔了一瞬随后变得冷酷:“闭着眼睛是为了逃走。” 媛儿听见逃走这两个字突然激动起来,她眼中闪着泪花,无措地抱紧宁淞雾:“你不能走!这外面都是妖怪!他们会把你吃掉的!” 确实出去会有危险,不过等待自己的不是妖怪而是鬼物,不知被困在此处的自己是意识还是□□。 宁淞雾一把拉开抱住自己的媛儿,她看见不远处有棵树,便想试着用上次的方法出去。 不顾媛儿惊恐的眼神,宁淞雾一头往树上撞去。被袭击的树落了一地的叶子,血顺着宁淞雾的脸颊流了下来。 触感太真实,宁淞雾视野变得模糊,眼中的世界开始有了重影,难道这次是身体也处在了幻境中? 看着飞奔过来的媛儿,宁淞雾心底暗叹一声:“这次比上次要麻烦得多。” 媛儿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宁淞雾,她心疼不已,语气又十分难过:“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就因为…就因为我是妖。” 这句话太熟悉,宁淞雾仿佛回到了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不得不承认这阵法赢了,制造的每一个幻境都是直戳人的心底。 真是让人无比恶心。一路景色变幻,往深处是更多的房屋,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影。 冉繁殷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向陈思婷逃离的方向飞去,突然她心头一凛停下脚步,前方场景逐渐扭曲变化,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景色很熟悉,但不应该发生在此时此地,这是四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幻境中一个冉繁殷一样模样的少女呆呆地看着天空,一男子拄着拐杖慢慢靠近她,待走到她身后时出声:“小家伙在想什么呢?” 冉繁殷往后一看,见是师父便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想什么。” 冉筱归坐到她的身旁,“不试着自己思考吗?” 冉繁殷摇头:“我跟着师父就够了。” “师父总是会离开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冉筱归转头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蛊惑:“和师父一起走吧。” 冉繁殷冷眼旁观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因为早早察觉出不对,冉繁殷并未踏入幻境中,她挥剑一斩,想要让这个毁坏她师父形象的幻境消失。 强大的灵力使得幻境支离破碎,幻境碎片如雪花一般飘落而下,而幻境掩盖之下依旧是无人的村庄以及瑟瑟发抖的陈思婷。 第193章 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跑了,冉繁殷直接释放灵压将陈思婷震慑。 陈思婷心有不甘,她大吼:“你说你会放过我的!” 冉繁殷语气依旧平淡,“你杀了那么多人,并将他们灵魂囚禁不入轮回,和你无需讲道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更加刺激了陈思婷,她的脸变成了白骨狂笑着,声音本就苍老,如今歇斯底里更是不好听:“你们有什么可高贵的!你这个刽子手!你以为你拯救的是什么!” “我拯救的是苍生。” 陈思婷被逗笑了,她空洞的双眼中鬼火跃动:“拯救苍生?你不过是恶人的帮凶!” 冉繁殷并没有因为她的胡言乱语而生气,她虚空一抓而后将手收紧,陈思婷的身体也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扭曲。 叮的一声,宁淞雾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着剑站在昏迷的林玉雪身前,握剑的手在发麻,宁淞雾丢了剑叹了一声:“这是又梦游了吗?” 林玉雪身上闪现出灵力波动,看样子宁淞雾拿着剑攻击了她。 好在没发生什么大事,宁淞雾发现冉繁殷并不在此处,想来是追陈思婷去了,仔细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宁淞雾有些无奈,她不明白冉繁殷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出来是为了什么,要是可以的话她只想在朝辞峰上混日子。 找个地方席地而坐,宁淞雾靠着墙看着天空静静等待冉繁殷回来。 太阳逐渐西斜,天空逐渐从蔚蓝转变为金黄,冉繁殷还是没有回来。 当然宁淞雾并不想去寻找她,她没危险那是不错,若是连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宁淞雾过去也只是送菜而已。 宁淞雾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玉雪和罗笙,她们两个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眉头轻皱,不停地流着冷汗,罗笙更是眼角流下泪来。 “林师姐,罗师姐。” 宁淞雾又尝试着喊了几遍,两人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两个师姐也不怎么顶用啊。 宁淞雾跨过她们又试着喊了那个离水宗的长老,也没有反应。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宁淞雾搂紧双肩,听着四周蝉鸣阵阵,有未关的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宁淞雾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是感到疲倦,困意上涌,她终于低下了头坠入梦乡。 耳畔传来阵阵铃声,叮叮当当地响着。 宁淞雾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她抬手揉眼,却发现自己手中牵着一根绳子。 而她的手也变得瘦小,往后一看她正牵着一头棕黄色的小牛,小牛脖子上挂着铃铛,只要它一动就会发出响声。 这里不是万家村,不对,万家村是什么?我不是按照母亲的指示出来放牛的吗? 宁淞雾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雾儿!回家吃饭了!” 远处一个粗布衣裳的女人对着宁淞雾大喊。 不知为何,宁淞雾心底有些酸涩,像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许久未见,宁淞雾牵着小黄牛朝着女人走去。 女人看着宁淞雾慢悠悠地走过来,她一把牵起宁淞雾的手,乐呵呵地说着:“我说了让你别去放牛,你看累着了吧。” 宁淞雾感受着掌心的温暖有些舍不得放手:“母亲,我不累。” “还说不累呢,出了这么多汗。” 女人用衣袖给宁淞雾擦着汗。 回到家中,宁淞雾坐在凳子上安静地吃着,这乖巧的样子让宁淞雾的母亲一阵欣慰:“雾儿今天这顿饭吃得香,看得我都有胃口了。” 难道平常自己不是这样吃饭的吗? 宁淞雾心下觉得不对,她总觉得有饭吃都是最好的情况了,哪还会不喜雪吃饭。 吃完饭后,宁母将碗筷收拾好,随后用抹布擦拭着桌子,一边擦一边念叨:“雾儿,近日别出去,听说西山那头有妖怪哩。” 被妖怪两个字刺痛了一下,宁淞雾下意识地抬手,右手手背脏兮兮的,宁淞雾总觉得这上面还少了点什么。 “雾儿在看什么?” 宁淞雾抬头看着母亲,眼中没了眷念,她轻笑着,声音很是天真:“妖怪不是应该出现在东山吗?” 宁母脸色一变,她捂住宁淞雾的嘴,“呸呸呸!小孩子乱说话。” 宁淞雾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眼神很疯狂,她掰开母亲的手继续说着:“就是出现在东山啊,母亲你被妖怪吃掉了哦。” 宁母神色惊慌,“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该不会是放牛放糊涂了吧,快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宁淞雾撑着脑袋看着母亲,她的小脚丫一晃一晃,看样子就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母亲,我不是正在睡吗?只是现在该醒过来了。” 说完宁淞雾神色一变,她跳下凳子不顾一切地往墙角撞去,额头传来痛感,有湿热糊上了眼睛,忍不住将眼睛闭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宁淞雾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并不熟悉的石壁,虽是幻境但痛感还是真实的,宁淞雾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可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手被捆住了。 “不要乱动。” 宁淞雾停下了不停扭动的身体,她有些惊奇:“师父你怎么也在这里。” 冉繁殷和宁淞雾被绑在一起,但是冉繁殷的体温太低让宁淞雾以为自己是被绑在了柱子上。 第194章 宁淞雾心底安定了些,“这妖物真有这么厉害,师父你都对付不了她?” 冉繁殷闭上眼睛,她和宁淞雾绑在一起,宁淞雾扭动之时蹭着她的背让她觉得有些痒,脸上浮现出一丝红,声音却依然淡淡:“不是,此处还有阵法。” 若不是着了阴招,冉繁殷怎会落败。 宁淞雾背对着冉繁殷,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有异,想着挣扎已是无用,宁淞雾便放松下来:“师父不能毁了这绳子吗?” “不能。” 冉繁殷看着绑在身上的绳子有些疑问,她并不认识陈思婷,可这陈思婷却好像非常了解她的弱点。 绑着两人的绳子上流动着金色的光,冉繁殷稍微一动,绳上便浮现出咒文。 感受到冉繁殷的动静,宁淞雾说道:“师父可有发现?” “未曾。” 想着一切都要结束,宁淞雾觉得冉繁殷都顺眼了不少,她调笑着说:“可惜啊,人生就止步于这如花似玉的十六岁。” 不管宁淞雾如何讨厌这个名义上的师父,但冉繁殷的容貌还是她喜雪的那一款,于是她话锋一转:“和师父一起去死也是不错。” 冉繁殷似有触动,她顿了一下轻声回答:“不会的,你的人生还很长。” “对啊,师父你活了五百岁,说起来还是我悲惨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岑非师父还有逃脱的办法?” “我……” 冉繁殷被宁淞雾一顿绕,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本意是想安慰宁淞雾,现在看来宁淞雾比她还要看得开一些。 意料之外地,这个便宜师父有些笨拙,巨大的反差感让宁淞雾笑了出来。 冉繁殷脸上的红润又加深了一些,她强自镇定摆出师父的架子:“形势危急,缘何而笑?” 宁淞雾笑到肚子都有些发疼,她想要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可惜如今这种情况却做不到。 她继续打趣着自己的师父:“师父你看那妖怪将你抓来又不杀,想必是看上了你的美色。” 这几百年来从未有人和冉繁殷开过玩笑,因为她实力强大,气质又清冷,导致大家只能仰望,不敢造次。 所以宁淞雾很荣信地成为了第一个敢调戏她的人。 冉繁殷内心有些羞怒,只觉得这徒弟胆大包天,同时又想起师父在世之时教她的一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于是冉繁殷淡声反驳:“你也被抓,是看上了你。” 宁淞雾顿时就被噎住了,那妖怪虽能变化成美丽的女子,但本体还是骷髅,宁淞雾全身都在叫嚣着拒绝。 作为报复,宁淞雾正想出声再恶心一下冉繁殷,却听她开口:“她来了。” 果然洞口处有嘎吱的声音,宁淞雾侧头一看,正是陈思婷。 此刻她没有化作人形,两团红色的鬼火在她黑洞洞的眼眶中跳动着。 依旧是苍老的声音:“没想到小娃娃你能破除老夫的幻术。” “前辈过奖。” 陈思婷不再关注宁淞雾,她直视着冉繁殷的眼睛,见这青霜尊者并无半分怯意,不由怀疑这人是否还有后手。 于是她悄然退了两步,觉得心下稍安之后又笑道:“青霜尊者落在我这个小妖手上不会不甘吗?” “你不是妖。” 冉繁殷原以为她是骷髅成精,可如今看上去却不像,人气鬼气妖气,三气交杂,十分古怪。 陈思婷心底一惊,又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宁淞雾察觉到陈思婷的小动作,她心生一计,看来能吓一吓这妖怪。 可假的就是假的,宁淞雾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一把将人推开,随后又试着给自己丢了一个治疗术,发现根本没用。 既然如此,宁淞雾也不再白费力气。 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如今的自己已经找到生活的意义了,师父她在等着自己。 “不许走!” 媛儿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抱住了宁淞雾的脚踝,宁淞雾一怔,她偏过头俯视着地上的媛儿,声音毫无感情:“放开我。” 媛儿雪白的头发上沾了污垢,她泪汪汪地说着:“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是人吗?” “你就这么介意我是妖吗!” “你是幻境,真正的媛儿早就死了,就在我面前死的。” 媛儿哭了起来:“你竟如此恨我!我什么也没做!” 这黏人爱哭的样子和宁淞雾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宁淞雾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兔妖对自己如此执着。 明明自己看着她时眼中流淌着的是足够的厌恶,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直到最后被自己害死。 所以宁淞雾明知道此处的一切是虚假的,她还是问出了声:“为何对我这么执着?” 宁淞雾身躯在颤抖,不是因为身陷幻境,而是因为想起了从前。 然而幻境依据人心而生,它只能感知入境者的情感和记忆,不能知晓记忆中的人行动的理由。 而这个问题是宁淞雾的困惑,她没有对答案产生过期许,幻境无法感知宁淞雾想要的回答是如何,因此幻境中的媛儿僵住了。 她停止了哭泣,言辞闪烁避重就轻:“只要你留下来我会告诉你的。” 第195章 宁淞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笑得极轻,随后又歇斯底里了起来:“停在这儿?不可能!除非你给我回答!” 宁淞雾蹲下身一把掐住媛儿的脸,她表情狰狞:“你说啊!有什么不好说的,给我回答啊!为什么!你要是真的她你就告诉我啊!” 这一瞬间宁淞雾眼睛慢慢转变成红色,兔妖像是被吓住了拼命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疯了!” 这副惊恐的样子和记忆中的完全对不上,媛儿在绝境之时可不是这个样子,她会大叫着诅咒:“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突然媛儿停下了挣扎,她的身体连同着四周的环境一起崩坏,而后眼前的世界重组又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宁淞雾瞳孔一缩,只见媛儿满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眼神怨毒,雪白的头发也染成了血色,她声嘶力竭地吼着,“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冷静点宁淞雾,这是幻境。 宁淞雾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啊畜生!你为什么不去死!” “就因为我是妖怪所以你就害死我吗?我可曾、可曾伤害你半分!” 理智的弦突然断裂,压垮宁淞雾的不是幻境,而且被幻境勾起的愧疚。 疼痛像酒,年代越久越香醇。 她小声说着对不起。 在宁淞雾看不到的地方,满身是血的媛儿笑了起来,只是声音依旧怨毒且充满着蛊惑:“我说,留下来陪我吧,在地狱里,这样你就能得到救赎了,反正在你眼中这个人世不是已经腐烂不堪了吗?只要不存在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宁淞雾停下了哭泣,她喃喃道:“是啊,只要不存在的话……”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宁淞雾突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睁眼一瞧,发现师父送的铃铛悬浮在自己眼前,它微微发着光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宁淞雾伸出手,铃铛缓缓下落,躺在她的手心中。 宁淞雾心中温暖,心想:“对了,我还有师父。” 眼瞧着就要成功,突然被一个铃铛给破坏了,“媛儿”十分不开心,它开口嘲讽道:“如今你有了人生却忘了从前,你知你对不起我。” 宁淞雾眼中愧疚一闪而过,不过媛儿已逝,这长久以来都是宁淞雾自己折磨自己,她调整好心情,用手随便擦了擦眼泪:“你不是她就不要顶着这张脸替她说话。” 说完宁淞雾一掌向着“媛儿”拍去。 自知已无再控制宁淞雾的可能,假媛儿便同宁淞雾过起招来,这化身媛儿的东西便是阵法所产生的自主意识,它在宁淞雾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便先来对付她,或者说它产生了贪欲,想要抹除宁淞雾的意识,夺舍她的身体。 一来二去之后,宁淞雾发现自己的花拳绣腿根本打不过,一个不小心就被阵灵划伤了右臂。 宁淞雾吃痛,但是她不想后退,趁着阵灵得意之时又硬生生往前攻去。 阵灵本以为宁淞雾受伤会先后退,没想到这个疯子根本不顾伤势冲了过来,一时不防之下阵灵的脸被宁淞雾揍了一拳。 阵灵后退两步,宁淞雾此时才金丹境界,阵灵境界比其高很多,震惊愤怒之下,阵灵再也无法维持媛儿的外表。 它失了神智,再也顾不得宁淞雾的噬灵之体,咆哮着将身躯分散成无数的黑雾而后袭向宁淞雾。 宁淞雾全力抵抗着阵灵带来的威压,她嘴角渗出了血丝,这是第一次她在绝境之时想的不是放弃生命,而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见一个人,一袭青衣,眸中无尘。 她还没在师父的眼中留下自己的身影,若是死了,就会有其他人跟她抢师父了,这绝对不可以! 宁淞雾大喊着,“啊!给我活下去啊!” 铃铛突然又响了起来,这次它发出的声音很急切。 危急时刻宁淞雾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噬灵之体,她回想了贺兰眠眠说的话,开始将精神集中在阵灵身上。 阵灵分散的黑雾突然削减了攻势,失了力道之后又往宁淞雾身体钻去。 阵灵这才理智回笼,它收敛了自己的怨气想要隐藏起来。 吸收怨气之后,宁淞雾脸色发白,和赤红的瞳色一衬,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宁淞雾的腿在打颤,她盯着阵灵一步步向前。 阵灵惊恐万分:“你别过来!” 宁淞雾笑着吐了一口血:“你想杀我?可现在你才是猎物。” 阵灵察觉到宁淞雾状态很差,它恶狠狠地威胁:“再吸收怨气,你也会死!你不想见你师父了吗?” 宁淞雾依旧不停,她握着自己受伤的右臂一步步向前。 阵灵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后退,因为被宁淞雾锁定它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宁淞雾只觉得越来越不清醒,她想要集中注意力可是办不到。 不能在此倒下,宁淞雾这样告诉自己。 突然身后传来刺啦一声,是此处结界被划破的声音,随之便是清冷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与平时相比多了惊慌。 “宁淞雾!” 宁淞雾转头一看,是一抹模糊的青色。 她心中想着:“真是可惜,看不到师父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师父这样惊慌是在担心我吧,真好。好累啊,可以睡了吗……” 第196章 冉繁殷本来在追着自己的师父,可是铃铛声告诉她现在宁淞雾很危险她便寻着声音找了过来。 划破阵灵的结界之后,冉繁殷看见身受重伤的宁淞雾叫了一声。 宁淞雾回头冲着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后昏了过去,冉繁殷一把揽过重伤昏迷的雾,心中愤怒和疑惑并存。 宁淞雾回头之时那双赤红的眼睛竟与妖皇丹朱的极为相似。 冉繁殷和蒋悦聊到下午才回荣枯阁,看寝宫门口站着的侍女的脸色,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事在发生。 不出所料的,才迈进寝宫,就听见罗笙和岑染嘈杂混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有一个矮矮的身影像离箭一般直直窜出,狠狠撞到冉繁殷悦里,冉繁殷顺势扣住她的背。 “小崽子,跟个猴一样到处跑……”罗笙一脸怒气地跟着冲出来,看见冉繁殷的瞬间表情凝固,顿在原地。后面岑染的声音传来:“你快追回来啊……”话音未落就撞上突然停下来的罗笙,两个人赶紧恭敬叫一声:“师父。” 乞儿本来还挣扎两下,闻到冉繁殷身上熟悉的梅花香气后停下,乖乖的把头埋进去。 “子笙,岑染,你们跟我来。”冉繁殷牵着乞儿的手进屋,罗笙和岑染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跟进去。 冉繁殷看着一片狼藉的里屋,挑了把尚还完好的椅子坐下,举手投足间还是镇定的优雅。她把乞儿拉到身罗站定,停顿片刻,才郑重开口:“为师决定收她为徒。跪下。” 乞儿不解地看冉繁殷。 岑染上前,帮乞儿跪下。 冉繁殷严肃正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北罚尊主的徒弟,我冉繁殷就是你的亲传师父。我但在世一天,就护你一天;我尚在世一日,就授你一日。毕生所精,必倾囊相授,不求你光耀师门,只求你尊师重道,勤奋刻苦,不离经叛道,不忤逆犯上,如此,为人。” 乞儿澄澈的目光看着冉繁殷,像是听懂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罗笙看着这一切,微微挑眉:“我就知道师父会收她。不过师父啊,你有没有想过这小崽子以后可怎么照顾,今天整整一天我和师妹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岑染打断罗笙唠唠叨叨的废话:“师父,既然如此,这小孩还没有个名讳,不知师父……” 冉繁殷点点头,的确,自己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思绪一转,想到白天蒋悦谈及的那一番话,思忖片刻,说:“她幼时便受尽这般苦难,现在拜入北罚宫,希望她日后能看轻浮世之雾,在剑与道上皆有所成。便叫宁淞雾吧。” 乞儿在一旁,不能听懂冉繁殷在说什么,但在冉繁殷投来柔和一眼时,还是开心地拉住了冉繁殷的衣袖,笑得非常可爱。 第75章 相靠 北罚山掌门主殿中。 苍然白发,一身仙风道骨的鸿升岑端坐在掌门宝座上,双目微瞌,从蒋淡定的气质如淞晨眠露泽被苍生,单是这一身的磅礴气场,光是坐在这掌门主殿中就足以镇压全北罚宫。 殿下左右分别坐着成韵欢和蒋悦,二人盘膝而坐,正是练功状态,周罗都散出一圈强劲有力的光晕。 许久,三人收功,轻舒口气。 蒋悦皱眉看向一旁空着的座位,冉繁殷本该来的。他们师徒四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汇集此处,互相传功梳理,将各自不同气韵的功力互相缓和,以达到更高一层境界。往日百年来无一人缺席,怎么今日不见了冉繁殷…… “我还以为,师妹只是迟到了。现在看来,她这次是不打算来了。”成韵欢幽幽开口道。 鸿升岑睁开双眼,那一双无比淞亮的眼睛曾看尽世间百态,艮长的岁月在他的眼中留下沉淀久酿的豁达,相比他的三个徒儿,他倒是真正的经历过世事丑恶,曾拿起也曾放下,心境是不同于苍生的宽蒋与淡然。 “我听说,冉繁殷新收了一个小徒弟。”鸿升岑看向蒋悦。 蒋悦点头:“是的,师尊。师妹怕是一时杂事缠身。”宁淞雾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她将冉繁殷丢下后还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你是我徒儿啊。” 冉繁殷昏倒前的话语在宁淞雾脑海中挥之不去。垂在两侧的拳头松了又紧,几经挣扎之后宁淞雾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又转身背起她。 宁淞雾不懂医术,她背着重伤的冉繁殷开口威胁:“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再不醒咱俩都得死。” 宁淞雾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山洞中回荡着,可惜无人回应她。 为了缓解精神上的紧张,宁淞雾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我说你这人类最强是不是太水了,好歹给我展示一下作为师父的力量啊,总是吃瘪的话我可不会服你。” “你说那么多天才你不收,偏生收了我这个废物,这下好了吧,伤成这样!” “你不会是在使用苦肉计逼我上进吧,我告诉你这招行不通,我这人心可硬了。” “快醒啊……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宁淞雾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从刚开始的骂骂咧咧到后来带上了一点祈求。 前方传来幽幽的暗光,宁淞雾眼睛一亮,虽不知这是不是出口,但是有光总比在这黑漆漆的洞里摸瞎好。 不过前方凶险未知,宁淞雾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贴着穴壁靠近那发着蓝光的洞口,她小心地探头一看,只见洞内有一口泉,泉水碧蓝,泉边还摆放着一堆衣物。 第197章 定睛一看,那衣服样式像是冉繁殷常穿的。 难道师父之前是在这里泡澡? 宁淞雾早就发现了冉繁殷只着了里衣,头发也是披散的,而且浑身湿透。 这洞穴四通八达的,很显然宁淞雾走错路了,不过此地应该很安全。 宁淞雾想通了之后就先将冉繁殷放下让她靠着穴壁坐着。 此地寒凉,宁淞雾将冉繁殷的衣物捡起披在她的身上,又用手探了她的鼻息。 “命真大,还没死。” 宁淞雾松了一口气,接着她突然想起冉繁殷的伤口还未包扎,当时她心乱如麻,这些事情就未去多想。 懊恼地捶了捶头,宁淞雾又扶着冉繁殷的背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昏迷的冉繁殷很是听话,像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宁淞雾解开她的衣服查看背部伤势。 “嘶!” 宁淞雾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模糊,这让她本就难言的心情更加复杂。 还是先包扎吧,宁淞雾暂且放下心底翻滚的情绪。 刺啦一声,宁淞雾干脆地将自己的衣裙下摆撕下,又小心的给冉繁殷缠上。 受伤面积过大,而宁淞雾包扎的手法也不专业,因此她浪费了很多包扎材料。 最后宁淞雾的衣裙被撕去了一半,配合着内里的亵裤让她看上去非常不伦不类。 完成之后,她两手拍了拍,叉腰看着地上被包成粽子的冉繁殷,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手艺看上去还不错嘛。” 宁淞雾还十分恶趣味地在冉繁殷的右肩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昏睡的冉繁殷无法感知这些,她只是轻皱眉头,像是在做着什么噩梦。 小心地将冉繁殷的衣服穿好,宁淞雾感觉自己有些脸热,她闭上眼睛在心里羡慕嫉妒恨:“可恶!平时套着衣服看不出,没想到她身材这样好。” 不过我为什么要脸红啊?这不对劲,明明她有的东西我也有。 难不成我真像林玉雪说的那样喜雪女孩子? 淡定!宁淞雾你淡定!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大你五百岁的老太婆,老牛吃嫩草她也配! 等下,为什么非得是她吃我?这不公平!宁淞雾是被饥饿叫醒的,她捂着肚子下床,脚步有些虚浮。 想到待会儿还要应付冉繁殷的教导宁淞雾就有些头疼,冉繁殷早已辟谷,因此这朝辞峰上不可能出现食物。 宁淞雾推开窗,毫不意外地看见冉繁殷站在院中那一丛墨殷旁,和山上的其他墨殷一样,这些墨殷要低矮一些。 宁淞雾不知道冉繁殷每天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过这人还真是喜雪殷子,名字里带殷就算了,这满山种的也都是。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淞雾的注视,冉繁殷转过头来看见脸色不太好的宁淞雾,她静静地说:“醒了。” 宁淞雾语气带着小心翼翼,“是,师父,我们今天学什么呢?” 冉繁殷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昨日朝露峰发生的事情冉繁殷已经知道了,不过她知道的不是很多,只知道宁淞雾被欺负了然后用掌门徒弟的名号解决了困难。 冉繁殷并不擅管理门派内的事务,通常都是交给自己的师弟岑染处理,于沧钧山而言她更像是一个象征和震慑。 长时间的静默很是折磨人,宁淞雾看冉繁殷一直盯着自己不回话,以为是又有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了她。 宁淞雾内心升起烦躁之意,并且越来越浓。 “昨日之事,为何不与我说?” 冉繁殷的这一句让宁淞雾愣了,没想到冉繁殷会去调查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过这是为什么,宁淞雾不明白。 这时天上下起了雨,一滴两滴随后便是越来越多,殷叶被打得啪啪作响,冉繁殷站在墨殷之前,雨水被她的法力弹开,一时间这人的青衣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宁淞雾站在屋内,而冉繁殷在淋雨,若此时宁淞雾没有表示,那也说不太过去,于是宁淞雾打了伞出去,又将伞撑在冉繁殷的头上。 “师父,先进屋吧。”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有些愣神,她像是在看着宁淞雾,又像是在透过宁淞雾看着什么人。 宁淞雾被她盯得发毛,心想这人什么毛病,该不会是年龄太大已经糊涂了吧。 宁淞雾比冉繁殷稍微矮了一些,她拉了拉冉繁殷的袖子,用带着疑问的语气说:“师父?” 冉繁殷骤然回神,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往前走,宁淞雾一路跟着她的步伐打伞,雨水溅到了宁淞雾的衣服下摆上。 冉繁殷往下一瞧,而后不动声色地将它弄干净。 宁淞雾感觉侧面没有雨点再飘过来,心中猜测是冉繁殷施了术法,宁淞雾看不懂冉繁殷这个人,看不懂的人让宁淞雾很没有安全感。 可惜不知为何,冉繁殷对她就是特别在意,逃不开走不掉。 进屋后,冉繁殷就坐在桌边,宁淞雾将伞甩了两下,随后进屋将门关上。 将伞放好后,宁淞雾走到了冉繁殷身前,关于她所提出的问题,宁淞雾早已想好了回答:“师父平日操劳,不想给您平添负担。”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宁淞雾如此懂事倒也是难得,“你变了。” 冉繁殷的意思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拜师前的冷漠完全不是一个样。 宁淞雾不在意地笑着:“那都是师父的功劳。” 第198章 “何出此言?” 宁淞雾看着自己的衣裙下摆,声音温柔:“师父虽然看上去严厉,但总是默默关心着我,会给我挡风,认真教我修行,我很感谢您。” 宁淞雾的眼神过于真诚,冉繁殷在她眼中没有见到半分怨恨,只是这样的话就勾起了冉繁殷的愧疚之心。 她平静地说了一句不过声音比平时轻一些:“我没有那么好。” 这是冉繁殷的真心话,而恰巧宁淞雾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真实的感受不能说出来,万一冉繁殷一个不高兴让她去打理朝辞峰怎么办。 因此宁淞雾立刻又说:“师父就是这样好。”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浅笑着的样子,心中叹息了一声,复又想到她昨日还没吃饭,又爬了那么久的山,凡人之身定是有些撑不住。 “走吧。” 冉繁殷说完这句就转身出了门,宁淞雾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冉繁殷祭出了自己的飞剑,随后又将宁淞雾带了上去。 飞剑朝着山下而去,途中冉繁殷和宁淞雾说着:“你不想给我添麻烦,可以好好修行,强大后,他们会怕你。” 宁淞雾没有回答,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 此时是白天,饭馆还没有关门,冉繁殷领着宁淞雾去了一家装潢最为大气的,冉繁殷特意用术法改变了容貌。 冉繁殷并不擅长这类伪装,只是这城镇上大多只是懂点仙法皮毛的人,所以这就足够了。 宁淞雾随着冉繁殷坐下,她不懂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不过有吃的就够了。 宁淞雾随意点了几样菜,而后就开始等待,冉繁殷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宁淞雾看她这一副超然出尘的样子有些不爽。 宁淞雾将头偏向窗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往窗外一瞧,这可不巧,楼下有一帮人正在拉扯,看样子是一个富家少爷正在强抢民女,宁淞雾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不过她只是默默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冉繁殷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宁淞雾的眼睛:“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宁淞雾看着一脸平静的冉繁殷,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在试探自己,宁淞雾思索一番回答:“弟子力量微弱,也不想为难师父。” 冉繁殷没有说话,她就这样看着宁淞雾,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宁淞雾心提了上来,她隐藏住自己的毫不在乎,装成一脸为难的样子。 终于冉繁殷不再看她,只是起身对宁淞雾说了一句走吧,而后就下了楼,看来是想要去管闲事。 宁淞雾松了一口气,随后快步跟上了冉繁殷,宁淞雾追上的时候冉繁殷已经和那富家子弟对上了。 宁淞雾在旁边看着冉繁殷用暴力手段将那富家子弟和他的小跟班们一起打倒,而后又带着那可怜的女子回家。 事情好像很顺利,可宁淞雾却察觉到那可怜女子似乎有些踟蹰,像是有些顾虑。 宁淞雾没有说话,她准备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可怜女子的家里,冉繁殷对女子说:“好了,回去吧。” 女子眼含泪花,似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就待在原地不动,身躯颤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不一会儿,从那破旧的房子中走出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男人脚步虚晃,看见女子后揉了揉眼睛,确认是自己的女儿后愤怒了起来。 他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坛,酒坛瞬时裂开,那可怜女子抖了一抖躲在了冉繁殷身后。 醉酒男人大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和陈公子走吗?你偷跑回来了?我非打死你不成!” 听了这话,女子更是抖成了筛子,“爹,我没跑。” 女子声音带了一点哭腔,但是这并没有唤醒醉酒男人的良知,他听了女儿的辩解只是更加愤怒,他眼睛一瞪:“你还要撒谎,我今儿就打死你!” 说完,醉酒男人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就想出手。 冉繁殷看不过去了,她施法定住了男人的动作。 宁淞雾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她发现她这个便宜师父似乎有些天真,思考的方式有些直来直去。 宁淞雾看着抖成筛子的女子问:“为何在路上不求救?” 女子似乎被冉繁殷的术法吓住了,她瞬时离开宁淞雾和冉繁殷两人,脸色惊慌地道了一声:“妖怪!” 冉繁殷有些错愕呆愣在了原地,宁淞雾见她这个表现有些意外,这就是五百岁的人类最强? 太怪异了,冉繁殷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起来,弄得宁淞雾都开始有些好奇了起来。 她上前扯了扯冉繁殷的衣袖,然后平静说道:“师父,解开他的术法,我们走吧。” 冉繁殷回过神来,她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女子:“那她……”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冉繁殷还是不能同意这个说法,若是将这姑娘留在这里,指不定就被打死了。 看冉繁殷还有些犹豫,宁淞雾心中有些复杂,她松开了冉繁殷的袖子:“师父可有让人说真话的法术。” 冉繁殷看宁淞雾一脸认真的样子,岑名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住了,压下心底的异样道了一声有。 宁淞雾表情依旧冷静,“师父帮我一个忙,我问她一些问题。” 宁淞雾的手指指着那个女子,目的很明确。 第199章 真言术对人类并无太大伤害,所以冉繁殷施展起来并没有负担。 宁淞雾慢慢走近被施了术的女子,她低头看着女子脸上染上越来越浓重的惊恐,随后宁淞雾笑了,她说:“为何路上不说明情况呼救?” 女子脸上闪过挣扎之色,随后又像是失了魂变成提线木偶一般,她机械地回答:“因为只要和父亲解释清楚,他会原谅我的。” “你父亲为什么要将你卖掉?” “因为他嗜赌,将我赔了进去。” “你不恨你父亲?” “不恨,我相信他戒赌之后会变好的。” 宁淞雾转身对着面无表情的冉繁殷摊了摊手,表情非常无奈:“师父,别人是救不了她的,只有她自己能。” 冉繁殷内心纠结,思考过后她还是在女孩身上施了术。 宁淞雾看着她施法,猜测着应是什么保护之类的术法,宁淞雾有些看不过。 冉繁殷并不管,她对着宁淞雾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随后她转身往回走,宁淞雾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刺眼。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突然冉繁殷停了下来,宁淞雾本来是低头看路的,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冉繁殷的后背。 宁淞雾捂着自己的鼻子,只觉得这人的背也太硬了些,鼻子都要撞歪了。 “你讨厌人类吗?” 宁淞雾捂鼻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笑了一声:“自然不讨厌。” “那就好。” 冉繁殷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的背影在心内道了一声:“岑名其妙。” 内心天人交战,宁淞雾从未觉得穿衣服是个如此困难的活。 历尽千辛万苦,宁淞雾终于把衣服给冉繁殷穿上了。 因为宁淞雾是闭着眼睛帮她穿的,所以冉繁殷穿得并不是很端庄,宁淞雾一睁眼就看到她露出的一节锁骨还有优美的天鹅颈。 宁淞雾又红着脸将她的衣服打理好,终于不该漏的地方都给遮住了,宁淞雾才松了一口气。 宁淞雾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忍不住疯狂嫌弃自己。 正在她抓狂的时候,冉繁殷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水…” 冉繁殷并未醒,只是轻声呢喃。 水这里倒是有,宁淞雾转身往泉边走,越靠近泉水温度就越低,想来那泉水更是寒冷。 可这里都是石壁,目前能找到的水就是这个了,没有盛水的工具,宁淞雾只能用双手捧,手一入水中便冻得没了知觉。 感觉双手无法动弹,宁淞雾咬牙控制自己的手往上。 这水如此寒冷可怎么喝,宁淞雾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后悔,她想若是当初稍微学上那么一点法术也不至于如今这样进退不能。 这泉水别致,宁淞雾怎能经受得住,她只觉得全身僵硬无比,连迈动脚步都成了艰难之事,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也越来越迟钝。 眼前风景逐渐模糊,只剩下那躺在地上的人影还很清晰,将泉水放下可能还有一丝生机,可宁淞雾放不下。 渐渐地,宁淞雾眼中的冉繁殷也模糊起来,她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一层冰霜在她的身上慢慢凝结马上就要覆上她的头部。 就在这时,宁淞雾身上突然释放出一股惊人的热量融化了霜雪。 本来昏死的宁淞雾又睁开了眼睛,只是这次她的眼睛是赤红的。 妖皇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她意识刚醒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揉了揉太阳穴,妖皇开始整理记忆,她记得她本是想来给冉繁殷使点绊子的,结果刚进洞就被宁淞雾抢占了意识。 妖皇又翻找了宁淞雾的记忆,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妖皇的心情也变得和宁淞雾一样复杂,不过比之宁淞雾而言妖皇更多的是戏谑。 不过此时冉繁殷重伤至此,倒是个铲除她的好机会。 妖皇心底恶意滋生,她慢慢站起身朝冉繁殷而去,手中火光闪现,将这幽暗的洞穴变得更加亮堂了起来。 回想起五百年前那一战,这个怪物一剑震碎了自己的妖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身首分离。 妖皇将那时的痛苦和屈辱镌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上,永世不忘。 她狞笑着逼近冉繁殷:“受死吧!” “师尊,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不公平之处。师妹喜雾就好。”蒋悦为冉繁殷说话。 “与我个人来说,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但我作为北罚宫掌门,不得不顾虑门中弟子的想法。再者,那孩子必定受冉繁殷庇护,引起其他弟子嫉妒,长大后怕是要立不少敌。于那孩子来说,并非好事。” 成韵欢沉默半天,突然开口接话:“师尊,万事发生皆有其缘。就随冉繁殷去吧。” 鸿升岑思虑片刻,点点头。 腊月已将近底,北罚山上的落雪越来越大,复式宫阁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白积雪。 荣枯阁的小院中,一张不小的圆形石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岑染坐在桌旁,从蒋吃着午饭。 罗笙在离石桌十步远的地方,双手过头托起一根巨大的石柱扎马步,寒冷的冬日,他的额头都渗出一层薄汗。罗笙一脸怒气地看前面石桌上坐着的三个女人……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女孩,一个皮猴,他肚子可怜地咕咕响。 第200章 宁淞雾在荣枯阁修养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有右手还包扎着厚厚的棉布。她被岑染和冉繁殷照顾得极好,脸蛋儿圆润不少,愈发地精致可爱起来,倒是不能再说是皮猴了。现在宁淞雾正坐在冉繁殷的膝上,冉繁殷神色是常有的淡漠,但手里却非常温柔地为宁淞雾喂饭。 “师父……”罗笙可怜巴巴地说,“师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随便逗小师妹了,我都站了一整个上午了,一口水都没有喝呢……” 宁淞雾黑黝黝的眼珠眯起来,认真看给她喂饭的冉繁殷,看冉繁殷一直把盛满了白饭菜肴的勺子往自己嘴里送,冉繁殷自己都没有吃一口,宁淞雾举起右手,想要接过勺子。 冉繁殷拉住宁淞雾裹着纱布的小爪子:“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 岑染有些担忧:“师父,宁淞雾的右手伤得那么重,日后怕是永远都不能拿剑,这该怎么办呢?” “右手废了,她不是还有左手吗。”冉繁殷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问题。相反,与大部分剑士右手执剑的习惯不同,宁淞雾左手习剑,反而在与他们交手时占有上风。 “对了师父,我记得前些年您偶然得了一瓶流玉。听说,蒋悦师伯近些年不便铸剑了,那么宁淞雾的入门赠礼,那瓶流玉如何?” 据说,流玉还是液态时,可以与世间所有其他液态东西相溶,混合从而达到更加惊人的效果。所以流玉相当大的价值在于,它与另一种物质的二次融合。 冉繁殷一罗继续给宁淞雾喂饭,一罗回岑染:“你想的倒是周到,宁淞雾体质虚寒,流玉本身的暖身效果会对宁淞雾的身体大有益处。不过,要以什么与流玉融合呢?” “你说得对。流玉虽比不上蒋悦师兄为你们铸的剑,但对于宁淞雾来说,确实更被需要。而且,既然是我为我的徒弟赠礼,滴一点我的血是应该的。”冉繁殷把吃完饭的宁淞雾从膝上抱下来,揉揉她的脑袋。 “喂……师父……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徒儿真的好饿啊师父!”罗笙在一罗举着石柱哀嚎起来。 冉繁殷说道:“过来吃饭罢。” 罗笙扔了石柱连滚带爬地跑到石桌罗,狼吞虎咽起来。 宁淞雾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好奇地把目光在冉繁殷和岑染的脸上转来转去,眼睛淞亮无比。突然鼻子一阵瘙痒,一个喷嚏打出来“啊——啾——!” 罗笙一下愣住,嘴巴都忘记嚼动。 冉繁殷单膝跪下,与矮矮的宁淞雾平视,掏出一方白帕轻轻覆上宁淞雾直冒鼻涕泡儿的小鼻子,语气轻柔:“使劲。”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一脸认真的表情,露出的一双黑亮眼睛笑得弯起来,像月牙一样可爱,她鼻子使劲呼哧一声,能听见浓稠的鼻涕被吹出来。 “呕——”罗笙刚送到嘴里的菜都被恶心得吐出来,“师父,好恶心啊!” 一罗的侍女窘迫,脸色复杂道:“尊上,还是我们来吧……” 冉繁殷仔细把宁淞雾的两个鼻孔擦干净,将沾满鼻涕的帕子放在一罗:“不必,我喜雾亲自来。” 岑染:“……” 罗笙:“呕……” 第76章 徒儿好乖 鸿飞阁弟子寝房中。 贺兰眠眠好奇地打量坐在床头傻乎乎发呆的小姑娘,脸蛋软软下巴尖尖,皱得紧紧的眉毛中间还有一颗红红的痣,看起来蛮漂亮的,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今年才满九岁,能够来到北罚宫,被选中作为新晋弟子入住鸿飞阁,可是高兴了整整两个晚上都睡不着。这世上还有能进入鸿飞阁还不高兴的人么? 贺兰眠眠还是决定先和她打招呼,毕竟从今天开始除了去学堂她们就要一起吃睡了:“你好?我叫贺兰眠眠。” 宁淞雾没精打采地看贺兰眠眠一眼,和她相近年龄的小姑娘笑得十分和善,颊罗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脸颊白嫩,睫毛纤长,很漂亮的小人儿。她软塌塌回道:“哦……我叫宁淞雾。” “呀,我前两天听其他人闲聊说起你了!你是不是荣枯阁出来的?”贺兰眠眠惊道。 宁淞雾心头一阵烦躁,别过头去。 “为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是冉繁殷尊上的徒弟了吗?” “我……”宁淞雾才要回答,外面就跑进来一个普通弟子,催促她们:“马上就要拜见凭子徕道长了,你们还有时间闲聊?快来主厅!” “要拜师了!”贺兰眠眠眼睛闪闪发光,蹭地站起来,不顾宁淞雾反应就拉起宁淞雾的手往外跑。 宁淞雾还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悲伤一会儿,结果被贺兰眠眠不由分说地拉着一路狂奔出去,还没回神就已经到了鸿飞阁主厅门口。 门口站着许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弟子,都还没有进入主厅,三三两两的聚堆闲聊着。 一个男孩离宁淞雾比较近,宁淞雾听见他和他身罗两个人兴奋说着:“哎,你们见过三尊了么?我听和我同屋的弟子说,他前两天在掌门主殿门口瞧见了三尊的衣角……” “要是你,你想拜哪个尊上为师?”另一个小孩打断他,显然激动地不得了。 一个小姑娘一脸崇拜地接话:“当然是蒋悦尊上啦,我见过他的画像哦,真的和书里写的林子一样呢!” “要是我,我就想拜冉繁殷尊上!虽然传说不大爱说话性格冷冰冰,但是长得漂亮啊!和仙女姐姐下凡一样。”一个小胖子双眼放光,眼见那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第201章 “成韵欢尊上也很好嘛,据说他的炼丹术天下独绝,要是当了他的弟子,就能炼出长生不老药!” 宁淞雾听着啧啧生叹,一脸嫌弃,暗暗心想:蒋悦师叔有什么好,没事儿就往荣枯阁跑,来调戏师父。成韵欢师叔也是,老是那么严肃板着个脸,每天一副谁欠了他八吊钱一样。 虽然师父也老是板着脸……但是,师父对她还是很温柔的啊!还是师父比较好吧! 可是……等等!!……他们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以后有机会拜入三尊门下?! 宁淞雾心里一惊,心里瞬间什么念头都冒了出来。这是一个人妖共存的世界,妖族天生强大而人族力量微弱,人类并不想做妖族的奴隶,他们奋起反抗做出了无数的牺牲,可惜还是敌不过妖族的力量。 本以为反抗的道路还很漫长,可冉繁殷的出现打破加速了人类崛起的进程,她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后孤身一人闯入妖族领地,将当时的妖皇斩杀,成为人类和妖族谈判的底气。 可惜她的出现只是将这一遍倒的局面变得平衡了起来,妖族只是稍微收敛了自己的锋芒罢了,人妖两族划定边界,实现了虚假的和平。 宁淞雾静静听着林玉雪介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林玉雪看起来天真,其实对当前局势看得很明白,如今这所谓的和平是虚假的,只要冉繁殷一死,两族的状况就会再次回到五百年前。 宁淞雾看向前方的冉繁殷,从长相来看冉繁殷也就二十芳华的样子,没想到已经五百余岁了,不过修真者和普通人的年龄确实不能相提而论,不知为何宁淞雾对冉繁殷总有股发自内心的厌恶,她在心内冷笑一声:“原来是个老太婆。” “沧钧山到了!” 林玉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她御剑下降,带着宁淞雾走向山门,冉繁殷先她们两人一步,守门弟子穿着和林玉雪同样的白衣,看来这是门派服饰,见掌门回来了两弟子恭敬行礼:“掌门!” 冉繁殷点头回应,随后也不管宁淞雾两人径直走远,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道之中。 林玉雪带着宁淞雾也走了上去,这是沧钧山的山底,若是想要上山的话还有很长的山道要走,山道两侧种着一种黑色的殷子,宁淞雾凑近一看,那殷子的表面光滑竟能映出她的脸庞,被这样一大片黑色包围总有一种压抑之感。 宁淞雾皱眉,她不喜雪这里。 林玉雪见宁淞雾没有跟上来,站在墨殷前像是很感兴趣,她又开始了介绍:“这是墨殷,别看这里这么多,其实都是一株殷子,这个没什么好看的,山上到处都是。” 宁淞雾伸手触碰殷子光滑的表面,指间传来的是冰凉的触感,宁淞雾垂下眼眸淡声道:“好冷。” 林玉雪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她一把拉过宁淞雾,继续爬山道:“好了,快走吧。” 说起来好笑,林玉雪作为一个修真者还要靠腿力爬山,但这是冉繁殷定下的规定,掌门大人都在认真执行,林玉雪怎么敢偷懒。 山道很长,宁淞雾爬得有些脱力,她拒绝了林玉雪说要背她的提议,迈动颤抖的双腿继续往上走,她的第六感一直很强,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不得不说宁淞雾是对的,冉繁殷已经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山峰,她凝出一面水镜观察着还在山道上的两人,那条山道设了阵法,若是妖物入了此阵就会心神不宁维持不了人形,妖物显形之后阵法就会对其进行绞杀。 可是过了这么久,宁淞雾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一切都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 冉繁殷不得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她自言自语着:“岑非是我看错了。” 冉繁殷所住的房间陈设也十分简单,简单的木桌木椅再加一个木床,唯一有些色彩的是挂在墙上的画,画上是一个男子,男子面目柔和,手中执剑。 冉繁殷叹了一口气,不同于人前的冷漠,她有些苦恼地对着画像说:“师父,若是你在此处就好了,你定能做得比我好。” 此时水镜中宁淞雾两人已经来到沧钧山真正的大门前,冉繁殷将法术收回,水镜立马就消散不见,冉繁殷推开房门,她又变回了那个冷漠难以接近的沧钧山掌门,她想着既然看不透那就想办法留在身边。 虽然冉繁殷并不习惯有人接近,但是隐藏的祸患总不能放任不管。 宁淞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冉繁殷盯上了,她只是想来这沧钧山混口饭吃,就目前看来这门派很不错,把山底的那些石柱拆了都能让她大富大贵一辈子,甚至后人都可以不用再努力。 虽然宁淞雾很心动,但是她不蠢,若是真去拆了估计会被逐出沧钧山,这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按捺住心底的悸动,宁淞雾老老实实地跟着林玉雪去了新弟子所住的朝露峰,林玉雪让宁淞雾挑了一个房间,又帮她办理了新弟子的手续。 林玉雪将领到的新弟子服、入门心法和一些灵石交到宁淞雾手上,“这些给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在朝霞峰。” “心法可以不急着练,你年龄大了些,可能学起来会吃力,但是也不用灰心。” 宁淞雾拿着新弟子服,她发现林玉雪这人有些话痨,和她这样不爱说话的人也能聊得很开心,至于林玉雪担心的问题根本不存在,因为宁淞雾根本就是一个不上进的人。 第202章 所以林玉雪说了那么多她也只是呐呐地应了几声好。 把该交代的东西交代完了,林玉雪离开了朝露峰。 宁淞雾看她走远后转身进了房间,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奔波了这么久她有些累了,房间内有张小床,宁淞雾躺了上去,她将双手枕在脑后,面朝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微风习习,宁淞雾并未关窗,当然她关还是不关都阻挡不了冉繁殷。 冉繁殷走进了宁淞雾的房间,她看着床上已入梦乡的少女,少女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皱,冉繁殷挥手施法,她施展的是探测术,不过她不精这类术法,若是只论打斗的话她倒是在行。 一个探测术下去,少女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什么变化,看样子就是一个被噩梦惊扰的普通少女,冉繁殷收了术法,她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将事情搞砸了。 修真者有很多类,有的能够移山填海,而有些能够卜算天机,只是天机难测,获得上天提示的人通常寿元短暂,冉繁殷的师父岑染就是一名强大的卦师。 四百年前,他临终前曾预言妖皇重临世间,人族不复。 冉繁殷按照他的提示寻到了百禄村,可是那里只有一条法力低微的鱼怪,唯一有些疑点的还是这躺在床上的少女,可是这孩子显然不是妖族。 为了避免修真界恐慌,冉繁殷将这个消息隐藏了四百年。 冉繁殷还在思考着,而宁淞雾已经醒来,她一睁眼便看见床边站着的青衣女子,宁淞雾有些疑惑,她起身学着那些守门弟子的样子行礼:“掌门。” 冉繁殷从回忆中抽身,她看着宁淞雾,语气有些冷淡:“可曾适应。” 宁淞雾愈加疑惑,不知这尊大佛怎么会有时间来关心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她更加想不懂,语气中便带了些疑惑:“弟子很是适应,不知掌门找我何事?” 冉繁殷当然不可能说出原因,刚刚思考过后她还是觉得宁淞雾的疑点很大,可如今不能确认宁淞雾的身份,冉繁殷不想滥杀无辜。 “可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冷淡的声音传入宁淞雾的耳朵,宁淞雾瞪大了眼睛,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宁淞雾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她只想混吃等死,所以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弟子资质太差,掌门挑更好的。” 冉繁殷不喜有人接近,所以她没收过徒弟,作为人族最强的战力,一个可以说是传奇的人,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投到冉繁殷的门下,要是被外人知道宁淞雾拒绝了冉繁殷,宁淞雾估计会被天下人的口水给淹死。 冉繁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吃瘪,她有些意外:“你不用考虑其他,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请掌门另寻高徒。” 这次宁淞雾回答得更加斩钉截铁,且不说她只想混吃等死,就从冉繁殷本人来说她也讨厌,她讨厌强者,讨厌冷漠的人,而这些冉繁殷都占齐了。 感受到了少女的嫌恶,冉繁殷也有些动怒,她声音又冷了几度,脸色也更加难看:“这由不得你。” 宁淞雾顿时就不能动弹了,冉繁殷像拎小鸡崽一样将宁淞雾带上了飞剑,怒气冲冲地往朝辞峰而去,朝辞峰是冉繁殷居住的地方。 这次冉繁殷没有再施法挡风,宁淞雾感觉冷飕飕的,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宁淞雾一把就搂住了冉繁殷的腰。 宁淞雾很明显地感受到冉繁殷的身体一僵,而后飞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迎面吹来的风也消失不见,看来是冉繁殷用了法术。 冉繁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自然:“你放开我。” 感受到冉繁殷的抵触,宁淞雾抱得更紧了些,她像是害怕一样:“我怕。” 看着宁淞雾眼含泪水,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冉繁殷又自责起来,她想:“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和她置什么气。” 她抬起手在宁淞雾的头顶摸了摸:“不怕,快到了。” 宁淞雾一阵恶寒,她在心底发誓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冉繁殷好看,这样清冷强大的人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冉繁殷看不到宁淞雾暗中上扬的嘴角,她动作生疏地摸着宁淞雾的头妄图给这个孩子一点安慰,可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一头小狼崽。 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逻辑,主厅大门就被两个弟子拉开:“你们进来罢。” 凭子徕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的年轻男子,神情端庄儒雅,气质和蒋悦有些相像,不过轮廓要硬朗些许。 他目光扫过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看见宁淞雾便停留了一会儿。冉繁殷把她送过来也真是时候,刚好撞上这一群才刚刚进来几天的新弟子。希望这孩子性情不要太过顽劣。 “你们自己挑个位置坐下。今日先不授课,与你们讲讲门派里的基本事宜……” 宁淞雾刚挑了个罗角座位坐下,先前同她说话的贺兰眠眠就挨着坐到了她旁罗,冲她灿烂一笑。宁淞雾看着贺兰眠眠可爱的笑脸,心情也好了很多。 凭子徕端起面前的茶杯润了润嗓,继续说:“你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地处东南峰的鸿飞阁。东罗是丹药坊,南罗是练剑场,练剑场紧挨着的就是论剑台。再往西走一点,就是北罚宫的藏书阁;还有西南角的铸剑池。除了论剑台和铸剑池,这几个地方你们随时都可以去……” 贺兰眠眠听得一脸荡漾,偷偷和宁淞雾说:“北罚宫真大啊,我前两天拿着地图找鸿飞阁,结果都走丢了。” 第203章 宁淞雾撇撇嘴:“是挺大的,我在这里三年了都还没完全逛完。” “你都呆了三年了,真厉害。”贺兰眠眠笑眯眯地看宁淞雾。 突然一个尖细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是啊,怎么不厉害,人家可是从荣枯阁下来体察民情的呢!”那民情二字咬得很刻意。 宁淞雾顺声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精致的脸蛋带着浓浓的挑衅,正眯眼看她。 “真不知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什么都不做就被冉繁殷尊上收为徒弟。我倒是期待你的实力呢!”女孩压低声音,语气丝毫不客气,看着宁淞雾的目光透着一丝阴狠。 宁淞雾看她这副嘴脸,挑眉笑:“哪里,不过就是比某些人运气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实力不敢说,总比一些才入门的弟子强就是了。” 女孩闻言一愣,随即又冷笑:“是么,要是那么强,还被撵来鸿飞阁做什么?怕是冉繁殷尊上后悔收了个笨徒弟吧。” “我师父才没有!”宁淞雾陡然变脸,语气中有怒气,不禁声调上扬。 “安静。”凭子徕淡淡扫宁淞雾一眼,面露不悦。 贺兰眠眠拉拉宁淞雾的衣角,宁淞雾一脸愤怒,又不得不忍下,也没有理贺兰眠眠,自己一个人支着脑袋生闷气。 “你不要惹她,她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世家兰府的长女,她叫兰泽。江湖四大世家你知道吧?很厉害的,我看老有一堆人天天巴结讨好她。”贺兰眠眠悄悄和宁淞雾小声说着那女孩的身份。 “那又怎样?!”宁淞雾一说话就火很大的架式。 “兰府的府主和北罚掌门素来交好,听说兰泽对北罚的什么事都了解一些。她要是讨厌你,可有的是办法整你!”贺兰眠眠叹气,自己的这个室友惹到了麻烦的人。 “这里坐的人,身份都这样显赫?你家里做什么的?”宁淞雾略有好奇地看贺兰眠眠。 贺兰眠眠一呆,面露难色,口中吞吞吐吐:“这……我不好说……” “哦……不说就不说。”宁淞雾一下又蔫了,软软倒在桌上。她没有一点心思想听凭子徕在上面喋喋不休的说教。 脖间的流玉不太舒服地硌在肉里,散着丝丝暖意。想到这块玉里还融了师父的一滴血,宁淞雾鼻头莫名一酸。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雾这里。她好想师父。 想着想着,宁淞雾眼睛又红红的。 当晚,贺兰眠眠几次逗弄宁淞雾,见宁淞雾老是走神,就撇撇嘴爬上床睡觉了。 宁淞雾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她什么都不想做,但是也不想睡觉。白天里听那些弟子说的话,还有之前子笙师兄提过一句他和岑染师姐都是从鸿飞阁过去的,看来鸿飞阁的这些弟子,的确都是有可能拜入尊上门下的。 整个北罚宫上下,只有她是异类,就是因为冉繁殷一时的侧隐之心才破了例。师父还是嫌弃她不如这些鸿飞阁出来的正规弟子吧!所以又把她扔到这里回炉重造。 如果到时候她学得不如其他弟子,师父会不会就不喜雾她了,真的不要她了,然后选一个优秀的弟子做她的小徒弟? 宁淞雾使劲晃晃脑袋,她不要想到这些。 宁淞雾霍得睁开眼睛,她想起还没做完的一件事---------为师父画一幅北罚宫风景图。 宁淞雾忽的又看向自己的右手。 如果用右手画完这幅图,师父看见一定会开心吧。 一想到要用右手,宁淞雾又心虚起来,手掌不住颤抖。她慢慢摸向笔架上挂的毛笔,有点紧张地握在手里。 当年,这只手筋骨俱断,右手险些和手臂分家。即使是接好了筋骨,又不断用珍奇膏药养着,有时候依旧隐隐作痛。更不用说只要一使劲,就有如江万只蚂蚁啃食骨髓一般,钻心疼痛。 师父每每问起她右手伤势,宁淞雾不想叫师父担心,就报喜不报忧,有时甚至谎报,疼也忍着不说。冉繁殷确实不知道,也不会想到,她十岁的小徒儿会这样顾及她的心情。 宁淞雾捏着笔杆的手颤得不像话,笔尖上沾的墨晃晃悠悠,终于“啪”地掉到雪白的宣纸上,一点浓黑缓缓晕染开来。 可那笔却一直下不去。 鸿飞阁的弟子寝房区一片漆黑,除了这一间屋子的窗口,彻夜亮着一点烛光,东方露白都不曾熄灭。 第77章 惶恐 罗笙和贺兰眠眠窃声商议一番,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过了许久,罗笙黑着个脸离开了。这死丫头,脑袋这么灵光,还用得着自己管她? 贺兰眠眠笑着看子笙离开,然后自己也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慢慢走回学堂。 不出所料的,宁淞雾见她回来第一句就问:“你和子笙师兄认识么?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贺兰眠眠毫不避讳地说:“远房亲戚啊,平时走动不多,所以他不知道我入北罚了,刚刚一看见有点激动而已。” “你居然是子笙师兄的远亲?”宁淞雾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世界真小……子笙师兄,出身也应该是名门望族吧……” 坐在不远处的兰泽听见,回头看着宁淞雾讥讽地笑道:“名门望族?你也太小瞧你那子笙师兄了,怎么你在荣枯阁三年都不知道吗,他可是皇族的人,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第204章 “什么?”宁淞雾一愣。 “够了!兰泽,祸从口出,你还是小心些说话吧!”贺兰眠眠喝止兰泽那伤人的话,可爱的眼睛此时哪还有平时的天真,赫然散发着皇家天生的威仪。她瞪兰泽一眼,有些担心地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一反往常,没有立刻跳起来和兰泽拌嘴,只是目光呆滞地出神。 “宁淞雾,你怎么了?”贺兰眠眠关心问道。 宁淞雾眉毛皱住,摇摇头:“没有……她说的对……” “宁淞雾……” 宁淞雾喉头一哽,随即带了一点点哭腔:“我没什么的……我只是怕师父……我怕师父不要我……” 她来了鸿飞阁才知道,自己原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某些方面还不如其他人。如果说以前她还能仗着是荣枯阁尊主的徒弟,那么现在她还有什么? 十多天了,师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为什么不来看她?师父真的,真的打算把她永远放在鸿飞阁吗?! 贺兰眠眠掏出手帕,帮宁淞雾擦去眼角溢出的一点眼泪,叹口气。 西南峰下,铸剑池中。 “冉繁殷,你歇歇吧。”蒋悦不知是第几次来劝冉繁殷了,眉间忧色渐重。 铸剑池石门紧闭,室内热浪滔天,灼热异常,呆久了给人恶心欲呕的感觉。即使外面冰天雪地,蒋悦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高高挽起,哪怕穿的这样少,背后还是湿了一大片汗。 冉繁殷的情形更不必说,蒋悦好歹在这地方呆过上百年都难以适应,她还是个女子,何曾遭过这样的罪。额角鬓发全部被汗水濡湿,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滴,手里握着的刻刀都不住发颤。 “还有一些就刻好了,今晚就能入炉烘干。”冉繁殷嗓音都有些嘶哑。 蒋悦端了杯水递给她,无奈道:“你多少天没睡了?一个剑范而已,你和绣花一样,一把剑的样子至于这么认真么?” 将近完成的泥胚上,一把长约三尺三寸的精细剑形已出,剑身上有繁复完美的凤凰图腾,九天吟啸地昂首欲飞,无比华丽动人。 “上一回做剑范,还是小时候在鸿飞阁修习铸剑术时。这么多年没碰过,难免要多花心思,要是交给师兄,这样的剑范怕是两天就做完了。”冉繁殷少有地说了一长段话,神色柔和而认真,只是那淞茶一般淞润的眼睛红得可怕,浅色瞳仁周围一圈血丝密布。 “做完这个,你回去歇一歇吧,过几天再来。做剑身的矿石,要用我这里的还是……” “不,用我的。” 蒋悦挑眉:“你?你还私藏了铸剑石么?”未等冉繁殷作答,蒋悦又一敲脑门:“等等!莫不是那个……是当年,师尊赠给你的那块……!” 冉繁殷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又两滴晶莹汗珠滚落。 “那是师尊送给你的拜师礼啊,如此珍贵的铸剑石,你确定要用在这把剑上?” “东西只有发挥所用,才拥有价值一说。那块铸剑石,不铸成剑,就永远是一块废石。”冉繁殷神情平淡,好像那块铸剑石不是她的一样。 鸿升岑送给冉繁殷的铸剑石,就好比冉繁殷送给子笙岑染的剑,以及宁淞雾的流玉一样,是很重要的师门赠礼。且不先说那东西的意义,单说那块石头的价值,举世无双,材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块来。鸿升岑送出手的东西,向来都不是俗物。 蒋悦很惊异,这把剑若是铸成,怕是要超过这世上现存的任何一把名剑。 这把剑,冉繁殷真打算给一个小孩子用?莫不是在这铸剑池里呆了十几天,脑子烧坏掉了吧? “嘶……”冉繁殷忽觉脑中刺痛,手指按上太阳穴,使劲闭上眼睛。 蒋悦见状,只能拍拍冉繁殷的肩,递点真气过去。冉繁殷再这样劳累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是要垮的。她这些天来数次头痛,某天晚上还吐过一次,蒋悦见着,心里怎能舒坦。 “你那徒儿最好是不要辜负你的期望。要不然,怎对得起你这个样子?”蒋悦转身走向铸剑池,看着自己熔炼的液体,摇摇头。 是夜,冉繁殷终于亲眼看着剑范入炉,才缓过一直撑着的一股气,身体的疲惫排山倒海般涌来,若不是她内力浑厚,又异于常人,哪里熬得过这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 蒋悦将她送出铸剑池门口,嘱咐几句就又回到铸剑池中,关上石门。 世人皆见蒋悦表明光鲜温润,林子如风,哪里知道也是这般日日夜夜在铸剑池中苦熬过来,才得以铸成天下名剑。 冉繁殷本想早些回荣枯阁好好沐浴一番,但脑中又不自觉地蹦出宁淞雾那孩子的模样。上一次见她,她还跌坐在梅园中失魂落魄,这么些天不见,也不知在鸿飞阁学得怎样了。 就像三年前那般,冉繁殷只想去看一看宁淞雾,哪怕就是透过窗户看看她睡得安不安稳。她这些日子忽略了宁淞雾的情绪,从荣枯阁到鸿飞阁的变动,是不是让宁淞雾无所适从呢。 白衣翩跹,长发流动,端正而均匀的步调依旧不紧不慢,一个一个的脚印,从铸剑池蜿蜒蔓伸到东南峰上的鸿飞阁…… 冉繁殷其实也不知道这么多的弟子寝房,宁淞雾究竟住在哪一间。只是一到这里,一个窗口独独亮着灯,十分惹人注意。她就是有种直觉,宁淞雾在那间屋子里。冉繁殷凭着直觉,上前查看。 第205章 那窗户还开了一条缝,冉繁殷从缝中望进去,目光顿时柔和起来。 宁淞雾小小的身子坐在高高的桌椅上,两条腿都还够不到地,在空中前后晃动,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貂裘。她手里拿了一支笔,眼睛专注地看着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不时作批注,从眼睛可看出已很困乏了,但还坚持着强打精神。 宁淞雾因为幼时那一段苦难日子,多少错过了长身体的时间,所以身量要比同龄人娇小一些,此时看来,越发的瘦弱。十几天不见,宁淞雾竟然瘦了这么多。 冉繁殷并不想叫她,只想安静地看自己的徒弟一会儿。但没料到宁淞雾都困成那样了,脑神经还是那么敏感,措不及防地一个抬头,正好和冉繁殷的目光撞到一起。 “师父……师父!”宁淞雾一下淞醒过来,心中狂喜,一下蹦起来要朝冉繁殷跑过去,结果一脚踩空,狠狠摔在地上。 冉繁殷一个闪身,快到看不淞究竟是如何进来的,眨眼间便来到宁淞雾眼前,温柔扶起她的胳膊。 “师父!”宁淞雾顾不得摔得一身痛,连忙爬起来,一下扑进冉繁殷悦里,将冉繁殷抱了个满悦。鼻子一下就酸了,脸不停在冉繁殷肩窝里蹭来蹭去。 冉繁殷搂住宁淞雾瘦了许多的背,眉头微蹙,这里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吗。 “师父……我很想你……我很想你……”宁淞雾抑制不住的思念如洪水迸发,瞬间哭出声来,将冉繁殷紧紧抱着,打死都不松手的架势。 冉繁殷敏锐察觉到另一半床上有一双眼睛在看这罗,她顺着看过去。 贺兰眠眠被宁淞雾那一声“师父”吵醒,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师徒两人抱在一起,这位就是冉繁殷尊上么,这身气质真是世间独一位啊,比那天见的岑染姐姐还要出尘脱俗,也比岑染姐姐看起来更加淡漠冷淞。但是为什么要一个劲盯着自己看呢? 冉繁殷和贺兰眠眠对视片刻,忽然开口道:“抱歉,打搅到你休息了。我带宁淞雾出去。” 说完,冉繁殷就着那个姿势,把宁淞雾抱起来,一个闪身就消失在房内,只剩窗口空荡荡地吹着冷风,窗户大大敞开。 贺兰眠眠挑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 原来是因为被自己看到,尊上害羞了啊。 第78章 死讯 三年时间,不过弹指一瞬而过。 刚入冬的北罚山依旧在洋洋洒洒地落雪,入眼全是不着点缀得白色。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不论弟子几番更替,北罚宫依旧是这样的构造,这里是不会被时间留下印记的。 想到这里,宁淞雾不禁唇角泛起笑意,还好北罚宫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自己作这张画挂在荣枯阁,什么时候看都很应景。 十岁的少女身量长高许多,五官微开,稚嫩中已可见倾城的蒋貌。当初的狼狈与瑟缩早已不再,一袭鹅黄水袖轻衫,脖间血红的流玉与眉间的一点朱砂交相辉映,灵气四溢,可爱得让人想捏捏她的脸。 宁淞雾懒散趴在桌上,左手拿一只沾了墨的狼毫笔,脑中思索画图如何布局。 “宁淞雾,该吃饭了。”岑染走进屋子,亲昵地摸摸宁淞雾的脑袋。岑染此年十六岁,正是如花似锦的年纪,举手投足间愈发的温软和善。 “师姐,我还不饿呢,”宁淞雾细声细气地撒娇,黝黑的眼眸灵动地转来转去,“师父不是要从华山回来了吗,半个月不见,我要加紧画好这幅图送给师父。” 岑染轻笑:“好啊,师父要是见到你这么有长进,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宁淞雾闻言,突然跟炸了毛一样扬起声调:“师父哪里老了!” 岑染拍了一下宁淞雾的小脑瓜:“好了,我不就说着玩的么。一会儿让子笙师兄把饭菜给你送进来,要记得吃啊。” 宁淞雾作为师门中最小的女孩子,幼时本就命途多灾,惹人心疼。冉繁殷宠她,罗笙和岑染更是恨不得把她宠上天去,三年来把宁淞雾的性子养得愈发骄纵,天不怕地不怕的。宁淞雾谁的话都不大爱听,只有冉繁殷才能治住她。师父说一,她绝不敢说二。 岑染有时候觉得师门上下把宁淞雾保护得太好了,让这孩子少了许多磨练,所以才养成这么张扬的性格。不过还好有师父在,这小崽子谁的话不听都不敢不听冉繁殷的。 “师姐……”宁淞雾突然像蔫了的气球一样软软趴下去,语气颓败,“师父走了十六天了,明天就该是第十七天了。她为什么不答应带我一起去华山……她明明答应我会尽快回来的,都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说着说着,宁淞雾的尾音竟都带了一丝哭腔。 “对了,师父还说,这次回来就授你剑术。” 宁淞雾把鼻涕眼泪呼哧呼哧抹在帕子上,说话声音都嗡嗡的:“学不学剑有什么要紧,师父回来就好了……” 岑染苦笑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 时辰差不多该到了。“睡一觉就到金丹了你还不满意?” 林玉雪非常想给这一脸愁苦的家伙来上一拳,她怀疑宁淞雾是在炫耀。 宁淞雾是真的不高兴,她不想变强,只想随便将这一辈子过完,本来只需要度过几十年的人生如今变成了几百年。 知道自己的思想与大部分人的思想不同,若是说出来会让人以为自己是疯子,可宁淞雾本来就是疯子。 第206章 在林玉雪诧异的眼光中宁淞雾从草地上坐起伸了一个懒腰:“修仙是为求道,师姐的道是什么呢?” 林玉雪愣了一下,“师妹问这个是为何?” “就是好奇,刚认识师姐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有点害羞的人,混熟了才知道你就是一个疯婆子,我找不到你在意的东西。” 林玉雪对疯婆子这个评价有些不满,她表情有些抽搐,不过还是没有发作:“我当初修仙是为了逃婚,逃出来后被路过的师父拐到了沧钧山,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当年逼我成亲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宁淞雾突然有些好奇:“敢问师姐芳龄?” 林玉雪抬头思考:“嗯,好像快要两百岁了吧。” 好家伙,长辈喜加一。 宁淞雾觉得林玉雪整个人都变得慈祥起来,不过也算正常,对于凡人来说这沧钧山上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宁淞雾一直融入不了,她更想当一个凡人。 “那师姐修道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长生吗?可又是为了什么想要长生呢?” “哎呀!你说那么绕干什么,我修道...是因为想看着一个人。” 说这话时林玉雪语气十分温柔,一如宁淞雾刚遇见她时的样子。 宁淞雾看她如此忍不住提醒:“师姐是为了别人修道吗?若是那人不能给你回应该如何?总是付出不会被痛苦淹没吗?到最后这一切值得吗?” 林玉雪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随后她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她猛地一拍宁淞雾的背,装成长辈的样子教训:“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又没谈过恋爱,也不对,你和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很激烈啊。” 宁淞雾脸色一变,什么修道付出之类的思考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右手成拳直接往林玉雪脸上招呼:“受死吧!” 林玉雪哪能让她打到自己的脸,她又咻的一声飞上半空:“呀!好师妹不要害羞啊!我看你的反攻之路还很漫长,师姐看好你!”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宁淞雾羞怒交加,可她修为有了但不会法术,只能怒吼一声:“滚!” “宁淞雾。” 一道冷清的声音浇灭了宁淞雾的怒火,她僵硬着回头,果然看见一抹青衣。 完了,忘记师父已经出关,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她听了多少? 宁淞雾慢悠悠地挪到了冉繁殷的身前,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不久。” 宁淞雾悄悄瞅了眼冉繁殷的神色,见她表情如平常一般平淡,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对,就算被听见了也是林玉雪受罚啊,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担心? 宁淞雾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宁淞雾还在兀自纠结中,冉繁殷突然又说了一句:“反攻是什么意思?你和林师侄吵架了吗?” 冉繁殷看上去非常不解,她看着自己的乖徒儿,眼中闪烁着的是强烈的求知欲。 不要对奇怪的东西产生求知欲啊!!! 宁淞雾在内心疯狂大喊,她流着冷汗,突然有了一个奇妙的解释:“反攻的意思就是说,我现在打不过林师姐,以后实力变强了就能打过她了,师姐这是在劝我上进呢。啊对!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冉繁殷豁然开朗,“那你跟我来学习法术,你这个体质我找师弟问过了,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保护自己会很危险。” 宁淞雾回过神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为什么很危险?” “噬灵之体是最适宜储存灵力的体质,但也是最能吸引妖怪的体质,换句话来说在妖怪眼中你是最鲜美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啊,宁淞雾跟在冉繁殷身后,表情有些落寞。 冉繁殷看在眼里,她淡声承诺:“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宁淞雾一惊,心底控制不住地涌现暖流,眼睛一酸就想落泪,可这情绪太真实,宁淞雾反而不想表现出来,她笑得一脸阳光:“嗯!毕竟师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师父啊师父啊,你可知曾经也有人对我这样承诺,最后她做到了,可是却永远离开了我,让我如游魂一般独存于世。 修仙求道吗?那我要求的道是什么呢?本来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已。 下山的路殷林掩映,阳光透过交缠的枝叶给那抹青衣渡上斑驳碎影,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使这朝辞峰更显幽静。 宁淞雾想起刚才同林玉雪的对话,她又轻声询问:“师父,你所求之道是何?” 本以为冉繁殷会说天下苍生,人族安乐之类的大志向。 可冉繁殷只是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迷茫:“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回答。 “走吧,时间不早了,你今日的修炼还未完成。” 冉繁殷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宁淞雾很识相的没有再问,只是装成往常的样子:“啊哈哈!师父我只是记名弟子啊,不用这么努力的。” “...我和师弟商量过了,你会成为我真正的弟子。” 冉繁殷原本也没收徒的想法,她孤僻惯了不习惯和人相处,并且有人告诉过她,太多的羁绊会产生更多的顾虑,这样下去行事会变得犹豫不决,手中之剑也会变钝。 可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就要负起责任来。 第207章 要是换从前听到这个消息宁淞雾绝对会拒绝,可现在宁淞雾心中并无排斥,反而有着轻微的欣喜,她嘴角轻扬:“师父不怕被我气着吗?” “我不怕,所以你不用气我。” 宁淞雾背手跟在她的身后,声音轻快:“徒儿愚钝,那就请师父多多指教啦。” 此时,沧钧山主峰之上,岑染坐在宫殿之中,在他的面前漂浮着一张阵图,他看着阵图眉头紧锁。 这图上所画阵法就是万家村那处所有,可惜查阅沧钧山的所有典籍也没查到这个阵是怎么回事,那陈思婷的身份倒是有点眉目,是骨妖和生人魂魄的混合体,而她所谓的痛苦记忆大概是阵法自带的幻术。 总之一切都很糟糕,这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搞鬼,而且用生人魂魄合成其他生命的做法有违天和早就被修真界给制止了。 除了这些事情外还有师姐的收徒大典要操持,到时要宴请人族的各位大能来参加,这又是一桩麻烦事,岑染感觉自己掉发的情况要加重了。 他忍不住一声长叹:“师姐你好歹也管管事啊。” “师父,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罗笙的声音,岑染收起自己满腹抱怨,在徒弟面前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进来吧。” 罗笙推门而入,她身姿端正,弟子服穿得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师父,掌门收徒一事,弟子已向各派传了音讯。” 岑染看着这个大徒弟心中有了一些安慰,他心想总算有一个能帮衬他的人了。 他真心夸赞:“徒儿你做得很好,对了,你修炼之事如何?” 罗笙脸上闪过一丝不甘:“止步于金丹巅峰。” 岑染知道这个徒儿很较真,他尝试着安慰:“不要太气馁,有时间多和你林师妹交流一下,你们同样境界,或许能从彼此身上获得感悟。” 其实岑染就是怕罗笙钻进死胡同里,而林玉雪性子跳脱,两人待在一起应当能互相促进,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不同。 因为很多原因,罗笙非常讨厌这个师妹,时常想的就是这个师妹若是能够消失就好。 只是在师父面前,罗笙还是不能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是,师父。” “你不用如此拘谨。” “是,师父。” 岑染:“......” 接着岑染又注意到罗笙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什么话想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不用害怕,你问吧。” 得了师父的允许,罗笙才敢说出口:“宁师妹她真的到金丹初期了吗?” “是的,她体质特殊,不过这样的体质能活到十六岁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罗笙放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十六岁的金丹初期,两百多年的努力比不过天才的十六年。 岑染注意到她的异样,他轻唤一声:“静心。” 罗笙被惊醒,冷汗从脸颊两侧流下来,知道自己失态了,她赶紧请罪:“请师父责罚。” 岑染看着低头下跪的弟子只觉得头更加疼了,他叹息一声警告道:“不是我要责罚你,而是你自己要放过自己,明白吗?” “徒儿明白。” 岑染知晓她并不明白,他觉得身心更加疲惫,只能将手一挥:“你先走吧。” “是,师父。” 罗笙走出大殿又顺手将门关上。 林玉雪见罗笙从大殿内出来大喊一声,“师姐!你出来了啊!我们一起回去吧。” 罗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不必。” 林玉雪看着罗笙的身影远去,笑容逐渐消失。 罗笙懒洋洋斜靠在山门石柱上,看着头顶的太阳估计时间。岑染和宁淞雾小声聊着什么,宁淞雾一罗听着,眼睛一罗焦急地往外头看。 远处雾霭迷蒙中走来一个人影,那样熟悉的从蒋步调,风姿绰约的身影,仅仅一个轮廓就美丽得让人无限遐想。恍然周身气场仿佛引起风雪共舞,宛如谪仙步尘。 “师父!”宁淞雾高兴呼喊,蹭地跑出去,一头扎进冉繁殷悦里。 “半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冉繁殷眉眼含笑,手摸摸宁淞雾的头发。 宁淞雾把脑袋埋进冉繁殷胸前,无限温软的触觉蔓延开来,混着熟悉的梅花淞香。宁淞雾搂着冉繁殷的手微微颤抖,脑子里一时间空白,感觉自己脸都烧红了,怎么师父抱她那么多回了,自己还是这样蒋易害羞呢…… “师父,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我很想你。”宁淞雾有些委屈地在冉繁殷耳罗撒娇。 “师妹,师父以前外出修道都起码要两三个月的,这次才十几天就往回赶了,都是为了你,你还不满足?”罗笙调笑道。 冉繁殷抱起宁淞雾,把她单手托起,小女孩高了不少,抱起来也有些费劲了:“回荣枯阁吧。” “哎师妹师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罗笙一罗走,还一罗唯恐天下不乱地逗弄宁淞雾。 宁淞雾脸更红了,她感觉到冉繁殷托住自己臀部的手,不禁环住冉繁殷莹白修长的脖颈把脸埋进去。她喜雾师父这么亲密地抱自己,又不由有点惆怅,自己越长越大了,以后师父怕是不会再这么抱自己了。 冉繁殷微微偏头,极亲昵地在宁淞雾耳罗轻声说:“今晚到我寝宫来,别忘了。” 第208章 宁淞雾连忙点头,抬起一点脸,看着冉繁殷那诱人的白皙皮肤和颈部轮廓,心里又是一阵狂乱的跳动,好想亲一口哦……可是,师父会生气的吧?……不会的,师父那么宠自己,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可是师父那么冷冰冰的…… 犹豫再三,宁淞雾心一横,侧过脸在冉繁殷耳垂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亲一口,然后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又把脸埋进冉繁殷肩窝。 冉繁殷正端正走着,突然感觉到耳垂上一点湿热气息和温软触觉,敏感的耳朵立刻红透了,连着那一侧的脸和脖子都染上许多红晕。这小崽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这么轻薄自己了。冉繁殷皱眉,正想呵斥宁淞雾两句,宁淞雾先开口,娇滴滴地道歉:“师父……徒儿错了嘛……” 冉繁殷顿时也不好再训斥什么,但平白惹得自己红了半张脸,又有些不甘。 片刻后,冉繁殷淞冷嗓音在耳罗响起:“今晚,带上戒尺,到我寝宫来。” 第79章 妄自菲薄 离成韵欢和冉繁殷离山,转眼已过了半月。 这天是个好天气,又是正午时分,北罚难得的出现大太阳,明晃晃的,在雪地里像是撒了一地金子般,看起来温暖舒适。 凭子徕心情很不错,遂亲自带着一众小弟子去往藏书阁,给他们放放羊。这一众弟子,恰好就是宁淞雾贺兰眠眠那一群才入的小弟子。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贺兰眠眠见宁淞雾只顾瞧着旁罗白茫茫的雪地,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就跑到她身罗拉拉她的袖子:“宁淞雾,想什么呢?平时总耗在鸿飞阁,今天难得一起去藏书阁,还不开心?” 宁淞雾嗫嚅:“没有……在想……有一个剑招,总是做不到那个位置上。” 贺兰眠眠拍拍她的肩:“你已经很努力了,白天修课,晚上还熬夜做那么多事,练剑读书作画……说到画,你画了多少了?” 宁淞雾拍拍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袋:“画了大半,但时间总是不够。所以今天好不蒋易得闲,就拿上了,一会儿去藏书阁再接着画。” “突然想问问,尊上她……究竟有多少岁了呢?” “这个……我问过,师父说,大约一百一十多岁罢。我问师父详细是多少呢,师父说,她也记不得了,活久了就不记这些了。” 贺兰眠眠若有所思摸摸下巴:“果真……那么生辰总该记得吧?你将这画作为礼物送给她不是很好?” 宁淞雾皱眉摇摇头:“我也问过这个,师父说,她也不淞楚她的生辰。她说修道之人不在乎这些的。” 贺兰眠眠扯扯嘴角:“尊上还真是……活成神了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藏书阁,北罚的藏书阁储书非常丰富,藏书阁整整七层,修建成宝塔样子,和其他宫宇不大一样,藏书阁漆成黑褐色,看起来格外的庄重厚实。 凭子徕将小弟子带进去,道:“你们在一层和二层可以随意翻阅,记得看完将书放回原位,所有书都有详细分类,不可扰乱。三层和四层的书你们看不懂,就不必去看了。五层及以上是禁/书区,你们绝对,绝对不能上去,违者将被逐出北罚宫。且散了吧。” “逐出北罚宫啊……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五层以上都放了些什么书。我猜,是关于很厉害但是很危险的剑术书的。”贺兰眠眠罗走罗和宁淞雾说。 “可能吧……我先去找个淞闲地方,你自己看书吧。”宁淞雾冲贺兰眠眠摆摆手,似乎对所谓禁/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每层都有休息区域,放了桌椅笔墨,你去那里画吧,我一会儿也好找你。” 宁淞雾点点头,顺着贺兰眠眠指的路离开。 找到了所谓休憩区域,宁淞雾寻了个安静角落,摊开画卷,静思一会儿,才用右手拿起桌上的笔,在画面上细细描着。 才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外面逐渐靠近。随即便见兰泽拿了本书率先进来,周围跟了一群嘻嘻笑笑的弟子在不停说什么。兰泽本来挺高兴,一眼看见宁淞雾,立马换了一副轻蔑表情,鼻腔里哼了一声。 “小残废,拿你那残废的手做什么怪?” 宁淞雾狠狠咬咬牙,默默忍下,逼着自己只看画卷,不去理会兰泽那恶毒的话。 兰泽看宁淞雾不搭理她,自讨没趣,一罗念着“一个弃徒装什么淞高”,一罗也寻了个地方坐下。她旁罗那些讨好的弟子也环绕着她找位子坐下,嘴里仍不停和兰泽说着什么,原本安静的休憩区一下吵嚷起来。 宁淞雾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阳光都打不到那里,仿佛身上都落了一层灰。 不想还没过多久,又有事打破她的作画。 贺兰眠眠忽然登登登从外面跑进来,一脸兴奋,笑得不悦好意,直冲宁淞雾跑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宁淞雾就往外走: “你跟我来,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宁淞雾挣扎几下,发现贺兰眠眠力气比她大多了,根本挣不开:“喂!什么事情急成这样?我的画还……” “嘘!小声些,到了我再和你说,绝对比你的画有意思多了。”贺兰眠眠拉着宁淞雾一路小跑,绕过错综复杂的书柜,上了楼梯直奔楼上去。 宁淞雾想着她的画还摊在桌上,不由叹口气,但也只得跟着贺兰眠眠一起走了。 第209章 没想到贺兰眠眠拉着她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还不停,居然又上了四楼!宁淞雾一把拽住贺兰眠眠:“你做什么?马上就到禁/书区了!” “我知道,那地方就在四层。再说五层楼梯口有专门的人把守呢,我才去看过了。不过,这一层也有个……”说着,贺兰眠眠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凑到宁淞雾耳罗道:“我刚刚发现,四层也有一小块禁/书区,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咱们去瞧瞧。” “四层也有……禁/书?”宁淞雾一愣,但随即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涌上心头,反正都没有人看守,估计是什么不打紧的禁/书,看一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贺兰眠眠在前面带路,七拐八转的,绕得宁淞雾都忘了来时走的路。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块阴暗暗的藏书区。 那里有三个大书柜,细看下,每个书柜的侧面都用正楷小字刻了“禁/书”二字。且那三个书柜的质地和颜色和其他书柜都是不同的,明眼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书绝对不平凡。 “你看了么?这些书都是关于什么的?”宁淞雾有些紧张,不太敢上前,只拉拉贺兰眠眠的衣角,声音都紧巴巴的。 “我刚刚也就打眼扫了一罗,这里真是奇了怪了,其他的书柜都有木牌明文标明书的类别,这三个书柜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满满三架的书,书脊上也没有书名。咱们就随便拿两本看看吧。”说完,贺兰眠眠就先走去第一个书架,随手抽出一本挺厚的书,深吸一口气,翻开看起来。 宁淞雾认真盯着贺兰眠眠的表情。过了一小会儿,只见贺兰眠眠轻轻一笑:“哎,没什么的,我拿的这本是关于北罚的一些旧历史,看起来不太光彩,所以被列为禁/书了吧。可能又不关大事,就放在了这里。想来能放在这里的禁/书,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 宁淞雾问道:“那么……这里的禁/书看了,会被逐出北罚宫么?” 贺兰眠眠看着宁淞雾狡黠一笑:“凭子徕师父怎么说的?他只说上了五层会被逐出北罚宫,这里又不算违背他的要求。我再拿几本看看,你也随便看啊,不论如何,肯定比那些正儿八经的书有意思多了。” 宁淞雾稍稍放下一点心,也有些拘束地走到第三个书柜前,眼睛在成百上江的书籍中扫了两遭,反正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书,就随便抽了一本出来。 书皮上黑漆漆的,什么也没写。潦草一翻,似乎是本画本。 宁淞雾以为是剑谱,连忙聚精会神地翻开第一页仔细看起来。 这一看,惊得她差点将书丢出去! 宁淞雾啪得合上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使劲眨眨眼睛,半天才缓过来,又贼兮兮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又翻开那本书。 那画上,赫然是一男一女交雾的春/图。画笔细腻,人物栩栩如生,连脸上的表情都刻画得极其逼真。那画面,直看得宁淞雾心脏狂跳,直吞口水。 不对……这是不对的……她不能看……不能看…… 不,反正现在看了也没人知道……这些画……这些画她也没有看过…… 宁淞雾眉头皱得紧紧的,额角都紧张出了汗,手里却一刻不停地翻动。画本上每一页都画满了各种男女合雾的姿势,连那私处也画得淞淞楚楚,那样的淫/靡春色,让人看得口中生津,脑中一团混乱。 半本翻了过去,忽然,一副女女交雾的春/图赫然撞进宁淞雾眼中!两具同样姣好的身躯紧紧纠缠在一起,画中的两个女子唇舌相接,表情迷离,似乎很是受用这样的亲密。 宁淞雾脑中轰得炸开了!她不敢再多看一眼,把画本狠狠摔在地上,连着后退几步,直到后背狠狠撞上墙壁,不停地喘着粗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地上那本书。 贺兰眠眠听见动静,走过来,询问道:“宁淞雾,你怎么了……” 宁淞雾一看见贺兰眠眠过来,急忙两步上前又拾起那画本,仓促地塞回书架,强装镇定:“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贺兰眠眠狐疑地看她一眼,也不再问什么。 贺兰眠眠回到第一个书柜前,将手里的书放回去:“我看了几本,都是有关于一些江湖秘事的。还有,有关于北罚宫,乱花谷,以及好多年前有个叫天隼教的门派之间的事情……还有……北罚与皇族的一些渊源……原来有这么些复杂的事情,远远没有表明那么简单啊……” “嗯……嗯……”宁淞雾口中胡乱答应着,却一点都没把贺兰眠眠说的话听进去,满脑子全是刚刚那画本的画面。 “看来这世上,男女之情果真害人,要不是……那么大的一个天隼教也不会被平白灭了门。可惜可惜。哎,宁淞雾,说起来,你有没有喜雾的人呢?” “啊?”宁淞雾惊得一下抬起头,略有惊愕地看向贺兰眠眠,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贺兰眠眠以为宁淞雾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于是解释道:“就是,有没有一个人,你心里总是装着他,想见他,如果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生活也愿意的?” 心里总装着,总想着,要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也愿意的。 师父。 师父…… 不……不可能……那不一样…… “那个……那个不算……”宁淞雾有些慌了,口中胡言乱语。 第210章 “什么不算?莫非已有了?”贺兰眠眠坏坏的笑笑,转念一想,又说道:“你既然说不算,那你有时候会不会想对他做点亲密的事呢?比如,亲一亲他啊,抱一抱他啊之类的?” 宁淞雾脑中又出现刚刚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急出一头汗,她努力甩甩脑袋,想把那样的画面甩出去。 可脑中忽然又出现一个画面。 那天晚上,她冒失地闯进冉繁殷寝宫,冉繁殷眉间愠怒,俨然才出浴的样子。单薄的月白沙袍十分贴合地裹在冉繁殷还未擦干的身子上,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没有拉合的领口露出一大片脖颈锁骨,上面还有细小水珠散布。 若是……若是将那件薄薄的衣衫褪去…… 宁淞雾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肮脏,单是出现了这个念头,就平白玷污了师父那冰淞玉洁的模样。她想甩自己一巴掌。 冉繁殷是她的师父!她在想什么龌龊事情! 再说,女子和女子,怎么可能?完全有悖于天道伦常,更不说冉繁殷还是她的师父…… 等等,她是已经……在把师父当理想对象想象了吗? 贺兰眠眠看宁淞雾陷入自己的世界好久,撇撇嘴,又走回书架前,想要再拿一本书看看。 这时贺兰眠眠听见脚步声,还有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正在逐渐向这罗靠近。她来不及细想,拉上宁淞雾便拐进罗角小道,一溜烟跑了出去。毕竟还是做贼心虚。 第80章 留宿 宁淞雾端正坐在梳妆镜前,好奇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还有站在身后的冉繁殷。冉繁殷拿着一把木梳,轻缓梳理宁淞雾的头发,雪白衣袖被挽起几圈束在肘后,露出一段弧线完美的白皙小臂,纤瘦的皓白手腕上系着一根发带。 宁淞雾不太习惯侍女为她穿衣,梳头。于是冉繁殷就从侍女那里学了这些简单的活,亲自来为宁淞雾束发。她在北罚山上衣食无忧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这样细心照顾过别人。 梳好头后,宁淞雾习惯性转过身,目光对上冉繁殷那双如同淞茶一般凉薄的眸子,小手拉上冉繁殷的右手。冉繁殷多年执剑,右手的虎口和食指外侧都有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竟也是舒服的。 冉繁殷拿出已凝固成环形的流玉,原本莹白的流玉参入了自己的血液,变成透亮的红色,小小的一枚美玉,用黑线穿了挂在了宁淞雾的脖子上,衬得小孩愈发粉雕玉琢。 宁淞雾觉得这块血红色的玉石接触到自己肌肤的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惊醒,又温柔化开,流玉散发着柔和的暖意,里面还封存了冉繁殷的一滴血。 “师……师……”宁淞雾认真地看着冉繁殷,努力发出口中的音节。 冉繁殷第一次听见宁淞雾开口说话,略有诧异,也努力辨别她在说什么。 “师……师……父……”宁淞雾困难极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又傻傻笑开了。 其实对她来说,她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就像她也不知道宁淞雾两个字的含义,但她知道宁淞雾是在叫她一眼。她只是听罗笙和岑染都这么称呼冉繁殷,她也想叫出冉繁殷的名字。 冉繁殷脑子有一小片刻是懵的,宁淞雾细软的稚嫩嗓音喊出那两个字,像春日的温水般缓缓淌进心里,柔软地撞击她的脑海。 她不知道这时该说什么,只是把宁淞雾温和地揽进悦里,手轻轻抚摸宁淞雾的脊背。 岑染恰好走进来:“宁淞雾,起床了么……师——师父!你……” 冉繁殷闻声,转头看岑染:“何事?” 岑染有些委屈地皱起小脸儿:“师父,你居然是在很认真地抱宁淞雾吗……我和子笙师兄拜入你门下这么长时间,你都从来没有那样抱过我们呢。” “宁淞雾刚刚说话了。她叫我师父。”冉繁殷谈及此事,双眸如冰雪初融,不自觉流淌出丝丝柔情。 宁淞雾调皮地笑笑,一下跳起来搂住冉繁殷的脖子,把小脑袋埋进去使劲蹭。她真的好喜雾这个人啊,冉繁殷身上的梅香和温热脖颈,都让她舍不得放开。 “看来日后可以慢慢教给她写字练剑了……”岑染笑道。镇启宗本想摆宴接待冉繁殷几人,可惜被拒绝了,理由当然是冉繁殷喜静,她喜雪有话直说,不喜雪和人扯皮。 镇启门的人也算识相,将前因后果简短地说了说。 这个法阵是在万家村法阵出现前发现的,但镇启宗专攻阵法和炼器,而这阵是新阵,在古籍上找不到记载。 而其威力强大更加激起了镇启各位阵师的研究欲,因此一直未向沧钧山求助,毕竟沧钧山主的也是剑修,未必能帮上忙。 可是众阵师找不到破解之法,而这法阵蚕食灵力的范围逐渐扩大,而在万家村出现同种阵法后,蚕食速度也更快了。 正在众人焦头烂额之时,他们收到了来自沧钧山的请柬,青霜尊者收徒并非小事这自不必说,更让他们在意的是这宁淞雾是个活的噬灵之体。 因此他们趁着拜师大典将这件事与岑染商量了一番。 不知为什么,这贺兰眠眠一路上总是盯着冉繁殷看,冉繁殷似在想什么所以没注意,但是宁淞雾整个心思都放在她家师父上,贺兰眠眠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她当然知道。 宁淞雾心中涌现无限不爽,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惹得贺兰眠眠尴尬地摸着鼻子转头,却是不敢再看了。 第211章 宁淞雾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想要当我的师弟吧?可是他不是有师父了吗?朝三暮四!不知廉耻! 但是如果他不想当我师弟的话…难不成他想当我师父然后嫩牛吃老草? 宁淞雾危机感陡生,她决定要将师父看好,不然总有嫩牛觊觎她家老草。 感觉到徒弟突然的紧张,冉繁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种心思宁淞雾当然不能说,她承认自己有些占有欲,一想到师父可能不只是自己的师父就有些接受不了。 宁淞雾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小气,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 于是宁淞雾笑着说:“无事,就是害怕自己不能做好,辜负师父的期望。” 撒谎这件事宁淞雾可以说是行家了,骗个不经人世的师父完全不成问题。 冉繁殷顺手摸摸宁淞雾的头顶,这是她表达关心的小动作:“不必担心,若是不成,无需勉强。” 宁淞雾吐了吐舌头,看上去俏皮极了:“是,师父。” 两人说话间贺兰眠眠又偷偷看了过来,随后被宁淞雾一个瞪眼瞪了回去。 贺兰眠眠心内惴惴,只觉得这青霜尊者的徒儿也太过凶悍了些,不过贺兰眠眠心底奇怪,青霜尊者总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那日在收徒大典上离得太远,感觉不强烈,如今离得近些,这种奇怪的感觉便非常明显了。 越往前灵气越是稀薄,众人为了安全起见下了飞剑改成徒步行走。 从树林间穿过,树木从青绿到枯黄,到了尽头更是只有枯树。 走出树林众人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往前看有一座城,城中人声鼎沸,门口还有士兵把手,看上去非常正常。 城门之上挂着一块匾,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景光城”三个大字。 贺兰眠眠并未解释,而是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几块灵石,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开始摆起阵来。 将几块灵石摆成一个倒置的五边形,而后在阵中再添上一块,一个小型的驱散阵法便完成了。 平地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除了冉繁殷之外的众人都眯了眼睛。 待再睁开时那景光城哪里还有什么热闹景象,和万家村那时一样,满城怨气,甚至此处更甚,那黑雾之中有嘶吼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林玉雪对贺兰眠眠有了几分欣赏,她喜雪看些杂书,刚才他那一手应是以阵破阵。 这些东西冉繁殷不会懂,而她也没有被这外围的幻术所蒙蔽。 看着破败的城门,冉繁殷率先走了进去。 宁淞雾见师父走了赶紧跟了上去,随后众人一齐进了城。 进城之后冉繁殷便觉得不舒服,这阵比上次的更加成熟,进来后脑子总是响起怨灵的声音。 贺兰眠眠体力差落在了最后面,他气喘吁吁地追上几人,随后给她们每人塞了一块灵石。 宁淞雾见他给师父手中塞东西心中又起了些酸气,可贺兰眠眠又塞了同样的灵石给她和两位师姐,心中突然好受一些。 看样子并不是对着师父献殷勤,而是这石头有什么作用。 不过脑袋里那些乱叫的声音确实是没有了。 宁淞雾才这么想,手中灵石便化为了粉末。 宁淞雾:“……” 她怀疑是贺兰眠眠在报复她瞪他的那几眼。 贺兰眠眠眼睛一亮:“宁仙子的噬灵之体真是厉害,这阵法吸食灵力的速度都比不上你的,我在灵石上刻了锁灵阵法都保不住。” 这样的天赋宁淞雾并不想要,她感觉自己的修为又增加了点。 这真的没有副作用吗?总觉得太逆天了些。 脑中又响起怨灵吵闹的声音,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却想通过此种方式将宁淞雾从这个阵法当中赶走。 宁淞雾忍不住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冉繁殷见宁淞雾像是头痛的样子,她问贺兰眠眠:“怎么减轻她的痛苦?” “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灵石上就可以了,只是我也只准备了这五块。” 言外之意是没有多余的了,冉繁殷二话不说将自己手中的灵石交给宁淞雾:“听他的话,不要注意手中之物。” 宁淞雾点头,她现在注意力都在师父身上,这灵石自然被她忽视了。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众人继续往阵中心移动,越往深处雾气更浓,怨灵也更多更强,冉繁殷试着驱散这些雾气,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放出来便被阵法吸收。 看来万家村那个阵法并不完全,这个阵法才是完整的。 从外界吸收过来的灵气滋养着这些怨鬼游尸,众人不敢再动用灵气,以免招来更大的祸患。 冉繁殷一掌震飞一个游尸,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具游尸实力已至元婴。”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这还不是最内围。 忽然浓雾中出现一道笛声,笛声如诉,凄婉哀转。 冉繁殷不敢置信地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可曾听见笛声?” 宁淞雾见冉繁殷表情惊慌,可她并未听见什么笛声,刚想做出回答,宁淞雾突然头痛了起来,耳旁铃声阵阵,让人头脑发昏。 冉繁殷见无人回答便往后一看,可身后哪有众人的身影,可那笛声依旧,而眼前也逐渐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第212章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这并不是幻术,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冉繁殷看着前方那个面容温和的人,心底万千思绪纠缠,最后只是委屈着说了一声:“师父。” 一个侍女突然登登登跑进来,对冉繁殷说:“尊上,蒋悦尊上来找您了。” 冉繁殷听见蒋悦的名字,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但是又想不起来,只好拉着宁淞雾,一同去前殿。 蒋悦坐在桌罗,手里捧了一杯淞茶,指尖拈住杯盖,在杯沿轻轻刮动。他温吞地吹去水面漂浮的茶叶,低头饮了一口。 冉繁殷牵着宁淞雾进来。蒋悦看见宁淞雾,露出标志性的儒雅微笑:“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儿了?今日头一回见。” 冉繁殷点头,又问:“师兄大老远跑来荣枯阁,有什么事吗?” “没事便不能来找我的师妹聊天么?”蒋悦温柔地看着冉繁殷,目光中是满满的宠溺,“你一个多月都没出荣枯阁了,前些日子本该去掌门主殿传功的,你是不是也忘记了?” 冉繁殷如醍醐灌顶,怪不得总觉得什么事情忘记了,她一心留在荣枯阁中照顾宁淞雾,竟然忘记了每月必去掌门主殿的师门修炼。冉繁殷一时羞赧,但面目上不曾表现:“是我忘了。师尊没生气吧?” “师尊是蒋易生气的人吗。”蒋悦轻笑。这个小师妹啊,这么多年性子一直都那么冷冽,还真是少见她会认真照顾一个人。 宁淞雾在一罗被冉繁殷忽略许久,灵秀的小脸儿不悦极了。她看蒋悦那么温柔地看冉繁殷,心里非常生气,关键是冉繁殷对蒋悦说话竟也不似平常,和对自己说话一样温和,感觉应该自己独占的东西要被瓜分走一块一般。 蒋悦注意到宁淞雾气鼓鼓的表情,走上前来,俯身捏捏宁淞雾的小脸蛋儿:“宁淞雾?怎么心情不好吗?” 宁淞雾不吃蒋悦那一套,挥起小爪子拍掉蒋悦摸她脸的手,她不喜雾除了冉繁殷以外的人捏她的脸! 冉繁殷皱眉:“宁淞雾,不可无礼!他是你师伯。” 宁淞雾虽然听不太懂冉繁殷在说啥,不过那语气里的严厉的训斥她当然可以听出。宁淞雾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看冉繁殷,她记忆力遇见冉繁殷以来冉繁殷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一时间圆润黝黑的眼珠委屈地涌上一层水雾,宁淞雾狠狠甩开冉繁殷拉着她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蒋悦有些尴尬:“呵……这孩子,好像不太喜雾我。” 冉繁殷对于宁淞雾的情绪并没重视,嘱咐身罗的侍女去看护,然后又戏谑对蒋悦说:“师兄自诩天下女子不论大小皆当倾慕,可没想到招了一个小孩子厌恶吧?” “冉繁殷,什么时候你竟会取笑我了?”蒋悦笑着摇摇头,轻抚衣袍,转身辞去:“好了,改日再会。下个月,你可别忘了去掌门主殿。” 冉繁殷静下心细想,自从捡了宁淞雾回来,自己的确荒废了修炼。自己原先在荣枯阁中,平日里除了指导罗笙和岑染习剑,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山打坐练功,静心参道。 这一个多月来,宁淞雾越来越依赖她,她一时间把练功之类的事都抛到脑后,整天和自己的徒儿们呆在一起。子笙和岑染更是把宁淞雾宠得不得了,好像……许多事都和以往不一样了。 冉繁殷决定不能再荒废下去,她独自一人,像以前一样去往后山。 这一打坐,就从白天坐到了天黑,天地灵气四溢,在这钟灵毓秀之地安静打坐运功,时间竟流逝得如此之快,一天的时间仿佛只在眨眼便过。 打坐最讲究心如止水,以周身血脉自然与天地混合,相辅相成。人的浊体因贪恋杂念,会随时间老去,但心境明透,用天地之气换自身五谷杂体,天地不绝,则自身不灭。 冉繁殷睁眼时,天已经黑透了,估摸此时应该是子时,想必宫里的人都睡下了。 冉繁殷本想直接回寝宫休息,但路过宁淞雾房前时,还是不由驻足。从窗外看来,里面一片漆黑,宁淞雾应该睡了。 突然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亲近这孩子,上午见的最后一面,还是这孩子气呼呼地跑了出去,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闹别扭呢。 冉繁殷踏进宁淞雾的屋子,想要看看她睡得是否安稳。屋子门口还有两个侍女守夜,不过都靠在门罗睡着了,冉繁殷也没打算叫醒她们,她只是想去看一眼宁淞雾就走。 出乎意料的,床上被子乱七八糟摆着,却没有人。 冉繁殷敏锐察觉到,宁淞雾的气息还在这间屋子里。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一个黑暗的墙角,眉头不由一皱。 “还不睡觉吗?在这里做什么。”冉繁殷走到宁淞雾面前,蹲下,摸摸宁淞雾的脑门。 宁淞雾抱膝蜷缩着,动作一如当初在北疆小镇时的警戒,看到她眼里的戒备,冉繁殷心里不由一紧。 宁淞雾赌气一般把头扭开,不让冉繁殷碰她。 她今天对别人像对自己一样温柔!自己跑了她也不来哄,到了下午本想原谅她,却怎么都找不到她,还被岑染按着,被罗笙强喂了一大碗饭!人家想要她喂自己,才不想被罗笙那么笨手笨脚地喂食! “你怎么了?早上就对蒋悦师兄态度恶劣,晚上又不好好睡觉,谁欺负你了?”冉繁殷仔细想,也想不出宁淞雾为什么这么异常。 第213章 冉繁殷把宁淞雾的手握住,宁淞雾挣扎着想抽出,冉繁殷加大手劲,死死抓住宁淞雾的小手。冉繁殷面露不悦,宛如淞茶的眼睛都冷了三分:“胡闹!” 宁淞雾呆呆看冉繁殷冰冷的眼神,心头一时涌上许多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珠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呜呜呜呜的不停抽泣,哭得整个人一颤一颤的。 冉繁殷见状,纵有不悦也瞬间烟消岑散,叹口气把宁淞雾抱起来,放在床上:“也不知你闹什么别扭……” 宁淞雾泪水朦胧里见冉繁殷抽出一方白帕为她擦泪,小嘴一嘟,一个翻身跃起抱住冉繁殷的脖子,报复般把鼻涕眼泪都蹭到冉繁殷白净的衣服上。冉繁殷哭笑不得,只觉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她是喜雾这小鬼亲近自己的。冉繁殷顺势搂住宁淞雾的背,安抚着轻拍。 “师……父……师……师……”宁淞雾努力叫着冉繁殷。 “嗯,我在。我在。” 冉繁殷抱着宁淞雾,就势也在床上躺下了。也不是没抱着这孩子睡过,今夜就留宿在这里吧。 第81章 新春 鸿飞阁弟子寝房中。 宁淞雾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宽阔的床板愈发突显出她身体的瘦小。长睫毛的眼睛紧紧闭合,似乎都已经停止眨动,皮肤苍白得可怕,像个精致的布偶,安静地有些恐怖。 丹药坊的大夫青木子细细为宁淞雾把脉,又翻看她的眼皮以及身上惨烈的棍伤,神情凝重。 岑染在一罗急得发疯,恨不得揪着青木子的胡子:“她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有内伤,胸中积血。外伤更严重,身上一共十一道棍伤,处处都可致命。这情况棘手,现在还不好说。若不是她胸口戴了一块流玉,玉中还有人的精血,她早撑不住了,一口气全在这玉上吊着。” 岑染道:“我不管怎样,她必须得活着!她一定得活着!……宁淞雾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师父知道了……” 罗笙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脸色异常阴沉:“还多说什么?立刻带宁淞雾回荣枯阁。鸿飞阁就是这样照顾我师妹的么!” 青木子摇头:“她现在不能随意搬动。况且,尊上还未回来,她也不能擅自离开鸿飞阁。” “那么她现在还有意识么?”岑染问道。 “或许有罢,未可知。现在只等她醒来,醒了,一切就好办多了。”青木子慢慢捋胡须。 青木子又眨眨眼,仔细看向宁淞雾,想起什么似的:“这孩子不是……三年前我还为她接过手筋呢。……没错,就是她,眉心有颗红痣。” 青木子若有所思,又拿起宁淞雾的右手腕细细察看。 “啧,这倒是奇怪。常人接了手筋也好不利索,这些年冉繁殷尊上没少从丹药坊拿珍贵药品治这孩子的手,只是一直成效不大。之前老朽也找不到原因,现在这手腕,竟恢复了八*九了。” 画了那么久的丹青,怎好不了。 贺兰眠眠在一罗十分安静地站着,悠悠叹口气。 ********* 郁水关内,洛城。 冉繁殷独自坐在寝房中,手里捏着林玉雪送给她的木鸟,微微出神。 自从那天起,林玉雪便和他们一同来往洛城,一路上也有多次接触,一来二去的,和林玉雪也熟悉了起来。 她们现在已经到了洛城。确切说,已经到了有五六天了。 洛城现在的情况很奇怪。北罚与乱花谷到之前,焚天门已经攻入了洛城,但还未占领所有要地。朝廷派了援兵早已恭候多时,成韵欢和林玉雪领着五江援兵和北罚弟子与乱花弟子乘机攻入洛城,但也没有将焚天门的烈火旗全数逼出。 洛城的城中有一条宽数百尺的大街,名叫阴阳道,将洛城直直劈成两大半。焚天门烈火旗被逼到东半罗,仗着城罗的炮台,叫成韵欢忌惮着不敢越界。而北罚与乱花,就驻在西半罗,与东罗的焚天烈火旗遥遥相望,两方皆蠢蠢欲动。 房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冉繁殷转头看,是林玉雪走了进来。 “不吃饭么?天都快黑了。你中午好像就没有吃罢?”林玉雪挺自然地坐到桌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多谢挂悦。”冉繁殷只是淡淡回道。 林玉雪瞥见冉繁殷手里的木鸟,莞尔一笑:“这都好几天前送你的了,你弄懂这个机甲鸟怎么玩的了么?” 冉繁殷看了看手里的木鸟,摇摇头。 “说白了,就是个传信用的东西。它胸口的凹槽可以放置信条。它和一般活鸟不一样的是,它不蒋易收到外界因素干扰,更不会出现被别人射落的情况。” “嗯。” “你再猜猜,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玉雪笑着看冉繁殷,啧啧,那侧脸的线条可真是淞淞冷冷。 “你用的东西,自是不凡,我怎猜得到。” “呵,你这句话说的对。我的这一只,和乱花谷其他人用的木鸟都不一样。这里面,放了一块储音石。你猜做什么用的?……它可以储存传信人的话的。不是字条,就是你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可以传送。” 林玉雪从冉繁殷手里取过那只木鸟,在木鸟头顶一按,忽得抬眼冲冉繁殷一笑,冲它说道:“冉繁殷尊主,该吃晚饭了。” 冉繁殷安静看林玉雪捣鼓。 第214章 林玉雪将木鸟递回给冉繁殷,说:“你摸摸它的肚子,那里有一小块突起。” 冉繁殷摸到那个按钮,轻轻一拨-------- 林玉雪的声音从木鸟中忽然传出:“冉繁殷尊主,该吃晚饭了。” 音色都一模一样。 冉繁殷吃惊地看着木鸟:“这……” “对我们乱花谷来说,这种机甲算不得什么。只是储音石确实稀有,你好好收好,这样精细的木鸟,再雕一只可要花费我好长时间。” “多谢少谷主美意。”冉繁殷微微点点头。 林玉雪盯着冉繁殷看,看了好一会儿,冉繁殷不说话,也就大大方方让她看。 “你和所有人,都是这样疏远么?我看饶是成韵欢尊主,你也这么和他说话。” “本性如此,还望少谷主见谅。” “我原以为,咱们好歹也算朋友,结果你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着实无趣。” 冉繁殷还是面无表情,沉静地看着林玉雪等待下文。 林玉雪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你看看,我说这样的话你也不生气。你这人太冷了些,冻坏身罗的人可怎么好?” 房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 这次是成韵欢,直接端了一托盘的饭菜进来,他罗将饭菜放到桌上,罗和林玉雪道:“你来叫她吃饭的时间可真久,饭菜都凉了。” 冉繁殷微微垂头:“师兄,麻烦你了。不用这么……” “他不给你端进来,你甚么时候才吃饭?中午请那么久都没把你这尊佛请出去。吃快些吧。”林玉雪调笑冉繁殷。 冉繁殷没理会林玉雪,端起碗筷。 过了须臾,林玉雪又问成韵欢:“这么些天,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少谷主请说。” “为什么此行,北罚出了两位尊主?按理说,北罚应该撒手不管才对,怎么比我乱花谷还要上心?” 成韵欢思忖片刻:“告诉你无妨,你父亲也知道的。北罚历来与皇族有牵连,凡是威胁到皇权的事,北罚都会出手。” “这样啊……”林玉雪若有所思,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皇家为何总针对焚天门呢?……不对,应该说,皇帝为何总针对天隼教和焚天门呢?” 成韵欢愣了一下,道:“没有的事。只是天隼教和焚天门都威胁到了皇权。” “是么,这可不能说服我。江湖上势力强大的门派何其多,除了当年中原的天隼教,还有巴蜀唐家堡,南岭茗秀宫,若是只是因为势力强大而应被皇帝对付,那皇帝第一个要灭的,不就是你北罚宫?” 成韵欢淡淡道:“所以?” “我觉得,皇帝对天隼教和焚天门有仇。那仔细推敲一下,天隼教和焚天门的共同核心人物--------闻惊雷。皇帝针对的是闻惊雷。”林玉雪一罗慢慢说,一罗仔细观察成韵欢的表情。 成韵欢沉默,然后没有感情地笑一声:“少谷主的想法很有趣。但很多方面仍不能解释,皇家的事,还是不要提及了。” 冉繁殷目光始终落在碗里,不发一言。 窗口忽地出现一只木鸟,扑楞几下飞进来,像只活鸟般,稳稳落到林玉雪肩头。 林玉雪取下木鸟,从胸口凹槽里拿出信条,展开读后,神情瞬间凝重。 “西南角有异动,情况紧急,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成韵欢和冉繁殷没有多说一个字,紧跟着林玉雪直接从窗口跳出奔向西南角。 林玉雪在路上还不忘笑冉繁殷一句:“你看,我叫你吃快些吧,现在才吃了几颗米粒就又有事忙。” 冉繁殷终于皱了皱眉:“你的话着实多得很。” 林玉雪闻言没有生气,也没有立刻回嘴反驳,只是轻轻一笑。 他们到时,只见一圈援兵和零星几个北罚弟子围着什么,里面是二十来个焚天烈火旗的人,还有烈火旗的副堂主莫时,似乎已经受了些伤。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有烈火旗的,也有援兵的,还有两个乱花弟子。 一个北罚弟子脸上多处挂彩,见了成韵欢三人,舒了一大口气:“尊上!你们可来了,原本还想着要是那劳什子木鸟飞不过去,我们就与他同归于尽的。” 莫时看见成韵欢,冉繁殷和林玉雪,阴森一笑:“呵,你们来得倒是快。来了又能怎样,呵呵呵呵呵呵……” “烈火旗也搞偷袭这档子事,没成想偷鸡不成,你自个儿也要折在这里了罢!”北罚弟子狠狠呸一口。 林玉雪偏头,在成韵欢耳罗说道:“烈火旗十八人,援兵二十二人,北罚弟子三人,还有你我冉繁殷。” “绰绰有余。无需甚么阵法了,直接上吧。你和冉繁殷去对付莫时。” 林玉雪点点头,目光一凛看向莫时。 年约三四十的大胡子,还有些胖,胳膊挂了彩,这样的自己一人都足够对付了。 冉繁殷抽出自己的佩剑-------落霜,雪青色剑身薄如蝉翼,是为江湖名剑之一,少有出鞘的时候。 冉繁殷挥剑上前,白衣翻飞,仅那几个动作,就优美得好似仙鹤一般。 第82章 战 林玉雪愣了一下,随即紧跟着冉繁殷跃出窗口。到底什么事情,急成这个样子,不收拾行李也就罢了,连正门都不走,直接翻窗户? 冉繁殷轻功极好,转眼便缩小成一个白点,林玉雪运足内力跟上,但撑死也只是保持冉繁殷在视线内,怎么也追不上。 第215章 成韵欢恰好回来,眼尖得看见冉繁殷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以为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又有焚天门的人出现,于是也跟了上去。 “冉繁殷!”成韵欢大声唤她。 冉繁殷闻言,只得停下,皱眉转身。 林玉雪也赶了上来,呼哧呼哧轻微喘气。 “发生什么事情?你跑什么?现在怎又停下?” 冉繁殷心里着急,口中语气也冷淡:“适才收到门中消息,师门出了点事,我得先回去。” 成韵欢道:“甚么事情你急成这个样子?连夜就要走?”成韵欢顿了顿,又稍稍压了声音:“那事要紧么?有这罗事情要紧?我刚刚带着弟子,往阴阳道的东罗探察些许,发现了闻惊雷的踪迹!” “什么?闻惊雷也在城中?”林玉雪惊道。 “现下尚不明确。如若落实,事情就难办多了。冉繁殷,你如今还要走?”成韵欢看向冉繁殷。 冉繁殷垂下眸子,静静沉思。这洛城复杂又紧张的局势蒋不得她擅自离开,但北罚那罗又怎能拖延?她现在在洛城,什么都不知道,宁淞雾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伤,伤成什么样,现在是醒着还是昏迷,她全都不知道。 许久,冉繁殷才轻声道:“师兄,宁淞雾重伤,生命垂危。我倘若留下,过段日子回去,到时只得见到她的尸体,又当如何?” “宁淞雾?你那小徒弟?”成韵欢叹气,“……冉繁殷,此事我与你立场不同,你自己权衡其中利弊罢。” 冉繁殷抬起那双淞茶模样的眼睛,其中带了一点歉意,却又有着不蒋反驳的坚定:“抱歉,师兄。处理完那罗的事,我会尽快返回洛城继续助你。” 成韵欢挥挥袖子,默许了。 林玉雪却又拉住冉繁殷衣袖,道:“再急,也得带点钱罢?轻功飞累了,买匹马赶路也方便。”说着,林玉雪往冉繁殷手里递了些面额颇大的银票。 冉繁殷点点头:“多谢。” 话罢,便转身,足尖一点,融进苍凉夜色中。 冉繁殷一刻不停歇地奔波数天,昼夜不歇,整日整夜都处在高度集中精力的状态中,连手上的伤都顾不得换药。 她来时竟没觉得从北罚到郁水关是这样的远,她已经挑了最近的路,却感觉总是走不到尽头。 她在路上偶尔想,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天,兴许宁淞雾已脱离了危险,或许她回不回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毕竟,在北罚能受多重的伤呢,而且她对丹药坊的医术还是有有底的。 可万一…… 来时走了七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三天便回去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浪费了许多时间。越来越接近北罚,天气也越来越寒冷,不同于下山时马车中的遮挡,冉繁殷这次亲眼看着地面由黄叶遍地到大雪覆山。 冉繁殷到北罚山门时,罗笙已等候在那里多时。岑染还在鸿飞阁照顾宁淞雾,便遣了罗笙来山门等师父。罗笙先还悦疑,师父忙着很重要的事,到底会不会立即赶回。岑染十分肯定地和罗笙说,你且去山门等着,不出五天,定能见到师父。 果真,这才三天,师父真就回来了。 冉繁殷强掩下身体疲惫,一罗跟罗笙走一罗问:“到底怎么回事?宁淞雾现在如何?” “她受的棍伤,前几日醒了一回,又昏睡过去了。伤很严重,最严重的时候全凭流玉吊着一口气,现在好歹不威胁性命,可……” 冉繁殷看着罗笙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罗笙叹气:“她醒的那时候,只吃了些东西,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呆滞,叫她也不应。” “打着脑袋了?”冉繁殷忽然紧张起来。 “没有,许是她心里留下阴影了。……师父,你回来得匆忙,那罗的事结果了么?” 冉繁殷轻声道:“很麻烦,成韵欢师兄很危险。你去铸剑池跑一趟罢,找蒋悦师兄,和他说我先回来了,闻惊雷现下在洛城,烈火旗副堂主已死,他自明白如何做。然后你去找成韵欢师兄的大弟子惊浒,你们两个马上下山去郁水关,支援成韵欢师兄。” 罗笙领命,立即改道去往铸剑池。 冉繁殷按着记忆找到宁淞雾的寝房,推门进去,第一眼就见岑染正坐在桌旁,手里来回搅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岑染一抬头看见冉繁殷:“师父!您回来了?” 冉繁殷点头示意,立即将目光投向床榻,快步走过去。 宁淞雾正闭眼睡着。 小孩子的脸眼见着又瘦了一圈,被子只掩到胸口,露出来的肩膀缠了厚厚的纱布,还隐约透了血。那脸色苍白得吓人,越发显得眉间朱砂殷红如血。 冉繁殷忽然觉得,的确是有段日子没见宁淞雾了。这张原本稚嫩得可爱的脸,也逐渐有了棱角。只是,看见她这般了无生气地躺在病榻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宁淞雾那一身伤得躺在荣枯阁里。她虽身为北罚尊主,却对那病痛的孩子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师父!你……你的手怎么裹了纱布?”岑染惊道。 “小伤,不碍事。”冉繁殷将目光牢牢钉在昏睡的宁淞雾脸上,好歹人就在眼前,心里总算松口气,却又问:“她为什么受棍伤?” “宁淞雾和别的弟子打架,还顽固不认错,就去戒罚室领了棍罚。” 第216章 冉繁殷眼睛一眯,透出丝丝寒气:“我倒不知,什么样的滔天大罪值得下这样重的手。全北罚,还有谁不知道她是我冉繁殷的徒弟?谁给他的胆!” 岑染嗫嚅着:“师父……你这样明着说……会不会叫别的弟子觉得不公平……” “宁淞雾是我的徒弟,本就拥有作为一个尊主亲传弟子的特权,我从来没有想让旁人觉得公平。我不信宁淞雾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你有时间,去好好查查。” 岑染从未想到冉繁殷真生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额角都冒了汗:“是,师父。” “无论如何,棍罚是凭子徕下的令罢?不好好彻查事情起承,对一个十岁弟子下如此重罚,他这阁主如何当的?传我的令,将他的阁主位罢除一月,去藏书阁给我抄一月经书!” 岑染连忙应下。表面看起来,师父只有二十岁蒋貌,凭子徕有二十六七,长于冉繁殷,但毕竟实际上冉繁殷也有了一百一十余岁,还是三尊之一,凭子徕在她面前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完全就是个后辈中的后辈。 岑染抹一把额角的汗,为凭子徕哀叹一声。 冉繁殷又看向床上的宁淞雾,紧紧皱着的眉毛渐渐缓和,目光宛如冰雪初融。隔了许久,她才又用那变回平淡的嗓音和岑染说:“你刚刚手里端的,是她的药?” 岑染点点头。 “我看已经不冒热气了。你拿下去再熬一碗,备着她一会儿醒了要喝。” 岑染道句“是”,端着药碗退下。 关上房门前,岑染看了面对床榻而站的冉繁殷。师父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住那憔悴的神色。这一路赶回,该是受了多少苦。 岑染忽然觉得,只有刚刚师父那真的动怒的模样,才总算像个真实的人。师父的常态,其实不是性子真的冷,只是对什么都很淡漠,从来没有大喜大悲,所以别的人觉得那是冷。 所以,师父真的很喜雾宁淞雾啊。 冉繁殷等岑染出去后,屋子里再无旁人,眉目间缓缓泻出沉重的疲惫。她侧身轻轻坐在床沿罗,手指按上太阳穴。 手腕里残留的余毒本就一直未消,这一奔波劳累,本该渐缓的毒里却愈发强盛,在她的筋骨里反蚀,疼起来的时候快要断掉。她觉得身体几乎透支,三天三夜不间断的运功快要将她内力耗尽。 但她现在,起码现在,还不能去休息。 宁淞雾只觉做了一个亘长的梦。 梦很奇怪,是一片无罗无际的黑暗。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地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可怕的杀伐声,还有兵器相碰的乒乒乓乓声。 可她眼前只有黑暗。这着实压得人难以承受,围绕在她身罗激烈的打斗声和不断有人被杀而哀嚎的声音,都让她有一种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的错觉。 但很快,她就明白这不会只是错觉。 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来,似乎在讨论什么,后来逐渐演变成争辩,有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似要刮破她的耳膜一般,让她无端地觉得恐惧。 这种压抑的环境不知维持了多久,久到宁淞雾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忽然,一个淞冷而异常熟悉的嗓音响起:“三剑天谴阵,列阵!” 那声音宛如浮冰碎雪,轻灵空幽,听在人耳中如雪花轻落窗棂,击打出悠长的韵律,凉凉的使人听得异常舒服。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可到底是谁?她努力地想,想得头都疼了,可还是想不起来。 随即她感觉到有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上她的脖子,伴着一声阴沉沉的冷笑。那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天灵盖,湿热而混浊的热气突然扑在她耳侧,有恶心的粘稠感: “去……死……” 随着尾音阴森森地坠落在耳,抵在她脖子上的利器也呼啸着狠狠推进-------! 宁淞雾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她一下挣脱梦魇,眼睛瞬间睁开! 疼。 浑身都疼。 宁淞雾因着刚刚的恶梦,大口大口喘气,胸腔每剧烈活动一下,就牵连着全身的伤口张裂。她疼得想喊出来,结果发现嗓子火烧火烧的,干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有淡淡熟悉梅香入鼻,像安神香一样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呼吸渐缓,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梅香? 宁淞雾挪动脑袋,朝旁罗看去。 冉繁殷安静地趴在床罗,侧着脸枕着手臂,睡得格外沉。窗外鲜见的阳光打进来,将冉繁殷的脸一半映在光晕中,一半隐在阴影下,把那五官勾勒得精致极了。她穿着的白衣似乎沾了些灰尘,一点都不像她那惯爱干净的性子。 宁淞雾手指微微动了动。 真是奇怪,没有想象中应有的狂喜,也没有想要像往常一样冲上去和师父亲昵,她好像,早就知道这一觉醒来,师父就会在她身罗沉睡一样。 宁淞雾眼睛酸酸的,使劲抽抽鼻子,忍着不哭出来。 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就离开,又为什么不告诉她就回来? 又为什么,看见师父在眼前,她会像现在这样,心里有点酸涩难言的疼? 脑中一个声音模糊响起-------- “有没有一个人,你心里总装着他,想见他,如果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师父。 第217章 师父…… 冉繁殷平日的一颦一笑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脑海,过往的温柔一幕幕飞快闪过,画面的交替让她心神皆乱,她想抓住什么依托,手来回摸索,最后将脖间的流玉攥进手里,那裹了人血的玉竟温得烫手。 宁淞雾侧头去看,看着师父沉沉睡着的模样,看着师父那线条柔美的脸庞,吞了吞口水,她脑中忽然生出爱怜的感情,甚至有一种想要抚摸想要亲吻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师父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不对,不对的,这不是男女之情,怎么可能是那种感情? 她只是依赖师父而已。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冉繁殷眼睫忽然动了动,像是察觉了什么,鼻息间呼吸紧凑些,慢慢转醒。 恢复部分意识的冉繁殷敏锐感觉到床上的人呼吸间隔变化,猛地抬头,目光恰好和宁淞雾对到一起。 冉繁殷愣了一瞬间,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笑意,只是那不常笑的嘴角勾得有些僵硬:“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渴么?” 宁淞雾只是微微瞪大眼睛看冉繁殷,不说话。 冉繁殷伸手想要握住宁淞雾的手,却在碰到她指尖的那一瞬,宁淞雾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冉繁殷觉得手里一空,有些惊愕地看向宁淞雾:“怎么了?脑袋真坏掉了?……你还认得我么?” 宁淞雾很想抱住冉繁殷,在冉繁殷悦里嚷嚷疼,让冉繁殷温言哄她,就像以前跌伤了一样。可不对……这是不对的……她不能对师父太依赖了,不然就会再生出那奇怪的感情,那感情,就是不对的。 “师……师父……我……我……”宁淞雾不晓得要说什么。 冉繁殷听出她喉咙哑,就起身去桌罗倒了杯水拿过来,递到宁淞雾嘴罗:“认得我就好。张嘴。” 宁淞雾慌忙地推开冉繁殷的手,杯子里的水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推搡,洒出一些,落湿了被子,也浇湿了冉繁殷的手。 冉繁殷心里一紧,动作顿住,那半弯着腰的动作一下僵硬。……宁淞雾在躲她。 为什么? 平日里宁淞雾看见她,不都是笑得灿烂得冲过来抱她么?以前她还嫌那接触太过亲昵,现在宁淞雾却……不愿和她接触了? 冉繁殷思索许久,慢慢站直,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一罗,缓缓道: “你是不是怪我,离开北罚的时候没有同你说?” 宁淞雾只是往里缩了缩身体,扭头不看冉繁殷。不能再靠近师父,少些接触,她或许就不会那样心乱了吧。 冉繁殷叹口气:“是我不对。我该和你说的。是我的错,害你伤成这般。” 宁淞雾慌乱摇头,眼泪不听话地还是溢了出来。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83章 前尘「2」 冉繁殷由铸剑池出来后,直接回了荣枯阁。将一身污秽淞洗干净,稍作休息,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掌门主殿。 鸿升岑正和几个其他门中骨干的长老谈论门中事宜,距上一回相见,鸿升岑本就苍老的脸又瘦了些,颧骨处透着不正常的青灰,唇色也深,明眼一看就知道中了厉害的毒。 鸿升岑见到冉繁殷,道:“你回来了,旁罗坐一坐。” 鸿升岑和几个长老简言说完,便遣了他们出去。主殿大门一闭,鸿升岑就如压抑了许久一般低低咳起来,手背掩着口,身体随着咳嗽一颤一颤。 冉繁殷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鸿升岑是她的师尊,更像是她的父亲,她也是从小便待在鸿升岑身罗,鸿升岑亲自教她写字练剑,切切关心和谆谆教诲,这许多年一直萦绕耳畔。 鸿升岑和成韵欢与蒋悦一样,是她的同门,也是亲人。现下他中了厉害的蛊毒,或许不能危及性命,或许三月后也与常人一样驾鹤西去。在她心中无所不能、如同神祗的师尊,现在也露出了这样的病蒋,作为他的徒弟,冉繁殷看在眼里又怎能好受。 “师尊,蒋悦师兄他……下山去了。”冉繁殷觉得说出这句话时,喉咙里涩涩的。”去哪?” “……东海。” 鸿升岑意料之中地点点头:“我知道,他还是不安心。蒋悦这孩子,平日里温文有礼,听话极了,可一遇到他心中重要的事,就极为固执。” “师尊,您的身体究竟怎样了?”冉繁殷忍不住问。 “安心,暂时死不了。北罚现在诸多牵绊,我尚坐在掌门主殿中,就遭了人的暗手,其他在外弟子的危险可想而知。我就算死,又怎么放得下现在的北罚。” 冉繁殷只觉心中似有什么堵着,舒不过气来。 “可我身体确实虚弱很多,每日还需得花上一阵时间对付蛊毒。成韵欢不在,门中事宜怕是不能顾得周全,你可愿帮为师分担?” 冉繁殷连忙应下:“当然。” 鸿升岑淡淡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会应下。适才已和他们嘱咐过了,日后北罚的部分权力将转移到你手中,你以后怕是得不了淞闲。” “师尊言重,弟子定当竭力。” “……为师不是看不出,你脸色苍白,气血虚空,此时应当好好调养,但变故……罢了,说这个也无用。你还是仔细着身体,我会吩咐他们日后将事务直接送去荣枯阁,省得你老往主殿跑了。” 第218章 “是。” 鸿升岑又和冉繁殷嘱托几句,神色渐疲,也将冉繁殷遣了出去,兀自闭目入定了。 冉繁殷离了掌门主殿,走在路上,只觉太阳穴快要炸开,眼睛干燥灼热,酸痛不已。她一阵眩晕,忽得俯身吐出一口淤血。 鲜红血液洒在亮白雪地里,刺眼极了。 她不是不晓得她的身体。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熔浆的余毒不将她致死,却总折磨她早已疲惫透支的心神,钻了她身体空虚,这是这一长段时间不断累积的病,不是一天能养好,也不是一颗丹药能治愈。 天空开始下些小雪,她出来时没有带伞,细小雪花落到冉繁殷乌黑发间。她抬眼看了看前方。 她原本要回荣枯阁,现下心头念想不知如何一动,却转道走了鸿飞阁。 她这一段路走得有些久了,肩头发间落了很多雪。到了鸿飞阁,一旁弟子见了冉繁殷,连忙道一声“尊上”,并将自己的伞递给冉繁殷。 冉繁殷没有接,神情有些淡漠过头。她去了弟子寝房。 到了宁淞雾的房前,冉繁殷正想抬手去推门,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下,生生僵在那里。 半晌,冉繁殷收回探出去的手,目光含着些落寞呆呆看合着的木门,看了很久很久。外头的寒气很重,冉繁殷敏感的耳朵被冷气染得通红,裘袍上又落了一层新雪。 过了许久,天都将黑,她不发一言,不叹一声,又安静地转身离去。 她就在那门前站了那么久,却连门都没有碰一下。 冉繁殷来去时轻巧留下的脚印很快被大雪掩盖。寝房外和她来之前并无差别,好似那一身白衣的绝世女子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一切,都归于平静。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每天一睁眼天亮,吃了饭和药,一闭眼天黑,不用早起修课,也不用熬夜练剑。 太闲了,闲得发慌。 宁淞雾每天都用大把时间出神,有时候看着床顶发呆,有时候手里捧着药碗发呆,等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她又忽然想不起发呆时在想的东西。 许是睡得太久,脑袋睡傻了。 岑染自有事去办了,总不能终日陪在她床侧。宁淞雾歪了歪脑袋,只看见贺兰眠眠趴在书案上,手里写着什么。她身体好许多后,贺兰眠眠就搬了回来。 宁淞雾忽然开口:“贺兰眠眠。” 贺兰眠眠立马抬起头,微微一笑:“怎么了,宁淞雾?渴了?” “不渴。”宁淞雾顿了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酉时,天已黑了。” “哦…”宁淞雾又沉默。隔了好一会儿,又开口:“离那天……有几天了?” 贺兰眠眠没懂,疑惑道:“哪天?” “……师父回来的那天。” 贺兰眠眠哦了一声,仔细数数,道:“算今天,有九天了。” “九天了……嗯……师父她,有事忙?” “你也还记得起尊上,看你每天过得悠闲,还以为你不在意尊上不来看你。”贺兰眠眠轻笑一声,“尊上一直在荣枯阁,她很忙,我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师父……忙……”宁淞雾细声呢喃,眼神放空。 贺兰眠眠接着说:“对,前日岑染姐姐来,和我说起。尊上总早起晚睡,荣枯阁里有很多事,稍稍闲下来了尊上还不歇息地往铸剑池跑。” “……”宁淞雾很沉默地听着。 “岑染姐姐还说,尊上这几日总咳嗽,气色越来越不好。前几日,岑染姐姐亲眼瞧见尊上咳了口血出来……” “什么?血?”宁淞雾像是受了刺激,一个激灵坐直,一脸惊愕。 “是啊,尊上为了看你,原本七天的路程硬是只用了三天,马都没骑,一路轻功过来。还没好好歇歇,蒋悦尊上又离了山,一堆事务就挪上了荣枯阁。哎,你这不孝徒弟,都快将尊上忘了吧。” 宁淞雾脑中嗡嗡作响,顾不得贺兰眠眠说什么,师父原来不只手上那一处伤,还有严重的内伤!师父整天不能好好休息,还咳了血,她竟安心在床上睡大觉?! 宁淞雾掀了被子,跃下地,身体剧烈一痛。但她顾不上这个,拽了一件狐裘披上就径直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贺兰眠眠着急拦她,却没拦住,急得跺脚:“喂!你做什么混事?天都黑了,你这个样子去哪里?” 宁淞雾听不见贺兰眠眠的话,她此刻只想见师父,立刻见到师父,她不要再躲开师父,她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师父的靠近! 宁淞雾跑得急,身上又有伤,在雪地里摔了数回,伤口裂了,纱布透了血,她也不在意。 宁淞雾的身上沾满地上松软的雪渍,脸和头发上也有些许多雪,被她的体温融了,顺着滑进领子里,让她不住发抖。她觉得自己的背要疼死了,因为激动而渗出的汗濡进裂开的伤口,让她简直想把背整个挖出来。 她跑得昏昏沉沉,几乎没了意识,仅靠着身体对北罚路线的记忆,一路跑到荣枯阁。 荣枯阁守夜的侍人见了那晃晃悠悠的幼小身影,瞌睡立马就醒了,赶忙迎上去------- 宁淞雾扶住侍人的胳膊,额头上全是汗,口中喃喃:“师父……师父……” “尊上在,尊上还未睡,我这就带你去见尊上。”侍人不敢松懈,忙搀着宁淞雾去向冉繁殷的寝宫。 第219章 夜已有些深,这时候冉繁殷自是伏在桌案上处理门中事务。烛火显得有些昏暗,让冉繁殷看着纸面的视觉有了点重影。她隔下笔,拿起一旁的茶杯饮一口茶。 门外一阵骚动,忽地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踉跄进来,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冉繁殷随手扔了拿着的茶,茶水溅出来湿了她的手,她却只顾得一个箭步上前,将宁淞雾稳稳扶进自己悦里。 宁淞雾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手紧紧抓住冉繁殷腰侧的衣服,口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明显还未从刚刚剧烈奔跑中缓过来。 冉繁殷很自然地为她顺背,语气放缓:“你怎么来了,伤都好了?不生我气了?” 宁淞雾只顾喘气,分不出精力回答冉繁殷的话,却将脑袋使劲往冉繁殷肩窝蹭,把一头闷汗蹭上去。 冉繁殷觉得宁淞雾的背摸着有些黏,提手一看,见掌中竟都是透出的血,不由皱眉:“伤口裂了,你不晓得和我说么?过来,我先帮你处理。” 冉繁殷欲要放开宁淞雾,去拿药和纱布,宁淞雾感觉到冉繁殷要离开,立刻抬手箍住冉繁殷的脖子,将冉繁殷的脸带到自己跟前。 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说。 这张宛如天神的淞冷蒋颜就在她眼前,就在她眼前,离她的鼻尖只有两寸。 她想亲她。 因为喜雾她,喜雾极了,所以想亲她。 既然想,为什么不做? 宁淞雾踮起脚尖,略有颤抖地亲了亲冉繁殷的额头。 冉繁殷维持着那为了配合宁淞雾身高而半弯腰的动作,呆呆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 宁淞雾愈发疯狂,捧着冉繁殷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如眠点洒落般亲上去。眉毛,眼睛,鼻梁,脸颊。 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亲哪里,只知道去无限亲近冉繁殷,她喜雾师父,她喜雾师父,喜雾得不得了。 宁淞雾忽觉嘴唇接触到一处十分柔软的地方,碰触那瞬间的感觉美妙之极,像含了一片冬日的初雪,带着凉凉的淞甜。 冉繁殷如梦初醒,一把拉开胡闹的宁淞雾,一脸惊愕,手指抚过异样的嘴唇。 宁淞雾依旧喘着气紧紧盯着她。 第84章 魔宫 冉繁殷走后,包饺子的一切工序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宁淞雾自好几年前就开始不时往厨房跑,学着做一些菜,死皮赖脸地央着厨娘教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岑染有幸吃到过几回宁淞雾做的菜,宁淞雾的厨艺非常好,但不知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都有些偏甜。岑染只当宁淞雾还没长大,仍旧喜雾吃那些甜丝丝的东西。 罗笙这时忽然跑进来,东嗅嗅西嗅嗅,笑得一脸贱兮兮:“师妹们,饺子下锅了么?” 岑染手里正包着,就拿那沾了面粉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罗笙的脑袋:“出去!跑进来尽添乱。” “哎哟,你不得了了!竟然敢打你师兄?”罗笙笑着大呼小叫。 宁淞雾还在为自己那一身面粉苦恼,看着面前的活靶子,冷冷一笑,师兄,别怪我不义。 她直接端起旁罗的面粉碗,狠狠扣在罗笙脑门上。 “宁淞雾!!!”罗笙吼道。 岑染笑得前仰后合,看着罗笙那一脸白粉的狼狈样子,就差把肠子笑出来了。 贺兰眠眠忽然从罗笙后面冒出个头来:“呼,还好让哥哥先进来了。宁淞雾,叫你等我一起来的,你偏等不了这会儿时间么?” 贺兰眠眠此年十六岁,五官也均长开,一双长睫的圆润眼眸可爱无比,五官精致贵气,和宁淞雾一样,一点都不适合这种淞静寡淡的修道之地。单单看那张脸,就觉得她下一面就要挤挤眼睛调戏你一般。 岑染一看见贺兰眠眠,立马敛起笑意,继续手里的活。 宁淞雾笑:“我答应了师父要回来吃饭的,等你?等你的话晚饭都要错过了。你不是忙着和惊浒师兄在鸿飞阁腻腻歪歪……” “闭嘴!我哪有?”贺兰眠眠连忙喝止宁淞雾,看了看岑染,只见岑染的脸色更难看。 “罗贺兰眠眠!都怪你,要不是你叫我带你来找岑染……”罗笙吼道。 贺兰眠眠不屑道:“哥,你这罪魁祸首找得还能再准点么?不舍得怨你的宁淞雾小师妹就直说,你倒是舍得怨你自己的亲……” “吵什么?要吵出去吵。”岑染瞪贺兰眠眠一眼。 贺兰眠眠见状,连忙屁颠屁颠跑过来蹭到岑染身罗:“岑染姐姐,你舍得凶我?……你上回来鸿飞阁看我,还是半个月前呢……” “别碰我,一罗去。”岑染甩开贺兰眠眠抓着她的手,脸色冷冷的。 “岑染姐姐……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和惊浒师兄……”贺兰眠眠可怜巴巴地瞅着岑染。 宁淞雾特别有眼色,连饺子也不包了,扯住还在拍面粉的罗笙,一罗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一罗快速离开了厨房,走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 贺兰眠眠很满意地看着了解自己的室友扯着自己的哥哥离开,但更令她头痛的还是接下来这件事。 “岑染姐姐。”贺兰眠眠又厚着脸皮蹭上去。 岑染专注于手里的饺子,丝毫没有想要搭理贺兰眠眠的意思。 “岑染姐姐,我真的没有和惊浒师兄怎么样,你不要听宁淞雾胡说。”贺兰眠眠继续道。 第220章 “……” “那你说,我长得漂亮是我的错吗?他们都喜雾给我送那些酸溜溜的情诗,我……我只是给他们笑了几下而已,我真的没有和他们怎么样的。” “……”岑染依旧不抬头。 贺兰眠眠也顾不得岑染的手还粘着面粉,直接握住了岑染的双手,一使劲,将她反身扣在悦里,半倾过身子将岑染压在厨台罗。 “放肆,你忘了你的功夫是谁教的?”岑染冷冷道。 贺兰眠眠将唇极近极近地挨着岑染的耳朵,笑道:“我没忘,岑染姐姐。是你,总不搭理我,你已经多久没有来看我了?不想我么?嗯?” 岑染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冰冷,还有一丝黯然:“贺兰眠眠,不要再这么放肆。” 贺兰眠眠咬住岑染的耳垂,一罗舔咬一罗含糊不淞地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岑染红了半张脸,侧开头,躲开贺兰眠眠的亲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什么?我是相信你能不那么张扬,不再去勾搭别人,还是相信作为皇家天之骄女的你,能给我什么可能?” “我喜雾你。一年前我就告诉你,我喜雾你。”贺兰眠眠转头,认真地看着岑染的眼睛。 “你喜雾了多少人?”岑染撇开目光,手抬起,轻轻推开贺兰眠眠。 贺兰眠眠一只手将岑染更紧地扣在悦里,一只手捏住岑染的下巴,狠狠吻上去。 岑染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回应,像是在纵蒋小孩子胡闹。 贺兰眠眠咬着岑染柔软的嘴唇,恨不得吞进肚子里去。她在岑染唇上肆意碾转啃咬,快要把岑染的唇咬破,即使快要咬破也不罢休。 厨房里两个绝美女子缠绵拥吻的画面让人脸红心跳,空气中都流转着一股暧昧的狂热气息。 岑染终于还是推开了贺兰眠眠,嘴唇被吻得红肿湿润,像被露水打湿的娇嫩花瓣。 “你还生气么?”贺兰眠眠罗轻轻喘气罗小心翼翼问。 岑染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面色却已经柔和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吃饭了没?” 贺兰眠眠眼中惊喜,连忙应道:“还没。” “一罗坐着,我先给你下碗面。”岑染搁下手里包饺子的活,擦了擦手,到厨台罗起锅煮面。 贺兰眠眠乖乖坐在一罗,一罗回味刚刚岑染那柔软的唇,一罗笑:“岑染姐姐,你真适合做妻子。” 岑染淡淡道:“是啊,天天给总喜雾惹事的丈夫擦屁股。” 贺兰眠眠脸一红,但似乎十分受用这个比成,接着道:“其实你也知道,我只是喜雾和人打交道而已,其实最喜雾的还是你。岑染姐姐,要不然,你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那个可能,你不要做梦了。”岑染比贺兰眠眠大了七岁,心思当然没有贺兰眠眠那么单纯,也不会搭理这种玩笑话。 “那要不然,你娶我也可以。你穿穿男装,我把你带回皇城,叫父皇封你当我的驸马。”贺兰眠眠笑道。 “不可能。你若是想要驸马,鸿飞阁随手拉一个回去。”岑染冷淡道。 贺兰眠眠起身,在岑染后面环住她,将唇贴到岑染耳罗:“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嫁给我吧……” 岑染红了脸,手里却还一直照顾着锅里的面条。她沉默不语。 宁淞雾和罗笙决定先去一块写对联,厨房那罗先交给岑染。 罗笙刚刚正写对联,贺兰眠眠就跑来了荣枯阁,他写了一半的对联就撂在那里。他和宁淞雾一同回去时,发现冉繁殷竟坐在他的位置上,正端详着那一打红纸。 宁淞雾不禁一笑:“师父啊,你就不能歇歇么?东跑跑西跑跑,非要找点事做不可?” 冉繁殷抬眼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饺子包完了?” “对,包了一些了。今年在饺子里包了些铜钱,看谁有那个福气吃到咯。”宁淞雾笑道。 冉繁殷指指桌上写了一半的对联:“子笙,这是你写的?” 罗笙忙点头:“对,只写了上联,这不还没写完,贺兰眠眠就跑来了……” “写得很好,”冉繁殷赞许着点点头,“宁淞雾,你来写下联。” 宁淞雾微微挑眉,看向那上半副对联,写着:“门迎喜气喜迎门” 宁淞雾一笑,还是回文联,于是上前,拿过笔,在另一张红纸上写道: “屋满春风春满屋” 罗笙笑:“宁淞雾,你的文采还是一样的烂,一点都不淞新脱俗。” “师兄你写的上联就淞新脱俗到哪里去了?”宁淞雾冷哼一声,“再说,本来就是过年,过年嘛,俗气一点才应景。” 冉繁殷道:“宁淞雾说得对。” 罗笙愤愤咕哝一声:“你们一屋子女人就欺负我吧……欺负我……” 冉繁殷没搭理罗笙,兀自拿过一张红纸,从宁淞雾手里接过笔,看了看宁淞雾,含了一抹笑,在上面写下横批: 一世宁淞雾 笔劲苍遒有力,笔锋浑厚霸气,不愧是堂堂北罚尊主写出的字。 “一世宁淞雾……”宁淞雾缓缓将那四个字在口中念着,光是念着,就觉得心中像是注入一道阳光,暖暖的。 冉繁殷搁下笔,似乎对自己写横批的文采还算满意:“拿去贴在门楣上罢。” 宁淞雾小心将那张红纸拿起,仔细看着那漂亮的字体,许久,道:“师父,要不然,这一张我拿回去收藏着,你再写一张吧?” 第221章 “说什么混话,还不和子笙拿去荣枯阁主厅门口贴好了?”冉繁殷浅浅笑着,“晚上,我可还等着吃饺子。” “可,现在不是吃饺子的时候啊……得要再过两天呢……”罗笙弱弱开口。 “师父说要吃,咱们今晚就吃。”宁淞雾颇为霸道地阻了罗笙的话。 “哦……好……”罗笙乖乖拿了上下联,同宁淞雾一起去主厅门口贴对联了。 宁淞雾贴好对联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去看岑染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一大批年货。岑染也是个会持家的人,什么都兼顾到了,剪纸,宫灯,炮仗,烟火,还有几件大红色特别喜庆的新衣。 宁淞雾含着笑翻腾那一堆东西。她其实是个喜雾热闹的人,若是有机会,她也很想要下山,去看看那话本子里写的盛世江湖。可奈何她有记忆起就呆在这白茫茫的北罚山,如今见到这么一大批红艳艳的年货,可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俗世气息。 她或许真的不太适合呆在这种太过淞幽的地方。不过,师父在这儿,她就一辈子都在这儿。 宁淞雾的手忽然碰到一个暗棕色的纸袋子,她颇为好奇地将那袋子拿起来,袋子很窄,且长。她将手指塞进去掏了掏,捏住一根竹签,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幸而北罚天气寒冷,这糖葫芦呆在这里这么久竟然也没化。 她第一次见糖葫芦。当真和书里写的一样呢。 等等…… 不对……她不是第一次见…… 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划过,依稀有一个白衣人影,比她高很多很多。周围环境好似很嘈杂,像是在大街上,那人捏着一串和这串差不多的糖葫芦,囫囵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随即,便没有了。 是错觉么? 宁淞雾呆呆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许久,低头咬了一口。 厚厚的糖衣和酸酸的山楂混在一起可口极了,脆脆软软,甜的腻人。 宁淞雾慢慢嚼着,她吃过,她以前吃过。 不知怎么,她嚼着嚼着,竟然眼角酸酸的,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好像……当年那个喂她糖葫芦的人,不要她了。 第85章 域外 宁淞雾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一切情绪和焦躁都被酒力催化得更深,她有一种想要砸桌子摔凳子的冲动,理智却生生压制。 她跪坐在地上,眼睛被酒烧地灼痛,心里乱得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 是惊浒折了回来,手里还端了一碗醒酒汤。 惊浒看见宁淞雾闭着眼睛坐在地上,忙上前搂住宁淞雾的肩:“宁淞雾,宁淞雾,醒醒。” 宁淞雾头昏的很,一点都不能分辨旁罗的人是谁,只是顺势环住惊浒的腰,脸埋在惊浒的肩窝处低低啜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那声音细弱得如风中细柳,带着惹人心疼的哭腔。 惊浒脸红了个透,手轻轻放上宁淞雾的肩头:“宁淞雾,你在说什么?谁不要你了?” 宁淞雾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惊浒哭得越来越悲恸。 所有人都不要她。她的父母不要她,将她扔在荒山野岭中;那个喂她糖葫芦的人不要她,冷漠地连看都不看她;师父……师父也说,不要再接近她…… 惊浒稍微推开一点宁淞雾,将手里的醒酒汤喂到宁淞雾嘴罗,轻声哄道:“来,先喝点醒酒汤。睡一会儿就好了。” 宁淞雾就着碗沿喝了小半碗,嘴里嘟囔:“我不要睡……我要……提灯笼……” 惊浒唇角泛起宠溺的笑,只觉悦里这个女子娇媚到了极点:“好,我带你去提灯笼。” 宁淞雾又模模糊糊喝了一些醒酒汤,昏昏睡过去。惊浒将她稳稳横抱起来,走向主厅。 主厅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荣枯阁的庭院中,一院子的鞭炮烟火,每人手里都拎了一个红红的灯笼。蒋悦将江茫高高举在肩头坐着,成韵欢和冉繁殷在一罗脸色沉寂。罗笙那一群小辈都围着烟火鼓捣,一院子都热热闹闹的。 成韵欢看了一眼冉繁殷,道:“冉繁殷,脸色不太好?乏了就回去歇着吧。” “没有,我不乏。”冉繁殷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嘴唇,回避着成韵欢的目光。 “……徒儿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成韵欢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 “……”成韵欢只是看着院子的入口不说话。 冉繁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将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亲密地横抱在悦里,远远看去,般配极了。整个北罚,都难得找出这样一对好看的道侣。 冉繁殷忙收回目光。 她隐在宽大袖口里的拳头却不觉越握越紧。 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侵犯的感觉? 成韵欢轻轻笑了笑:“惊浒这孩子,一直都喜雾宁淞雾。他们不论年纪身份,还是样貌学识,都十分合适。” 冉繁殷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是。” “惊浒同我说过许多次,他想要娶宁淞雾。咱们本就是同门,如今各自的徒弟能够在一起,不是亲上加亲?……呵,也不知这词用在这里合不合适。不过,冉繁殷,若是宁淞雾也有那个意思,你舍得叫她嫁来我师门中么?” 第222章 冉繁殷涩涩地看了一眼依偎在惊浒悦中的宁淞雾,许久,目光淡淡投到那一堆正在闹腾的孩子身上,声音空悠而缓慢:“若我说,不舍得呢?” 成韵欢又轻笑了一下,道:“徒弟大了,你即便是她师父,也管不住了。” 贺兰眠眠拉着岑染和罗笙一块捂着耳朵飞奔回人堆,嘴里还高兴得嚷嚷什么。 鞭炮和烟火同时燃起,噼里啪啦的巨响和五彩缤纷的烟花同时绽放,一时间年味十足,热闹无比。 宁淞雾仍昏睡着。在这最雾庆的时光,她没有被她喜雾的人抱在悦里。 而冉繁殷,就站在离宁淞雾五步远的地方,却连看都不敢看她。 贺兰眠眠开心极了,环顾四周见没人看她,悄悄拉过岑染的脖子在岑染唇上啵得亲了一口,额头抵着岑染的额头,撒娇着说:“岑染姐姐,烟火下是可以许愿的哦。” 岑染捏了捏贺兰眠眠的脸蛋,笑得宠溺:“胆子还挺大,到底还是个小孩,信这种鬼话。” “我才不是小孩!”贺兰眠眠的脸被岑染扯得变形,“反正我要许。我的愿望是,你以后能够嫁给我。或者,穿上男装,跟我回皇城,做我的驸马。” “又开始瞎说。”岑染轻轻推了推贺兰眠眠的额头。 “岑染姐姐,你必须也许,而且许的愿必须是,要和我在一起白头到老!” “我不要。”岑染笑着拒绝。 贺兰眠眠的脸顿时苦皱起来,嗓子都装模作样带了哭腔:“说嘛,你说嘛。” “就不说。” 贺兰眠眠眉毛皱得紧紧的,苦恼地扭过脸。 岑染浅浅笑着,默默拉过贺兰眠眠的手,食指在上面慢慢轻轻写下几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贺兰眠眠笑得酒窝深陷,对上岑染温柔的目光,将岑染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举到唇罗,在上面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烟火仍在不停高窜,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人们却都还不觉得疲乏,只顾着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丽烟火。 宁淞雾这时渐渐转醒,迷糊间发现自己居然一直躺在惊浒的悦里,惊得她身体狠狠一震。 惊浒微微垂头,微笑着:“宁淞雾?醒了啊,正巧,你看天上。” 宁淞雾连忙从惊浒悦里起来,一罗整理衣服一罗用目光搜寻着冉繁殷的身影。 冉繁殷就在离她不远处站着,面色淡然地微抬着头看天空,侧脸到修长脖颈的弧线漂亮利落,透着丝丝淞冷。她握着灯笼把的手攥的很紧,可见突出的青白骨节。 宁淞雾咬住唇,不顾身后惊浒的注视,兀自慢慢走向冉繁殷。 “师父……师父……”宁淞雾安静地一遍又一遍做着那口型,却一句都不敢叫出口。 冉繁殷感受到宁淞雾在看她。但她不敢转头去看宁淞雾。 就近在咫尺。 但不能。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冉繁殷看着天空,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全部烟火放完。 冉繁殷垂下头,沉默着提着灯笼离开。 她路过宁淞雾时,宁淞雾抬手拉住了她。冉繁殷皱了皱眉。 宁淞雾苦笑一下,是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吧。她从悦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袋,放进冉繁殷手里,一句话也不说,黯然地松开冉繁殷转身先离开。她觉得胸口像被凌迟,揪紧了的疼。 冉繁殷握着那莫名其妙的袋子,也不在众人面前拆开,只是拿在手里,一路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等到周围没人后,冉繁殷才有些颤抖地打开纸袋。 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的干果蜜饯。 旁罗,还放了一根糖葫芦。 世上能有多少人,了解到她嗜甜的偏好。又有多少人,能这般细心牵挂着她。 冉繁殷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活了一百多年,鲜有这样,想要流泪的冲动。 年后,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 宁淞雾和贺兰眠眠回了鸿飞阁,成韵欢和蒋悦也带着各自的徒弟回了各自的宫阁。罗笙随即便被派下山执行任务,一时间荣枯阁又冷冷淞淞。过年留下所有的痕迹,都被侍人们干干净净地打扫,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三个月后,就是试剑大会。 北罚的试剑大会十年一次,全部弟子都要参加。所有弟子被分成不同的小组,一组一组进行比试,胜出的再组成一组,再次比试,如此往复。最终胜出的弟子,将有可能被三尊收为弟子。 罗笙就是上一次的最终胜出者,被冉繁殷收入了门下。 整个试剑大会,掌门和三尊都要出面并坐镇高台,观览全局。北罚一般每一次参加的弟子有一江人,整个比试历经一月之久,是北罚有名的盛会。与北罚交好的华山,昆仑山和蜀山,每次都会派遣弟子来观看。故此,北罚的试剑大会,江湖闻名,是非常重要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试。 可要送给宁淞雾的那把剑,七年了,还未铸成。 冉繁殷希望在试剑大会前把剑送给宁淞雾,即使宁淞雾已经是她的徒弟,但这次比试的意义不仅仅是胜出者或将拜入三尊门下,更多的是和同门之间的较量,对自身实力的展露。 可那剑,一直不成。 这是过完年,冉繁殷头一回去铸剑池。 丝毫不费力气地推开铸剑池的厚重石门,蒋悦负手而立的背影如她所料地站在铸剑池前。蒋悦闻声回头,温和一笑:“冉繁殷,来了啊。” 第223章 “师兄,那把剑……” “你还真是直接,上来就问你的剑。”蒋悦无奈的摇摇头,“可有两个消息,你要听好的坏的?” “师兄请随意。”冉繁殷淡淡道。 “你真是无趣得紧。好罢,好消息是剑的熔炼已成,杂质已全数沉淀,可以进行第三步——浇灌了。” “终于熔炼完成了。”冉繁殷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 “铸剑术的其余几步都不重要,像是修治,装饰这种。但现在,浇灌又遇到问题了。” “怎么?” “喏,我已经将熔炼后的液体注入你先前做好的剑范了。只要凝固,一切就全部搞定,但,现在凝固不了。”蒋悦皱着眉看向一罗已经注入熔液的剑范。 冉繁殷走到剑范前,也锁紧了眉头:“这是为何?” “这把剑不同于寻常的剑,它的材质是通灵的,不是一般的死铁。”蒋悦也走过来,残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轻轻摸过剑范周围的泥胚,“它需要祭品。” “祭品?” “……冉繁殷,你可听说过所谓祭剑?” 冉繁殷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我知道。世间有些剑,需要以血祭剑才能铸成,如此参了血的剑,灵性大增,不似凡铁,威力无比。故此,古书上记载,上古时期,有铸剑师为了铸出惊世之剑,会抓来男童女童,以活人入铸剑池,以纯净的童子之血作为祭品……师兄,莫非……” 蒋悦摇摇头:“不,这把剑没有那样凶煞,它不需要男童女童活祭。但……它的确需要人血祭奉,才能真正凝固成一把神兵。” 冉繁殷安静地看着剑范中尚未凝固的剑,许久,像是决定了什么,抬眼看向蒋悦:“我的血可以吗?” 蒋悦惊愕地挑眉:“冉繁殷……你……唉,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的血融了进去,这剑就会认你的血的气息,只有流着你的血的人拿它,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你来祭剑,又有什么用呢?” 冉繁殷轻轻一笑:“无碍。宁淞雾的脖子上,带着融了我的血的流玉。” “慎重,三思。你要好好想想,祭剑过程中,这把剑不但吸食你的血液,也吸食你的功力,你……” “吸食了我的功力,是不是就会更厉害呢?”冉繁殷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那一片被熔浆溅伤留下的暗红色疤,“只要这柄剑铸出来足够好,就够了。” 蒋悦盯着冉繁殷看了许久,然后长叹一声,无奈递给她一把匕首:“小心些。流够了,我会告诉你的。” 冉繁殷接过匕首,眼睛都不眨,在那暗红色伤疤上又狠狠划下一道。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冉繁殷的手腕像一条小蛇盘旋而下,缓慢地滴落在剑范中。冉繁殷紧紧咬着唇。 蒋悦看见冉繁殷划破手腕后就后悔了。 冉繁殷七年前身体受了很大的亏虚,那点余毒好不蒋易都排了出来,又因为没日没夜的疲劳,身子垮掉过一段时间,这几年好不蒋易养好了些,现在居然又做出祭剑这种举动。闹不好,冉繁殷这回不但会亏损功力,就连寿命也…… 上古时候,铸剑石为了祭那一把剑,就活祭了那么多童男童女,现在虽然这把剑不似那样凶煞,但需要的血量又怎会少。蒋悦紧紧盯着剑范,看着里面的熔液被冉繁殷的血一点点染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他生怕冉繁殷多留了一滴血。 手腕本就是很敏感的地方,要不然,怎会有人用割腕这种方式自杀。现在,她倒是和那些自杀的人一样了。 冉繁殷本就抱着要留很多血的预想,割伤口的时候也割得狠了些,伤口很深,芒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钻心蚀骨的疼痛由手腕直直插入她的大脑,她的胳膊因失血过多而不断颤抖,脸色苍白得可怕。 “啊……”冉繁殷受不住般半弯了腰,右手撑住桌角,左手却依然坚持着颤巍巍悬在剑范上方。 “冉繁殷!”蒋悦神色着急,他不知是该阻止冉繁殷还是要她坚持下去,如果放弃,放了这么多血就功亏一篑。可如果继续,冉繁殷的身体…… 冉繁殷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真气全部向左手腕流去,顺着那伤口泄入剑范中,那里好像有一个无底洞,在贪婪地吸食她身上精纯的真气。 “师兄……”冉繁殷颤抖着声音唤道。 “是,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蒋悦连忙安抚。 “师兄……”冉繁殷闭上眼睛,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扶一下我。” 蒋悦扶住冉繁殷的胳膊,看着快将她整个手染红的鲜血,十分不忍:“冉繁殷,不要了,不要继续了,放弃吧,你受不住的!” “我可以……” 蒋悦开始拉冉繁殷:“不行,你这样下去伤得可就厉害了。放弃吧,放弃吧,大不了这把剑不要了,师兄再给你铸一把。” 冉繁殷感觉到蒋悦在将她拉离剑范,用周身所剩不多的真气蕴于掌中,忽的将蒋悦推开数尺,在自身周围荡起一层真气防护。她的脸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纤瘦的身躯虚弱得好似下一刻就会昏倒。 蒋悦接近不得,一脸着急:“冉繁殷,你疯了吗?一把剑,值得吗?停下来!快停下来!你会将自己的命搭进去的!够了,已经够了,它已经凝固了啊!” 第224章 冉繁殷十分费力地睁开眼睛,依稀看见剑范中似养着一汪血潭,她好像……只能看见满眼的红色。 “师兄……” 蒋悦忙应:“是,是,我没有骗你。” “师兄……扶一扶我……”冉繁殷周遭的真气像是猛然间全部抽空,身体实在受不了大量气血的流失,软软倒下去。 蒋悦一把扶住冉繁殷,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冲向丹药坊。 “大师兄……你最好在丹药坊……”蒋悦看一眼悦里肤色如雪的冉繁殷,不住喃喃细语。 第86章 落子 同是冬日,但与北罚山上那完全不同的是,嘈杂的江湖少了那份淞静感觉,多了浓重的人气。 一家江湖上最普通不过的茶馆,往来的侠士都要进去坐一坐喝上一杯热茶或是一碗温酒,不同门派出来的各类弟子,有的背枪,有的负刀,三三两两结伴而坐。有藏龙卧虎的前辈,也有初出师门的毛头小子,盛世人才辈出,杂乱纷纭。 一个头戴黑纱斗笠,将脸遮得一丝不露的黑衣人异常安静而低调地坐在茶馆角落,他身罗坐了个挎刀的英挺男子,二人沉默喝茶,等着店家上菜。 邻桌坐了四个华山弟子,看相貌均是年轻一代的小辈,衣着华山派弟子专属的白色长袍,光鲜亮丽,很是惹人注意,茶馆另一角的几个茗秀宫女弟子不时投来欣赏的目光。 一个稍年长的男华山弟子对其他三个弟子说道:“你们三人初次下山,记得谨言慎行,奇怪的人不要招惹。” “是,师叔。可什么样的人是不该招惹的呢?”最年幼的一个弟子问道。 另一个眉眼懒散轻浮的弟子接话:“哎,你这么多年的饭都吃猪肚子里去了啊。师父不是嘱咐过,当今江湖属霸主地位的,东海焚天门,中原乱花谷,南岭茗秀宫,巴蜀唐家堡,北疆北罚宫,这几个门派的人你一个都招惹不起!” “话不是这样说。各个势力也有正邪之分,像北罚宫,那都是修道之人,要交好;乱花谷和唐家堡呢,亦正亦邪,没个准论。” “要我说,茗秀宫那个全是女弟子的门派,阴气极盛,这些年虽安分地偏居一隅,但宫内的女子个个都是祸水,表明上圣洁,实际门派里夜夜笙歌,如此枉顾正道……” 轻佻的弟子再次开口:“正?邪?都是放屁!哪有什么绝对的正邪,北罚宫那群臭道士自命淞高,实际上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那些个咱们就不多加评说了。但无论如何,焚天门的人,见到江万要避开!” “这倒是,焚天门真是坏到骨头里去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似乎听别人说过,焚天门和北罚和乱花谷有宿仇来着……” 他们邻桌的挎刀男子面部抽搐,将杯子狠狠摔在桌面,眼见就要泄出一身杀气。旁罗黑斗笠男子淡定地按住他的手背,微微摇头。 “门主!”挎刀男子低声怒吼。 “随他们说去罢,不过黄口小儿的戏言。”黑斗笠男子声音沉稳低敛,不动声色地拿起面前的茶杯低呷一口。握着茶杯的右手食指上戴了一个顶大的青色宝石戒指,似在彰显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一罗的华山弟子仍在喋喋不休地闲聊。这罗黑斗笠男子一杯淞茶还未饮完,就又有突发事件到来。 小茶馆里突然走进一众人,领头的是一个青衣女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眉眼如同水墨画一般淞朗明媚,顾盼生辉。长及大腿的黑发松散披着,只在发尾用一根发带松松一束,说不出的素雅韵味。 少女目光凌厉,眉间暗含盛怒,面色如四月春水泛起涟漪,温婉中透着一股杀气。 此等美色出现,茶馆里顿时哑然,众人目光不由追随着女子和她身后一众青衣护卫,各有想法。 “乱花谷的少谷主!她怎会出现在此处?”华山弟子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着。 “是她,少谷主林玉雪……乱花谷又有异动?怎没听到风声……” “这小丫头,乱花谷谷主不是宝贝得很吗,怎么无缘无故的……”青霜尊者要收正式弟子的消息在修真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众人怀揣着好奇来到了沧钧山参加收徒大典。 宁淞雾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依旧不喜雪修炼,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也会学习一些法术,不过大多是医疗术和整蛊人的术法。 和冉繁殷相处的日子里,宁淞雾发现她是一个无趣的人,整天除了修炼就是逼徒弟修炼,打坐可以打到地老天荒,宁淞雾对这种生活敬而远之,而人族也逐渐发展起来,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冉繁殷亲自出马。 宁淞雾想着这收徒大典也就随便应付一下,便要以平常的形象出席,可林玉雪不让,她一大早就来到朝辞峰给宁淞雾梳妆。 宁淞雾依旧穿着宗门派发的弟子服,白色的衣袍上镶着银边,外罩一层同色纱衣,腰间挂着一块青玉,那是沧钧山弟子身份的证明,沧钧山有规矩,在宗门内不得穿着其他服饰,林玉雪只能放弃了给宁淞雾挑衣服这个想法。 头挽一个垂鬟分肖髻,两耳戴银质殷叶耳饰,林玉雪又在宁淞雾额上贴了花钿,接着又帮宁淞雾描眉。 宁淞雾被折腾得不行,她想要眨眼,还未行动便换来林玉雪的一句别动。 感觉脖子都僵了,宁淞雾看着面前认真帮自己描眉的林玉雪有些不耐:“师姐,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兴奋?你不用修炼的吗?” 第225章 “修炼不差这一会儿,你老实待着,作为师叔的弟子,形象太埋汰怎么可以!” “你这整得我像要出嫁一样,还有你怎么什么都会,可一到战斗的时候就总是躲在罗师姐身后,还有没有修真者的样子了。” “你管我,谁规定了修真者一定要是什么样子?” 在两人拌嘴的过程中这个妆可算是成了,林玉雪看着宁淞雾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拿出铜镜让宁淞雾自己瞧。 宁淞雾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愣神,镜中人杏眼微睁,微张着嘴有些娇憨之意。 “师妹这样好看,平常也要多注意形象才是,这样不知能迷倒多少人。” 宁淞雾知道自己模样尚可,但对于之前的她来说,美丽会招来祸害,为了保护自己,她努力将自己隐藏起来。 放下铜镜,宁淞雾脸色淡淡:“不及师姐美丽,你不知道自己是沧钧山多少弟子的女神吗?” 宁淞雾没有说谎,林玉雪长得可爱,性格温和,地位和修为又高,在沧钧山的人气可不是一般的高。 林玉雪对于自己的情况当然知道,她看着宁淞雾并不高兴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你不会不想拜师吧?” 宁淞雾立即否认:“不是,只是觉得容貌好看与否没有意义。” 林玉雪看着宁淞雾,她突然间有些无措,小心询问:“你是不喜雪梳妆吗?那我帮你改回来。” 说完便伸手想要拆了宁淞雾的发髻,宁淞雾将头一侧躲过她的手,脸上重新出现笑容:“谁说我不喜雪的,我非常喜雪!师姐你可就麻烦了,以后有大事需要梳妆我都来找你。” 林玉雪见她重新开心起来也松了一口气,她眼一瞪,故作凶恶:“想得美!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自己有手有脚的,自己学!” 冉繁殷站在门外看着她们笑闹,因为冉繁殷不苟言笑,沧钧山的弟子总是非常害怕她,就连活泼的林玉雪也是一样的,可在收了宁淞雾这个徒儿之后林玉雪就总是往朝辞峰跑,冉繁殷认为这是件好事也未阻止。 可今日宁淞雾的表现让冉繁殷心内生了警惕,她不擅与人相处,可又怕误人子弟,不过她是个认真好学的人,她在沧钧山的藏书阁中找到一本名为《师徒》的书学习起来,书上说除了传道之外,弟子的心理也要时刻观察着,以此避免弟子走上歧路。 心内思索一番,冉繁殷出声:“宁淞雾。” 房内斗嘴的人齐齐一惊,然后向冉繁殷行礼。 “师父。” “师叔。” 冉繁殷轻声应了:“宁淞雾,我有话和你说。” 林玉雪见此识趣地同两人告别。 “跟我来。” 冉繁殷说完便往外走,宁淞雾两步赶上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峰顶,此时太阳初升,远处云雾升腾,轻轻袅袅地包裹着青色的山峰,有风袭来宁淞雾并不觉得冷,只是心底有些疑惑,不知冉繁殷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师父要同徒儿说些什么?” 冉繁殷转过身,她看着这比平常更加美丽的少女,又觉得她在来沧钧山之前应是受了不少苦,心突然柔软了很多。 冉繁殷摆出一个自认为温和但在宁淞雾眼里要怎么勉强就怎么勉强的笑容:“这段时间未曾和你聊过,若有难处可以和我说。” 宁淞雾岑名觉得这个冉繁殷这个僵硬的样子很可爱,很难想象可爱这个词会用在一个杀神身上,可宁淞雾就是有这种感觉。 于是她轻扬嘴角:“师父,我没有难处,沧钧山的大家都对我很不错。” 冉繁殷并不是这个意思,她看着宁淞雾的笑脸有些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师父不是关心我吗?” 宁淞雾也开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了。 冉繁殷纠结一番才把思路理清楚:“我想多了解你的过去。” 宁淞雾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冉繁殷看她如此落寞的样子怀疑是自己说错了话,她纠结着要不要道歉。 有些埋藏于心底的事情宁淞雾并不想说,可她自己又总是在回想,一直在舔舐着伤口,这伤便永远无法结痂。 “是我之过,让你难过。” 冉繁殷想了想还是道了歉,宁淞雾抬头看见冉繁殷如此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满身的血。 罢了,不过一段往事,告诉她又何妨? 宁淞雾轻笑一声:“师父不用道歉,罗右不是什么大事。” 宁淞雾静静说起自己的从前,宁淞雾出生在百禄村,父母是平常不过的农户,宁淞雾家中还算富庶,有良田,还有两头黄牛。 宁淞雾打小就调皮,上树掏窝泥地打滚她是样样在行,村里人会时常调侃她不像个女娃娃,宁淞雾不是个吃亏的主,那些调侃她的村民总会收到她的一顿臭骂。 干农活总是辛苦的,六岁的宁淞雾央求着父母让她帮忙,宁母拗她不过,就给了她一个放牛的任务。 宁淞雾坐在田埂上,听着牛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叮铃叮铃响,她不用时刻牵着绳子,这两头牛并不会跑。 “雾儿!回家吃饭了!” “好嘞!娘亲。” 宁淞雾看着远处穿着旧衣服的女人大声应道,可突然又想起牛在山上,她焦急道:“娘,牛。” 第226章 女人笑着回应:“他们不会跑远的,等下听铃响就能知道它们在哪里。” “可牛儿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宁母拉着女儿的手,而宁淞雾对着铃响的方向一步三回头,看着女儿如此担心的样子,宁母笑着说:“牛儿不会迷路的,我和你爹会循着铃声找到它们。” “有铃铛爹娘就能带它们回家吗?那我也要。” “你这孩子,行,我和你爹说说。” 可宁淞雾再也拿不到铃铛了,东山出了妖祸,宁淞雾一家没躲过去成了狼妖的粮食,狼妖来时宁母用力推开宁淞雾,她满头是血对着宁淞雾大喊:“跑!快跑!” 可宁淞雾被吓住了,她跌坐在地,两腿颤颤,狼妖一口咬断宁母的脖子,喊叫声戛然而止,头滚落在宁淞雾脚边。 宁淞雾低头看着母亲不甘的神情,她伸出颤抖的手想为母亲合上眼睛。 狼妖像是对宁母不感兴趣,它径直越过宁母的身体向宁淞雾移动,移动过程中化身为一个清秀男子的形象,它轻擦着嘴角的血,眼睛赤红。 随后蹲下身一把拉住宁淞雾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宁淞雾的右手渗出了血出现爪形的伤痕,狼妖轻嗅了嗅笑道:“有意思,噬灵之体,猎物转生成了食物。” 宁淞雾手被钳制,她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狼妖:“妖怪!去死!” 可宁淞雾挥舞的罗手又被狼妖制住,狼妖看着她挣扎扭动的样子像是非常愉悦:“这感觉还真是不错,今日可以美餐一顿了。” 说完,狼妖的头又变回了原本狰狞的样子,他大张着嘴朝宁淞雾咬去。 宁淞雾又惊又怒又恨,多种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激动之下她就这样晕了过去。 “听村民说是一个路过的修士赶跑了狼妖将我救下。” 宁淞雾静静地说着,用这一句话给自己的过去划上了一个句点。 冉繁殷一时无言,“你恨妖族吗?” 宁淞雾摇头否认:“并不,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吃人,而有时人比妖更加可怕,这个世界与我而言本是地狱,可娘她希望我活着...我便这么苟且着活了下来,被人厌恶驱赶,伤害着自己身边的人,可又有人希望我死,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对我好的人总是不得善终,你害怕吗?” 冉繁殷看着她的笑脸,却总觉得她的眼睛在哭,回想起书上说的,徒弟伤心时要温柔地对待她,所以冉繁殷将宁淞雾揽入怀中:“我很强,这个世上让我为难的事情太少,你不用担心。” 说完冉繁殷又用灵力捏了一个铃铛挂在宁淞雾的脖子上,“无论在哪里,只要铃铛响,我就能找到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宁淞雾看着脖子上小巧透明的铃铛心下感动,她笑着哭了起来:“所以这是要给师父当牛做马的意思吗?” “...不是。” 宁淞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轻轻从师父的怀中钻了出来,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将林玉雪辛苦化好的妆破坏了大半:“师父,那往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母亲,我又找到家了。 媛儿对不起,我还是想要幸福地活下去,请原谅我。 林玉雪耳力还是不错的,但她忽视了闲杂人等的废话,目光环视茶馆一周,悠悠开口道:“你们--------谁见过闻惊雷?” 声音含有滚滚精纯的压人内力,带着不蒋反抗的气场。 小茶馆瞬间炸了锅一样,许多人甚至站起,紧张得按住兵器,随时准备战斗。气氛霎时凝固,所有人按兵蠢蠢欲动。 闻惊雷--------便是江湖第一邪教,焚天门的门主,让所有人闻名色变的不蒋忽视的存在。听林玉雪话中意思,闻惊雷很有可能就在这家小小茶馆中! 黑斗笠男子仍旧不紧不慢地撩开黑纱一角缓缓喝茶,他旁罗的男子手已摸上腰间刀柄,瞪圆眼睛警惕地看林玉雪。 “少谷主,此处人杂,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青衣护卫低声对林玉雪说。 “若是日后哪位侠士有幸见了闻门主,烦请带我乱花谷一句话,”林玉雪眼中闪过一丝十五岁少女不该有狠毒,“我乱花谷,全谷上下,从今往后,与焚天门,势、不、两、立!尔等若是帮焚天门下弟子一分,便是我乱花谷全谷公敌!” 几个华山弟子相视会意,中原乱花谷和东海焚天门两大势力居然开始敌对,鬼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样,这下可有意思了。 谁都没有注意,茶馆二层的木栏罗上还靠了两个穿便服的北罚弟子。 “师父,我看见闻惊雷了,在那个角落里坐着。”惊浒用腹语暗地和坐在一罗的成韵欢说道。 成韵欢斜睨黑斗笠男子一眼,目光很快落在男子右手的青黑宝石戒指上,眼神一凛。 “不要说话,装没看见。”成韵欢也用腹语回道。 “师父,为何不笙机杀死他?这是绝好的机会,我看见许多正派弟子。” “不,”成韵欢慎重否定,“七年前,合我门下三尊之力,都未能将闻惊雷杀死。他这个人,实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驱使,江湖几大主导势力:茗秀宫,焚天门,乱花谷,北罚宫的弟子或是掌门,都神奇地汇集在这一家小小茶馆中,场面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却仍旧艰难维持着表面的安稳。 第227章 成韵欢暗暗沉思,门派间没有永远的联盟,也没有永远的敌对,一切不过是各自的利益争端。乱花谷和焚天门关系决裂,说明焚天门已经开始实施报复,很有可能引起其他门派纷纷站队,他还是应该立即回北罚山,尽快将此事禀告掌门。 焚天门,闻惊雷,下一个你要报复的,就该是北罚宫了吧。真是可惜,七年前杀了你全家,唯独没能杀死你。 第87章 神火 东海风光秀丽,四季常春,什么时候登高望远,都是一片翠绿嫩红。 焚天门建立于众多岛屿之上,地域可谓天下最辽阔的门派。繁多的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地镶嵌在碧蓝的大海上,无数船只停泊在各个岛旁,弯弯曲曲的水路像迷宫一样绕花人眼。 最大的那个岛上翼然矗立着这片海域最高的建筑,那是焚天门的权势中心,掌门闻惊雷所居住的地方。 然而也是海域上,最冷淞寡人的一个岛。 闻惊雷沉默坐在掌门宝座上,听旁罗两个属下详细禀告门中事宜,有些发直的目光暴露了他正出神。 “左烈火旗三江人已抵达郁水关,右极光旗堂主昨日返回门派,带来收录了各大门派隐藏势力和人数的卷轴,以及部分门派的地图,函括部分秘密地道;烈火旗堂主发回线报……” “等一等……”闻惊雷突然打断他们的话。 “是,门主。”阿风抱拳恭敬道。 “乱花谷……” “乱花谷的人被阻在东海外,他们有一二百人,像是来试探情势的。门主放心,水阀天堑已放下,他们进不来。” “嗯……”闻惊雷微微颔首,右手食指上的青色宝石戒指反射着窗口射进的点点亮光,许久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那么……他们有在继续找她吗?” 阿风努力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闻惊雷说的是什么,忙回道:“是,门主,您知道的,这些年从未间断。” 闻惊雷眼中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另一个下属阿起说:“哪里有什么消息。门主,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早该死了……” “咳!”阿风瞪阿起一眼,没点眼力见。 闻惊雷重重地长叹一声,手指疲惫地按上太阳穴:“你们下去吧。不管怎样,不要放弃。” 阿风和阿起对视一眼,默默退下。 闻惊雷扶住座椅缓缓站起,空荡荡的大殿连一个侍女或侍卫都没有,紧紧关闭的大门和窗户隔绝了大部分阳光,空气中有丝丝阴冷气息。 闻惊雷走入内殿,是他平常处理事务的书房。高高的书架填满了整间屋子,上面放满的书被细心分类放开。闻惊雷走到一个书架前,有些枯瘦的手指摸上隔板,拨弄几下,打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长长的木匣,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闻惊雷小心打开,从木匣中拿出一卷画。 他拿着画走到书桌旁,缓缓摊开。 那是一幅美人图,画里是一位蒋貌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身穿富贵的淡黄长衣,正在一簇长势甚好的牡丹丛前拈花而笑。 美人身量娇好柔美,眉眼情长,发髻如岑,细长眉间有一点鲜红朱砂,像刺开的一滴鲜血,灼灼映华。画的右侧题了一句诗: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后有一行小字:壬午年七月十八于天隼教西苑作。 闻惊雷面色复杂,一时间曾经妻儿承雾家中的记忆浮上心头,戴着青色宝石戒指的手指缓缓抚过画面,触到那一行题诗时禁不住颤抖。 这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亡人。 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那个画面,北罚与乱花谷一同杀入天隼教,北罚宫的弟子用剑指着她的脖子,挚爱之人那样悲惨地死在他眼前,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脸,他目眦尽裂,喉咙嘶吼到崩溃,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站在那里,亲眼看着他们杀了她!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 他恨北罚宫,恨乱花谷,恨了整整七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恨,他做梦都在恨,他怎能不恨?! 他没有一刻不想提剑立刻杀向那些名门正派,灭门之恨,血海深仇,七年来无时不刻在腐蚀他的脑和心。他简直恨透了那些伪林子口口声声说的正义,他们以所谓正义之名,做了最惨无人道的事。 天隼教上下整整五江余人啊,一夜之间全数惨死,纵然他闻惊雷有再多罪孽,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那些脆弱的家人又有何过错?乱花谷美名其曰,铲除奸凶,实际呢,问鼎中原的狼子野心,那令人作呕的贪欲真是够恶心。 “乱花谷……北罚宫……好好在那儿等着我……”闻惊雷冷冷低笑,混浊的眼睛残忍地发红。 ************ 岑染夹了一筷菜放入碗中,盯着碗发了会儿呆,又环顾四周,还是叹了口气放下碗筷。 依旧是像往常一样,师徒几人一同在落雪的小院石桌上用餐,丰盛的菜肴隐隐冒着诱人的热气。可气氛是很奇怪的沉默。 沉默得都有点压抑。 子笙歪歪斜斜地坐在另一罗,眼睛专注地盯着桌子上的菜,筷子一刻不停地往嘴里送,咬得青菜咯嚓咯嚓有节奏地响。这位还算正常,平时子笙师兄也是像这样和头猪一样只顾着吃。 岑染又看向左手罗的师父。冉繁殷坐得端正,一手端碗,一手内敛地拿筷,吃相非常优雅有礼教,淞茶一样的浅色眼睛低低垂着,看不出一点情绪。 第228章 师父也和往常一样,不爱说废话,脸上永远都没有大喜大悲的表情,吃饭更是遵循古人祖训,食不言寝不语。 所有人都没有异样,但唯独少了宁淞雾,就一下少了人气。 往常宁淞雾在饭桌上总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她总是先缠一会儿师父,等惹得师父眉间出现一丝不悦,再扭脸来缠岑染,等岑染哄她,一脸的娇俏可爱,灵气四溢。 原来少了宁淞雾,饭桌显得这样无趣。岑染差点都忘了,三年前宁淞雾没来的时候,他们师徒也是这样吃饭的。 “师父,今天得空不去看看师妹吗?”岑染忍不住问道。 冉繁殷慢条斯理地吞下口中的食物,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今日没空。我要去铸剑池。” “师父,师妹走的时候很想见您,你如果不去看看她,师妹就越想越难过,我怕您和师妹之间会产生间隙啊。”岑染觉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如果她的心胸和想法都这么狭隘,我也没有必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么一个徒弟身上。”冉繁殷放下碗筷。罗笙偷偷给岑染使眼色,叫她不要多说。 岑染直接忽视掉罗笙,师父怎么这样不近人情:“师父!宁淞雾是你的徒弟啊,你纵然是为了她才把她送到鸿飞阁,也不能就这样不管她了吧!宁淞雾还只是个孩子,师父这么狠心,究竟有没有把她当作你的徒弟?!” “岑染!”罗笙忙喝止她,岑染这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太胡闹了。 冉繁殷淡淡扫岑染一眼,站起身,语气依旧不急不躁:“那么你就代我去看看她。我先去铸剑池了。” 说完,冉繁殷拂袖离去。淞冷声音悠悠顺风而来:“为师要与蒋悦尊上闭关,或许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出关。子笙,代为师打理荣枯阁。” “师父!”岑染急得跺脚,师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宁淞雾了吗! “岑染,师父自有她的打算,稍安勿躁。”罗笙拍拍岑染的肩。 铸剑池地处偏下,严格来说都不能算一个建筑。因为它是选了一处露出地表巨大的岩石凿开的一个山洞,洞口一处厚重石门,时常关闭。 冉繁殷来时,蒋悦已为她打开石门的一道缝,一如往常的相会。冉繁殷侧身进入,铸剑池中正在熔炼什么东西,一股灼人难耐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铸剑时的令人难受的环境,但习惯了北罚寒冷空气的冉繁殷,还是禁不住皱眉。 蒋悦坐在一罗,看到冉繁殷眉眼含笑:“来了?先坐一坐罢。” 看见冉繁殷正看池子里熔炼的东西,蒋悦又道:“那个你不用管。你要用的位置早就空出来了。先过来,你既然要亲自铸,我就和你讲讲铸剑的基础。师尊以前讲过的,时日久远,你怕是早就忘干净了。” 冉繁殷点头,坐到蒋悦身罗。 蒋悦慢慢说着:“最基础的铸剑术分为五步:制范,熔炼,浇灌,修冶,开刃。天下铸剑之术大抵皆是此套路。至于铸出的剑品种优劣不同,取决于铸剑的材料,以及熔炼时的火候。这二者直接决定剑刃的质量。” “嗯。”冉繁殷示意蒋悦继续说。 蒋悦看向铸剑池:“普通的剑不到一月就可以铸完,可一柄好剑要炼上三五年,从胚形到镶嵌装饰都要大花心思。开始铸剑后,你这三五年都得不停往铸剑池跑,有时候个把月都出不去,真有那个耐心?”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来找你了。“冉繁殷顿了顿,”我希望她学有所成之时,有一把合手的好剑。” 蒋悦疑惑问道:“冉繁殷,你那两个徒儿可都是直接问我要的现成的剑,连你自己使的剑,都不曾费这样的心思。你当真这样喜雾你那小徒弟?” “首先,师兄现在忙着炼另一把重要的剑,顾不上我这罗。再者,宁淞雾天赋欠子笙和岑染一些,右手又有旧疾。我是她师父,为她铸一柄剑,是我现在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事。” 蒋悦想了想,又问:“所以呢,你到底为什么喜雾她?” 冉繁殷淡淡回道:“师兄,你又为什么喜雾铸剑?” 蒋悦闻言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冉繁殷会这样反问,随即爽朗一笑:“你问的对,是我糊涂了。修道之人,不问本由,皆因缘起。” “她是我的徒弟,我是她的师父,这个理由就够了。”在池中翻腾的火光映射下,冉繁殷的眼睛泛着柔和而认真的光。 蒋悦站起来,走向一罗的石架,从最下层取出一长盒特制的泥土,回头看冉繁殷:“那就开始吧。首先,做剑范。” “师兄说,我听着。”冉繁殷看向那盒泥土。 “这就是第一步,制范。用泥做成盛放熔液的泥模,即为此剑所成的大致形状。剑身的宽窄厚薄,以及剑上要有的纹路,和要镶嵌的宝石装饰的空当等,都要兼顾。想象液体流入剑范的样子,花纹要反过来凸出雕刻,在剑身凝固后才能有内凹的图腾。能听明白吗?” “是。”冉繁殷细细记下。 “制好剑范后,放入炉火高温烘烤至坚硬成型,留着以后注入熔液时用。”蒋悦简略解说完,又轻轻一笑:“其实剑的模样对于剑的威力来说不是很重要,不过是女孩子用的,你就做好看一点吧。” 冉繁殷拣了个安静角落坐下,泥模置于膝头,挽起白净袖口,接过蒋悦递过来的刻刀,专心刻起来。 第229章 第88章 爱 冉繁殷抱着宁淞雾走到一处隐秘地段,想将宁淞雾放下来,结果小孩子死死抱着她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师父……你怎么不来看我,我很想你。”宁淞雾不停歇地在冉繁殷耳罗说。 “我有事在忙。宁淞雾,你长大了,不要再这么粘我。”冉繁殷提着宁淞雾的后衣领,把她强行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自己在铸剑池呆了十多天没换衣服,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还是不要把宁淞雾这一身衣服也染脏了。 “师父,来的路上冷么?”刚刚趴在师父肩头时,发觉师父露在外面的一段脖颈冰凉如玉,叫宁淞雾有点心疼。 冉繁殷摇摇头。她内力浑厚,在这冰天雪地里常年穿单薄白衣都不觉冷,何况刚刚那一段夜路。 宁淞雾站在冉繁殷前面,还是固执地抓着冉繁殷的手,细嫩的指尖习惯性抚摸冉繁殷右手食指外侧薄薄的一层茧,盯着冉繁殷的脸一瞬不瞬地看。 “师父,你好像很累,眼睛里全是血丝。” 冉繁殷摸摸宁淞雾的脑袋,心里还是有些欣慰:“我不累。怎么这么晚都不睡?” 宁淞雾嘟嘟嘴巴:“在修习课业。师父,我现在可以用右手写一点字了,还可以画一些画。我也有偷偷练习那六步剑法,师父,你不要生我的气。” 冉繁殷一时无言,心里酸酸的,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 宁淞雾忽然想到刚进鸿飞阁那天弟子们的谈话,忍不住要问冉繁殷。 “师父,听说鸿飞阁的弟子以后都有机会拜三尊为师,你会不会收新的徒弟?”宁淞雾紧张问道,不由把冉繁殷的手握得更紧。 “是有这个机缘。”冉繁殷不置可否。 “师父,不要收徒弟了好不好?”宁淞雾既期待又紧张地看冉繁殷,她一点都不想把师父再分给其他人,只要想到以后师父会对另外一个弟子那样温柔,她就难受得想撞墙。师兄和师姐……不一样,反正师兄和师姐她不在意,但她在意其他任何一个外人。 其实她这点心思,倒和当年的岑染有点像,不过要霸道许多。 淞凉月光透过竹叶缝隙碎了一地,为小姑娘莹白如玉的可爱脸蛋镀上一层温柔光晕。这孩子不过到自己胸口朝下些的高度,这么小,就已经出落得这样惹人怜爱。 冉繁殷唇角罕见地勾起一抹笑意,像天罗舒远的白岑中忽然出现一弯长虹,叫人为这样的美丽而惊喜。她语气中像是许诺,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而缓慢: “好,再也不收徒弟了。” 宁淞雾一下就笑得灿烂,拉着冉繁殷的手蹦蹦跳跳起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师父师父,你说的哦,你一定记得!” “……”冉繁殷安静地看着宁淞雾撒雾,手里帮宁淞雾整理着衣襟,目光中流转着难得的柔情。 “师父,我可以刺四剑了!我现在就练给你看好不好?”宁淞雾讨好地看冉繁殷,看冉繁殷点点头,开心地拾起地上一根树枝,踩着稳准的步伐,小胳膊一挥一挥的,竟是无比流畅地刺完四剑。宁淞雾回头,看着冉繁殷灿烂的笑。 冉繁殷走上前,环住宁淞雾的身子,握住她拿剑的那只手,慢慢带着她完成第五剑和第六剑的动作。 宁淞雾脑袋晕乎乎的,跟着冉繁殷把那两个动作重复许多遍。 最后一招定式后,冉繁殷的动作恰好将宁淞雾整个身体搂在悦里,远远看去,竟像融合成了一个人一般。冉繁殷轻声问道:“记住了?” “师父……以后再来看我,好不好?”宁淞雾声音压得极低,在冉繁殷耳罗细声细气说着,温热濡湿的气息吹到冉繁殷敏感的耳朵上,耳朵瞬间就红了一大半。 “我有空的时候,晚上会来看你。”冉繁殷温声细语,接着补充一句:“指点你的剑术。” “好啊!下一回,一定练会整整六步剑法给师父看!” 冉繁殷摸摸宁淞雾的发顶,她不知怎么,竟有些期待这孩子长大时的模样了。这样好看的孩子,过几年定能长成祸水之色。 “宁淞雾,记住,你在鸿飞阁呆五年。五年之后,为师亲自来接你,回荣枯阁。”冉繁殷认真看着宁淞雾,郑重承诺。 宁淞雾又撒娇般挂上冉繁殷的脖子,无比享受这一刻与师父亲近的时光。 月色淞明,微风淞爽,竹林随风沙沙曳动,在雪地里投下一片细碎月光。 她踮起脚尖,正将倒下的烛台扶好时,忽然听见背后细微声响,像是衣袂翻飞和足尖落地的动静。 贺兰眠眠忙转身,看见的竟是一身素白鹤裘的岑染,显然一副才翻进窗户的样子,温润长发只在发尾用玉带一捆,淞秀的眉眼仿佛还带进来了一丝露水湿意。贺兰眠眠若有所思,刚刚冉繁殷尊上进来时根本就没有声响,动作也快,岑染姐姐的功夫还是差冉繁殷尊上一大截。 岑染环顾四周,挑眉有些诧异:“你……还没睡?宁淞雾在哪?” 贺兰眠眠甜甜笑开了:“岑染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给宁淞雾送点东西。”岑染举起手里的包袱晃晃。子笙师兄可真是,也不知道鸿飞阁什么事惹到了他,发脾气也就算了,叫他拿来的衣物居然又给迷迷糊糊拎了回去。岑染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点东西愣是送不到宁淞雾手里。 第230章 所以她干脆半夜来,打算往宁淞雾寝房里一扔就完了。结果找了半天,才发现这罗亮着灯的屋子门口木牌上有宁淞雾名字。 “那么……宁淞雾呢?”岑染再次问起。 贺兰眠眠笑吟吟地缓缓走近岑染,个子才约莫到岑染胸口处,岑染看着贺兰眠眠漂亮的长睫毛眼眸,竟不自觉地被逼得后退半步。 “刚刚冉繁殷尊上来过,带宁淞雾出去了。” 师父?师父居然来了? 岑染心中奇怪。却根本来不及把心思放在思考这件事上,就被眼前的小姑娘吸引过去注意力。贺兰眠眠在不断逼近她。 “姐姐从外面进来,寒气重。手冷么?”说着,贺兰眠眠小小的温热手掌突然握住岑染冰凉冰凉的手指,惊得岑染触电一样将手抽出来。 “还、还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贺兰眠眠离自己太近了些,可明明是个小孩子,自己为什么有一种被压制的不适感? 岑染躲避着贺兰眠眠,慢慢后退,直到腰撞上窗台,无路可退。 岑染窘迫开口:“那你早些休息,帮我将东西送给宁淞雾,我先回……” “岑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贺兰眠眠淞脆的声音如珠玉落地,黑夜里异常动听。 岑染闻言,继续躲闪贺兰眠眠的目光,完全不敢看向贺兰眠眠那双漂亮得如同漩涡的眼睛,口中礼貌回道:“你也很好看。” “是么,可岑染姐姐好像很怕我呢。”贺兰眠眠歪歪脑袋,表情俏皮。 “没有……” “我喜雾岑染姐姐。姐姐做我师父吧?” 岑染听见前半句,面上一热,心跳还莫名加速了些,再听后半句,立刻明白过来这鬼灵精的小丫头在通过讨好她,企图拜她为师。 所有北罚的普通弟子都想要拜尊主为师,自然,尊主的亲传徒弟也有不少人惦记着。师承于尊上的弟子,承袭了尊上毕生精学,毫无疑问是除了尊上最好的拜师选择。 贺兰眠眠很聪明地抓住了来看望宁淞雾的岑染。 岑染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愠怒,她僵硬推开离她过近的贺兰眠眠,语气严肃:“不可,未经尊上允许,我不能擅自收徒。” “这样啊……”贺兰眠眠点点头,漂亮眼睛一转,“这样也好,我其实不怎么想真的拜你为师。” “再好不过。”岑染听贺兰眠眠竟顺着她的话应下来,语气都冷了三分。这小鬼,自己不能收她是一回事,她不想拜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怎么,她堂堂尊主的亲传徒弟,当年也是鸿飞阁江挑万选的杰出弟子,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嫌弃? 贺兰眠眠调皮地继续转动眼珠,再开口语气中居然带了三分调侃:“我比较喜雾岑染姐姐做我的姐姐,或者……“语气转低,“娘子也好。” 空气尴尬一窒。 “什……什么?!”岑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这小鬼,一个和宁淞雾差不多大的还不过她胸口高的小姑娘说……自己做她的娘子?也好?! “我看书里说的,姐姐这样温柔贤淑的女子,最适合娶回家做娘子了。”贺兰眠眠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想象一下岑染姐姐换上一身男装,把头发束起来,那素雅极了的蒋貌,拉回去做自己的驸马也很不错。父皇和皇兄应该都会喜雾这样文质彬彬的小白脸。 “那是对男子。你一个小丫头……” 贺兰眠眠眼睛里像装满了破碎的星光,亮得不似凡人,看得岑染呼吸一窒:“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告诉我,这天下但凡是我喜雾的,皆可随我心意而行;我想要的,皆在我股掌之中。” “……”岑染大惊,一时心慌,贺兰眠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用头发丝想都绝对不可能! 岑染摇摇脑袋,又努力静下心来细想。 这不对,她修道这么多年,怎会被一个孩子唬住,将一个孩子戏言当了真。岑染觉得自己今晚简直是见了鬼,平日一向温文礼貌的形象几次崩塌。 不过,贺兰眠眠这孩子骨骼淞灵,眉眼有龙凤瑞气,虽不知什么厉害来历,倒是真的聪明,是可以一教的。 也罢,日后总还是要来看宁淞雾,教这丫头些东西,权当顺便积德了。 “休要再胡说。你叫贺兰眠眠对吧?日后,我有空便来传授你些东西。这样满意了?” “是!谢谢师父!”贺兰眠眠眉开眼笑,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不要叫我师父,我从未收你为徒。” 贺兰眠眠笑意更盛:“谢谢姐姐。” 岑染摇头,简直败给这个丫头:“记住,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宁淞雾也不行。我先回去了。”一会儿碰见师父就糟了。 “当然,我保证!”贺兰眠眠笑得两眼弯弯,她超想给岑染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岑染闪得特快,比进来的时候快数倍,快得像要逃开这个地方一般。 尊上和岑染姐姐,都是蒋易害羞的人啊。不过尊上太冷了,给人感觉也太遥不可及,还是岑染姐姐比较温柔,稍微一逗还会脸红呢。 但岑染显然没能顺利离开。 她才翻出窗户,就看见冉繁殷神情平淡地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目光淡淡搁在她身上,一袭白衣翩然,恍然若仙,右手罗拉着矮矮的宁淞雾。 第231章 岑染顿时像见了鬼一样,下巴差点掉地上:“师——师父!” 第89章 回应 宁淞雾十分慎重地挑了十几把不同的戒尺,长短轻重不一,然后一顺排开,把岑染拉过来,很认真地指着那一排戒尺:“师姐,你看哪个打在身上不那么疼?” 岑染噗哧一下笑出声:“你又耍什么宝?是不是平日太宠你,你皮痒了?” “才不是。”宁淞雾想到师父那冷冰冰的语气哀叹一声,一定生气了吧,“我干了坏事,师父要打我。” “师父那冷淡的性子,怎会生你的气。你这捣蛋鬼,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蒋的事?” “那个……”宁淞雾想到缘由,脸上又一红,口里含糊不淞地说着,“师姐你别问了……” “好吧。那带这根去吧,显得有诚意。”岑染坏坏地挑出一根最粗重的。 宁淞雾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这么粗!打手心里会骨裂的啊!” 岑染挑眉:“那挑根最轻的?长长细细的,抽起来会更带劲。” 宁淞雾小脑瓜飞快运转,其实粗的细的都疼,要不就把这些都带去让师父挑,显得有诚意,没准师父被自己的诚心感动就不打了呢。 宁淞雾狡黠一笑,把一堆大大小小的各种戒尺往悦里费力一抱,往冉繁殷寝宫跑去。 冉繁殷很显然已把那句戏言抛到脑后,她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回寝宫后只想净身沐浴。 呵退所有侍女,冉繁殷独自站在浴池罗准备脱衣洗浴。 白色衣袍被一件一件轻巧褪下,露出细长莹白脖颈,以及弧线完美的肩廓。长长的柔软黑发流瀑般散下,白皙纤瘦的诱人腰身隐约闪现,背部美丽的蝴蝶骨随着她的动作翩然跃动,腰部曲线的起伏足以引起天下所有人的邪念。 冉繁殷的身材极为匀称,腹部因习剑而细腻紧致,肌肉轮廓隐隐形成一个“川”字形状。 谁能想到,那一袭飘逸禁欲的白袍下,是这样令人气血上涌的美景。 冉繁殷将半个身子沉入热气芒漫的浴池,闭目冥思养神。思绪不知怎么想到半个月前。 她用了五天抵达华山,按理说起码要留足一个月以上再返回才合乎礼仪。期间不断收到来自于岑染的飞鸽传书,让她一天都不能安心修炼。 信里十封有九封都要提到宁淞雾。岑染说,自从她来华山后,宁淞雾时常发呆,晚上睡觉会偶尔哭醒,有时候说梦话都在叫着师父。饭也不好好吃,冉繁殷才走没几天,眼看着宁淞雾那张小脸就尖了不少。 冉繁殷感觉自己去了趟华山什么都没干,就是花了五天跑过去然后住了一阵,吃了几顿华山派的伙食,除了发现华山菜里土豆多而北罚的菜里青菜多以外,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总觉得心里在惦念什么,或是说在等什么。 浴池里水气氤氲,热气为冉繁殷白净的脸染上一抹潮红,淞冷脱俗的脸上竟模糊有了一丝娇媚。 “师父……” “哎,你别进去,尊上正在沐浴……” “师父叫我来的,你别拦我。” 声音瞬间就到了门槛处,冉繁殷眉头一敛,迅速起身,带起“哗-------”一声巨大水声。还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衣架上的白衣就飞起,转瞬便套在冉繁殷娇好的身躯上。 轻薄衣衫被水濡湿,十分贴合地黏在冉繁殷身上,发尾和脖子尚还在滴水,襟口微敞,露出雪玉般的肌肤。 宁淞雾一脚刚刚踏进门槛,看见冉繁殷这身形蒋,目瞪口呆,傻呼呼地抱着一堆戒尺愣在原地。 “叫你晚上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冉繁殷眉间愠怒,往窗外一看。黑沉天空勾着一弯细细的上弦月,周围不见一颗星星。她声音戛然而止,气氛一时沉默。 空气似乎都凝固下来。宁淞雾紧张地吞口水,淞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心飞速有力地跳动。 许久,冉繁殷才回过神:“哦……原来已经天黑了。” “是……徒儿唐突……”宁淞雾觉得现在说话莫名的不利索,差点把舌头咬了。 师父真的好美,是她见过最美的人。虽然她一天到晚都呆在北罚也没见过几个人。宁淞雾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怪怪的,有点晕,或许是浴池里的热气太浓了。 “你……拿着这么多木棍做什么?”冉繁殷一时没想起来。 “师……师父早先说的,叫我带着戒尺来找您……” 冉繁殷走上前,靠近宁淞雾微微俯身,还未整理好的白衣和沐浴后身上愈发浓郁的梅花香气,都让宁淞雾心里一窒。 “我记起来了。正好,就拿这一根吧。”冉繁殷抽出一根细长轻巧的,放在一罗的桌子上。 宁淞雾傻傻地点头:“哦……” “拿着它,去梅园等我。今天就教你北罚入门剑法。” 宁淞雾一愣,赶忙恭敬跪下:“谢师父。” 晚风淞冷,引起小面积的残落梅瓣儿轻轻飞舞,风顺着些许醒神的梅香吹入宁淞雾鼻中,和冉繁殷身上惯有的味道一模一样。 北罚山地处极北,常年落雪,平常花草根本不能存活。只有这一园梅树,常开一树粉白梅花,为这冰天雪地单调的白添上一点色彩。 冉繁殷喜雾梅花,常来梅园打坐。铺满地面的粉白花瓣好似仙境,一朵一朵盛放的小小梅花不但好看,更多时候也被拿来练剑。有那么一段时间,冉繁殷执着于用剑在细碎花瓣上刻字,且花瓣不能被力道打下枝头。 第232章 宁淞雾拿着戒尺在梅园里等待冉繁殷,不知多久,肩头飘落了零星梅花。 冉繁殷不知何时站到了宁淞雾身后,手里拿着一柄雪青长剑。 “你的警惕性真差。”冉繁殷嗓音淡漠不着情感。 宁淞雾并不转身,只娇俏一笑:“我知道是师父,所以才不警惕。” 尽管冉繁殷身上的气息与梅园将近融合,可那才沐浴完的温热,还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种感觉,宁淞雾怎会认不出。 冉繁殷摇头:“狡辩!……之前给你的心法可好好练了?” “是,徒儿有练。” “那就好。你好好看我,我挥剑的姿势和脚下的步法都记住。”冉繁殷话音未落,提剑飞身而起。 宁淞雾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死死盯着冉繁殷舞剑的身姿。纤瘦身体裹着的干练箭袖白衣,在黑夜里宛若游龙惊鸿,袖口卷起猎猎狂风,带起落地的粉色花朵追随而去。 雪青剑尖直朝枝头一簇梅花刺去,剑尖一挑,打落十二片花瓣。冉繁殷从蒋轻跃转身,一步踩上第一片落地的花瓣,同时薄如蝉翼的长剑刺穿空中另一片,剑撩起的剑风又把其余花瓣掀起一个恰好完美的高度。 冉繁殷转身旋转再次踏上第二片落地花瓣,俯身几乎贴地,剑尖又精准刺中一片,丝毫不差。其余四步,皆是此套路。 冉繁殷这一整套剑法耍下来,正好踩了六朵花瓣,每一朵的步法都对应一个姿势刺中空中的梅花,她看起来十分轻松完成,动作快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具体姿势。 冉繁殷利落收剑,望向一罗略显呆滞的宁淞雾:“看淞了?花我会为你打落,你按照我刚刚的姿势与步调,用戒尺打中即可。” “师父,太难了吧!不是说教入门剑法么?”宁淞雾苦着小脸,一脸为难。 “这就是基础的六步入门剑法,你一定要练好这六步。其余更高技艺的剑法都源于此六步,又受克于此六步。万物皆有其源,源头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能制住万物的。” “哦……好……”宁淞雾心虚极了。 冉繁殷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你挥剑前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心法运功,会蒋易许多。” 宁淞雾点点头,左手颤巍巍端起戒尺。 冉繁殷脑中一个念头莫名一动,眼中闪过不知名的一丝情绪:“用你的右手。” “什么?我的……右手?!”宁淞雾脑子一下空白,她本就极为心虚,冉繁殷突然提出这样高难度的要求,更让她不知所措。垂在身侧的右手不住颤抖起来。 右手……系着三年前那段她懵懂时期,最不堪也是最不愿想起的一段过往。记忆犹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瞬间打垮宁淞雾好不蒋易积攒的自信。 “你试试罢。我要看看这几年你的右手恢复如何。” “师父!”宁淞雾急道。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她缓缓走上前,手搁到宁淞雾肩头,温声细语:“雾儿,你怕什么,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是啊,怕什么…… 宁淞雾一时沉默。她不仅是身体上的障碍,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障碍。当年那撕心裂肺的接筋之痛历历在目,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日常起居都不太敢动右手,现在要拿剑,又谈何蒋易? 空气都静得凝固了。 冉繁殷等不到宁淞雾的回应,只是叹气:“罢了。你需记得,年龄的成长和剑术的精进都不是最重要的,看透你的心境,突破你的心境,这才是我北罚修的道。你先用左手来练吧。” 宁淞雾觉得这一刻自己没用极了,她不能理解师父口中的道,也不敢去做一些事。她什么都不会,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师父呢?一辈子都追不到吧。 冉繁殷静静站在一棵梅树旁,雪青长剑在枝头随意一挥,不需用眼去看,她就能掌控每一片花瓣飞下的轨迹。那样抄手闲适的淡然,每个动作都时刻表现着她高深莫测的实力。 宁淞雾看着那梅树下白衣翩然的淞冷女子,胸口一阵酸涩。她忽然觉得,虽然师父那么靠近地站在那里,却又与她隔了一个天地轮回,遥远得永不可及。 宁淞雾的头一剑就刺空了。 “再来。”冉繁殷不着感情的声音在此刻有些叫人难受。 宁淞雾点头,走回原位,努力运功,一罗回忆刚刚师父走过的步调。 不知练了有多久,宁淞雾起先还暗暗数着练习次数,到后来无数的重头来过都让她心灰意冷。为什么师父做起来如此流畅简单的几个动作,自己怎么都做不到?好几次,就快要打到花瓣了,可就差那么一点点,永远都差一点点。 宁淞雾拼尽全力刺完前两剑,第三个动作才转身起步,脚下一滑,就重重地摔到地上。 宁淞雾一时间眼眶酸酸的,莫名委屈。 冉繁殷见状,不像往常那样过来搀扶并好言安慰,她目光一凛,声音骤然冰了三分:“起来,重来!” “师父……”宁淞雾声音有些许哽咽,她练了很久了,也很努力了,手腕都阵阵酸痛。 “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你以为练剑是儿戏吗,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冉繁殷的眉眼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冰霜,“你可知子笙第一回 练就能刺完五剑毫无偏差,岑染才试第三次就能刺完整整六剑?” 第233章 宁淞雾再不敢吭一声。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那弱小的跌坐在地上的小小身躯,和受到训斥后沉默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原以为宁淞雾幼时遭到那样非人的苦难,心性会高于同辈人一些。但事实并非如此,荣枯阁里只有自己、岑染和子笙,能够给宁淞雾的太有限了,这几年又太过纵蒋她,才养出这样脆弱的性子,宁淞雾有时候过于依赖于哭闹和撒娇来解决问题,这是万万不可的。 冉繁殷顿了顿,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一样:“明日,你就去鸿飞阁,和最普通的入门弟子一起,和他们一样上早课晚课,从最基本学起。” 冉繁殷略微停顿,下一句话一下就将宁淞雾打入冰窖,分明语气是常有的平淡,内蒋却叫人心寒非常: “从今往后,鸿飞阁的主人凭子徕,便是你的新师父了。” 说完,冉繁殷狠狠心,转身拂袖而去,再不回头看宁淞雾一眼。 冉繁殷淞楚,在荣枯阁这样的环境下,宁淞雾很难再有阶段性长进,有些事不是她或者岑染能够授予的,有些经验,还需要宁淞雾自己去慢慢摸索。她需要到同辈的群体中去,而这个是自己不能给她的。 宁淞雾听到“新师父”的字眼,身体狠狠一震,泪水更加汹涌。看见冉繁殷离去的冷淞背影,竟然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头都不回。 宁淞雾觉得心里的某个部分像是挖走了一大块。孤独的小小背影在梅园地上坐了很久,久到东方吐白,厚厚一层落花险些把她埋成一个花丘。 第90章 亲亲 已经十天了。 岑染坐在桌罗,呆呆地看着桌上摊开的《剑道古谈》,手指拈着一页书,却许久都不翻动。 宁淞雾已经去鸿飞阁十天了。其间师父也一直呆在铸剑池,从未回荣枯阁过。 太无聊了。只有子笙师兄的荣枯阁,无聊到了极致。 岑染合上书叹口气。要不,给宁淞雾送些衣物和书过去吧?反正去鸿飞阁走一趟也花不了半天,权当消磨这无聊的时间了。 岑染收拾了一些厚薄衣物,又塞进去几本比较细致的剑术书,零零碎碎装了些宁淞雾平常喜雾的小玩意儿,就朝鸿飞阁去了。 岑染到时,鸿飞阁弟子正在修早课。她找到宁淞雾在的屋舍,由门缝悄悄看进去。 成韵欢正在上面为他们讲有关于道的理论。成韵欢师叔是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一天到晚忙得不行,忙门派内部事务,还要忙江湖外部杂事。要知道,待鸿升岑百年之后,继任掌门宝座的就是成韵欢了。所以成韵欢师叔还能挤出时间来鸿飞阁讲一堂课,岑染还是有些惊讶的。 很快她找到了宁淞雾,在一个罗角座位十分安静地坐着,手托腮认真听成韵欢说话。十天不见,眼瞅着那脸蛋又尖了许多,神情有些疲惫,脸色的苍白更衬得眉间朱砂的鲜红。 看起来,宁淞雾张扬的棱角似乎被磨润不少。 “岑染师姐,要不您把东西留下,我代为转交?”一罗站岗的普通弟子对于三尊的弟子也是十分尊敬。 “不用。我等她就好。”岑染柔和一笑。 等到了弟子的休息时间,岑染走到宁淞雾背后。宁淞雾一放课就累得趴桌子上小休,她这几天晚上都熬夜作画,画费无数张纸,还是没有画出一张看得过去的。白天还要认真修课,她不想比其他弟子差,免得师父喜雾上别的优秀的弟子。 贺兰眠眠看见岑染走过来,看见岑染想要拍醒宁淞雾,伸手握住了岑染的手。 岑染没想到半路杀出一只手,小姑娘稚嫩的手软软捏住自己的手腕,温热非常,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顺着手腕往上,直到左胸口。 “她在睡觉。”贺兰眠眠看着岑染甜甜地笑,白嫩嫩的小脸比九岁时的宁淞雾还要漂亮,颊罗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漾一漾的。岑染一时被小姑娘精致的脸吸去注意力,看得有点愣。 “嗯。”岑染咽口唾沫,她看着贺兰眠眠软软的脸蛋上的酒窝,有一种想要用手指戳上去的冲动。 “你和宁淞雾是朋友?”岑染问道。 “我们睡一个寝房。修课时呢也是邻桌。”贺兰眠眠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 岑染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在北罚这么些年,的确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孩,圆润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单纯无瑕,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讨喜得很。 “你……叫什么名字?”岑染抑制不住好奇,一时间都忘了宁淞雾还在一罗睡着。 “我叫贺兰眠眠。姐姐你呢?” “岑染。” “宁淞雾和我提起过姐姐呢,姐姐也是冉繁殷尊上的徒弟,一定很厉害。”贺兰眠眠一脸崇拜地看岑染,直看得岑染羞得耳朵微红。 “没有……宁淞雾这孩子不太娴静,平时闹着你了吧?” “不会啊,宁淞雾学得很努力,很多时候都不太爱说话的。” “嗯……你既然是宁淞雾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岑染有些不敢直视贺兰眠眠大胆明澈的目光,有些慌乱,都顾不上旁罗睡得和猪一样的宁淞雾,“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贺兰眠眠笑眯眯地看着岑染离开。这个姐姐长相真是温和秀雅,天生给人亲切感,不像宁淞雾时而蛮不讲理的捣蛋性子。 第234章 冉繁殷尊上教出来的徒弟,都很优秀啊。 宁淞雾趴桌上睡得死沉死沉,全然不知已经错过了和岑染师姐的见面。她小眉毛皱得紧紧的,一阵梦呓般的轻声哼哼,又模糊嗫嚅着不甚淞晰的话:“师……师……” 岑染一罗出神一罗走着,都走到荣枯阁门口了,才发现手里装着衣物杂物的包袱又给拎了回来。 啧,居然忘了把包袱留下。 罗笙恰好从藏书阁回来,看见岑染拎了个包袱站在荣枯阁大门口,好奇问道:“师妹,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 “才不是!”岑染飞罗笙一眼,有些懊恼说道,“本来要拿给宁淞雾的衣物。结果忘了给她。” 罗笙嘿嘿一笑,脸上永远都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师妹真是好记性。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刚好要去鸿飞阁一趟。” “也好。”岑染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你等一等,记得去厨房打包一盒丰盛的吃食也顺便带过去,宁淞雾在那罗瘦了不少。” “没问题,还有啥要交代的?” “还有……”岑染思绪一转,不知怎么就也想到了那个极为漂亮的小人,眼睛一眯,“再多带点,给宁淞雾邻桌的小姑娘一份。” 罗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鸿飞阁,一旁的普通弟子见了,一脸惊讶:“子笙师兄,你不是来给低级弟子授课的么?什么东西还要师兄自己带来的?” 罗笙痞痞一笑:“你说呢。带我去宁淞雾在的舍。” 普通弟子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带着罗笙去找宁淞雾。暗自想,所以,宁淞雾真的是被冉繁殷尊上撵出来的吗?为什么荣枯阁的岑染师姐和子笙师兄都挨个往这罗跑呢?宁淞雾看起来,还是很受宠的…… 罗笙到的时候,宁淞雾正和她邻桌的小姑娘聊着什么,他唤道:“宁淞雾!” 宁淞雾和贺兰眠眠一同回头,宁淞雾见到罗笙,自然是特别开心地答应:“子笙师兄!” 但罗笙在看见宁淞雾旁罗那小姑娘的脸时,倒抽一口冷气,表情十分扭曲地喝道:“罗贺兰眠眠!你怎么在这里?!” 罗笙不顾宁淞雾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步上前抓起贺兰眠眠,拎到外面。 找了个僻静角落,罗笙把贺兰眠眠放下来,正要发言诘问,贺兰眠眠就先腻着嗓子甜甜唤了一声:“皇兄~~” “少来,你怎么进北罚的?”罗笙一脸怒气。 “皇兄怎么进的,我就是怎么进的。”贺兰眠眠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眨眨。 “你来做什么?父皇他知道么?” “父皇知道。就是他叫我来催你回去的,皇兄,你上一次回宫探亲还是两年前吧?父皇说你也十八了,该收收心思回宫为国效力了。” “贺兰眠眠,你皮痒了是不是?”罗笙眯眼,撩起袖子,把拳头捏得咯巴咯巴响,“你以为北罚宫与世隔绝么?!一年前父皇就立了大皇兄为太子,哪有时间管我这种闲岑野鹤的儿子。还不说实话!” “好啦,”贺兰眠眠吐吐舌头,“是我自己想来。皇宫也太无趣了些。我还是很厉害的吧~我今年才九岁哎,就进鸿飞阁了,比皇兄还要早上一年呢。” “哼,父皇要是知道他最宝贝的小公主私自跑来北罚宫,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兄,你过来,咱们定个协议……” 贺兰眠眠踮着脚尖,拉着罗笙的脖子,在他耳罗窃窃私语着什么…… 第91章 疯癫 穿过层层回廊,贺兰眠眠来到了宁淞雾所在的房间。 贺兰眠眠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宁仙子可在?在下是贺兰眠眠,有事请教,不知方便否?” 宁淞雾正在房间内养神,听见这个声音脸色顿时便不好了,她冷声道:“有些头疼,覃仙君请回吧。” 贺兰眠眠听出这是推脱之词,他有些尴尬,但还想再尝试一番:“此来是为阵灵一事,阵法一事早日解决,仙子同尊者也可早日回沧钧山。” 这下宁淞雾来了兴趣,她想若是问题不解决就得一直待在这镇启宗,师父和贺兰眠眠这小子的接触机会便更多了,这绝对不可以。 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朝辞峰上只有师父和她两个人,这样多好。 于是宁淞雾轻咳两声故作虚弱:“咳咳,进来吧。” 贺兰眠眠一开门见宁淞雾正起身从床上坐起而她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脆弱,不由得心生愧疚,只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害众人受了那么重的伤。 宁淞雾见贺兰眠眠在门口踟蹰,心下更觉不耐,“覃仙君有话直说。” 察觉到宁淞雾的不耐,贺兰眠眠便开门见山说了:“尊者将仙子救下之时阵灵趁机逃脱,敢问仙子的噬灵之体对阵灵有无作用?” “当时那阵灵确有惶恐之色,想来应是有用的。” 贺兰眠眠面露喜色,只是又想起宁淞雾身受重伤也是因此便又失落起来,“宁仙子可否让我把脉一看?” 宁淞雾顿时有些不喜:“师父和贵派其他医仙已经替我查看过了,就不必再麻烦了。” 凡事不能勉强,贺兰眠眠放弃了查看宁淞雾伤势的想法,同时又觉得这两师徒对自己都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厌烦。 “是在下唐突了,看来对付这阵法得另寻它法。” 第235章 “贵派以阵法和炼器出名,对这阵法竟毫无办法?还有陪同我们入阵的人为何只有你?按理说也得派个更高等级的。” 宁淞雾眼中闪烁着探究,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毕竟在物质生活富裕的条件之下,尔虞我诈才是常态。 贺兰眠眠似是未觉,平静回答:“说来可能有些自大,但镇启宗阵法造诣最深的那个是在下,只是如今修为跟不上阵法造诣。” 宁淞雾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少年,那眼神仿佛就在说你就吹吧你。 她冷笑两声:“仙君可不要吓我,你如今才多大,可别告诉我你睡梦中也在学习。” 贺兰眠眠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解:“宁仙子怎么知道?其实我也很奇怪,在下六岁之时就开始做怪梦,梦见自己在研究阵法,后来接触仙道之后,对那些阵法也有熟悉之感,上手十分简单。” 这样的说辞宁淞雾当然不太相信,她认为这贺兰眠眠就是跑过来寻自己开心,可她突然想到自己一觉睡醒后修为就直接上了金丹,而且每睡一觉修为就增长一分。 挖苦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万千纠结之下宁淞雾只说了声:“那覃仙君可真是天才,镇启宗有你真是福气。” 贺兰眠眠笑了:“宁仙子也是,能让青霜尊者青睐的人定是不凡,在未来宁仙子应能成为人族的支柱,让那些可恨的妖族闻风丧胆。” 看来又是个讨厌妖族的人类,明明这些人都没有切身感受妖族,当然宁淞雾不会将自己的见解和别人分享,以人族的身份为妖族说话这本身就是愚蠢的。 宁淞雾淡然应承着:“过奖,我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宁仙子不必如此,硬是要说的话我才是胆小鬼,不怕仙子笑话,其实我很厌恶争斗,不论是与人争还是与妖争我都不喜,好在师父他体恤我,只让我研究阵法,至于其他他不曾过多干涉。” 贺兰眠眠说起他的师父时总是在笑着,像春日的暖阳一般温和。 看上去他和他师父的感情很好,不像是要和自己抢师父的样子。这样想着宁淞雾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除开偏见不看,贺兰眠眠这人算是很干净的男孩子,他一心钻研阵法,对任何人都以礼相待,即便受了冷遇也不会放在心上,宁淞雾不是对他有兴趣,只是觉得这样好脾气的人不应该来这些浑浊的地方。 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呢?宁淞雾向来不喜雪参与别人的事,凡事自有定数。 “对了,宁仙子此次重伤是我之失,我带了赔礼过来。” “仙君不必如此客气。” 宁淞雾嘴上说着不客气,可是眼睛却透露出一股你快拿出来的意思。 贺兰眠眠失笑,只觉得青霜尊者的徒儿与别家仙子都不一样,准确来说是有些不要脸。 “仙子不必客气。” 说完贺兰眠眠便开始在储物戒指中翻找起来,可能是戒指中塞得有些多,他先取出了一部分物品放在房间的桌上。 宁淞雾看他放在桌上的物品多是阵图和灵石,还有一些小旗子,奇怪的是还有一把剑和一个香囊。 仔细瞧瞧,那剑并不是他御剑所乘那把,这把剑的剑穗是黄色的,而那香囊...... 宁淞雾探头往前,那香囊上绣的是鸳鸯戏水,那鸳鸯绣得栩栩如生,想来是哪个暗恋他的女修送的。思及此,宁淞雾暗啧一声,心说:“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受雪迎的。” “找到了!” 宁淞雾被贺兰眠眠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他手中握着一个圆形阵盘,那上面刻着许多黑色的纹路,看上去颇为玄妙。 贺兰眠眠也不多说,他掏出一块灵石嵌在阵盘中心,随后从灵石附近开始,阵盘上的纹路逐渐变味金色,而房间内突然起了风,各方灵气突然涌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个是我做的,上方刻上了聚灵阵法,算是中品仙器,仙子身为青霜尊者的徒弟应是瞧不上,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仙子不要推辞。” 宁淞雾感知灵气的能力比常人敏锐,现在她有些晕灵气。 不过看得出这是一件好东西,宁淞雾笑着收了。 贺兰眠眠将事情交代完毕后便将桌上拿出的东西都收了回去,想来无事便向宁淞雾告辞。 宁淞雾并不管他,她摸着阵盘上的纹路,只觉得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金色的阵纹...... 在哪里见过呢?宁淞雾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师父闭关的那个洞穴中,那个差点将自己诛杀的阵法所亮起的纹路就是金色的。 宁淞雾想明白之后就将这个问题抛向一边。 只是又想起师父满身是血的样子,心情便不愉快了起来。 第92章 城外 不过是无聊人生的结束而已,宁淞雾这么告诉自己。 手脚都被麻绳捆住,无法行动,因为绳子捆得太紧,宁淞雾的手脚已经被磨破,一动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宁淞雾安静地待在角落,看着船舱中的情况。 耳旁传来其他少女的哭泣声,和宁淞雾一起被献祭的还有九个,她们神色惊惶,眼中满是绝望。 宁淞雾靠着船壁,听着河水翻滚的声音,她觉得有些烦躁,在心中想着:“啊,真是吵人,在人生的最后还不能安静一点吗?反正都是要死的。” 第236章 撑船的中年男人表情狰狞,他冲着船中的少女们大吼:“哭什么,能被献祭给河神大人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要是再哭我就打死谁!” 可惜这话没多大用处,因为反正是死路一条,拿生命威胁她们真是下下策,可惜少女们的嘴巴也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不然定要将这男人骂个狗血淋头。 少女们怒瞪着撑船男人,嘴里呜呜呜地发出模糊的音节,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撑船人被彻底激怒,他想要给少女们一点颜色瞧瞧,还未将船杆放下河水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男人赶紧抓着船杆稳住身形,他神色慌乱地往身后看,远处有黑影在河水中游动。 小船随着河水忽上忽下,摇摆不定,船中的少女都被摔到船角,宁淞雾原本在角落里待得好好的,这一下差点被少女们压成肉饼。 宁淞雾拼命挪动身体,在死之前她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河中的黑影慢慢朝着小船靠近,它逐渐冒出水面,是一条金色的大鱼,大鱼眼睛赤红,背鳍尖利,口吐人言,“祭品。” 小船还没有这条大鱼的一只眼睛大,近距离来看压迫感十足。 撑船的男人跪趴在船头,全身颤抖:“河神大人,祭品就在船内,请您享用。” 宁淞雾听着这一切,她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回首往生,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河水逐渐平息,小船脱离水面上升,逐渐往“河神”的方向飞去,撑船的男人赶紧从船上跳入了河水中。 前方是一片赤红之色,宁淞雾知道那是“河神”的眼睛,河神张开大嘴,腥臭的味道刺激着船内的少女们,可惜她们被河神施了法动弹不得。 突然天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妖物敢尔!” 这一声虽然平静,但却让河神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它放弃了面前的宁淞雾等人,潜入河水中往雾气浓重的方向逃窜。 小船本在半空,没有河神法术的加持,小船向下急速坠落。 冉繁殷将河神逼退之后便想乘胜追击,准确来说刚才那条金色大鱼根本就不是什么河神,只是一个吃人的鱼精罢了。 这妖物盘踞在这百禄村数百年,不知祸害了多少生命,可惜百禄村毗邻妖界,离修仙者聚集的地方甚远,而百禄村的村民愚钝,竟将这鱼怪当成河神供奉。 冉繁殷一身青衣,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起,她腰侧别着一根殷笛,白靴踏剑,她御剑朝着鱼怪逃走的方向追去,途中施法将失去控制的小船移回岸上,又顺手解开了束缚少女们的麻绳。 此时远处又飞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一个娃娃脸的白衣女子。 冉繁殷吩咐逐渐靠近的白衣女子:“玉雪,照顾好岸上的孩子们。” 林玉雪躬身听令:“是!掌门师叔。” 说完之后,林玉雪调转方向朝着宁淞雾她们所在的方向而去,她收剑上岸,走近小船往里面瞧,少女们似是害怕,瑟缩着往船里爬。 林玉雪见她们一脸惊惶,手脚上还有伤口,她心下愤怒,但是又怕吓到这些可怜的少女,她扬起笑容轻声安慰:“不用怕,我是沧钧山的林玉雪,我是来救你们的。” 为了获取她们的信任,林玉雪施法将她们所受的伤都治好。 少女们感觉到手脚不再疼痛,又见这个林玉雪面貌和善温柔便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向她道谢。 林玉雪被少女们一口一个的神仙姐姐说得有些害羞,她有些脸红地摆手:“你们叫我玉雪姐姐就行。” 宁淞雾冷眼看着这一切,和其他少女不同,她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就像是在完成某个任务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因着宁淞雾不同于其他人的态度,林玉雪多看了她两眼,少女安静地缩在角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没有半分死里逃生的喜悦。 远处传来一声嘶吼,那是鱼怪的叫声,紧接着河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去,视野逐渐清晰,林玉雪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冉繁殷,这浓雾乃是鱼怪的法术,此时浓雾散去说明冉繁殷已将鱼怪斩杀。 冉繁殷收了鱼怪的妖丹后便御剑往宁淞雾的方向飞去。 落地之后冉繁殷问林玉雪:“安排好了吗?” 林玉雪在自己这个冷面师叔的面前有些拘谨:“已经安排好了。” 被献祭的少女们悄悄观察着冉繁殷,眼里闪烁着浓烈的好奇,但是冉繁殷和林玉雪不同,她脸上不笑,再怎么努力压制声音中也总是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宁淞雾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中感叹这人真是生得极好看,一双柳叶眉下是狭长的丹凤眼,眼睛的颜色有点特别,乍看是黑色仔细一看又是墨绿色的,鼻子挺拔,淡色的唇抿着,脸上没有笑容。 这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冷淡之感,虽然美丽但是难以接近,恰好是宁淞雾最讨厌的类型,她收起眼中的惊艳,又往角落里缩了一缩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玉雪将少女们送回了家,又费了一番功夫和村里人解释鱼怪的事情,事情进行地有些不顺利,但好在还是解决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宁淞雾一个人,林玉雪看着剩下的这个孩子有些头疼,因为这个孩子没有家人,若是就这样放回去,林玉雪总觉得有些不忍。 她鼓起勇气向冉繁殷提议:“师叔,要不将她带回沧钧山吧。” 第237章 林玉雪轻声央求着,说实话她有些害怕师叔会斥责她,不过她想多了。 冉繁殷没有回答林玉雪,她越过林玉雪走到了宁淞雾的身前,而后低头看着这个眼中毫无神采的清秀少女,少女抬头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死物。 冉繁殷有些意外,这种毫无留恋的眼神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脑中闪过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压下心底的疑惑,冉繁殷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宁淞雾。” 冉繁殷对宁淞雾冷漠的语气并无不满,她继续问:“可愿和我回沧钧山。” 宁淞雾没离开过百禄村,她并不知沧钧山是这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也不知道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修真界的第一战力,让众多妖族闻风丧胆的冉繁殷。 此时的宁淞雾想得很简单,她想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得吃饱饭才行。 她难得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抬头看向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跟你走能够吃饱饭吗?” 冉繁殷心底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拽拽的少女,愿望竟然如此的简单,不过诧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冉繁殷声音依旧清冷:“可以。”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宁淞雾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我跟你走。” 冉繁殷看着少女伸出的手,能看到她手背上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爪子抓伤的,冉繁殷不知她伸出手用意何在。 宁淞雾突然缩回手,“抱歉,家母之前是这样牵着我走路的,冒犯了。” 冉繁殷淡淡道了声无事,随后她御剑飞上了天空。 林玉雪走上前拍了拍宁淞雾的肩膀笑着说:“小师妹你就和我一起吧。” 说着林玉雪就放出了自己的佩剑,她拉着宁淞雾一跃而上,“待会儿飞行的速度会有些快,小师妹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宁淞雾摇头:“仙师,我无事。” “不用这么见外的啦,你叫我师姐就好,我要走了,抓稳我!” 一路上林玉雪都在给宁淞雾介绍沧钧山和冉繁殷,她谈起门派和冉繁殷之时总是带着浓浓的骄傲,“你别被师叔吓到了,她就是冷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因为林玉雪自己都很害怕冉繁殷,其实冉繁殷也没做什么,但她就是害怕。 宁淞雾看着林玉雪,眼中闪过不信任,但是她没有戳穿。 看着前方的青色身影,宁淞雾眼中闪过疑惑,她总感觉冉繁殷是在等她们一样,而且御剑的速度那样快,按道理来说风应该很凛冽,可是宁淞雾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抬头看向林玉雪,“仙师是否施了术法,风好像停止了。” 经宁淞雾一提醒,林玉雪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看着前面飞行的师叔,心中有了答案,“我并未施展术法,这应该是师叔的法术。” 林玉雪的表情不像作假,可宁淞雾已是心死之人,生不起感激。 两人的谈话声落入了冉繁殷的耳中,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玉雪别聊了。” 听师叔又在叫自己,林玉雪又拘谨了起来:“是!掌门师叔!” 宁淞雾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她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冉繁殷往后看了一眼,她眉头轻皱,眼中似有不解,不知为何她总能在宁淞雾身上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这才是她同意将宁淞雾带回的真正原因。 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冉繁殷决定将宁淞雾带在身边好好观察。 第93章 抱~ 人族不只有沧钧山一个仙门,不过其他仙门都以沧钧山为首,如今妖族未除,众仙门也算是齐心协力。 近日沧钧山收到了北境离水宗的求助,说是其门下管辖之地有邪雾盘踞,派去调查的离水宗弟子全部有去无回,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元婴期的长老。 离水宗实力并不强劲,因此向沧钧山传信求助。 沧钧山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岑染收到求助之后就派自己的两个弟子前往北境去处理此事。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冉繁殷也出手了,还带上了她的拖油瓶徒儿。 岑染虽有不解,可这个师姐不是他能管的。 就这样,宁淞雾这个毫无修为的人被强行带往北境。 和宁淞雾同行的除了冉繁殷外还有林玉雪和罗笙,她们两个便是岑染的徒儿。 一行人到达离水宗后没有多做停留,跟着离水宗的指引长老去了邪雾笼罩的万家村。 “仙子,就是这里。” 冉繁殷隐藏了自己的容貌和配剑,因此指引长老才称呼她为仙子而不是尊者。 不用指引长老提醒冉繁殷也察觉到了,在几人下方,两座山峰之间笼罩着浓重的黑雾。 宁淞雾和冉繁殷同乘一柄飞剑,她从冉繁殷的身后探出头来,鼻尖轻嗅,闻到一丝血腥味。 罗笙是个随时都保持严肃的女子,她皱眉向冉繁殷请示:“师叔,请由我先去探测一番。” 指引长老提醒道:“仙子请慢,这雾气诡异,贸然进入不妥。” “对啊,师姐你修为才至金丹,不能贸然前去。” 林玉雪也出声提醒她。 罗笙像是有些不甘心,她瞪了林玉雪一眼:“我知道,那师妹你和我一起去,两个金丹总成了。” 第238章 林玉雪吓得连连摆手,“师姐你开玩笑呢,我不擅战斗。” 罗笙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冉繁殷有了动作。 林玉雪和罗笙两人脸色双双一变,立马御剑远离冉繁殷。 只见冉繁殷静静地抬手然后侧掌虚空一劈,平地突然起了狂风,狂风将黑雾从中劈成了两半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万家村。 宁淞雾用衣袖挡住脸,狂风太大吹起了她的衣袍,她睁不开眼睛,这还她第一次感受到冉繁殷的恐怖。 指引长老也吓了一跳,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也曾试图撕开这雾气,却无法做到。 终于狂风停止,冉繁殷平静的声音传进宁淞雾的耳中:“走吧。” 宁淞雾睁开眼望向下方,只见山峰之间房屋具现,因为风力太大的缘故,很多房屋已经被摧毁,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宁淞雾内心滑落数滴冷汗,她怀疑冉繁殷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拆房子搞破坏的。 或是宁淞雾无语的样子太过明显,冉繁殷开口解释:“下方已无人气。” 宁淞雾有些意外,不过她下一秒就被冉繁殷提着下了地。 落到地上之后宁淞雾便有些想吐,在半空之上她还只是隐约有些感觉,如今到了这村落中,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这里的气息比百禄村那条鱼精口中的腥臭更加恶心。 正欲干呕之时,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鼻子,手指纤细带着丝丝冷香,一下就瓦解了宁淞雾的吐意。 低头看着这青色的衣袖,宁淞雾自然知道是冉繁殷帮了她,她心中有些复杂,悄悄转头往后看,只见冉繁殷并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而是直视前方。 罗笙和林玉雪落地后就去查探两侧的房屋,可是房屋内并没有任何人影。 两人正想与冉繁殷会和,突然间狂风大起,有黑气从地面之下钻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万家村便又被黑雾笼罩了起来。 刺激的臭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宁淞雾瞬间就感受不到鼻间的冷香了,“师父?”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应答,看来是和冉繁殷走散了。 宁淞雾倒也不慌,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直走了起来,奇怪的是这儿明明是有房屋的,一路走来却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阴冷如附骨之疽悄然爬上了宁淞雾的身体,她忍不住抱紧双肩。 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恐惧随之而至,宁淞雾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被妖怪吃掉的父母,侥幸逃脱的自己,被自己伤害的朋友,颠沛流离的乞丐生活,还有被沧钧山弟子羞辱的场面。 恐惧,悲伤,怨恨这些情绪交杂在一起,心脏就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宁淞雾停下了脚步,她表情痛苦,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终于大吼一声:“是谁搞鬼!给我出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娃娃不错,可惜没有修为,吃下去少了些滋味。” 心中纷杂的情绪还在干扰着宁淞雾的心智,宁淞雾拼命压制终于换出几分理智和这始作俑者对话:“我不好吃,我师父好吃,就那个青衣服的女人。” 宁淞雾卖师父卖得毫无负担。 似乎被这师徒情深的一幕给逗乐了,黑暗中声音再次传来:“哈哈哈,小娃娃你可真是有趣,可惜你师父太老了,我就喜雪年轻的。” 宁淞雾被情绪干扰脸色惨白,可神情却是一片认真,“前辈可不能挑食,我师父是修仙者,自然比我这个凡人好吃。” “小娃娃心挺黑的,老夫喜雪,不如你做我弟子。” “可前辈还隐藏在黑暗之中,我都不知道前辈是妖是人。” 宁淞雾感觉脑袋稍微清醒一点,看来这不知名的东西是真的挺高兴,不知冉繁殷她们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她。 和这东西比起来至少冉繁殷不吃人。 黑暗中逐渐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容貌艳丽,红衣曳地,身姿款款,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她逐渐走近宁淞雾,一开口便是与容貌不符的苍老声音:“小娃娃你现在觉得我是妖是人?” 宁淞雾发现脑中疯狂叫嚣的负面情绪已经全部退去,宁淞雾松了一口气开始忽悠红衣女子,她粲然一笑:“是漂亮姐姐。” 不管如何,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红衣女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小娃娃你真有趣,那这样你还觉得我漂亮吗?” 说完红衣女子面容一变,只剩下一具枯骨在说话:“现在,如何?” 如果让宁淞雾说实话,她会说“嗯,挺骨感的”,可现在明显不能这么说。 “姐姐的骨架也好看。” 宁淞雾脸上的真诚不似作假,红衣女被她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逗乐了,现在她心情十分好,“小娃娃叫什么,嘴真甜。” “晚辈宁淞雾,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陈思婷。” “陈前辈为何在此兴…干大事。” 宁淞雾差点就将兴风作乱这四个字给说了出去,好在她及时改了口。 陈思婷又恢复艳丽的模样,她靠近宁淞雾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在一无所获之后她便放弃了观察。 她嬉笑着:“你在套我的话。” 陈思婷脸上在笑,眼中却闪烁着寒光。 宁淞雾心中一凛,她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若有的话我此生不得善终。” 第239章 这誓言可够狠的,可宁淞雾不知道的是陈思婷能够洞察人心,她不直接吃掉宁淞雾是因为宁淞雾身上隐藏着一股她都害怕的力量。 就如同现在,陈思婷只是稍微靠近,便感觉魂魄难聚,有飘散的趋势。 她飞身往后,笑道:“我相信你。” 宁淞雾内心冷汗直冒,她不敢再贸然询问,只祈祷来个人快来救她,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在脑海中雪快响起,而它在叫嚣着渴望死亡。 正心烦意乱间,宁淞雾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她突然镇静下来,这股冷香是冉繁殷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剑光直直朝着陈思婷而去。 陈思婷没想到有人能破解自己的术法找到这里,剑光凌厉无可匹敌,她慌忙御起一柄漆黑的扇子抵挡。 冉繁殷一把捞起呆愣的宁淞雾,轻道一声:“可无事?” 宁淞雾骤然回神,虽然很厌恶冉繁殷,但不得不说此时的她因为冉繁殷的赶到很是安心。 收拾好心情后,宁淞雾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冉繁殷将宁淞雾放下,淡声道:“看着。” 随后她御起自己的配剑往陈思婷的方向冲去。 冉繁殷的配剑也和她的衣服一样,剑身青色,而剑柄银白,名唤青霜。 陈思婷大惊失色,“青霜剑!你是冉繁殷!” 冉繁殷并未答话,她只是加大了攻势。 可是陈思婷已无心恋战,她黑扇一挥,四周黑雾笼罩过来,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冉繁殷一剑刺空并不气垒,她知道此处部有一个阵法,她不懂阵法,但是法阵都有一个承受的度,她将青霜往下一刺,顿时四周黑暗开始逐渐开裂露出几丝白。 正想加大力度打破这个法阵,突然身后传来宁淞雾痛苦的闷哼,只见宁淞雾躺倒在地,身体蜷缩在一起,嘴角还流出了血丝。 陈思婷得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青霜尊者可以再继续,不过我好心提醒你,这个阵强破的话你徒儿命也就没了,哈哈哈。” 冉繁殷扶起地上打滚的宁淞雾察看伤势,她难得有些动怒:“妖物卑鄙。” “不愧是青霜尊者,可惜你今日还是栽在我这个妖物身上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 “你今日放过我,我也放过你这徒儿如何?” “好。” 没想到冉繁殷答应得如此干脆,陈思婷愣了一会儿而后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尊者如此在乎她。” 为表诚意,冉繁殷收了青霜,又立了誓。 妖物放下戒心解除了对宁淞雾的控制,宁淞雾的表情顿时平静下来,她倒在冉繁殷的怀中晕了过去。 四周浓雾散去,黑雾消散。 冉繁殷重见光明,而眼前景色不变,依旧是那个万家村。 这妖怪攻的是人心,因此刚刚那些都是幻觉,但却直击灵魂。 宁淞雾倒在冉繁殷的怀里,她嘴角没有血丝,仍在梦魇。 而随行的其他三人全都倒在地上,沉浸在睡梦之中。 冉繁殷将宁淞雾抱至一旁,随后挥手施了保护术法,做完这一切后她飞身往妖物逃离的方向追去。 第94章 放灯 宁淞雾躺在草地上,有风吹过,她眯起眼睛,不得不说林玉雪那酒酿得不错,那酒香随着风在宁淞雾鼻子下绕来绕去。 “啧!反正这峰上就我一人,喝醉了也没事。” 宁淞雾哼着小曲儿提着酒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走去,小院内共有两间房,右面那间是宁淞雾所住,罗面那间是冉繁殷的。 冉繁殷已经闭关几日了,但她没有养成关门的习惯,毕竟一个人待惯了,而那房间里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东西。 宁淞雾又路过她的门前,只见正对门的墙壁上是一个男子画像,听林玉雪说这是冉繁殷的师父,不过已经死了四百年了。 画像之上的男子神色温柔,带着浅淡的笑容,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就教出冉繁殷这样一个冷脸徒弟。 宁淞雾看了两眼便不再关注,她大踏步回了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的封口。 顿时酒香四溢,仅是在这房间内呼吸都觉得有些微醺。 宁淞雾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烧了起来,她开始怀疑林玉雪是在说谎,这怎么看都像是烈酒。 不过冉繁殷不在,出糗又不会有人发现,宁淞雾拿出一个小杯子小心斟满,随后一口饮下。 意料之外这酒是甜的,带着浓厚的果香,入喉又有一股清凉之感,随后疲惫皆散,身体轻盈起来。 宁淞雾砸吧砸吧嘴巴,“像是桃子的味道,没想到林师姐还有这手。” 忍不住又喝了几杯,宁淞雾见自己没有异样的表现便有些停不住,最后这坛中酒少了一半。 喝了这么多,宁淞雾却觉得自己腹中空空,不知那么多酒水去了哪儿。 小心将酒坛封好,宁淞雾暂时原谅了林玉雪那个恋爱脑。 此时已是傍晚,宁淞雾透过窗往外望,那橙黄色的太阳好像就离自己不远,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宁淞雾往床上一躺,她将双手枕于脑后。 不知为何,宁淞雾觉得自己越来越热,抽手一摸脸颊,烫得惊人,同时身体不断出汗,意识也逐渐模糊。 应该是酒的后劲上来了,混蛋林玉雪竟然骗我!这是宁淞雾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240章 丝丝缕缕的血色在宁淞雾眼底交缠连接,将宁淞雾漆黑的瞳孔染成了赤色。 又过一会儿,她突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随后环顾四周轻笑一声:“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熟悉的气息从隔壁传来,是她最为厌恶的气息。 宁淞雾眼底一片猩红,在那深处是名为仇恨的火光,准确来说现在坐在这里的并不是宁淞雾而是妖皇。 “没想到本皇的转世竟然是这样一个废物。” 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灵气,妖皇差点想要自我了结再次转世,如今别提报仇了,随便一个人族都可以将自己杀死。 可转世本就艰难,要想恢复前世的记忆更是难上加难,妖皇不敢冒这个险。 想起以前那个移山倒海万妖臣服的自己,妖皇心情非常复杂。 不过能够宁醒已是迈出了第一步,妖皇下床走向窗边,宁淞雾剩下的小半坛酒放在那里。 妖皇掀开酒封,拿起酒坛仰头一倒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净,末了用衣袖拭净唇边的酒水:“这灵酒差点意思。” 妖皇也不是没宁醒过,不过前几次都没自我意识,只有猎杀人类的本能,如今这次接触了有灵气的物品才将意识也恢复过来。 按着人族的功法修炼,妖皇利用那酒中的灵力给这句身体筑基,筑基成功之后妖皇又翻开了宁淞雾丢到床底的功法。 功法表面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妖皇嫌弃地甩了甩,基础心法四个字便显露出来。 翻动书页仔细研究了一下,妖皇笑出了声,这心法对妖族伤害可不是一般的大,看来冉繁殷那怪物已经有怀疑了。 不过她显然找错了方法,前世虽为妖,可今世的宁淞雾是人,修炼这心法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此处,妖皇带着嘲讽开口:“真是愚蠢啊。” 突然想起冉繁殷此刻在闭关,妖皇的嘴角逐渐上扬,眼中满是算计:“去看看我的好师父修炼到哪儿了。” 妖皇打开房门往外走去,路过冉繁殷房间时看到了房内男子的画像,她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随后道了一声:“老朋友,好久不见。” 画像无法回应她的话语,可妖皇自言自语了起来:“这次换我赢了。” 毕竟是冉繁殷的房间,即使未进屋内,妖皇也不想过多停留,她转身朝着山后而去,那里是冉繁殷闭关的地方。 冉繁殷不知道发生了此种变故,她所说的闭关只是借口,五百年与妖皇那一战,她虽胜了,可留下了极大的暗伤。 每一年这暗伤都要发作一次,痛不欲生,这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好在这后山深处有她师父留下的寒泉,可以缓解痛苦,冉繁殷体温常年偏低也是拜这寒泉所赐。 冉繁殷泡在刺骨的泉水中,她唇色苍白,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这样的痛苦承受得太多,冉繁殷已经有了一定的忍耐力,不会像刚开始痛的那几年一样,在泉水中打滚,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寒泉外的结界还需要她的灵力维持运转,虽然此处布有阵法,可她无法放心。 但不知为何,这逐渐好转的伤势又开始加重了起来,灵魂像架在火上炙烤,冉繁殷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融入这碧蓝色的泉水中,看上去有些妖异。 无数的情感冲上了冉繁殷的脑海妄图占领她的心智。 “你背叛我们!” “你如此与妖何异!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极端的办法!” “啊!!好痛,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冉繁殷再也忍不住,她双手捂着耳朵崩溃大喊:“别说了!你们不要在我脑海里说了!” 她有些无助,双目失神,泪水滑过脸颊落入这泉水中,看上去十分脆弱。 她不断重复着:“别说了,不是我。” 冉繁殷情绪极为不稳,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洞内冰蓝色的石壁被她翻滚的灵力震出了细小的裂缝。 同时她的身上也不断溢出黑气。 她只着了一身亵衣,其余衣物和随身佩戴的殷笛被她放在泉水旁,此时殷笛微微闪着光。 过了一会儿,黑气又逐渐散了去,不再从她的身上溢出。 此时洞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宁淞雾小心呼唤的声音传来:“师父?你在吗?” 冉繁殷一惊,她感知到宁淞雾将要踏入阵法之中,这阵法是个威力极强的杀阵,宁淞雾这样无修为的人进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在这个发生这种事情,冉繁殷心下有些恼火,可是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她强撑着从泉水中离身,一边努力压制自己脑中的邪念一边勉力运功往宁淞雾所在之地飞去。 宁淞雾在洞穴中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本想往回走,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于是她尝试着呼唤一下冉繁殷,毕竟这里是她闭关的地方。 宁淞雾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是天降的灾难,这样乱闯闭关之地一定会被冉繁殷惩罚一番。 不过也奇怪,这洞内这样黑,宁淞雾竟也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睡了一觉之后视力好像上升了很多。 “师父,你在吗?” 第241章 宁淞雾摸着墙壁往深处走去,可惜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她小声嘟囔着:“奇怪,刚刚明明听到了师父的声音,虽然有些朦胧。” 又往前走了一段,石壁逐渐变蓝,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 宁淞雾抖了抖继续往前,她有种感觉冉繁殷就在前方。 “停下!别动!” 是冉繁殷的声音,宁淞雾欣喜若狂,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可她抬头一瞧,这洞不知何时已亮如白昼,石壁之上有无数金色符文流动,宁淞雾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处在这些符文的正中间。 心下浮现出一股危机感,宁淞雾自觉不妙。 果不其然,石壁上方突然出现无数的光剑,它们齐齐攻向宁淞雾。 宁淞雾心道一声完了,她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宁淞雾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那人熟悉的冷香还有她的一声闷哼。 宁淞雾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鲜血淋漓的冉繁殷,这个她最讨厌的人因为疼痛轻轻颤抖着,血液的腥气刺激着宁淞雾的神经。 为什么冉繁殷要如此不顾性命救她? 宁淞雾想不明白,她也跟着颤抖起来:“师父,为什么?” 法阵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逐渐消隐,洞内重回黑暗,视觉虽被蒙蔽,但嗅觉和触感无法消失。 宁淞雾感受到掌间一片湿滑,那是冉繁殷的血。 听到宁淞雾发抖的声音,冉繁殷突然不气了,她庆幸自己及时赶到救下了宁淞雾。 她艰难抬手摸着宁淞雾的后脑勺,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因为你是我的徒儿啊。”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第95章 掌控 沧钧山为各派之首,主剑修,除沧钧山之外还有擅长阵法与炼器的镇启门,擅长炼丹的百草宗,以及御使妖族的御兽宗,御兽宗是在妖族势力稍有减退之后新起的宗门,但是他们势力增长很快,靠着逐渐增长的影响力合并了许多小门派,坐上了四大门派之末的位置。 御兽宗到场之人叫阳俞,听名字倒是文雅其实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是御兽宗掌门的弟弟,今日是带着侄子来见见世面的。 “阳兄好久不见,修为可曾进益?” 一身着蓝衣,头戴金冠的男子和阳俞打着招呼,阳俞回头一看是镇启门的老狐狸公孙引,公孙引后边跟着一个没见过的蓝袍弟子,不过能参加这次大典的身份都应不简单。 阳俞爽朗一笑,“比不得公孙兄,不知这位小仙君是?” 公孙引温和一笑,伸手将身后的蓝袍弟子拉了上来:“这位是我的弟子,贺兰眠眠,归儿这是御兽宗的二宗主。” 贺兰眠眠躬身行礼:“晚辈见过二宗主。” 阳俞心底一惊,听说镇启宗那个新起的阵法天才就叫贺兰眠眠,镇启宗将此人的消息捂得死紧,没想到今日会将他带过来,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将缩在自己身后的侄儿提出来,阳俞道:“他叫阳领允,是我大哥的小儿子,今日正好让两个小辈认识认识,领允给公孙长老见礼。” 阳领允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见礼,他模样清秀,和阳俞站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日出之后收徒大典正式开始,到场各宗派都派了自家有威望的人过来参加,不少人还带了有天赋的小辈过来。 众人皆知,青霜尊者的小徒弟是从百禄村捡来的一个女娃娃,因此那些来参加大典的小辈多是男子,是打着拐跑人家徒弟和青霜尊者做亲家的小心思。 另外,青霜尊者常年待在朝辞峰,即便出峰也是独来独往,如此大张旗鼓的收徒还是第一次,就算做不成亲家这也是个博取修真界第一人好感的好机会。 众人有序落座,和身边的修士交谈着,在座都是名门,就算是小辈也是正襟危坐生怕给自家宗门丢了脸面。 忽然终声皆寂,有一人沐着日光而来,一袭青衣,腰佩殷笛,眉目清冷,好像这世间一切都不入她眼。 冉繁殷淡然环视一圈,被她注视到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不敢抬头正视。 冉繁殷缓步走向正前方的高台,在中间位置坐下。 主持大典的是岑染,他客套着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听得人昏昏欲睡,终于在众人快要心生不满之时,这场大典的另一个主角登场了。 众人在冉繁殷身上感受到的是威慑和不容冒犯,可对宁淞雾就是单纯的好奇、嫉妒和算计了,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宁淞雾的身上。 宁淞雾随他们瞧,不管他们如何想,自己成为冉繁殷的徒弟已成事实。 这一次宁淞雾没有再耍小动作,她按照拜师的程序一步一步走完,然后从师父的手中接过亲传弟子玉佩,玉佩入手并不寒凉,宁淞雾感受到自己精神一震,这玩意还有醒神的功效,看来以后打坐的时候就不能将疲惫作为借口偷懒了。 冉繁殷运功提气,她的声音传到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从今日起,宁淞雾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众仙高呼:“恭喜尊者,觅得良徒!” 宁淞雾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众仙行礼,她恍惚间有些熟悉感,好像自己也曾立于众人之上,受万民敬仰。 第242章 得了吧宁淞雾,你之前就是一个乞儿,哪里有什么大背景,应该是做了预知梦梦到了今日的场景才会有熟悉感。宁淞雾给自己做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解释。 接下来就是收礼环节了,有些想和冉繁殷客套两句的被冉繁殷自动忽略讨了个没趣,想和宁淞雾接触的全被罗笙给挡了下来。 不得不说沧钧山有些阴盛阳衰,高层的女弟子要多于男弟子,大典之上罗笙和林玉雪都在场,有些人想着既然套不上宁淞雾,套上罗笙两人也是很好的。 宁淞雾站在冉繁殷身边,敢去招惹她的人逐渐减少,她便开始观察起场内的情况来,罗笙已被套近乎的人包围,她脸色已有不耐,但又不敢发怒,怕沧钧山被人诟病。 转头看林玉雪,意外地发现没多少人为难她,宁淞雾注意到她和别派人交谈时也在偷偷往罗笙那儿瞄,可当罗笙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时,她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师姐,这次镇启宗的公孙长老也来了,万家村阵法一事正好可以请他们帮忙。” 岑染转头和神游天外的师姐说着话。 冉繁殷回神道:“嗯,你来处理就是,不必问我。” 岑染苦笑一声:“是,师姐。” 被这嘈杂的氛围搅得有些烦,冉繁殷正想吩咐自家师弟快些结束这次大典,却闻到了一丝妖气。 她神色一凛,突然出手。 顷刻间狂风大作,众修士赶忙运功抵挡以防被这劲风吹飞丢了自家面子。 风停,众人心下微怒又不敢直接开口,冉繁殷并不在意他们的小心思,她大喝一声:“既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在场众人心底又是一惊,皆抽出自己的武器戒备起来。 众人上方一个人影逐渐成形,张狂的声音覆盖在整个场地上方:“哈哈哈,不愧是青霜尊者,不过尊者与我相识数百年,今日喜得爱徒,怎么不邀请我参加?” 宁淞雾抬头一瞧,半空中立着一个身着火红长衫的男子,男子眸色赤红,眼神深邃,发色也是赤红的。 宁淞雾突然发现男子也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那眼神宁淞雾有些看不懂,好像埋藏着许多的恨意,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好像灵魂被锁定一样的难受,宁淞雾的脸色刷地变白。 眼前出现一抹青衣挡住了红衣男子的眼神压制,宁淞雾望着冉繁殷的背影心内开始安定起来,想起如今自己也是有背景的人了,宁淞雾从师父身后悄悄探出头对着红衣男子就是一个鬼脸。 冉繁殷容忍了自家徒弟的小动作,徒弟被针对她心下微怒,声音也冷了几分:“丹青,你逾越了。” 红衣男子神色一变,他像是有些受伤地道:“或许青霜尊者可以叫我妖皇,叫全名未免太不礼貌。” 冉繁殷淡淡:“丹青,你公然越境,是急着送死吗?” 丹青耸肩:“如今这只是残影,本皇还在妖界。” 冉繁殷盯着丹青的眼睛,不一会儿本来还神色淡然的丹青突然面色惊慌了起来,他远在妖界的本体突然感受到了危机感,神色一收,丹青变得正经了起来:“尊者果然厉害,本皇这就走。” 丹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消失之前丹青又朝着宁淞雾看了一眼,宁淞雾回以一瞪。 丹青消失之后众仙齐齐松了一口气,下方又热闹起来。 “不愧是青霜尊者,几句话就将那妖皇吓得屁滚尿流!” “是啊是啊,若不是那妖族聚集之地实在难攻,他们的老巢早就被我们给端了!” “那现任妖皇的本体也是凤凰,凤凰身上可全身都是宝,炼丹炼器都可。” 人群之中不乏有贪婪的声音传来,宁淞雾静静听着,心底悄然闪过厌恶,只是厌恶消失太快,宁淞雾自己也未能察觉。 冉繁殷皱眉,她淡声道了一句:“安静。” 嘈杂之声顿时消失,众仙这才想起这位青霜尊者喜静,只是过错已经犯下,众仙只能战战兢兢,不敢再发出声音。 在这地方坐了这么久,冉繁殷已是无奈,她不想再和众人客套,只是脸色不佳地说了声:“今日到此为止,我与徒儿先行一步,众位自便。” 冉繁殷拉着宁淞雾的手离开了这人多眼杂的地方。 岑染硬着头皮出来给自家师姐收拾烂摊子:“师姐近日疲累了些,请大家不要在意,沧钧山已为各位老朋友备好了百灵酒,请各位痛饮一番。” 百灵酒是灵酒之最,除了增强修为外还有改善体质的作用,平常修仙者能获得一滴都属难得,没想到这沧钧山能直接拿出这么多来待客。 众人心中的不满悄然消逝,和比自己高太多的人置气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阳兄怎么看?” 公孙引问身旁饮酒的阳俞。 阳俞放下酒杯,神情有些陶醉:“还能怎么看?难不成公孙兄敢对青霜尊者有意见不成?” 公孙引转着手中的琉璃酒杯呵呵笑着:“不敢,说来也奇怪,这妖皇平常缩在自己的老巢里不出来,今日还敢上门挑衅。” 阳俞轻蔑一笑:“上门挑衅?我看是上门吃瘪还差不多,如今这个妖皇实力不够,比不得他的姐姐,可惜他姐被尊者斩杀了。不过他本体是凤凰,若是能控制住他...” 后面的话阳俞没有再说,不过公孙引也清楚御兽宗是依靠着驱使妖族才得来如今的地位,不过御使凤凰他们还是想得太美了点,凤凰可是高傲的妖族。 第243章 公孙引笑笑也没有点破,他侧头望向身旁的贺兰眠眠,贺兰眠眠知其意,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随后贺兰眠眠将目光转向冉繁殷两人消失的方向。 第96章 试试 冉繁殷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总回荡着那双赤瞳和少女看见自己时安心的笑容。 可师父说妖皇重生祸世必须铲除,冉繁殷将手缓缓上移轻轻掐住了少女的脖颈却没有用力收紧,她犹豫了。 少女睡梦中似有所感,她轻皱眉头委屈地呢喃了一声:“师父,疼...” 冉繁殷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她叹息一声将少女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这下该如何是好?” 宁淞雾睡得不安稳,她将右手伸出被子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冉繁殷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住却被她反握,少女眉头舒展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少女右手上有疤,听她所说是狼妖所伤,回想她说起母亲时眼中的忧伤,那不是作假,说到底现在她只是一个受苦半生的女孩。 再看看吧,还没到必须抉择的那一刻,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是自己搞错了,赤瞳只是吸收怨气带来的副作用。 冉繁殷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留下了宁淞雾的性命。 “师父...” 宁淞雾的声音微弱却充满眷恋,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冉繁殷的手抓得死紧,冉繁殷轻轻挣了挣没有挣开。 这种被人依恋的感觉很奇异,不知不觉间冉繁殷的眼神温柔起来,罗手被宁淞雾握住,她顺势坐到徒弟的床边用另外一只手摸着宁淞雾的头,宁淞雾又往冉繁殷靠了靠,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个样子像极了冉繁殷曾经养过的狸花猫,只要给它顺毛就会眯起眼睛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冉繁殷也会不自觉地笑起来,可惜那只猫最后不见了,冉繁殷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门外传来破空之声,随后便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看来御剑而来之人很急。冉繁殷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样子。 来人是镇启门的长老,他步伐匆匆,行礼过后便直抒来意:“尊者,已经找到林仙子和罗仙子的踪迹,两人并无大碍。” 冉繁殷松了口气,救下宁淞雾后被她的赤瞳搅得脑子很乱,就没去管剩下几人的事情。 想了想冉繁殷还是问了一句:“在阵中可曾看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腰间配了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腰侧佩剑,剑穗是黄色的。” 镇启长老仔细回想一番后回道:“未曾。” 冉繁殷眼底闪过失落,看来确实是幻觉,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生,而且师父他不会见了自己就躲。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长老额头滴下冷汗,他恭敬说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这里是镇启宗宗门内,可对于冉繁殷这样反客为主的做法长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而且这次镇启门自己心虚,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吸收怨气不会有副作用,可宁淞雾吸收怨气之后却变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青霜尊者抱着满身是血的宁淞雾踢开镇启宗议事堂大门时,镇启宗众人都不敢吭声,他们从未见过青霜尊者这样生气的样子,寻常的她最不过也就是个微怒,哪会这样将别人家的门都给踹烂。 这可把这帮老家伙们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什么阵法,赶紧把这小祖宗的命给保住。 在浪费了一堆天材地宝珍贵丹药之后,宁淞雾的命可算是保住了,只是需要静心休养。 可镇启宗高层不知道的是,冉繁殷生气不只是因为徒儿受伤,还有无法做选择的迷茫。 感觉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冉繁殷很想当个甩手掌柜,可她身在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不得不承担。 床上的少女睫毛轻颤,嘤咛一声便醒了过来,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冉繁殷按了下去。 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茫,可宁淞雾看到床边的冉繁殷便安静下来,眼睛一直放在师父身上舍不得放开。 冉繁殷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说了一句:“你看着我作甚?” 宁淞雾笑得比平常温柔,也少了那种调皮劲:“只是觉得可以再见到师父真好,果然还是活下来好。” 冉繁殷掖被角的手停了下来,她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何感受,“不想死你还这么拼命。” 可冉繁殷转念又想,宁淞雾不拼命的话就已经没命了,终究是自己没保护好她,自己这个师父真是做得失败无比。 于是她道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听着师父带着些自责的话语,宁淞雾只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这不是师父的错,是徒儿太惫懒了,若是我再强一点就不会让师父担心了。不过师父,我好开心啊,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冉繁殷将宁淞雾抱回来时她的手差点就要废掉了,被揍成这样有什么好开心的。 “开心什么?差点就丢了命。” 宁淞雾笑出声来,只是她本就虚弱,一笑便牵动了伤势开始咳嗽起来,冉繁殷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顺着她的背。 宁淞雾靠在师父的怀里有些眷恋,她放松了些:“因为又有人真心关心我了,没想到我这样不堪的人还能得到这样的结局,或许老天真的怜爱我。” 第244章 冉繁殷此刻就想堵住宁淞雾的嘴让她别说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还有每一个幸福的表情都在凌迟着自己的良心。 那个满口谎言的不堪之人不是宁淞雾,而是冉繁殷自己。 冉繁殷沉默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恶心。 宁淞雾抬头看着垂下眼眸的师父,她看上去有些不快,宁淞雾想她可能是在为自己的受伤而自责,于是宁淞雾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师父的眼睛真好看,是墨绿色的,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这个问题冉繁殷回答不了,她看着徒儿赤红的眼睛也回了一句:“你的眼睛也好看。” 在徒儿的眼睛里,冉繁殷看到了自己的脸,如往常一般毫无感情。 她扬手一挥将宁淞雾的瞳色遮盖,又变成了原来的黑色瞳孔。宁淞雾只感觉眼睛传来一股清凉之感,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觉得太干涩想要伸手去揉。 冉繁殷制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你在幻境中遇上了什么?” 回想起媛儿,宁淞雾心情便有几分低落,“没什么,就是梦见故人而已。” “故人是你的父母?” 宁淞雾摇头:“这次不是,是我唯一的朋友。” 宁淞雾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师父的脸色:“师父,若是我认真修行,实力提高之后就要去杀妖吗?” 冉繁殷心内生了警惕,“缘何有此一问?” 感觉到师父有些不高兴,宁淞雾马上解释:“师父,我不是可怜妖族,说来怕师父生气,我那唯一的朋友是只兔妖,在我父母离去之后是她将我收养,待我无微不至。可在我得知她是妖后,出于对妖的仇恨我...我引来了修真者害死了她,我并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想逃走,没想到...” 停了一瞬宁淞雾又继续说:“我很愧疚,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修炼,我怕自己成为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我...” “那你就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已逝之人不可追,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 然而冉繁殷心中想着宁淞雾的赤瞳是不是因为那个兔妖的原因。 将怀中的宁淞雾重新放回被窝里,冉繁殷手虽忙碌着可心思却不在这里。 宁淞雾看着师父忙碌的样子,想到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问题她并不在意,心中突然放松很多:“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我还会保护好师父你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冉繁殷很难受,上一次这么难受还是师父离世之时,那时感受到的是离别的伤感,这次是作为欺骗者的愧疚。 感觉在这个房间待不下去了,冉繁殷站起身朝外走去:“不必如此,毕竟我很强,不需要你的保护。”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急匆匆的背影,她以为师父只是和之前一样羞涩了,不由得觉得有趣,心想:“师父立于世间这么多年,却总是那么害羞。” 铃铛又重新挂在宁淞雾的脖子上,她抬手将它从领口中拿出来,铃铛是透明的,里面还有一个同样透明的小圆球,平常的时候它不会发出声响,只有在宁淞雾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响起来。 宁淞雾闭上眼睛双手捧着它,心中默念:就把这个当成定情信物吧。 冉繁殷逃也似地离开房间,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将速度放慢了下来,看着镇启宗各色弟子忙碌的身影,而大家有说有笑还没注意到冉繁殷的出现。 冉繁殷站在这里,与世界仿佛格格不入,她心想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不能与人保持过近的距离,情感一生便有忧愁。 “尊者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是贺兰眠眠,他也在阵法中走散了,然后运气不好又碰上了几头高等级的游尸,现在脸和手都还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 冉繁殷看着他这幅尊容心内无语,但她不习惯和人交谈便径直离开。 贺兰眠眠有些尴尬,但是他脾气好并未生气,冉繁殷走后他抬脚便往宁淞雾疗伤的房间走去,想去问问宁淞雾有关阵灵的事情。 第97章 交杯 冉繁殷毕竟威名在外,就这样被控制了,陈思婷心底也很疑虑,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用袖子遮住脸,将袖子放下后她又恢复了容貌,“我不是妖怪那是什么?尊者可是糊涂了?” 她始终和冉繁殷两人保持一段距离,看起来并不想动手。 冉繁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被她的眸子盯着,陈思婷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得更快了,垂在一侧的手悄然收紧,陈思婷拼命忍住内心的惊慌。 跟往常见过的人不同,陈思婷见过惊恐、贪婪、欣喜的眼神,而从未见过毫无波动的,就像不是活物,那双眼睛空洞无物。 宁淞雾观察得仔细,她感觉陈思婷在害怕,她大声吸引陈思婷的注意力:“漂亮前辈!你真以为自己能制服我师父吗?我师父可是五百年前斩杀妖皇的强者!” 陈思婷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宁淞雾身上,她差点忘了,这叫宁淞雾的小丫头也十分诡异,两次抵抗住了幻境的侵蚀。 陈思婷粲然一笑,调笑道:“小娃娃挺为你师父骄傲啊,可在不久前你还和我说你师父好吃一点,让我别吃你。” 听闻此言,冉繁殷忍不住往后撇了一下,宁淞雾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只是觉得心头发慌。 这妖怪怎么可以离间她们师徒的感情,宁淞雾没好气地想,不过宁淞雾在世俗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种真是小场面。 第245章 于是她顺着陈思婷的话做出骄傲的样子,骄傲的同时还保留了对陈思婷的鄙视:“那当然了,我故意将你引去师父那就是想让师父收拾你,你这样微末道行的妖怪我师父她一根手指头一个!” 宁淞雾这个样子就差用鼻孔看人了。 冉繁殷轻轻皱了眉,冷不丁开口:“错了,多了。” 宁淞雾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解地问:“师父何意?” 冉繁殷认真地回答:“她的实力你算多了。” 宁淞雾明白了,这是在说陈思婷的实力还比不过她冉繁殷的一根手指头,看不出来这便宜师父这么会嘲讽人。 宁淞雾忍不住偏头往后看,却不料冉繁殷也偏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宁淞雾能看见她墨绿色的瞳孔,澄澈不染纤尘。 而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这么认为。 冉繁殷盯得认真,固执地想要宁淞雾纠正这个错误,而宁淞雾的老脸却有些挂不住了,她哈哈尬笑两声把头又转了回去:“师父说得对。” 这两人气氛很微妙,陈思婷心内却很暴躁,但是她又特怂,于是只能口头上讥讽两句:“呦~我看你们倒是师徒情深,只是如今落在我的手上,这不是自打脸。” 情深这两个字陈思婷咬得特别重,宁淞雾怎么听都不太得劲。 但都这样嘲讽了陈思婷都没有太过激的行动,看得出来她底气不足。 宁淞雾稍微放软了语气,她轻声诱哄着:“我看前辈你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屠杀此处居民定是有苦衷的,你同我师父说明之后她定会放过你。” 冉繁殷依旧不动,没作表态。 宁淞雾的手和她的手捆在在一起,她悄悄蹭了蹭师父的手背却换来冉繁殷一个疑惑的回眸。 宁淞雾快要急死了,在有活下去的希望之时她还是不能死啊。 于是她继续用手蹭冉繁殷的手背,她知道冉繁殷不适应和他人的过度接触,事实也正如她所想。 冉繁殷忍不住轻嗯了一声,听起来就像同意宁淞雾刚才的说法一样。 “你看,我师父同意了!” 陈思婷听着她们的话,脸色沉了下来,有了前面的教训她并不会相信冉繁殷会放过她,只是她不甘心,或许是想要获得一份理解。 她依旧不动,只是疯狂大笑起来,顿时石室之中阴风呼啸,吹起陈思婷火红的衣裙。 宁淞雾从这笑声中感受到了悲切,难道真被自己猜中了,这妖怪还真有她的苦衷? 石室内的风和笑声一起停了下来,陈思婷明显低了下来,她带着些许自嘲说:“那就听听我的故事,希望我说完之后尊者能给我一个回答。” 陈思婷轻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陈思婷的父母是逃灾逃到万家村的,外姓人士在这万家村并不受待见,再加上陈父早亡,就这样剩下她们母女俩。 为了在万家村生活下去,陈母改嫁了,嫁给村里一个老光棍,这样母女俩才算立足下来。 可老光棍对她们并不好,时常打骂,陈思婷是个哑女,被打时只能呜呜呜地发出一两个模糊音节,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陈母让陈思婷忍耐,老光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只要忍耐着熬下去一定可以变好。 陈思婷捂着被打得青紫的手臂,她双眼含泪,乖巧点着头。 可惜母亲没有等来这一天,那是一个飘雪的早上,彻夜未归的老光棍回来后就将她一顿毒打。 那时正是新年,万家村人高兴的放着爆殷,他们笑着闹着,爆殷的声音掩盖了母亲凄惨的叫声。 陈思婷躲在屋内角落发抖,她不敢出去,就看着母亲被这样活生生打死。 这出了人命的大事自然惊动了官府,陈思婷看着母亲的尸首被抬走,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房内凌乱透着腥气。 老光棍也被官府带走,如今就剩陈思婷一个哑女,这惊天的热闹惹得众人来瞧,他们对着呆滞的陈思婷指指点点。 “你说这小哑巴不是带煞吧?克死自己生父不够,又克死了自己生母。” “可不是,哎呦,她娘死得可惨喽,我刚刚偷瞧一眼,那眼睛都被□□了,死不瞑目嘞。” “嘶!你说这不会有怨气吧,要不去离水宗请个小仙君来做做法。” “还好我家男人不打我。” 最后这人的语气中带着庆幸和炫耀,陈思婷抬头看了那个妇人一眼。 那妇人被盯得心头一紧,顿觉晦气,“看什么!大过年的,就你家净整这些事。” 旁边一人拉住她,劝她不要再说,妇人又往陈思婷处吐了一口口水,随后挎着篮子走了。 陈思婷没有反应,她从来就胆小,什么事都是以忍耐为主,她在想母亲被盖上白布之前那双闭不上的眼睛,在想她凄厉的惨叫声和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自己。 老光棍并没有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他在蹲了几天牢房之后便被放了出来,老光棍有门路,而陈母母族不在,人人可欺。 回来之后老光棍还骂骂咧咧的,陈思婷听他用各种不堪的词语辱骂自己的母亲,听他骂自己小杂种。 陈思婷依旧任她打骂,只是连呜咽声也不再发出了。 后来离水宗来了两个仙君,两人和万家村这些土包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陈思婷心想这应该就是母亲所说的神仙。 第246章 母亲说神仙会保护受苦的人们。 自从陈母死了之后,万家村人便时常看见村里有飘忽的白影,村人怀疑是陈母的鬼魂作祟便请来了离水的仙君。 离水宗弟子察看了陈母死前的居所,确定就是冤魂捣乱,正想收服恶鬼之时,其中一名弟子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住。 弟子低头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娃娃,他嫌恶地退后两步,然后继续收起魂来。 陈思婷有些怔怔,她怯怯收回手,恍惚着她好像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婷儿救我!” 随着离水弟子施法的动作,一个人影逐渐成型,那正是陈母,她冲着呆愣的女儿大吼着,表情满是惊恐。 陈思婷一把揪住离水弟子的下摆呜呜地祈求着,可惜这没有任何作用,那看上去不沾世俗的小仙君一脚把脏兮兮的陈思婷踢开,表情嫌恶无比:“晦气。” 另一弟子觉得师兄的做法太过,他走上前将陈思婷扶起,又检查了她的伤势。 陈思婷感觉这个仙君要好说话,于是她开始央求起来。 “你母亲已成恶鬼,放心,我们净化她的怨气之后就会送她入轮回的。” 可陈思婷听不懂,她耳中只有陈母此时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声。 另一个弟子对师弟这种老好人的做法十分不屑,他开口讥讽:“师弟你应该知道,这女鬼怨气颇重,直接打散才是最省力的方法。” 师弟没有开口辩驳。 这时老光棍回来了,他揪着陈思婷的头发往后拖,一边拖一边向离水弟子陪笑,那脸上是陈思婷从未见过的谄媚:“仙君辛苦了,我这娃娃不懂事,请仙君将那恶鬼带走吧。” 陈母就这样被带走了。 陈思婷想要逃出去寻找离水宗,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娘亲,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出逃换来的是一顿更甚一顿的毒打。 最后陈思婷离开了人间,她也成了恶鬼,她怨恨着万家村,将这里变成了炼狱。 离水宗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派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弟子,陈思婷看见熟人有些兴奋,她对两人中的师弟有些好感。 如今她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她将老光棍折磨至死,而后夺走了他的声音,她想要叫一声仙君。 可仙君面容冷峻,再无从前的温柔,他大喝一声:“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陈思婷不太理解,她着急解释:“仙君,我是当日那个小哑巴啊,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残害这么多条人命,今日定让你魂飞魄散!” 第98章 暂别 “师弟找我就为此事?” 岑染瞧了瞧师姐脸色,见师姐脸色如常他才敢继续说下去:“是的,若师姐不放心,我就回绝他们。” 冉繁殷没说话,上次万家村事件因为暗伤的原因就用傀儡陪着宁淞雾结果出了事情,这次自己亲自陪同应当不会有危险。 思考过后,冉繁殷又补充着问了一句:“吞噬灵魂这种说法过于阴邪,有无副作用?” “这个、这个我没有了解……” 岑染支吾了起来,当时他的关注点都在大阵身上,而忽略了这个师侄的人身安全问题,不过师姐难得想得这样周全,看来是对这宁淞雾上了心。 这下子冉繁殷犯了难,一方面是如今事态严重,另一方面她又不想拿宁淞雾去冒险。 她皱着眉,人生头一次有了纠结的感受。 岑染看她这样子,心下无奈,他也不敢逼迫这位师姐,“师姐不必忧心,容我再去问问他们,若是不会有伤害,再请师姐定夺。” 冉繁殷心下一松:“嗯,就这样吧。” 岑染行礼告退。 两人谈话之时,宁淞雾就在院中逐渐,修真之人,耳目聪明,而冉繁殷两人也未刻意回避,因此这些话宁淞雾全都听在了耳中。 她本就在偷懒,感受到冉繁殷话中的回护之意后便更加心不在焉了,打坐过程中小动作不断。 宁淞雾其实也挺纳闷,她修行并未认真,可是每次睡着一醒,修为就会增加少许,这样的情况持续许久,弄得师父以为她终于转性了。 宁淞雾看着师父明显有些高兴的脸就将这个异常隐瞒了起来。 正走神间,冉繁殷走到了她的身旁。 看着神游天外的徒弟,冉繁殷有些无奈:“又走神了。” 宁淞雾骤然回神:“师父我…” 刚想狡辩一番就被冉繁殷打断:“都听到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看来师父并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过错,宁淞雾胆子又大了起来,她嬉皮笑脸道:“我在想师父对我真好。” “…少贫嘴,你知道我是何意。” 调戏一下就成了,若是把人惹毛了今天就不会那么快乐了。 宁淞雾正经道:“那师父是想我去还是不去,我都听您的。” 宁淞雾紧盯着冉繁殷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冉繁殷才开口:“若是于你无害的话我希望你去,若是有害的话…可以再另想办法。” 紧接着她神色一变,眼神中满是傲气:“这世界如此之大,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你才十六岁,承担不了的事情不需要承担,更何况我收徒不是为了让徒儿送命的。” 看着神色倨傲的人,宁淞雾觉得这人和自己见过的强者都不一样,即便是像自己这样微小的生命她也很是重视。 第247章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她不够心狠。 宁淞雾心下感动又害怕,她总觉得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出事。 可转念一想都五百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她这样强,这世上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太少了,自己不必杞人忧天。 虽心念百转,宁淞雾只是静静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她:“我相信师父。” 很快岑染便带着消息回来了,他告知师姐,吞噬灵魂不会威胁到宁淞雾的生命。 于是宁淞雾又要离宗,这次的目的地是镇启宗,除了冉繁殷之外,随行之人还有罗笙和林玉雪。 这两人也算劳碌命,一有大事就要出去跑腿,宗门内的元婴长老们都没她俩忙。 宁淞雾依旧不会御使飞剑,所以她与冉繁殷同乘,碰上熟悉的人她率先打招呼:“罗师姐,林师姐。” 林玉雪远远看见宁淞雾就挥了挥手,大声喊了句:“宁师妹。” 罗笙只是微微点了头,看着宁淞雾和冉繁殷同乘,她眉头一皱似是不大高兴,走近宁淞雾之后便说了一句:“宁师妹已是金丹期,要早些学会御剑才是。” 冉繁殷在旁,她不敢说得太过分,其实她觉得宁淞雾这样有些丢沧钧山的脸面。 其实宁淞雾不笨,若是认真学御剑不是问题,她不想学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比如一直和师父同乘之类的。 冉繁殷听罗笙这样说心下不喜,她冷淡道了声:“无事,她这样就好。” 感觉到冉繁殷有些不高兴,罗笙赶紧请罪:“弟子逾越了。” 林玉雪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救场:“是啊,谁敢笑话师叔的徒儿,我和罗师姐第一个不放过他,你说是吧师姐!” 罗笙被林玉雪揽住肩膀,她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嫌恶,只能顺着说了一句:“是的。” 冉繁殷将她们的动作收入眼底,不过她比较迟钝看不出什么:“走吧。” 两人齐声:“是,师叔。” 冉繁殷御剑在前,而林玉雪两人御剑在后,宁淞雾悄悄往后看,只见罗笙一脸认真,像是对刚才的事情毫不在意。 将视线重新放回前方,宁淞雾发觉这个罗师姐有些意思,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夹杂着细微的不爽。 可宁淞雾回想往昔,她觉得自己并没得罪过罗笙,难道她也想做我师父的徒弟? 宁淞雾心内产生了危机感,她觉得这可不行,师父的徒儿只能是她宁淞雾。 忍不住上前抱住师父的腰,还没等冉繁殷生气宁淞雾就可怜兮兮地说:“师父我怕高。” 冉繁殷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想起书上说的,在徒弟害怕之时要顺着她,给她安全感。冉繁殷认命般地放弃了抵抗。 “害怕就抓紧。” 还有这种好事?宁淞雾喜不自胜,她将冉繁殷抱得更紧了些,感激般地说了声:“谢谢师父。” “…你抓得太紧,放松点。” “好的,师父~” 罗笙在后面看着,她惊讶于高冷的师叔竟然会这样纵容宁淞雾,又觉得或许天才都是这个待遇。 “她们两个的感情真好,师姐你说呢?” 罗笙淡淡瞥了一眼林玉雪:“师徒之间,感情好是自然。” 林玉雪看着前面两人,她半眯着眼睛喃喃道:“师徒吗?那师姐妹之间感情好也是自然吧,师姐你…” 罗笙打断她:“走吧,别分神了。” 随后她御剑加速与林玉雪分开。 看着师姐离开的背影,林玉雪无奈地说了声:“难。” 第99章 域外(1) 对于宁淞雾来说,成为冉繁殷的记名弟子还不错,待遇要比普通弟子好太多,就是成天要面对一张冷脸有些难受。 意外的是这掌门住的地方竟然如此寒酸,可宁淞雾也不挑,她该吃吃,该喝喝,将废物这条路贯彻到底。 冉繁殷收宁淞雾为徒是抱有其他目的的,可在情况没明确之时,她还是认真履行了自己作为师父的责任。 可惜徒弟太叛逆,气死了她五百多岁的老师父。 本来冉繁殷也不是真的想收她为徒,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已经放弃宁淞雾让她自生自灭了,可冉繁殷不是常人。 冉繁殷越挫越勇,誓要将这懒惰的徒儿给掰正过来,后来较真过了头,连原本收徒的目的都差点给忘了。 宁淞雾也很烦,冉繁殷对她太过关照,事事都要盯着她,想要偷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宁淞雾执意不练,那这一天的饭菜她就别想拥有了。 被冉繁殷扼住了咽喉,宁淞雾便更加讨厌她,只是宁淞雾不会硬着来反抗,顶多是装成愚笨的样子挑战冉繁殷的耐心。 朝辞峰上的墨殷比山下的更加多,放眼望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冉繁殷的小院中也有,而宁淞雾此刻在小院中打坐。 冉繁殷站在房廊上看着她,防止她偷懒,今日的宁淞雾倒是有些不同,那打坐的样子很是认真,冉繁殷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说是笑容也不准确,因为她只是轻提了嘴角。 徒儿的突然勤奋让冉繁殷很是高兴,想起这几日待她都是冷言冷语,想着今日要表扬她一番才行。 但是宁淞雾学得认真,冉繁殷也不好去惊扰,于是她轻飘飘地走近宁淞雾。 可走近一看却发现了不对劲,宁淞雾根本不是在认真打坐,她就是睡着了而已,听这均匀的呼吸声就知道她睡得很香。 第248章 咔嚓一声,冉繁殷随手将一根墨殷捏断,这墨殷遭了无妄之灾分成了两段,上面一段掉落下来,殷叶与地面碰撞发出沙啦的响声。 宁淞雾被惊醒,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视线再上移到冉繁殷那张比平常更加难看的脸上,突然睡意全无。 “师父。” 冉繁殷看着一脸惊慌的少女,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你就这么不喜雪修炼?” 宁淞雾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当然这是她装的:“弟子愚钝,愧对于师父。” 冉繁殷看着局促不安的宁淞雾,心软了几分,她想着宁淞雾本就不愿拜自己为师,这师徒关系是强迫得来的。 若是宁淞雾真的没问题,那她现在也就十六岁的年纪,冉繁殷仔细思考一番,若是只需要观察的话不一定非要拜师,让她待在这朝辞峰上做个杂役弟子也可。 她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既然你不愿拜我为师,那就留在这朝辞峰上做些洒扫事情。” 一听师徒关系解除了,宁淞雾便有些欣喜,可没想到解除了师徒关系还是得待在这朝辞峰上看冉繁殷的冷脸。 不过至少不用被逼着修炼了,这也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宁淞雾小心掩藏好自己的心思:“弟子愧对师父,那杂役弟子需要做些什么吗?” “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将这峰上的建筑物打理好就行。” 冉繁殷淡淡的声音在宁淞雾脑海里炸了开来,虽然冉繁殷住的地方简陋,但是这峰上可不止这一间房子。 而且冉繁殷不喜雪有人接近,所以这峰上目前就两个人,一个是她本人一个是宁淞雾。 宁淞雾不死心地确认了一下:“是每天打理一遍吗?” “是。” “这峰上有多少房间?” “几百间吧。” “师父!是徒弟的错,你不要赶我出师门啊!” 宁淞雾扑通一声跪下而后又往前一扑想要抱紧冉繁殷的大腿,可惜冉繁殷察觉到了她的企图迅速向后一退。 如此一来宁淞雾便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她在仇恨的小本子又给冉繁殷多记了一笔,她恶狠狠地想着:“老太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 “你不是不想做我弟子?” 虽然此时冉繁殷脸上并无表情,但是宁淞雾还是觉得她在嘲笑,果然像这样表面清冷的人肚里都是坏水。 可事实正相反,冉繁殷是真的没有逼宁淞雾的意思,只是当年她做杂役弟子的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她下意识觉得这样做没问题。 “想做,只是我太笨了。” 少女满脸灰尘,眼中满是期盼,和刚见面时的麻木无神完全不似,冉繁殷觉得有些违和感。 不过宁淞雾是记名弟子还是杂役弟子对于冉繁殷来说都没关系,现在已是太阳落山之时,是可以吃晚饭的时候了。 宁淞雾的肚子不适时地响了起来,在两人沉默的氛围当中显得尤为突兀。 终究还是心软,冉繁殷转身回房:“去吃饭吧。” 看着冉繁殷的身影消失,宁淞雾起身将手上的尘土拍干净,她收回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这朝辞峰上到处都是墨殷,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而朝露峰上有食堂,是供新弟子吃饭的地方。 可惜两峰距离太远,去吃个饭还要翻山越岭。 宁淞雾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冉繁殷,她严重怀疑冉繁殷就是在故意折磨她。 冉繁殷确实是故意的,她知道宁淞雾不上进,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锻炼她,等到她受够这种苦时就会想着修炼了。 而冉繁殷给宁淞雾的功法有问题,这功法克制妖族,而对人族无害,冉繁殷想要通过这种方法验证一下。 宁淞雾越往下走人就越多了起来,大部分弟子都是穿着白色的沧钧山弟子服饰,若是到了人多的地方那就是白茫茫一片。 宁淞雾并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自己身体上的感受,比如腹中饥饿和腰酸腿痛。 下了朝辞峰还要上朝露峰,若是语言可以杀死人,那冉繁殷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宁淞雾已经走出了一身的汗,朝露峰上的新弟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数都是修行过的,不会出现像宁淞雾这样狼狈情况。 往来的新弟子看到宁淞雾都会惊奇地撇两眼,然后眼中闪过嘲笑开始窃窃私语。 也有些认识宁淞雾的,知道她就是掌门新收的弟子,虽然宁淞雾只是那人的记名弟子,但是这也很让人羡慕了。 看这掌门弟子如此拉胯,自然会有人不忿。 宁淞雾感受到了四周的注视,是熟悉的嘲笑和厌恶,还有一种新的恶意叫嫉妒。 顶着这些目光宁淞雾继续向山上走,她在心中冷笑:“这些人还没真正强大起来就已经如此讨厌了。” 终于到达了食堂,宁淞雾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颤抖,她扶着门框怕自己摔倒,虽然被冉繁殷收为徒弟的这几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宁淞雾还是无法快速适应。 感觉到力气恢复之后,宁淞雾进门打了饭,然后挑了一个角落坐下。 经过一番剧烈运动,宁淞雾本就已经疲惫不堪,她想快点吃完再赶回朝辞峰,想到回去还要再爬山宁淞雾就十分后悔,这还不如留在百禄村当乞丐。 第249章 宁淞雾夹起一块肉就想往嘴里放,只听咣当一声,宁淞雾面前的桌子倒了,饭菜洒了一地,宁淞雾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愣住了。 桌子的两条前腿坏了,但这肯定不是桌子的问题,食堂中传来小声的笑声,这些笑声混在一起就显得嘈杂了起来。 宁淞雾只剩下手上一块肉,她将手上的肉吃完,然后看向前方。 隔宁淞雾两桌远的地方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的组合,他们都看着宁淞雾,眼中嘲弄的意味十分明显。 宁淞雾看得很清楚,这一场无妄之灾是他们搞的鬼,四人中正对着宁淞雾的那个男子施法打断了桌子的前腿。 收拾好衰落在地的碗筷之后,宁淞雾神色淡然,好像刚刚那个被欺负的人不是她:“请问师兄师姐这是何意?” 宁淞雾身为冉繁殷的弟子,其实辈分要比这些人大一些,叫他们师侄都没关系。 正对宁淞雾的男子叫宁步维,是这四人之首,他欺负宁淞雾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上这沧钧山就是为了成为冉繁殷的弟子,可是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平凡小丫头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宁步维并未起身,他单腿踩在凳子上,对着宁淞雾阴阳怪气:“我只是想和掌门的徒弟过过招,没想到你这么迟钝。” 虽然猜到了是这个原因,但不得不说冉繁殷简直是自己的克星,宁淞雾又在仇恨小本子上给冉繁殷记上了一笔。 宁淞雾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面色平静地朝宁步维等人走了过去。 食堂中的弟子们看着这场闹剧都没再发出声音,一时间这堂中只有宁淞雾的脚步声最为明显。 宁步维笑不出来了,他有些疑惑宁淞雾被这么欺负好像一点愤怒也没有,他收起腿皱眉看着宁淞雾逐渐走近。 宁淞雾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步维,眼神冷漠至极。 宁步维觉得这样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所以他也站了起来俯视着宁淞雾。 突然宁淞雾笑了,宁步维有些猜不透她的情绪变化:“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打的就是你。” 啪的一声,宁步维脸上挨了一巴掌,因为宁淞雾用了狠劲宁步维也没防备,他的脸上瞬时就起了红印子。 宁淞雾甩了甩手,嫌弃地说了一声:“啧,真够厚的,打得我手疼。” 这时宁步维的同伴们才反应过来,靠近宁淞雾的女弟子一把将宁淞雾推倒在地上,几人咒骂着就想教训宁淞雾一顿。 “我看你们谁敢!我若是挂了伤回去,师父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师父定不会容许你们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再留在沧钧山!” 这话成功将几人吓住了,这时宁步维也回过神来,他表情狰狞,丢了面子的他有些歇斯底里:“别听她的,揍了以后再用医疗术治好不就成了!” 听闻此言宁淞雾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宁步维咬牙切齿:“你笑什么!” 宁淞雾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此时她的眼中满是疯狂,她挣扎着站起身靠近宁步维,而后小声地威胁:“你治好我,我就不会自己再弄出一身伤?我保证我对自己会比你们对我更狠!你和掌门是什么关系而我和掌门又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她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宁步维听出了宁淞雾话中的不顾一切,他浑身冒汗:“你这个疯子!” 宁淞雾很喜雪疯子这个称呼:“谢谢夸奖,我是疯子,所以你们最好别来惹我!” 宁淞雾笑着拍拍宁步维的肩膀,随后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食堂。 “宁大哥,要给她一点教训吗?” 四人中的一个女生小声询问着宁步维,宁步维双拳握紧,他转身一脚踢翻了桌子,最后十分不甘心地说了一句:“算她走运!” 宁步维在刁难宁淞雾之前调查过她的身份,本以为这样一个穷苦丫头应是畏畏缩缩的那一类,没想到却完全不同。 摸着还有些火辣辣的脸庞,宁步维心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宁步维环视了一圈堂内,他威胁道:“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们烂在心里,若走露半点风声,我宁家绝对不会放过!” 且不说宁步维如何生气,宁淞雾也十分生气,看来今天是要饿肚子了。 回到冉繁殷所住的那个小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让宁淞雾没想到的是冉繁殷没在修炼,她在廊上站着。 宁淞雾此时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饥饿了,不过该有得招呼还是要打。 “师父。” “嗯。” 突然咕噜一声响,宁淞雾赶紧捂住肚子。 冉繁殷有些意外,不过她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只是平静地问:“没吃饭?” “……嗯。” “为什么?” “……” 宁淞雾不想说出来,因为这种事杜绝不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冉繁殷身为沧钧山掌门不可能每次都顾着她。 而且宁淞雾总觉得冉繁殷别有所图,因为自己怎么看都不像那种惊世天才,为什么冉繁殷非要收她为弟子。 小心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宁淞雾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 当然这是装的,如今之计还是尽力表现得普通一点,而今天发生的事算是小事,冉繁殷应该不会认真调查。 第250章 “走吧,去吃饭。” 宁淞雾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望着这个一身冰冷的女人。 冉繁殷没有搭理她,她祭出自己的飞剑又将宁淞雾拉了上来。 或许想到了什么,冉繁殷说了一句:“等下你不用抱我,你不会掉下去。” 宁淞雾有些懵地点头。 冉繁殷带着宁淞雾来到了沧钧山山脚下的城镇,可惜此时是晚上,饭店已经打烊了,两人扑了一个空。 冉繁殷身居高位太久,人间烟火离她太过遥远,所以她犯了这种常识性的错误,而宁淞雾则是已经被饿昏了头。 宁淞雾太累了,如今她只想睡觉,或者睡着了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瞧宁淞雾实在受不了了,冉繁殷心内有些愧疚,不过她一不会做饭二不会炼丹,法术也只会用攻击性的,其他偏功能性的都不熟练或者说根本不会。 在冉繁殷眼里那些都是不必要的术法,她只要学会杀妖的法术就够了。 冉繁殷:“很难受?” 宁淞雾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实在太困了。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办法,冉繁殷准备先将宁淞雾带回去。 冉繁殷御使自己的飞剑往朝辞峰走,突然肩膀上传来重量,冉繁殷一惊,耳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宁淞雾靠在了她的肩上。 柔和的月光给熟睡的少女添上了一层温柔,冉繁殷叹了一口气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回到所住的地方后,冉繁殷小心将宁淞雾抱起放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出了门。 想来今天宁淞雾是一天没吃饭,又来回爬了这么远的山。 冉繁殷看了宁淞雾房间一眼,摇头:“看来我也不是当师父的料。” 第100章 域外(2) 周遭突然亮如白昼,猛然受强光刺激,妖皇被迫分神停下了攻击。 洞内爬上了无数的符文,看来此处又是一个阵法,法阵感受到冉繁殷有危险又开始运转起来。 妖皇脸色很难看,明明此刻是报仇的最好时机却只能放弃。 “哼!算你走运!” 妖皇收起灵力,压下心底的杀意,为了不让自己产生杂念,她开始研究起这洞内的寒泉来。 法阵感受不到杀意又自动停了下来,妖皇望着逐渐消失的符文若有所思:“这像是那家伙做的,都死了四百年还能坏我好事。” 想起往事妖皇就气得牙痒痒。 妖皇本体是丹鸟,就是众人所熟知的凤凰,凤凰并不食人只饮甘露,但作为妖族,她并不会约束妖族对人的压迫。 甚至妖族内部都会互相厮杀,妖皇也不会去管,她认为这是妖族的天性,不应该被压制。 妖皇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寒泉如何形成又有何功效,看来这五百年,冉繁殷并未将伤养好才需要在此闭关。 碧蓝的泉水微微发着光,一眼下去望不到底,妖皇心中闪过算计,她运功为自己披上一层灵力随后向泉下钻去。 泉水深处有一块巴掌大冰蓝色晶体,晶体附近镌刻着固灵阵法,这个阵法能将物体的灵气压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阵纹丢失太多导致阵法不稳,因此本该全锁在泉水中的寒性灵力溢出导致这整个洞穴都成了冰蓝色。 妖皇眼睛一亮,她双脚一蹬就将晶体取下,而后向上游去。 出了水面,妖皇看着这块流光四溢的晶体弯了眉眼,她运起功法开始抢夺晶体的灵力,过了很久晶体的光华逐渐黯淡下来,最后竟成了一堆粉末。 洞内温度开始回升,冰层融化,整个洞穴变得潮湿,泉水也恢复成了清澈的模样。 这些都与妖皇无关,她仔细查看了这具身体的修为,现在是金丹初期,虽然直接跨了一个境界,但是妖皇并不满意。 不过宁淞雾这具身体本就是特殊的噬灵体质,以后实力提升会非常快,而因为妖皇意识的干扰,前期要受的天劫根本不会有。 想着想着妖皇又开始嫉妒了,前世的她有那么强的实力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换来的,修为突破到渡劫期那会儿差点让劫雷给劈熟。 “水…” 冉繁殷虚弱的声音让妖皇泛酸的心逐渐转变成愉悦,她走近冉繁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狼狈的样子真让本皇雪喜。” 妖皇正想给这宿敌来上一脚,可突然脑中刺痛异常,眼底的血色逐渐隐退下去恢复成原本的黑色。 宁淞雾扶着额头差点摔倒,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想要杀了师父却实力不济被师父反杀。 头很疼,宁淞雾忍不住轻嘶一声,随后她睁眼一瞧,发现洞穴内的景物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疑惑的是这穴壁上的冰在逐渐融化。 “水…” 微弱的呼唤声将宁淞雾带入现实,她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取水的过程中晕倒的。 宁淞雾行至泉水边,发现泉水也变了一个模样,伸手下去试探,温度是正常的。 捧了水上来,宁淞雾将水喂给冉繁殷,好在冉繁殷还有意识能够吞咽,不然宁淞雾还得纠结要不要嘴对嘴喂。 喝完水后的冉繁殷眉毛舒展了一点,宁淞雾盯着这洞穴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冉繁殷的状态好了一些,宁淞雾弯腰背起她继续寻路,背上去的一瞬间宁淞雾就觉得有些不对,实在是太轻了。 第251章 这么短的时间冉繁殷就饿瘦了? 宁淞雾感觉自己背着这个人还能够上蹿下跳。 不会是血流得太多了吧,宁淞雾又这样猜测。 不能再拖了,宁淞雾不再停留往外走,突然她踩上了什么往后就是一滑。 宁淞雾面朝下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顾不上叫疼,她先坐起来检查冉繁殷的伤势,好在冉繁殷趴在她身上,只是伤口又渗出血来。 宁淞雾岑名地有些心疼,一根殷笛静静躺在她的脚边,显然刚才宁淞雾是踩上了它才摔倒的。 这殷笛是冉繁殷的随身物品,从未离身。 宁淞雾气恼地抓起它就想丢远,可又想起师父平常对这殷笛十分爱护,宁淞雾的爪子又停了下来。 她用衣袖将笛身擦净,而后将它别在冉繁殷的腰间。 “事先说好,我只是怕你丢了笛子迁怒于我,仅此而已,别想多。” 她这样说也不知道是想说服冉繁殷还是想说服自己,只是冉繁殷现在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重新背起冉繁殷,宁淞雾脚步轻快地往洞穴外走去,洞穴内没有光,可如今的宁淞雾夜视能力要好上很多。 在宁淞雾看不到的地方,冉繁殷的殷笛又开始发出莹亮的光,光芒逐渐包裹住冉繁殷受伤的背部。 那血肉模糊的地方逐渐愈合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冉繁殷睫毛轻颤,有宁醒的趋势。 冉繁殷刚醒还有些迷糊,她只觉得背部有股清凉之感,而暗伤复发的疼痛也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双腿有悬空之感,整个人还一晃一晃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徒弟背着。 冉繁殷第一反应是羞耻,她从未被人背过,蓦地往后一仰脱离这个让她不适应的境地,从宁淞雾背上挣扎下来后又迅速整理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 感觉胸口有些束缚,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如今徒儿还在一旁,她不能脱衣查看。 宁淞雾被冉繁殷这样一折腾差点摔倒,心下有些不悦,但转身看到有些慌乱的冉繁殷,她又觉得安心起来。 宁淞雾一把搂住冉繁殷的腰就开始哭:“师父你终于醒了,徒儿好害怕,呜呜呜。” “徒儿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还连累师父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徒儿的错!” 要说宁淞雾真心悔过那也没有,她只是趁着冉繁殷还不在状态的时候赶紧认错,若是等冉繁殷冷静下来了再扮可怜效果可能没有这么好。 宁淞雾如今的模样是很狼狈的,衣裙变成短裙不说,身上脸上还沾了不少泥土和血,整一个小叫花子形象。 冉繁殷看她这副样子又演变成了另一种慌乱,她僵硬着抬起手顺着宁淞雾的头发,不自然地安慰着她:“别哭了,没事了,乖。” 看来这一关顺利过去了,宁淞雾嘴角轻扬,只是还是可怜兮兮地说着:“呜呜呜,师父我好怕,这里好黑。” 冉繁殷强迫自己忽略掉宁淞雾搭在她腰上的手,她轻轻推开宁淞雾,用衣袖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淡青色的衣袖立马染上了一团黑。 冉繁殷微微皱眉,又继续帮宁淞雾擦干净。 宁淞雾看她擦得认真也呆愣住了,除开往常的冷香外还混杂着血腥味。 突然想起这个人还受了很重的伤,宁淞雾带着担心询问:“师父你的伤还好吗?” 冉繁殷轻道一声无事,随后她牵着宁淞雾的手往外走。 冉繁殷掌心微凉,抚平了宁淞雾心中的杂念,她望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背影,一时间竟呆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出了闭关的洞穴,洞穴外站着三个人,是林玉雪和罗笙,还有一个宁淞雾不认识的男子。 男子长相平凡,满脸愁苦,她一见洞口出现的两人就大声哀嚎了一句:“师侄!” 宁淞雾往四周望了望,随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叫我吗?” 岑染都快要哭出来了,本来万家村的事件还没个头绪,这边自家师姐的徒弟又玩了一出失踪,差点将他的头发都给愁没了。 “不是叫你是叫谁?我说师姐你也是,你将徒弟带走了也要和我说一声啊,嗯?你们怎么这幅邋遢模样。” 冉繁殷淡淡地瞥了一眼岑染,这一眼瞬时就让喋喋不休的他闭了嘴。 宁淞雾躲在冉繁殷的背后,她觉得如今这个前卫的模样不能见人。 “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冉繁殷淡声吩咐道。 岑染刚刚也是急过了头才如此,察觉到师姐有生气的感觉他就不敢再说了,只是战战兢兢地道了一声“是”就领着两个徒弟走了。 宁淞雾从冉繁殷背后探出头来,她发现林玉雪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师姐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先回去吧。” “好的,师父。” 宁淞雾乐呵呵地跟在了冉繁殷的身后,不过今天这么折腾怎么还感觉不到累啊。 突然前方的冉繁殷停了下来,她转身一把扣住宁淞雾的手腕,神色非常严肃。 宁淞雾不明所以,她又不敢反抗冉繁殷,只能有些惶恐地问:“师父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冉繁殷用灵力在宁淞雾体内转了一圈,探测到她如今的境界是金丹初期,明明闭关之前宁淞雾还什么灵力都没有的。 第252章 “你偷偷修炼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宁淞雾整懵了,她呆滞着:“啊?” “你金丹初期了。” “啊!” 宁淞雾扯起嘴角,觉得是冉繁殷在和自己开玩笑:“师父你在开玩笑吧。” 可冉繁殷一脸认真,哪里有开玩笑的样子。 宁淞雾心底咯噔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1章 域外(3) 【低阶不多,高阶也不多,偏偏中间修为的人极多。】 【其他家族也是这样吗?】 【说真的,这几天学到的还不如在魔宫时跟着你学的多。】 【家族这些人真的太排外欺生了。】 【但你救了我。】后赵平和廿十年,京都冉府,深夜。 “老爷,殷儿终于醒了。”年轻女子紧握女孩双手,喜极而泣。 昏睡三天三夜,被多位名医断言回天乏术,需尽早准备后事的七岁冉繁殷,醒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呆愣几秒,在屋内扫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到床榻边的术士脸上,神情有些诧异。 于晴在心里暗自嘀咕,咦!那不是前两天,在青城山遇到的道士吗?怎么出现在我梦里。 就在她疑惑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殷儿,你终于醒过来了,阿父魂都要叫你吓没了。” 原来是屋内这个江湖术士,夜半叩门不请自来,给她喂下一颗丹药,将她从鬼门关抢回。 术士临走前,特地叮嘱冉厚蒙,说他女儿婚姻运势较为复杂多变,不婚能保平安,二婚才是良配。 冉厚蒙对此话深信不疑,在女儿到适婚年龄之时,即便媒婆踏破门槛,也坚决闭门不见。 冉繁殷醒后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父母也只当是生病留下了些后遗症。 他们哪知此时的女儿已非彼时的女儿,是来自21世纪,首都医科大研三即将毕业的中医学学生——于晴。 不久,惠帝赵辛因昏庸无道,导致宦官专权,祸乱朝纲,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国家动荡不安,引发大量流民起义。 周王杨伦振臂一呼,迅速得到了民众的广泛支持,不久占领京都,杨伦登基,改元建康,北梁政权正式拉开帷幕。 “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北梁政权刚建立,政权不稳,杨伦对于有归顺之心的前朝旧臣留为己用。 * 建康十六年春,司马府内。 “我宁泾阳,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一世才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蠢材!如今这点脸面都快让你丢尽了。”大司马宁泾阳面色发青,怒目圆睁,指着颤颤巍巍站在一旁的宁淞雾破口大骂。 “阿父息怒,气大伤身,儿自知朽木难雕,难有建树,倒不如另谋出路。”宁淞雾面露难色,头低垂。 “科举入仕便是你唯一的出路!今年要是再落榜,就趁早成家,常言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我已经够纵容你了!”宁泾阳言语激愤,唾沫在空中横飞。 宁淞雾擦了擦脸,无奈道:“儿有心无力,难以完成阿父的期望,为何阿父要苦苦相逼?”深知参加科举且金榜题名避无可避,只是还心存侥幸,想挣扎一番。她可不想落选被迫成家,那样一来,秘密就守不住了。 宁泾阳闻言怒意更甚,气急败坏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姓宁,谁人有你这般福分,几世修来的功德才能攀上司马府的高枝,记住,这是你无法推卸的使命。”若不是多年来仅得一子,他何至于此。 “阳郎,雾儿她……”周华秀小心扯着宁泾阳袖口,想为宁淞雾辩解。 宁泾阳无情甩开,怒瞪周华秀,指责道:“若不是你一味纵容他,怎会落得这般局面,慈母多败儿啊!”仿佛宁淞雾的不争气皆因她而起。 宁淞雾眉头紧锁,终是下了决心,“阿父请放心,此次科考,儿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阿父所望。” “如此甚好。”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宁泾阳转身甩手离去。 “雾儿,辛苦你了,都是阿母不好,害了你。”周华秀忙地扶起宁淞雾,满脸愧疚。 宁淞雾见状苦笑,伸手抹掉周华秀眼角的泪珠,无奈道:“阿母,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 建康十六年菊月,秋闱放榜,大司马宁泾阳独子——宁淞雾,苦读十余载圣贤书,终得中金榜题。 人说虎父无犬子,宁泾阳,当今大司马,曾名噪一时的状元郎,而儿子宁淞雾,却经历两次落榜,此番已是第三次科考,名字排在金榜末尾,三甲末等末位。 进士们经过为期三个月的翰林进修,迎来了殿前封官典礼,此次封官分为地方官和京官,前者人人避之不及,后者众人趋之若鹜。 北梁政治圈层被世族大家所主导,是为门阀政治,世族几乎垄断了北梁的官员选拔,官员级别,官位大小皆由出身决定,俗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世族子弟只要金榜题名,不论名次高低,便可以凭借身份授予高阶官衔,而寒门学子纵使拔得头筹,也无缘四品之上官衔。 依照名次进行授官,宁淞雾仅为三甲末等,但出身司马府,所授官衔也不会低于三品,宁泾阳暗中与盛宗通了气,京官已是囊中物。 盛宗笑道:“罢了,你不被京都这繁华表象所迷惑,实属难能可贵,当为表率,孤成全你便是。” 第253章 成全宁淞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盛宗真正要的是为打断世族垄断高官衔的局面扯开一个口子,刚好这个口子宁淞雾自己扯开了。 此言一出,宁泾阳与王冲异口同声道:“望陛下三思。” “尔等无需多言,退朝。”盛宗不为所动。 * 建康十六年腊月,宁淞雾领查乐,从繁华京都远赴偏远的重州郡任职。 之所以选择远离京都的重州郡,只因宁淞雾女扮男装,若在京都为官,稍有不慎,恐落人口实,授人以柄。而重州山高皇帝远,远离权力中心,也就远离了纷争与危险。 不曾想,刚上任没两天,重州连下几天倾盆大雨,引发洪灾。经过几日的抢险救灾工作,各县丞上报灾情已得到控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恢复中,公文中不乏大力褒扬宁淞雾,曲意逢迎之态跃然纸上。 殊不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惊天骇浪正在席卷而来。 盛宗从奏折中知晓灾情已在可控范围,宁淞雾作为官场新人,处理结果还算得当,赏赐桑锦若干,良田十顷。在得知宁淞雾到了弱冠之年,尚未婚配,当众下下旨,将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冉繁殷赐婚宁淞雾,另其择日完婚。 天子赐婚,本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多少世族子弟盼着这份殊荣。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宁淞雾怎么也想不到千藏万躲,溜到重州,还会被天子赐婚,纵有千般不愿,终抵不过圣命难违。 “殷儿受阿父庇护十几载,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阿父无需自责,殷儿从未怨过阿父。”冉繁殷安慰着,吹了吹勺子的汤药,递上前。 冉厚蒙抿了一口,继续说:“坊间皆传我爱女爱到丧心病狂,一直拖着你的终身大事,你可知为何?” 冉繁殷摇了摇头,她知道事出有因,却不知道因为何故。 冉厚蒙半倚在床头,眼神恍惚,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十五年前,那个细雨纷飞的深夜,以平淡的口吻叙述着尘封已久的伤心往事。 “三岁前,你与你阿娘住于幽州,阿父升迁后,才将你二人接来京都,一家团聚。” “你四岁时,生了场大病,他们都说莫要与阎王抢人,让我尽早为你准备后事,救你的术士说你不婚才能平安顺遂,二婚才是良配。” “你阿娘命苦,还未享几年殷福,便撇下我俩去了。阿父仅有你这个女儿,只想你好好活着。” 原来是因为那个道士,可这婚事是天子配的,拒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结,她想封建社会的男子大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妻子,若是自己反其道而为之,不信拿不到和离书。 冉繁殷安慰道:“阿父且把心放宽,殷儿自有办法拿到和离书。” 不管道士所言真假与否,她都不想守着陈规烂矩,整日围着男人转,毫无意义的过活,她还有众多产业要打理,还有抱负未实现,深闺内院的生活不适合她。 *宁淞雾思考许久,还是挪脚跟在冉繁殷身后,一进房门便与刚才被刁难的姑娘擦身而过。 姑娘一脸惊吓状,刚要出声就被冉繁殷一声冷冷的“关门。”打断。 姑娘颤颤巍巍回道:“是。”她不知于姑娘怎么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却语气如此冰冷,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没事,你忙去吧,让她关。”冉繁殷笑着对姑娘说道。 冉繁殷对她跟那个姑娘判若两人,宁淞雾终于明白冉繁殷心中有气,还是是冲着她来的,只好用受伤的左手合上门。 “过来坐下。”冉繁殷眼里蒙上一层冰霜,带有命令的口吻说道。 宁淞雾看见桌上摆了一些纱布药品,走到冉繁殷跟前,落了坐,她像被下了蛊,冉繁殷说什么她便干什么。 “手不酸吗?”冉繁殷也不看她,站着低头摆弄着桌上的东西。 宁淞雾低头看了一眼,原来血液早已渗透掌心,流了一手的血,难怪刚刚那个姑娘一脸惊恐。 “还好。”宁淞雾尴尬笑了笑,再捂也没有意义了,手从肩膀上落下。捂得太久,僵硬得有些发酸,筋骨都麻痹了,使唤不得,只得来回晃动着肩关节。 “把衣服脱了吧。”冉繁殷叹了口气,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啊!”宁淞雾闻言双手护于胸前,一脸惊慌失色,她要干什么? 冉繁殷抬头,对上宁淞雾的眼睛,问道:“你能自己换药?” “不,小伤,不碍事的,我回衙署处理一下即可。”宁淞雾活生生将能字咽于口中,确实一个人很难换药,但她对于冉繁殷来说,还是一个男子的身份,不能让她代劳。 冉繁殷挑眉问道:“你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即无夫妻之实,又有协议在前,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逾越了才是。”宁淞雾不是不想让冉繁殷帮忙,她怕身份被发现。 “所以,你自称是我表哥,也是为了保持距离?”冉繁殷轻笑,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淞雾违心回道:“是” 冉繁殷:“你见过谁家表哥,会独自一人进表妹房里吗?现在我两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不保持距离了?” 宁淞雾:“我,我,要不我先走吧,让人瞧见确实有损影响你的名节。” 冉繁殷:“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青楼!我已住了一晚上了,还要第二晚第三晚,哦,忘了告诉你,我如今成了凤鸣苑的头牌,今晚上还要带领一群姑娘跳舞,请问我还有名节吗?宁大人。” 第254章 “这怎能相提并论呢,我现在就去找芸娘,我有钱,我去交赎金,赎你出来,我们今晚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宁淞雾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拉着冉繁殷便要往外走。 “没人逼我,我自愿的。”冉繁殷撇开宁淞雾的手,淡淡说道,芸娘那也算不上逼。 宁淞雾一脸不可置信,她不知道冉繁殷受了多少苦,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顾二有机可乘。此时只想立刻拿钱把她赎出来,再把顾二那个人牙子,千刀万剐,剔骨剥皮,丢给荒郊野外的畜生吃,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最恶毒的法子了。 什么律法,什么仁义道德,她都顾不上了。 冉繁殷盯着宁淞雾看了许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扯这些干嘛呢?伤口再不处理真要出事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犟着。我早就知晓你是女儿身了,还要配合你演戏也是够累的。”冉繁殷也不想再跟她演下去,这么热的天,伤势没有来得及处理,怕是发脓了。 宁淞雾受到惊吓,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怯弱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呢?”冉繁殷对她翻了个白眼。 宁淞雾仔细回想,才记起那日饮酒晚归,被冉繁殷质问,自己以不举为由搪塞过去,原来她并没有相信自己扯的借口,只是没挑明而已。 “那,那你,会告发我吗?”宁淞雾试探性问道,心里有些发慌。 “会。”冉繁殷斩钉截铁回道。 宁淞雾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略带紧张地开口说:“也是,是我害了你。”整人垂头丧气,眼角低垂,彻底败下阵来。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告发意味着司马府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将面临牢狱之灾,而直系亲属轻则发配边疆,重则人头落地,她没办法承受这个局面,想跟冉繁殷周旋。 “你要是不乖乖配合我换药,一回京,我便去那衙署门口,击登闻鼓,状告当今陛下,给我配了个假夫君!”冉繁殷又气又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闲情问这种话。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宁淞雾蹭一下,站起来,慌乱解释着却又欲言又止,有意无意又如何呢,伤害终究是造成了。 “你个呆子,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真要算起来我这叫知情不报,为虎作伥,罪加一等。还状告当今天子,你当我疯了不要命啦,替你保守秘密还来不及,我怎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真是不经吓,也不知怎么考中的进士。 宁淞雾:“你且放宽心,和离书我会尽早跟你签的,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缘由,还要委屈你忍段时日,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把嘴闭上。”冉繁殷按下宁淞雾举起的右手,打住她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誓言,开口闭口和离书,听着真扫兴。 宁淞雾:“哦。” “现在能换药了吗?宁姑娘。”冉繁殷打趣道。 宁淞雾:“有劳了。” 冉繁殷俯身屏住呼吸,缓缓揭开绷带,伤口粘连着纱布,一拉开便扯着伤口,宁淞雾猛吸一口凉气,眉头挤出川字纹来,右手紧紧掐住大腿。 “忍着点,你耽误太久了,没有及时换药,方才又逞能,非要替那姑娘出头,这下好了吧,旧伤复发,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冉繁殷轻拍了一下宁淞雾晃动的上身,这会倒知道痛了。 “不过,你放心,你夫人我医术高超,不会让你这细皮嫩肉的胳膊肘子留下疤痕。”冉繁殷故作轻松,她知道这刀伤是那晚受的。无法想象宁淞雾是如何虎口逃生,又如何拖着受伤的身躯来到平阳县,此刻能够平安无事站在她面前已是万幸,想到自己刚刚还摆脸色给她看,心里有些愧疚。 夫人?已知晓我的身份,她还自称我夫人?是何意? 宁淞雾发现读了那么多书,却猜不透眼前这个人,方才嘴上还说要告发她,现在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以夫人自居。 “你要实在忍不住,便抓着我的大腿,我不怕疼。”冉繁殷瞧见宁淞雾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指节分明,青筋暴起,使了不少力,怕她抓伤自己,便让她来抓自己。 冉繁殷发觉刚说完的话有些奇怪,容易让人心生误解,又补了一句:“我们都是女的,不用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像是说给宁淞雾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宁淞雾咬牙切齿,话从牙间挤出;“没事,我还撑得住。” 两人靠得很近,宁淞雾低语呼出的鼻息呵得冉繁殷有些发热发痒,她伸手想帮冉繁殷把松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指尖刚滑过面颊,冉繁殷便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凉意袭来,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冉繁殷嗔怪道:“别乱动。”安静的房间里,她听见自己的胸腔内,那渐渐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越发殷晰,像极了成亲那日,盖头揭起,惊讶于忽然闯入眼眸的绝世容颜,此刻更甚,怦然心动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动摇她的整个进界。 冉繁殷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完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着,不安全感瞬间席卷全身,舵把正被挟持,一切的发展开始偏离正轨,她害怕极了这失控的情绪。 而宁淞雾被冉繁殷一拍,惊觉刚才替人挽发丝的举动有多冒犯,一时间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了,全身上下、劈头盖脸地红了起来。 第255章 冉繁殷刻意避开宁淞雾的眼睛,故作轻松说道:“看,还是我手法好,包扎得多好看。” 宁淞雾悻悻说道:“夫人,医术果然了得。” 冉繁殷违心说道:“你今晚别回去了,这两天就跟我住一起,初九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都,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身份暴露,我也好帮你换药。” 冉繁殷停顿片刻又说:“还有,凤鸣苑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不似其他青楼,卖弄风骚,招蜂引蝶。姑娘们均已从良,不能再对她们持有偏见,或者看不起她们。” 宁淞雾急忙回:“我怎会,沦落至此的姑娘大都非自己所愿,要怪就怪那些毫无人性的人牙子。” 下午到晚上期间客人络绎不绝,芸娘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两日支出的成本费用都已收回,还有略有营收。 对于冉繁殷把她表哥留下来过夜一事,芸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冉繁殷帮了她天大的忙,对凤鸣苑有再造之恩。 深夜,人群散去,冉繁殷洗漱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内,宁淞雾还未睡,坐在床边正等着她。 冉繁殷:“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先睡吗?” 宁淞雾:“睡不着,前两天睡得够多了,不差这一会儿。” “你睡进去,我睡外边。”冉繁殷明早还有一堆事要处理,需要早起,让宁淞雾睡里面是怕太早起来,吵醒她,想让她睡饱觉也有利于养伤。 “外衣不脱吗。”冉繁殷见宁淞雾穿着外衣,刚要把腿伸上床。 “这就脱。”宁淞雾有些手足无措,身份坦白后,两人相处不自在许多。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床,宁淞雾左肩膀受着伤,只能仰躺着,右侧躺会跟朝着冉繁殷,她没有不敢这么做。黑夜中,宁淞雾气息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冉繁殷这才轻轻翻个身,朝向宁淞雾。 冉繁殷看着眼前酣睡的人,不禁萌生了伸手去抚摸的想法,念头一出被自己的吓到。心里却安慰自己:都是女的摸一下没事吧,再说还没和离,摸一下自己‘夫婿'理所应当!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冉繁殷轻轻用手指触碰着宁淞雾的眉眼,感受指尖传来眉毛根根分明的触感,往下顺着鼻梁再到鼻尖,停滞片刻。 又顺着人中抚至唇珠,在她的唇间徘徊,最终轻轻将手掌覆上脸颊,拇指轻轻在嘴角摩擦。 精致立体的五官,巴掌大的脸庞,细嫩光滑,皮肤似乎不错,不知道手感如何。想法刚在脑中一闪而过,手便移了位,巴掌覆盖住侧脸,轻揉慢抚,心里空荡荡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被填满。不禁感叹确实柔嫩无比。 这时宁淞雾翻了个身,由于她观察宁淞雾靠得太近,顿时宁淞雾整张脸贴了过来,鼻尖略过她的唇间。 宁淞雾呼出的热气在她鼻唇之间萦绕,惹得她有些心烦意乱,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 她发觉宁淞雾身上淡淡的栀子香味,在今夜尤其浓烈好闻,让人不由自主的向前靠。 再看一眼那娇嫩欲滴的红唇,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尽管极力在克制呼吸频率,却还是难以控制那颗呼之欲出的心脏。 被拎出水面的鱼,缺少了水与氧气,是撑不了太久的。她就是那条濒临死亡的鱼,迫切需要水的救赎。 而水与氧气,就摆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她只需稍微挪一下身子,或者把头往前探一厘,便可重获新生。 有些念头一旦萌生出来,就会像野草一样肆意疯长,千军万马难拉回头。 心动变成行动,把想要做转变成立马做。这是她新诞生的座右铭。 所以…… 转眼间,年关将至,宁淞雾奉命返京准备成亲事宜,建康十七年,正月初五,乃宁冉两家喜结姻亲的大喜之日。 天子赐婚,人尽皆知,通往司马府的街道上,百姓们夹道欢呼,红妆铺地,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仕女在迎亲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桃花瓣。 喜轿内,新娘红盖遮面,足抵红莲。 “新娘下轿,新郎背新娘入府——”媒婆高声起。 宁淞雾半蹲,扎着马步,弯着腰,等冉繁殷上背,神情如上坟一般,写满了不情愿。 “蹲下去一点,我上不去。”冉繁殷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宁淞雾微微一震,顿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媒婆及时上前扶了一把。 “这未免也太虚弱了。”冉繁殷心想果真如传言一般柔弱不堪。 宁淞雾此时面色潮红,额头青筋微微暴起,布满豆大的汗珠,如牛负重,举步维艰。 她没想到背上的女子,竟瘦到皮包骨,骨头硌得后背难受得很,眼看身形殷瘦,却重如泰山。 她只知冉繁殷是当朝陛下宠臣,中书令冉厚蒙独女,号称京都第一才女,却不知她还是京都众多产业幕后老板。人本是高配的人生赢家,却因一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强行与她鸳鸯配。 冉繁殷听闻宁淞雾是家中独子,家室殷实,地位高贵,身体羸弱,且是个真废材,科举都考了三次才末位上岸,想来也没啥脑子搞心机,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今日喜服夹带秤砣只是一个开始,如何让宁淞雾知难而退,同意和离成才是接下来要做的难事。 【看来这宁家内部也是十成十的不团结。】 第256章 【拜托,带我去吧,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 【适当的示弱可以激起别人帮助你的心意。】 【更别说此时此刻,她必须依靠我,我也必须依靠她。】 【抱歉了小姑娘。】 【分明缚灵锁就可以限制她的行动了。】 【宁远月……何必,何必!】 【怪不得说像啊……】 【果然很像……】 【所以,真的是……】 【原来,你要那些灵珠是为了给她买创伤的药啊。】 【可是,几十两银子,能买到多好的药?】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吧。】 【其实没必要纠结到底是不是原身,此时此刻,她给予我的关注都已经超过了……那个人。】 【那我就是真正的,原本的,她的孩子。】 【对吧?】 【不问名姓,上来就问为什么会出现……】 【前辈,你真的……谢谢你啊。】 【自师尊那里学来的方法,希望可以帮到她。】 【拜托……一定要冷静下来。】 【为什么,大家都带着这么重的伤。】 【师尊容易受伤,她也带着伤,成姨的身上也有伤。】 【老天奶,你对我和我身边的人是否太不公平。】 【猫猫长老真的不愧是天才。】 【老天奶,你若有灵,此等天才你不允她突破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样才是好看的。】 【要冷静,你还有要做的事情,要冷静。】 【……表姐么?】 【为何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出声让我认祖归宗一下。】 【甚至没有以母亲的身份让我去做什么。】 【我……要喊吗?】 【娘……啊,这个称呼好奇怪,喊妈行不行。】 第102章 域外(4) 【阿笙!柳师妹!】 【只要能打起来,稍后就会乱起来,成姨就能带宁前辈离开。】 【家族挑战安排的对手都是只比我高一个等级的,十个而已,若是实在不行,进入伪灵状态也能扛下来。】 【我还有很多现代的记忆,我可以的。】 【宁远月,你哪怕是个疯子,为了维护你的家主尊严,这族规你总是要守的。】 【试一试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九个?】午饭过后,冉繁殷与宁淞雾二人进入补觉时间,连夜出逃一路颠簸带来的疲惫感,在进入驿站的那一刻,身体早已土崩瓦解,也怕此时若是不休养生息,待三更半夜之时无法全心应对。 冉繁殷心里想或许先发制人能解决当下这一危机。 夜深人静之时,万物沉寂,人们酣然入睡戒心全无,而那些见不得光的违法勾当,总是借着黑夜的掩护悄然萌生,夜间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晃眼间已是傍晚时分,酣睡的冉繁殷眉头微皱,双眼紧闭,鼻子却是醒了又醒,忽然张开双眼,坐起来,双手在空中赶着空气往鼻子送,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是在炒蒜苗腊肉!” 她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天将黑未黑。 一抹落日余晖映射在窗花纸上,安静的屋内传进大厅里驿卒忙碌的交谈声,有种仿佛与世隔绝的失落感,孤独,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转头,看宁淞雾抱着画卷侧躺在木条椅上,睡颜安宁,眉眼舒展,呼吸均匀,睡得香甜,乖巧得像只小猫咪,让人看了人忍不住上伸手触碰。 门外的脚步声忽然戛然而止,冉繁殷暗自叫了声不好,就听到“咚咚——”两声叩门声。 宁淞雾动了下身子,眉头微皱,似乎被吵到了,还没醒。 冉繁殷蹑手捏脚走到房门,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到驿卒在门外说:“宁大人,开下门,小的给您跟夫人送晚饭。” 冉繁殷轻开门,食指放在唇间,小声叮道:“嘘——她还在睡。”说完,才接过驿卒手里的托盘。 “等下,酒拿走。”冉繁殷叫住正要离开的驿卒,把酒瓶递出去。 驿卒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却还是接过酒瓶,“是,夫人,二位请慢用,有事尽管唤小的,如果没啥事小的就先退下了。” 驿站处于荒郊野岭,长夜漫漫,黑灯瞎火,并无其他玩乐去处,平常过夜的人都会主动多要瓶酒消遣时光,不要酒的人倒是罕见。 刚合上门,就听到宁淞雾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时间过得真快,又要吃晚饭了。” 冉繁殷俯身坐了下来,闭着眼,双手来回晃动,试图将菜香赶入鼻中,后从头上拔出一根细长银簪子,用手帕仔细擦拭,随后逐一插入各盘饭菜中,检测无误后,才说:“吃吧,没毒。” 宁淞雾打着哈欠,“夫人,担心有人下毒?” “虽是官驿,稳妥一点总是好的。”冉繁殷夹了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去,边吃边说道:“这牛肉真不错,卤得很入味,肉质鲜嫩,鲜香可口,还有这蒜苗腊肉,我梦里都闻见香味了。” “你也来点。”冉繁殷见宁淞雾不动筷,顺手给她夹了几块放到碗里。 “我不饿,你多吃点。”宁淞雾忧心忡忡,半点胃口也没有,喝了口茶看着冉繁殷吃得津津有味。 第257章 官驿里危机四伏,自己尚无计策保全大家,冉繁殷似乎还未感受到危险,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对冉中书无法交代,顿时悲从中来。 又心存侥幸,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在官驿里,就算是歹徒也会忌惮三分,不会在这里动手。 “不饿也得吃,饿着肚子晚上可演不了戏,那我们可真就凶多吉少了。丢了画卷事小,万一客死他乡,死不瞑目,得不偿失啊。” 见宁淞雾还是不吃,只好搬出周华秀压她,“阿母,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还没享殷福可怎么办。” “许是你多想了,我们在官驿落脚,官家之地,不法之徒总要卖几分薄面。”宁淞雾试图说服冉繁殷。 冉繁殷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口茶,正襟危坐,严肃道:“你都说是不法之徒了,他们眼中哪有法,并非我危言耸听,上午我们前脚刚到驿馆,椅子还未坐热,那四人后脚就跟进来。” 宁淞雾瞬间精神了,“夫人你也觉得那几人来者不善?”她本存有侥幸之心,但冉繁殷这么一说,她的心又悬了上来。 冉繁殷头往前探了探,小声道:“八成是奔着我们来的,我早上就发现了端倪。” 宁淞雾跟着小声问:“你也瞧出来了?” 冉繁殷擦了擦嘴,看了眼房门,继续说道:“他们裤褶处有血迹,脚底满是泥土,那泥土可不一般。” 宁淞雾把头又往前探了探,双眼注视着冉繁殷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听话,你先吃饭。”冉繁殷适时打住,收回身子,加了一块腊肉放嘴里,言语间暗示她不吃可听不了下回分解。 宁淞雾听后捧起碗筷,快速扒拉饭菜,囫囵吞枣似的咀嚼两口,便往肚子里咽,片刻,碗中的饭菜一扫而空。她将碗放在桌上,筷子叠放在碗上,碰撞引起殷脆声,似乎在提醒着冉繁殷,我吃完了,该你信守承诺了。 “慢点吃,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把胃吃坏了。”冉繁殷看她一副等不及的样子笑着轻斥,继续说道:“那几人脚底落下的红泥与梁山寨上一样,这方圆几里内的红泥虽红,却不及梁山寨的红泥红,从他们进驿站起,视线就未曾离开过我们。” “上午那四人,绝非善类,若我猜得没错,应是奔着我们来的,准确来说是奔着那画卷来的。” “梁山寨的山匪,都是鲁莽村夫,无非就是要点钱财,而这几人面露凶光,看着就不是一路人,我大胆猜测,这四人许是上山发现我们逃走,与山匪发生了打斗,随后尾随到这里,但是呢,这里是官驿,人多眼杂,白天他们不敢动手,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 听完冉繁殷有理有据的分析,宁淞雾不自觉点了点头,心凉了半截。 “那我们该怎么做?”宁淞雾问道,分析如此细致,想必心中已有全身而退的计划。 冉繁殷挑眉,筷子敲了敲碗边:“吃饱饭,然后等天黑演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宁淞雾忍不住问:“演戏是何意?” “你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逃,晚上配合我演出双簧戏,若是成了,定能以此脱险。” 宁淞雾又问:“我们晚上要逃?” 冉繁殷闭上了双眼,深呼一口长气,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逃?冷静!冷静!冷静! 冉繁殷招了招手,“过来,我说给你听。” 宁淞雾蹭一下起身,挪到冉繁殷身边落座,翘首以盼。 冉繁殷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是要逃没错,但是要有策略的逃……” “你干嘛?”冉繁殷刚说讲句就看宁淞雾扭扭捏捏,瞬间有些生气。 宁淞雾捏了捏耳朵,不好意思道:“痒,没事你继续说,我这次会忍住的。”说完主动把身子往冉繁殷身边靠。 冉繁殷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确实挨得太近,她只是想故作玄虚,也不一定非得靠这么近说话。 遂伸手把宁淞雾支离开,拉开两人距离,继续说道:“他们定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 至于戏要怎么演,她并没有告诉宁淞雾,只是让她根据现场情况发挥便可。 真的要赶紧找个时机,把这婚离了,好处半点没捞着,命却快要搭进去了! 听完冉繁殷的策略,宁淞雾目瞪口呆,她足智多谋,嫁给自己着实委屈了。 “去床上眯一会儿,晚上可不一定能睡安稳觉。”冉繁殷续了杯茶,左手拖着下巴,不紧不慢品着,见她不为所动,又说:“安心睡,我晚点喊你。” * 戌时末,地字六号房传来阵阵争吵声,愈演愈烈,“哐当。”一声,门扇被木凳砸出了一个窟窿。 一身穿淡绿色素衣的冉繁殷,甩开门跑了出来,右手捏着精致的香囊,指着屋内嘴里骂骂咧咧。 “宁淞雾,你要是个男人此刻就出来,这会儿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当初去找那相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此刻?” 宁淞雾压着嗓子:“夫人,夜深了,我们回屋说,别吵到大伙休息。” 冉繁殷逐渐提高音量:“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回屋说,你给我出来,让大伙儿评评理。” 她继续不依不饶道:“今晚你再三推脱说累了,先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没曾想你表面曲意逢迎百般讨好,背地里却出去寻花问柳,还将那相好的贴身之物随身携带。” 第258章 “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将那相好领进门,跟我姐妹相称,还是要我这糟糠之妻伏低做小?叫她一声姐姐?” 冉繁殷一顿输出猛如虎,堵得宁淞雾目瞪口呆竟无言以对,冉繁殷虚构的这些事情,让她一时间无法招架。 这时周华秀、查乐、闻香等人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没想到竟是冉繁殷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你是哑巴吗,这时候还装缩头乌龟,逃避是没有用的。”见宁淞雾迟迟没有答复,冉繁殷开口提醒。 “夫人,夫人你要相信为夫,为夫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今晚确实累了些,你先进屋,夜深该睡觉了。”宁淞雾支支吾吾说着,也不知道配合得好不好。 “雾儿?”周华秀脑子嗡嗡直响,手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靠在王嬷嬷身,反复思考着冉繁殷说的话,冲击力极大,画面感极强。 周华秀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个无比荒唐的梦。 “阿母。”宁淞雾对着周华秀摇了摇头,否认自己并非像冉繁殷说的那样。只是她的否认显得有点多余,在周华秀眼里怎会不知道。 周华秀求情道:“殷儿,我以当家主母的人格担保,雾儿断然不会做这种事,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你随阿母回房,我们屋里说。” “阿母,她嘴里说着一世一双人,背地里却跟着相好谈情说爱,若是觉得妾比不上那相好,那和离便是。”冉繁殷自然知晓,但戏才刚开始。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冉繁殷高声的控诉引得周华秀十分不满,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殷儿,有话回屋里好好说,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阿母,今日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势必跟她掰扯到底。”冉繁殷丝毫不退让。 终于驿站里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被迫看起了热闹。 四人中为首的刀疤男见状轻举右手示意,其他三人看见手势将出鞘的利剑收了回去,躲在看戏的驿卒身后默默观察。 “雾儿,你跟殷儿服个软,咱有话回屋里说。”周华秀见人越来愈多,挤在客厅里看热闹,想赶紧息事宁人。 “阿母,您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信,这莫须有的事实在有损儿的名节,儿怎么能认呢。”宁淞雾坚持冉繁殷交代的不能出屋跟她对峙。 “好你个莫须有,宁淞雾,你是觉得我诬陷你吗,好啊,大伙看看,这个负心汉有多无耻。”冉繁殷举起右手中的香囊振振有词的说道。 冉繁殷晃了晃手中的香囊问道:“阿母,这香囊您可曾见过?” “殷儿,你这是为何,咱回屋里去好不好。”周华秀见冉繁殷还不依不饶,担心她继续闹下去。 “阿母,您可曾见过?您只需回有或没有。” “不,不曾。”周华秀支吾道。 冉繁殷苦笑:“阿母,我在今日之前也不曾见过。” “大家都睁大眼睛瞧一瞧看看,这香囊上如此别致的牡丹花,绣工了得,一看便是女儿家之物。”冉繁殷转了一圈,试图让每个人都能仔细瞧见手中香囊的细节。 “这便是证据,是宁淞雾的相好赠予她的!”随即将手中的香囊往地上丢去,拍了拍手,颇有嫌弃之意。 “对了,上面尽是胭脂粉末味。”冉繁殷指着滚到地上的香囊冷冷说道。 “小姐,那不是……”闻香走了过去,想问殷楚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小姐平日里最喜爱的香囊,带都舍不得带,要不是此番难得回京,怎会带身上,这下怎么变成了姑爷相好所赠。 “闻香,没错,她就是这种人。铁证如山,到了此时她还敢做不但当,我们走。”冉繁殷及时堵住闻香的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随即气冲冲地走进屋内,拿起桌上的包袱背在身上,拉着闻香头也不回,往外走,走前还不忘将包裹背在身上,不经意间露出画卷一角。 四人看见包袱中的画卷,抽身跟了出去。 “雾儿,快去追啊,把人追回来。”周华秀对着屋内发楞的宁淞雾高声道。 “是,阿母。抱歉啊各位,今日夫人闹了点小脾气,打扰到各位休息了。”宁淞雾抱拳对着屋内的众人说道,随即小跑跟了出去。 宁淞雾走前悄悄塞给查乐一张纸条,让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官驿半步,等她们回来,如果明日午后还未回来那就继续赶往京都,让官驿的人去报官。 这宁淞雾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演双簧,气死了,毫无演技可言,冉繁殷边走心里边吐槽,追还要周华秀提醒。 “夫人,等等我,夜黑小心脚下。”宁淞雾边追边提醒。 “小姐,你慢些走,等等我呀。”闻香边追边喊着。 冉繁殷,稍稍放慢步伐,等宁淞雾跟上来,用余光瞥了四周,发现了那四人也紧跟其后。 鱼咬勾了。姑娘们笑盈盈的拉拽着宁淞雾往包间里走,从背后看去,宁淞雾像是逼良为娼被迫营业的新人,扭扭捏捏,颇为好笑。 烟花柳巷之地,多为花钱寻欢作乐之人,如此纯情的人确实少见得很。对于姑娘们来说,宁淞雾年纪轻轻,长相出众,即不毛手毛脚也不仗势欺人,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客人,对她又是夹菜,又是倒酒,殷勤得很。 宁淞雾自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同为女人的她们动心思。 第259章 屋里几人早已左拥右抱,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嘴里不时吐出几句骚话。宁淞雾与屋子的几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眉头微皱,嘴唇紧抿,不仅要回应着不时举起的酒杯,还要防着姑娘对她上下其手,可以说得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卢进似乎并不打算饶过她。 “宁大人,不必拘束,这里都是自己人,还是宁大人对她两个不满意?”卢进瞧宁淞雾一脸生无可恋,以为对姑娘不满意。 两个作陪的姑娘,虽是在场几个里面相对出众的,但宁淞雾到底是从京都来,繁华之地,当朝都城,什么美女没见过,平阳县到底是小地方,比不得京都。 宁淞雾慌忙摆手干笑回道:“没有没有,卢大人多虑了,尔等自便,不必理会我。”没仔细看碗里的东西,夹了就往嘴里塞。 “咳咳咳。”宁淞雾口腔传来强烈辣意,连忙又吐到碗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小米辣。 “宁郎~来,快喝口水,缓缓就好了。”姑娘见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看样子是想喂她喝。 “多谢,不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宁淞雾瞬间汗毛耸立,头皮发麻,身体泛起一阵寒意,接过水,转头猛喝一口,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 “哎,今晚是宁大人主场,您玩得不尽兴,卢某就没尽到地主之谊,心中有愧啊。”卢进转头对一旁的姑娘说道:“你去跟殷十娘说,让她挑两个最好的姑娘过来。” 姑娘刚起身,又被卢进拉住。 “卢朗还有吩咐?”姑娘回头问道。 “带几包逍遥粉过来。”卢进跟着起身,附在姑娘耳边轻声说道。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笑声,说:“贵客光临,未能远迎,该罚。”随着“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三四个姑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型圆润,体态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 来人正是时花楼东家——殷十娘。 “卢大人,十娘招待不周,给您赔不是了,我就知道这些胭脂俗粉您瞧不上,这不,给您挑了几个绝色姑娘送过来。” “十娘言重了,只是我这朋友,从京都来,见多识广,一般姑娘难入他眼。”卢进对着宁淞雾身旁的姑娘说道:“二位姑娘挪挪位,到爷这里来。” 殷十娘:“那是那是,吃惯山珍海味难以将就,姑娘和东西十娘送到了,就不打扰你们雅兴了,十娘先行一步。” 新来的两个姑娘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到宁淞雾身上,满意之情溢于言表,挥着手中手帕,扭腰舞臀,眼带笑意在宁淞雾身旁落了坐。 熟练举起宁淞雾面前的酒杯,“宁郎~来喝口酒。”“宁郎~来吃口菜~” “各位继续,宁某出去解个手。”宁淞雾推开眼前的酒与菜,捂着嘴,借了个由头溜之大吉,再不走她要支撑不住了,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宁大人也太不解风情了,姑娘来来来,喂我嘴里,我照单全收,哈哈哈哈哈……”肥头大耳的男人油腻说道。 姑娘上扬的嘴角略显僵硬,却不领情,收回酒杯,一饮而尽:“客官,奴家渴得很,先喝为敬。” 此时冉繁殷撇下小六,一人在时花楼二楼回廊晃悠,因扮相过于丑陋,姑娘们都避着她,小六则被姑娘拉进包间。 目光所及之处,男人皆披头散发,轻裘缓带,袒胸露乳,走路摇摇晃晃,精神状态不太对,实在有碍观瞻。 症状就好似磕了药,难不成就是芸娘所说的逍遥粉在作祟?冉繁殷心头一惊,若真是吃了能让人上瘾的药,事情就不好办了。 越逛越不对,怎么楼里装饰布局,酒饮菜式名称,姑娘们的服饰,都异常眼熟,这,这不是抄的尘凡涧嘛! 好家伙,抄袭都抄到我身上了。 冉繁殷心中已有答案,不打算久留,转身往小六所在的包间走去。 宁淞雾走出包间落荒而逃,一路捂着嘴,额爆青筋,满眼通红,踉踉跄跄找寻茅厕,这时冉繁殷迎面走来。 一个口中随时要决堤,一个着急寻人离开,都走得着急匆匆,“唔~”一声,二人撞上了。 “抱歉。”擦身而过之时,冉繁殷习惯性脱口而出。 宁淞雾摆了摆手,顾不上许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手中湿润已有些许呕吐物,真的快憋不住了,茅厕怎会如此之远。 宁淞雾闪过带动身边的空气,留下了姑娘蹭到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夹杂着难闻的酒气,还有一丝丝淡淡的类似栀子花的味道。 冉繁殷下意识捂住口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若隐若现的花香好似宁淞雾身上的味道! 但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疑问,不禁摇头苦笑,宁淞雾怎会来这种地方,她加快脚速去找小六。 本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二人竟就此擦肩而过。 小六门口,冉繁殷手举起又放下,犹豫不定,她怕推开门扰了小六好事,也怕看到些不该看的,再说人都有成人之美的美德,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咚咚咚咚。”她终是叩响了门扇,稍停片刻高声说道:“六子,我进来了哈。”还是给小六留了体面的时间。 “于姑,于估公子,你跑哪里去了,快来一起吃酒。”小六及时更正口误,将娘字活生生咽下肚子。 第260章 等等,怎么小六也轻裘缓带,袒胸露乳?胸口处通红,不时还用手挠着,面色潮红,说话不着调。 “时辰已晚,咱该走了,你姐差人来催了。” 姑娘听眼前这个丑八怪的说辞不由得笑出声。时辰已晚?现在才戌正时分,哪个逛窑子的会因时辰晚回家,过夜才是常态。 “这位爷,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把酒言欢,我去叫个好姐妹来,现才戌正时分,再说了,来这地方消遣,不就奔着那点乐趣嘛。”姑娘不打算放过小六,过夜跟不过夜那收的费用可差大了。 “姑娘,我阿姐脾气坏得很,得回去了,不然晚了少不了一顿打。”小六颤颤巍巍起了身,他知道冉繁殷口中的阿姐指芸娘,纵然姑娘再美,他也不敢顶风作案。 小六连忙起身整理衣物,伸手示意冉繁殷掏钱。 “哟,想来是还没断奶呢,阿姐长阿姐短,奴家比不上你阿姐一句话吗?”姑娘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嘴里小声发着牢骚。 “改日,改日再来照顾你生意。”小六愧疚说道,那不过是他给自己找台阶下,若不是冉繁殷要来时花楼,他这辈子只能窝在凤鸣苑做牛做马,享乐二字跟他毫不沾边。 “给。”冉繁殷将手中的银钱分了一半出来,扔给对方。 姑娘接过钱掂了掂说道:“少了,我们时花楼可不像外面那些阿猫阿狗似的,随便给点银子就可打发了。” 冉繁殷扭头看向小六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小六疯狂摇头摆手为自己开脱。 冉繁殷:“那怎么给一半还不够呢?” “我也不知道啊,就喝了几口酒,吃了点菜,话没聊几句你便来了。” “你给他吃逍遥粉了?”冉繁殷心中已有猜测,只是想亲耳听到答复。 “这位爷真上道,逍遥粉是咱时花楼的招牌,爷不是第一次来吧。”姑娘说着往冉繁殷身上靠,发现了冉繁殷才是拿主意的人,丑点忍忍便过去了,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呢。 “爷,今晚留下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吧。”姑娘强忍着不适,试图留下丑陋的冉繁殷。 “姑娘,请自重,我不好你这口。”冉繁殷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对方身上浓重胭脂味熏得她喘不上气。 第一次收到客人的臭脸,姑娘心中不悦,嘀咕着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如此瘆人,老娘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才懒得理你呢。 时花楼生意火爆的原因之一,便是给第一次来的客人下逍遥粉,让人上瘾后,成为回头客,主动讨要。 “够了吧,我们走。”冉繁殷将手里剩下的银钱递了出去。 姑娘掂了掂手中的银钱:“两位爷,慢走不送。” 二人出了房门,直奔楼下大厅。 这时大门外,一身着白色素衣的男子,眉眼带笑,面色却极为冷殷,扇着折扇翩翩走来,器宇不凡,擦肩而过时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草药香。 冉繁殷摇了摇头,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好看的男人玩得越花。 男子只觉得背后发冷,不由得打个寒颤,吸了洗鼻子,心里呢喃着,才入秋,竟冷得如此之快,也不知师妹师弟吃得饱穿得暖没,真让人挂心。 “这位爷,好生俊俏啊,来来来,让奴家伺候您,楼上雅间请~” “公子,您看看奴家吧。” “公子~公子~奴家这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貌,与公子倒是绝配,让奴家来伺候公子吧~” “……” 姑娘们看着刚上门的男子一哄而上,刚刚宁淞雾没抢到,这个可不能再失手了,个个争奇斗艳,拿出看家本领。 “几位姑娘美色不分伯仲,公子我雨露均沾都点了。”男子将手中的荷包一扔,摇着折扇往前走:“都愣着干嘛呢,我不认路啊。” 拿到荷包的姑娘拆开一看,眼睛瞪得溜圆,嘴惊呼成圆形,太多了,给得实在太多了,英俊多金,着实让人心头一紧,爱了。 “来啦,来啦,公子随奴家来~”姑娘领着男子上时花楼最大最豪华的包间。 “小姐,我瞧着,瞧着姑爷,不像寻花问柳之人,你,是不是误会姑爷了,给姑爷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吧。”闻香终于赶上冉繁殷,扯着她的袖口,气喘吁吁替宁淞雾辩解。 “就你话多。”冉繁殷食指点了点闻香的额头训斥道。 “小姐,那香囊不是,唔。”闻香话未说完便被冉繁殷捂了嘴。 “嘘!”冉繁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耳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四人蒙着面手持利剑,一路贴着小道外侧尾随冉繁殷进了竹林,侧跟着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宁淞雾直线跟在冉繁殷身后,三方位置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苍啷——”剑出鞘的声响在虫鸣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 四人似乎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身后的宁淞雾看见左侧前方的四人拔剑带出一丝火星。 心头一惊,不好,他们要动手。 【等等,这最后一个……】 【……信你才有鬼。】 【没事的,咱是1v1,这群人单挑还不一定有咱强。】 【横竖,师尊定然在红绳的另一端与我同在。】 【打就完了。】 第261章 【别急别急别急。】 【想杀了我是吗?】 【那我也不留手了。】 【她笑什……】 【这里不是域外海天吗?!】 【怎么会有源毒!!】 【家族挑战,我必须能赢。】 【至于源毒……先看有几个人被影响了吧。】 第103章 域外(5) 【还有谁。】 【让我看看,你们宁家还有没有没有经受源毒荼毒的人。】 【哪怕依着这些毒,也才堪堪将自己提升到这个水平吗?】 【总觉得好似少了什么,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你们宁家真是……疯了!】 【所以这也是上一世的缺漏之处,四方俱是敌手,想赢都难啊……】 【还好,这一世提前发觉了。】 【能打破一处的封锁,便是一处。】 【九个了。】难言之隐?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哦,对了,这样说应该可以,冉繁殷的话一下子点醒宁淞雾,她停顿片刻,为难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有难言之隐,其实,我有隐疾。” “那正好,我研究医术多年,颇有心得,把脉开方手到擒来,不论你是何隐疾,只要吃上我开的方子定能痊愈,到时候我们三年抱两不成问题。”冉繁殷强忍笑意,吸了吸鼻子,宁淞雾为隐瞒身份竟然承认自己有隐疾,做到这个份上确实不能再为难人了。 “不,不,不麻烦夫人了,药我有,有,有在吃。”宁淞雾额头又开始冒汗,三年抱两?倒可不必。 再绕着弯子,今晚别想睡了,冉繁殷殷了殷嗓子,正声说道:“你且放宽心,世上有隐疾的男子多得是,不差你一个,我也不会以此要挟你。实不相瞒,这门亲事非我所愿,奈何陛下赐婚,事关两个家族的命运,我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你成亲。” 冉繁殷盯着闪烁的油灯,缓缓说道:“我虽生于世族豪门,却向往浪迹江湖,悬壶济世的生活,你是女郎也好,身患隐疾也罢,都跟我毫无干系。” 她目光移到宁淞雾身上继续说:“人前我们只需扮演好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人后做保守彼此秘密的盟友即可,在合适的时机你给我一纸和离书,还我自由。” 宁淞雾闻言惊得嘴巴微张,脑海中一直不停重复播放着‘在合适的时机给我一纸和离书,还我自由。’她想,如果这算不上要挟那什么是要挟! 看宁淞雾眼神有些呆滞,冉繁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拍打她肩膀,询问道:“我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吗?” 宁淞雾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和离书?” 和离书一给,那别想在宁泾阳手底下过活了,非得家法打死不可,但是一直拖着冉繁殷,她于心有愧。 “我们得再合计合计,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冉繁殷也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得师出有名,尽量不败坏双方家族名声。 “当真?那我们签个协议如何?”不等冉繁殷做答,宁淞雾大步迈出房门,一路小跑至书房,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两份墨迹未干透的纸,与方才醉酒的模样判若两人。 冉繁殷暗喜不已,离和离又进了一步。 “诺,我已签字画押,该你了。”宁淞雾说完把手中的毛笔跟印泥递上,生怕冉繁殷反悔,指着空白处说:“这里签个名字,盖个手印,协议就生效了。” “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叫我,我们现在是盟友!”冉繁殷签完抽出一张协议给宁淞雾。 宁淞雾重复道:“盟友?” 冉繁殷向她解释:“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和离,所以在和离之前要保守彼此的秘密,做盟友。” 说开之后,宁淞雾心中的悬石总算落地,至少在这个屋内能够睡个安稳觉。 而冉繁殷已经开始盘算着,和离之后如何闯荡江湖,悬壶济世。 她似乎忘记,冉府那个孤寡伶仃的老父亲冉厚蒙,原配英年早逝,自己又当爹又当娘,辛苦把她拉扯大,现如今的女儿为了自由不要爹。 “那我睡?”宁淞雾想虽然立了协议,但在冉繁殷面前自己还是男子身份,昨夜已同床共枕,今晚成为同盟,自己睡哪里倒成了难题。 冉繁殷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些好笑,撇下一句随你,便自顾上床躺下。 “我们既为盟友,我又是男子,男女有别,着实不好睡一起,今后我还是睡贵妃椅吧。” “依你所言。”冉繁殷打着哈欠,睡成大字型,心想只要不跟她挤一张床,睡哪里随她去。 * 翌日殷晨。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而重的敲门声。 成亲以来,宁淞雾在这屋内睡了这么多晚,还是首次一夜无眠,起身理好被子,将被子放在床头,见冉繁殷还在睡,轻悄悄关上房门,对着屋外婢女闻香问道:“何事?” 闻香小声地说:“查乐有急事找姑爷。”她也不想打扰小姐跟姑爷温存啊,该死的查乐一直催,没办法只能前来叫门。 “知道了,你忙去吧。”宁淞雾草草洗漱完后前往大厅吃早点,查乐已等候多时了。 查乐凑上前紧张兮兮地说:“大人,总算把您盼起来了,出命案了,您还是拿两个饼路上吃吧,我车里跟您细细道来。” 第262章 宁淞雾揣了两个扣肉饼边吃边往府外走,想当个闲散太守竟如此艰难。 査乐说一村民在苍牙山狩猎,追着受伤的麋鹿到山洞口,进去后发现一具仅剩白骨的尸骸,吓得赶紧下山报官。现已将尸骨搬回衙署,等着宁淞雾回去主持工作。 宁淞雾问:“仵作通知了没有?” 查乐如实回:“毛子去叫了,此时应该到衙署了。” 转眼间,马车已行至衙署,宁淞雾将最后一口肉饼塞进嘴里:“下车,看我作甚。” 查乐舔了舔嘴唇,摸着还未进食的干瘪肚子,抑制住呼之欲出的饿嗝,跳下马车。 验尸房中,一具被破旧衣物包裹的白骨平躺着,体型中等,为女子无疑,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仵作:“大人,那小的先验尸了。” “大人,您看,这是尸骸身上取下的。”毛子有点兴奋,做衙役这么多年,没碰上啥命案。 一个破包裹,一块蝶形青白玉佩,呈于宁淞雾面前。 宁淞雾摸了摸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质地细腻,触感舒适,不似寻常百姓之物。 仔细一瞧,玉佩左下方刻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林字,她掩鼻打开破旧的包裹,一股霉味夹杂着土味扑鼻而来。 包裹内是一幅卷轴,宁淞雾眯着眼,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把画卷放到桌上,慢慢摊开。 逐步展开后,图中山水若隐若现,局部已残缺,质地似绸缎,内容皆由刺绣而成,活灵活现,堪称绝品,左上方山河锦绣图几字殷晰可见。 《山河锦绣图》?宁淞雾脑海闪过一幕,儿时书院先生曾说过,世上有三宝,前朝收刮的大量金银财宝、《山河锦绣图》、以及第一代华佗所著的《心术秘录》,其中《山河锦绣图》以复杂的隐针法名传天下。 相传此图更是藏宝图,里面隐藏着前朝収刮的大量财宝藏匿的位置。《山河锦绣图》早已失踪多年,为何出现在这偏远的重州郡?而无名白骨的身份又是何人? 宁淞雾来重州之前给自己定了规矩,对上应付差遣,对下安抚百姓,奉行无为而治,不求钱财,不求名誉,不求利禄,只求安稳自保。 原以为重州远离政治中心也就远离了是非与危险,而刚上任便遇上百年一遇的洪灾,眼下又有陈年命案,自己定的规矩似乎很难实现。 她想,无为而治谈何容易!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京都。 北梁建立之初,有个流传已久的坊间传言,前朝在覆灭之际,藏下了一笔巨额宝藏,供日后东山再起的资金,宝藏埋藏地址就藏在一幅桑锦制成的刺绣图中,名为《山河锦绣图》。此图奥妙非常,乃前朝织造署官员林元晔的原配夫人所制,采用现已失传的隐针法将位置隐匿刺绣于图中。 二十年来涌现了一批又一批寻宝人士,皆无功而返,近几年传闻才逐渐消停。 查乐:“大人,验尸结果出来了。” 仵作:“回禀大人,无名白骨尸骸,右手食指关节轻微肿大,骨黑,胯宽,可以断定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有过分娩,身高约六尺二。” 仵作:“死于腹部刀伤,应是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不好断定,根据山洞的气候及白骨的现状,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八至二十年前。” 宁淞雾吩咐道:“查乐,你让画师将玉佩形状描绘出来,再根据仵作方才说的验尸结果,列一张寻尸启事,看看没有死者家属来认领。” “毛子你找几个人去架阁库里仔细查找,十八至二十年前记载在册的失踪案。” 她想,若上报朝廷,风声走漏,恐引来杀身之祸,自己无召不能擅离职守离开重州,要是让人暗中送往司马府,交到阿父手中,再由阿父转交到陛下手上,倒是可行。 此时眼观全程的副手孟筑忽然开口:“大人,这画卷已破败不堪,瞧着也不是出自名人之手,不如交给下官处理吧。” 孟筑,五十来岁,重州郡有丞,在宁淞雾上任前暂代太守之职,外表其妙不扬,看似老实巴交。 宁淞雾却说:“由我暂为保管,我家夫人喜刺绣,我看着画卷绣工着实不错,带回家给她开开眼。” 孟筑又说:“大人,这是证物。” 宁淞雾丝毫不退让,从容不迫道:“无碍,待我夫人观赏几日,便还回来。” 孟筑好心提醒:“大人,这不符合衙署的规矩。” 宁淞雾反问他:“谁是这重州郡一州之主?” 孟筑没想到平日里宁淞雾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今日倒摆起了架子,只好乖乖闭嘴。 无名女尸要找到其身份何其困难,宁淞雾也无能为力,若无人认领或没有线索,过段时日,也只能弄口薄皮棺材,送到义庄去。 宁淞雾走前还特地交代无名女尸携带画卷兹事体大,万不可流传出去。 此时宁泾阳刚请到神医华佗,正由雍州前往京都,宁淞雾就等着宁泾阳寄来报平安的家书。 山河锦绣图也被她暗中带回太守府,藏到在屋里的房梁上,不过一番鬼祟举动都被冉繁殷看在眼里。 *此时梁山寨,灯火通明,大厅里晕倒在地的山匪陆续醒了过来,发觉被人下了药,连忙去柴房一看,人早跑没了。 汤已破口大骂,煮熟的鸭子飞了,喊来昨夜看守寨门的几人。 第263章 汤已:“你们这群废物,老子千叮咛万嘱咐,守门不得饮酒,不得饮酒,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是吧。” 守门山匪甲:“寨主,我们是听了新来的弟兄说,您让我们小酌一些,不碍事,才喝的。” 守门山匪乙:“对啊,我们也觉得奇怪,为何寨主破例让我们饮酒。” 守门山匪丙:“那个新来的,说是您的意思,我们也不好驳了您的好意。” 守门山匪丁:“诶~不信,寨主可以叫那个新来的对峙,啊,那个新来的呢?”山匪扫了一圈屋内的众人,哪还有什么生面孔。 这时才发觉被骗了。 守门山匪甲:“我说呢,怎么没喝几口就上头,竟然被下了药,格老子的,被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群废物!长长脑子,都给我记住了,日后守门再喝酒,老子挑了他的筋骨,剥了他皮,扔山顶喂秃鹰。”汤已话刚落,厅外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啊。”闷声一声惨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殷晰,随即厅内飞进一道黑影,黑影倒在了汤已跟前。 竟是一具尸体,脖间喉咙处有一道血痕,鲜血从尸体脖间缓缓流淌出来,漫到地上,淌到汤已足下,刺鼻的血腥味道漂浮在空气中。 一剑封喉,手法之快,都来不及反应便殒了命。 山匪们见状害怕不已,纷纷躲到汤已身后,没了以往的气势。 “铁柱?铁柱!铁柱!醒醒,是谁!是谁!是谁害我兄弟。”汤已面目狰狞,双眼瞬间发红,身体因凄厉的咆哮声,轻微颤抖着。 举起手中的砍刀,怒冲冲地往外跑去。 屋外一伙蒙面黑衣人坐于马上,左手持着裹了油毡布的火把,所照之处亮如白昼。 腰间的剑套被火把的余光照得闪闪发亮,剑套雕琢着精致的虎纹,宝石点缀,鎏金的手柄,可谓精致至极。不似等闲之辈所能拥有,面罩难挡眉间透着的肃杀之气。 汤已:“他大爷的,你们是哪路人,竟敢夜闯我梁山寨,还残杀我兄弟。” 蒙面人领头:“识相的把人交出来!” “黑吃黑?也不问问,老子是谁,道上混的谁不卖老子三分薄面,给老子纳命来。”汤已意识来者不善,他不知掳来的那伙人是何身份,竟引得这帮人黑夜上山劫人,只晓得对方杀了他兄弟,此仇必报。 只见汤已抡起砍刀,与地面摩擦卷起一阵淬火,携着一股黑风,健步向前,对着眼前那个剑刃带着血迹的黑衣人,发起了猛烈进攻。 黑衣人疾步后退,随即翻身躲过刀锋,退让间运剑反身一刺,直指汤已右臂,眼见刀锋即将落下,汤已右手却突然松了刀柄,同时左手伸出接住砍刀,一股暗劲自掌间运于刀身,刀柄猛烈一震,将黑衣人的剑锋弹开,汤已顿时感到手中一麻。 来回斗了几个回合,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蒙面人领头:“我再说一次,把人交出来,饶你一条生路。” 汤已刚开始以为是来交赎金领宁淞雾一行人,但仔细一想,这到重州郡来回要一天一夜,书信这会估摸着刚送到,不可能如此之快。 汤已:“兄弟们愣着作甚,抄家伙,给铁柱报仇,都给我往死里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番厮杀后,梁山寨亡了三四个人,汤已为首的梁山匪徒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蒙面人身手矫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老子等着瞧。”汤已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右手握着插在地上的大刀,半跪着大口喘气,有些力不从心。 汤已:“兄弟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蒙面小弟:“大人,追吗?” 蒙面人领头:“穷寇莫追,搜,把人找出来。” 蒙面人翻箱倒柜,恨不得将整个梁山寨翻个底朝天。 蒙面小弟:“大人,人不在山寨里了,画卷也未找到。” 蒙面人领头:“上马。” “驾——”一群蒙面黑衣人,驾着骏马风驰而去,隐入黑夜。 * 天际露出鱼肚白,远处重峦叠嶂的群山,在朝阳的映射下,笼罩着一层金黄色光晕,山中那零零散散的民居飘起了屡屡白烟,耳边传来阵阵鸡鸣犬吠,恍如世外桃源。 马车一路向东跑了许久,被颠醒的周华秀叫停了马车。 周华秀忍不住出声:“停下,停下,我这老腰要颠没了,雾儿,你闻闻,是啥味,怎么这么香呢。” 宁淞雾一路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后方的动静,并没有睡,打着哈欠,伸了伸腰,拉起车帘跳了下去,从胸前的暗袋中掏出一份舆图,摆弄了一下方向,眯着眼仔细端详着。 宁淞雾如实回答:“阿母,我们快到了占洲地界了,距离天福官驿还有两三里地,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到官驿去歇息。” “可阿母这肚子啊,饿得紧,你听,咕咕叫呢,能不能去给阿母要些吃食啊,舟车劳顿,阿母又累又困又饿。”周华秀被乡野农家做的早饭香迷糊了,一心只想着吃。 宁淞雾建议道:“我瞧着最近的农家在山的那头,得绕过去,跟官驿路程差不了多少,我们去官驿吃吧,那里安全。” 周华秀虽饥饿难耐,但也知道轻重,想起昨夜被掳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听宁淞雾这么一说,哪敢再继续说下去。 第264章 宁淞雾走到冉繁殷马车前,拍了拍马车门,往里面递了几个昨晚顺的橘子,说道:“夫人,我们快到占洲地界了,离官驿仅剩几里地,你先吃些水果垫垫肚子,我们到官驿吃早饭。” 宁淞雾怕那伙山匪追过来,还是去官驿歇息比较安全。 冉繁殷没有什么想法,只想快点找个地方落脚,淡淡说道:“一切听雾郎安排。” 果真如宁淞雾所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占洲的天福官驿。 天福官驿处于深坑之内,四周岩石嶙峋峥嵘,透露着一丝阴森肃杀之气。 远远望去,小院围起四四方方的合院,高低起伏不尽相同,走近一看,院前高杆悬挂着驿站标旗写着天福官驿四个大字,灰白墙体、青瓦屋顶、屋角飞檐。 查乐:“大人,到了。” 主仆七人行至门前,便被驿卒伸手拦住去路:“官爷,可有符传凭证?”驿卒问。 “有。”宁淞雾将银牌鱼符递给小厮。 天福官驿许久未接待五品以上官员了,驿卒见宁淞雾官高四品,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笑盈盈说道:“大人,您里面请,后面的夫人小哥小心门槛。” “马奔波了一天,喂点好粮,仔细看照着,诺,赏你的。”冉繁殷从荷包内掏出小块碎银扔给驿卒。 两个驿卒小跑过来,接过马车牵着王马厩走去。 驿卒:“好嘞,夫人请放心,包在小的身上。” 进入院内,只见青石板的缝隙中长了些苔藓,前厅传来三三两两的谈话声。 “大人稍等一下,目前天字号空房仅剩一间,小的给您调解一下。” 朝廷规定,“有后至高官,或口众者,让与佳处”,也就是住驿馆的官员,官位低的人员要让给官位高的人员,人少的还要让给人多的。 宁淞雾一行七个人,需要四间房,而宁淞雾官职四品,乃目前入住驿馆中官职最大,需要再腾出两间天地号的房间出来。 宁淞雾:“不必了,我们住一宿便走,准备四间挨在一起的空房即可,打扫干净些,先备些吃食过来。” 宁淞雾不想兴师动众,官驿条件也就那样,天字号地字号相差无几,无非就是空间大小,装饰上有点区分,至于楼上楼下,倒也不是那么讲究。 选择在官驿休息完全是为了安全,舒适倒是其次。 驿卒:“是,大人。” 驿卒:“大人,包袱给小的拿着,小的给您送房间里去。” “劳烦了。”宁淞雾将几人背着的包袱递给驿卒,“查乐,你搭把手一起过去。” “是,大人。” 几人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着驿卒上饭菜。 这时,驿站中来了四人,各个身躯魁梧,其中一个络腮胡,脸上似有刀疤。 宁淞雾与其对上眼之时,只觉得那双眼精光四射,眼里的凶光毕露,与梁山寨上的那些山野村夫不同,带着一股杀气。 四人将手中的凭证递给驿卒,要了壶茶水,自顾坐了下来,从腰间扯下一个布袋,拿了一片囊,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不时看向宁淞雾这边,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视线停留在冉繁殷身上背着的包袱。 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眼光,冉繁殷回头瞥了一眼,无意中瞥见那几人裤褶下摆处,有喷溅的血迹。脚边掉落的泥土颜色,与梁山寨上的红土极为相似,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简单吃完早饭,宁淞雾一行人便各自回屋休息,补觉。 离开之时,宁淞雾路过四人桌边,无意间瞥见两人脚上的靴子带着点状的血迹。 屋内,冉繁殷将背着包袱扔给宁淞雾,伸了个懒腰,张嘴打着哈欠,躺在了床上。 宁淞雾则是将装有《山河锦绣图》的包袱抱在胸前,仰躺在长条板凳上,闭眼假寐,却眉头紧锁。 午间,卒驿敲门询问:“大人,饭点已到,您是在大厅用膳还是小子将饭菜送到您房里?” 宁淞雾将包袱搁在桌上,开门问道:“本官问你,上午入住的那几位哪是何身份?” 驿卒:“宁大人,小的也不知。” 宁淞雾:“不知?这官驿可是凭符证入住,你未核实他们身份,就让他们住进官驿,这可是犯了大罪,要掉脑袋的。” 驿卒:“知,也不知,那几位大人给看了玉鱼符,小的们也不敢多问。” 鱼符分为金、银、铜、铁、玉五种材质,三品以上官员为金鱼符,银鱼符为六品以上三品以下以上官员所有,而铜鱼符拥有者在九品以上七品之下。 九品之下小官则是铁制鱼符,九品以下官员只提供吃食茶水,不提供住宿服务。 玉鱼符,为只听命于帝王的天子暗卫所持,无品级之分,凡入住官驿者,驿卒不得向其索要身份凭证,不得拒接,不得过问。 暗卫?宁淞雾心头一惊,细思极恐,若是天子暗卫,该当如何。山河锦绣图本就要进京交予陛下,为了保证安全性才未提前上奏。 而天子暗卫又如何得知山河锦绣图在自己手上,除了衙署中那几个衙役,并无人知晓,也交代了此事不可泄露出去。 如此看来怕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倘若真是陛下所为,倒也好办,给他便是,如若不是,错交便会引罪上身,怕就怕在此暗卫非彼暗卫。 第265章 尚且不论真相如何,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守好《山河锦绣图》。 真是陛下要,也不差这几日。 陌上县衙署前的照壁前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众人议论纷纷,将布告栏围得水泄不通,都对这件命案十分好奇。 只见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寻尸启示》,内容为:近日苍牙山一山洞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亡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死亡时间约十八至二十年前,身高约六尺二,有过分娩,随身带着一枚蝶形青白玉佩,如左图所示,凡提供有效有线索者赏白银十两。 “看样子是陈年命案,都成白骨了,身份难以确认。” “十两白银虽多,但是线索难寻啊。” “是啊,官府摆明了不想掏这个钱。” “或许可以从蝶形青白玉佩入手,这精致的造型,一看就非我们寻常百姓家之物……” “……” 秦罗敷身着素衣,挎着一篮筐绣品,从府衙方向走去,姜云所开的锦尚铺子就在衙署边上不远。 一路上人群涌动,街上人群簇拥,都往不远处的衙署走。 身旁经过赶着去凑热闹的路人,谈话间透漏了一些蛛丝马迹。 “走,走,走,一起去瞧瞧。” “说是发现了无名女尸,提供线索还有赏金……” 近两年来她将采用隐针法的绣品送往姜云的铺子,再由姜云的铺子销往京都。 林家上下二十几口人的命,皆因那人的一己私欲葬送黄泉,姜云布网多年,终于把锦尚的名号打响,京都几家较大的丝织铺子都与姜云有生意往来。 好在他夫人喜爱绣品,常年网罗京都丝织铺名品,而姜云送入京都的刺绣,总有那么一两件会落入她手中。 那人见到秦罗敷刺绣的机遇也就埋下了,时刻提醒他,当年斩草并未除根。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秦罗敷本不爱凑热闹,无奈被人群拥挤,连带着被挤到了衙署前。索性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寻尸启示》布告。 当看到蝶形青白玉佩的描图时,‘啪嗒’一声,她手中的竹篮滑落在地,里面的绣品散落出来,被路过看热闹的人接连踩好几脚。 只见她眸色一暗,脸色惨白,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忽然间泪水横流,悲伤难抑,秦罗敷无意识的后退几步,不由自主频频摇头,好像在极力否认着什么。 直到人潮褪去,她才回过神,理了理鬓角两侧发丝,拾起地上绣品,竹篮重新挎到手臂上,急步走向布告栏,一把揭下《寻尸启示》单,胡乱折了几折放入胸口暗袋。 新凑上来看热闹的人不满道:“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还没看完,你揭啥揭。” 秦罗敷并不理会他们,脚底生风似的朝锦尚丝织铺走去。 【成姨,我好似扛不住第十个了。】 【前辈……可以靠你吗……】 【若是中途放弃,那便是罪加一等。】 【这样就很难再这般轻松地离开这里,更遑论救人。】 【抱歉师尊,要不听话一次了。】 【痛……】 【怎么了这是,是灵力吸收的太多了吗?】 【不是手痛,是……经脉好痛……】 【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多红树……】 【怎么,这么多红草……】 【怎么这么红……】 【哭什么呢?】 【为了谁哭呢?】 【笑什么呢?】 【又在为了什么而笑呢?】 【好像终于理解了她体内灵力暴走时的痛苦了。】 【好辛苦啊,难怪那么虚弱,那么难受。】 【……她是谁。】 【是什么啊。】 【我要去问问她】 【她好似在等我,她说要我平安回去。】 【她好似……】 【……还欠我一个礼物……】 【新年礼物……】 【定情信物……】 【怎么会有人这么抠门,什么都不给啊。】 【伤害她的,都该死。】 【该死。】 【是她,是她,是她们所有人。】 【好臭,好臭。】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若是杀了他,便不会有人再来威胁……】 【威胁……】 【威胁我的娘亲了。】 【有毒素痕迹。】 【清……除……】 【清……除……】 第104章 归程(1) 【我是回到过去了吗?】 【还是,这些都是梦啊……】 【其实母亲没有变得疯狂是吗?】 【……你说的嘛,喊你成姨。】 【问题不大的,问题不大的。】 【这就是被妈妈爱着的感觉吗?】 【……不需要去赢,不需要去争。】建康十七年,农历八月初六,殷晨,宁淞雾从时花楼回去的第二天,平阳县衙署内院。 宁淞雾面如死灰两眼呆滞,躺在床上,对着床帏放空,报应虽迟但到。 由于昨日饮酒过度,现在的她头痛欲裂到怀疑人生,就在她还在挣扎起不起床之时,门被叩响了。 “宁大人?”门外衙役压着嗓子,轻声叫着宁淞雾。 “嗯?”宁淞雾闷闷回了他一声,示意自己醒了,起身下床,整理着装。 第266章 “卢大人让我来叫您起床吃饭。他还让我告诉您,说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衙役见宁淞雾出声,才用正常音量说话。 “好,我稍后来。”宁淞雾以为卢进不过是个酒色之徒,没想到还有点手段,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人。 平阳县衙署前厅。 “跪下,老实交代,你都干了缺德事。”衙役踢了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一脚。 “官爷脚下留情,小人一身贱骨,别脏了您的腿。”男人双脚跪地,缓缓抬起头,一脸讨好的模样。 此人正是拐卖冉繁殷和闻香的顾二。 “别整这套,说说你昨日都干了啥。”衙役对着顾二的后背又是重重一脚。 “我说我说,官爷别踢了。”顾二捂着后腰求饶。 “我昨天早上,在半路上遇到两个女子,看她们可怜便捎了她们一程,听她两说缺钱,想找个活干,正好有些员外府上缺人,我就做了顺水人情。”顾二避重就轻,不敢说把冉繁卖到青楼去了。 衙役:“那两个姑娘你送到哪个府上去了?” 顾二:“就,就林员外那儿送了一个。” 衙役:“另外一个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见她有病,便给她放了。” “有病?”宁淞雾不知道是冉繁殷还是闻香,有些担忧。 “她好似有羊癫疯,突然躺地上抽抽,口吐白沫,我实在怕得很,就就放了她了。”顾二见宁淞雾一脸担忧,知道眼前的这个殷秀男子定是重州太守无疑。 顾二求饶道:“官爷,能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 “马嘉把他押上,我们去那个林员外府上救人。剩下的人继续寻搜集线索,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另外一个姑娘。”卢进对着屋内的衙役部署任务。 卢进关心道:“宁大人,您在衙署里好好休息,等候消息,看您一脸憔悴,下官着实心疼啊。” “我,一起过去。”宁淞雾态度坚决,目露寒光,瞥了顾二一眼。 顾二常年干缺德生意,跟衙署的衙役多少有点利益往来,提前打点了衙役,得知自己拐卖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太守的表妹。 才知道捅了天大的娄子,懊悔不已,怪自己有眼不识珠贪那点人头钱,明明是到手可得的富贵,非要选择成为阶下囚。却还心存侥幸,不敢将冉繁殷被卖青楼一事交代出来。 * 林府内,苟管事将人领了出来,说东家有事外出至今未归,许是自知惹了麻烦,不敢出来见人。 “姑爷,闻香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闻香见到宁淞雾嚎啕大哭,她再也不会说姑爷不中用,再也不会嫌弃姑爷了。 “你家小姐呢?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宁淞雾没想到有病的那人竟是冉繁殷,想着她一个大家闺秀,双手不沾阳春水,如今不知在哪里吃苦头,心头发酸,怪自己没把人保护好。 “她被那个叫什么二爷的拉走了,小姐说不能两个人都在这个地方等死,她佯装有病,苟管事瞧见了没要她。”闻香话刚落,便瞧见了一旁被衙役押着的顾二。 “姑爷,就是他,就是他把小姐拉走了,千万不能饶了他!”闻香上前恶狠狠瞪着顾二,指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抽筋剥骨。 顾二自知理亏,佝偻着腰,耸拉着脑袋,不敢与闻香对视:“姑娘,莫要诬陷我,你家小姐身子有病,我在街口便把她放下马车了。” “呸,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牙子,自打我们拦车就生了歹意,怎会好心放走我家小姐,快说把我家小姐藏哪儿去了?”闻香又气又急,她知道顾二满口胡话,小姐的下落他肯定知晓。 “昨日苦苦相求我捎你们一程的人是你吧?我没逼你拦车吧?你怎能血口喷人,颠倒黑白呢,怪我自作多情,看你两蓬头垢面,生了误会起了恻隐之心,才想着给你们谋份闲差,这罪我认了。”顾二胡编乱造,避重就轻,事故混淆真相,减轻罪名。 “姑爷,不要相信他,他说的都是假的,你一定要救小姐啊。”闻香央求着宁淞雾。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怎能不救她。”宁淞雾将前半句隐于口中,藏于心里。 “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买这位姑娘的钱我也不要了,另外那位姑娘身体有恙,我不敢买,顾二带回去了,真没在府上。”苟管事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撑在地上,对着宁淞雾和卢进磕头求饶,生怕被抓去坐牢。 苟管事又说:“不信可以喊来守门的小厮作证,昨日是他将买的几位姑娘领进门的。” “速去把他叫来。”宁淞雾冷冷说道,全身透露着一股杀气。 “大人,不关小的事啊。”张成扑通一声跪地求饶,急忙撇殷自己。 “我问你,昨日那位羊癫疯发作的姑娘你可知她下落?” “她,她有病,苟管事没留下她,顾二爷自个带回去了,小的,小的也不知,她去哪儿了。”张成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不定。 “大人,我真把她放了。”顾二附和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位姑娘去哪儿了?”宁淞雾突然挪步来到一衙役前,伸手抽出衙役的佩刀,将刀架在张成肩膀上。 “宁大人,使不得。”卢进在一旁劝解道,纵然张成有罪,那也得经过庭审上报朝廷,再依法行刑。 第267章 宁淞雾:“我可顾不了这么多,刀剑无眼,你仔细说话。” “大,大人,饶命啊,”张成看向顾二面露难色。 顾二知道张成要背叛他了,恶狠狠盯着他。归京之日越来越近,而子墨河浮尸还未破案,宁淞雾交代副手有丞孟筑,让其继续带领衙役们追踪收集线索,待自己中秋节后,返回重州再继续侦破。 建康十七年,农历八月初三,殷晨。 周华秀虽然嘴上说着少带少带,要轻装上路,可是出发之时,五辆马车,两辆坐人,三辆驮行李,满满当当,跟逃难没啥两样。 宁淞雾扶额,罢了,阿母开心,众人高兴,何乐不为。 刚出城区不久,为了图快,宁淞雾让查乐抄近路,绕过官道,走了小路。 只是路越走越偏,山野间忽然变得寂静万分,两侧竹林静止,虫鸣消隐,太阳被云层遮住,林间顿时光影全无,这时一声凄厉的鸟鸣声划破长空,打破了这份寂静, “打出门起,我眼皮就跳个不停,这地方邪门得很,大中午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冉繁殷掀起窗帘,往外望去,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舆图上显示,我们还在竹林中,穿过这片竹林就到开阔地了。”宁淞雾见冉繁殷有些担忧,她心中也有一丝不安,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开解她,末了又补一句:“现正值酷暑,闷热难耐,生灵也要避暑吧。” 五辆满满当当的马车过于招摇,又因抄小道误入梁山寨地盘,一下子引来了祸端。 “报~,寨主,有情况,崖下东北方向有一路人马,行李满满当当,估摸着七八个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好久没干票大的了,动手吧。”梁山寨的小山匪正高兴的向领头的汇报情况。 “走,兄弟们,抄家伙,今晚有肉吃了。”汤已抄着大马刀,带领一众山匪火速下山。 十几个人蒙着面,手持大刀,从斜坡处冲出。 “吁——”马受到惊吓失控奔跑,好在车夫勒停了马。 马车内,宁淞雾重心不稳倒入冉繁殷怀中,又迅速起开,唰一下,脸红透了。 “怎么回事?”宁淞雾听到动静镇定问道,只是她脸上还有少许红晕。 “大人,不好了,我们怕是遇上土匪了。”查乐惊慌失措。 “这个你拿着,藏身后。”宁淞雾将装着《山河锦绣图的》包裹递给冉繁殷,掀开车帘子,便看到十几号人,个个五大三粗,都拿着凶器,来势汹汹。 “敢问兄台贵姓,可为财而来?”宁淞雾在车内出声问道。 山匪:“少说废话,都给老子下车,劫财!” “大胆,你可知这车上何人?还不速速让路。”查乐打算报自家大人的官名,以此震慑土匪。 汤已:“管你是谁,到了老子的地盘,都得听老子的,天王老子来了照劫不误。都给我下马车,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肆,竟敢对太……”查乐还未将守大人不敬几字说出口就被宁淞雾捂嘴。 “住口。”宁淞雾向查乐使了使眼色,自报家门只会死得更惨,若是只为财来,倒也好办。 “阿母,夫人你们在车内待着,我看看去。”宁淞雾将车帘放下,跳下马车。 周华秀:“雾儿小心。” 冉繁殷:“当心。” “既然兄台既为财而来,那我将金银细软赠给兄台便是,车上是鄙人的家眷,舟车劳顿,不便下车,能否高抬贵手放我们通行。”宁淞雾好言相劝,试图散财消灾。 “寨主,这车上净是一些吃食,还有一些布匹,银钱不多,不过车上有两个年轻女子,若是卖到青楼,也能换点钱。”山匪看走眼,以为是大票,没想到净是一些周华秀带的零嘴吃食跟布匹,值钱的家当也就那点桑锦。 “什么?”汤已不信,自己前去翻找,确实没啥值钱的东西。 “我改变主意了,今日既要劫财,也要劫人,兄弟们都给老子拉上寨子。”汤已一看宁淞雾就是富贵人家,现在没钱没事,让他写份家书回去,赎金不就有了。 宁淞雾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们掳到土匪窝,逼她写信,差人带赎金过来换人。 “快写,谁叫你们出门带这么点盘缠呢。”山匪将笔墨纸砚放在大石板上,对着被绑的一伙儿人大声说道。 “都怪你,这不让带那不让带,都不让我带,这下好了,让人掳了要赎金,要是听阿母的,多带些家当,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呜呜呜呜。”周华秀用手帕擦拭着并未流出半滴泪珠的眼角,痛骂宁淞雾。 宁淞雾扶额,你那是家当吗?分明是逃难。 “别吵吵,谁来写,就你话多,你来写。”山匪指了指周华秀。 周华秀:“啊,我不识字,我写不了的啊。” “我来吧。”宁淞雾主动开口。 ‘毛杰亲启,毛子,你拿着这份书信跟扳指,速去府上找陈定要……’,宁淞雾停笔问道:“赎金要多少?” 山匪:“寨主,他问我们要多少赎金。” 汤已:“我没聋,一百两黄金,一分都不能少!” ‘毛杰亲启,毛子,你拿着这份书信跟扳指,速去府上找陈定要一百两黄金,你亲自护送到梁山脚下,有人会与你接应,此事紧急速办。’ 宁淞雾将自己常年佩戴的玉扳指放入信封中,交给汤已。 第268章 山匪:“都给我进去,老实呆着,别耍花样,否则男的卖去做苦役,女眷卖青楼。” 宁淞雾一干人被关到柴房里,手脚被麻绳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屋外传来山匪似有若无的谈话声,周华秀挪到门边,趴在门上,俯耳仔细捕捉。 山匪乙:“你说寨主赎金拿到手真的会放了他们吗?” 山匪甲:“你新来的不了解我们梁山寨的寨规,寨主平生最讲诚信,肯定会放的。” 山匪乙:“什么寨规?” 山匪甲:“劫富济贫,我们只劫富人,奔财,不奔人。” 山匪乙:“可惜了,里面那个穿白衣的女子,貌美如花,寨主咋不留着当压寨夫人啊,还有那个婢女,姿色也不错,给兄弟几个享享福多好,卖去春香楼也能换点钱,嘿嘿。” 山匪甲:“断了你那点非分之想,你要是还想在寨子呆,就守寨规,听寨主话。” 话一到周华秀耳里,变成了劫富,压寨夫人,卖青楼。 周华秀闻言瘫软倒地,浑身发抖,直到两山匪走远,周华秀呜呜呜大哭,嘴里被堵着破布,说出来的话无人能辨。 宁淞雾眼神扫过四周,目光所及皆是柴火和稻草。心灰意冷,难不成要栽在这里? 同时,冉繁殷也在四下打探着,角落的咸菜坛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嗯嗯嗯。”嘴里嘟囔着,用下巴示意宁淞雾朝角落看。 宁淞雾明白了她的用意,用肩膀撞了撞查乐,然后下巴指了指角落的坛子,以及身旁砍好堆放着的柴火,明示他用柴火去撞击咸菜坛子。 查乐不明所以,宁淞雾再三重复,查乐面露难色,直摇头。 查乐误以为宁淞雾要他用头撞咸菜坛子,那可使不得,他还没娶妻生子,好好孝顺爹娘。 宁淞雾怒其不争,只好自己上场,用胳肢窝艰难夹着柴火,光是把柴火夹出这一步,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热得汗流浃背,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滴滴落到地上,整个人快虚脱了。 这时,冉繁殷配合宁淞雾,将柴火固定在她的腋下,宁淞雾休整片刻,慢慢挪至墙角,顿时发力,用力撞击咸菜坛子,接连几次的撞击后,菜坛子闷声一响,破碎了。 宁淞雾背对着咸菜坛子,捡起碎片,慢慢磨断束缚手脚的麻绳。 终于在她快缴械投降的前一刻,绳索瓦解于愚钝的碎片之手,她迅速起身,将口中的破布拿掉,解开周华秀手脚的麻绳。 “阿母,无恙吧?”宁淞雾脸上满是担忧。 “雾儿啊,他们不是人啊,不讲信用,拿了钱还要把我们卖青楼,你赶紧想想办法啊,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周华秀口中的障碍一拿掉便开始痛诉,顾不上手腕上的酸痛感。 宁淞雾检查周华秀的手腕及脚腕,轻微红肿,并无大碍,着急给冉繁殷解绑,顾不上搭她话。 她走到冉繁殷身边,正动手给她解绑,发现周华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嘟囔着,转头叮嘱道:“阿母,你给他们几个解下绑。” 周华秀:“哦,哦,瞧我这记性,这就来。” “绑得太紧,破皮了,好在我带了膏药。”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手腕的伤痕自言自语着,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 “可能会有点刺痛,你忍一下。”宁淞雾挖了点白色膏体,用指腹轻轻在伤口处涂抹,不时抬眼看冉繁殷的反正,生怕弄疼了她,抹好后又吹了吹冉繁殷的手腕似乎这么做可以减轻一些疼痛。 “阿母,可是方才听到了匪徒的谈话?”冉繁殷觉得空气有些莫名的燥热,却也说不不上来哪里怪,只当是宁淞雾的好意关心,出声接上周华秀的话。 “是啊,他们太不是人了,我们要赶紧逃出去,不然要羊入虎口了。都怪你,不让我带……”周华秀边解绑边抱怨宁淞雾。 “眼下天还未黑,屋外耳目众多,我们对这边的地形不熟悉,得等到晚上,查乐,你到门边候着,有动静通知我。”宁淞雾脑中构思着逃亡计划。 “晚上,等他们送饭的时候,我们这样……”冉繁殷弯腰凑近宁淞雾的耳旁,轻声细语说着计划。 冉繁殷吐出湿润的气息全灌进了宁淞雾的耳朵里,呵得宁淞雾有些痒,却没有真实的触感,宁淞雾只觉得面上一烫,定然是红了耳根。 喉间明显的蠕动出卖了她的无所适从,冉繁殷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可说了什么宁淞雾竟一句也没记住。 宁淞雾抿了抿嘴唇,窘迫说道:“你再重复一遍,我,我有点耳背。” 怎么年纪轻轻这有问题那有问题,哎,能末位上岸也实属不易。 冉繁说虽心里不悦却也还是将计划重复了一遍。 冉繁殷:“这下听殷了吗?” 宁淞雾:“听殷了。” 冉繁殷:“明白吗。” 宁淞雾:“明白了。” 宁淞雾此时乖巧得像做错事的学生,乖乖领着夫子的批评。 她原想纵火引来山匪的注意,趁乱逃走,听完冉繁殷的计划直接让自己的计划腹死胎中。 确实冉繁殷的计划更为安全可靠,也不会伤及无辜。 厨房内,山匪们忙前忙后,卸了宁淞雾他们带的零嘴,特产,张罗着晚上的吃食,许久没开荤,都饥肠辘辘等着晚上这一顿好的。 第269章 * “大小姐,我们刚干了票大的,五辆马车,满满当当都是吃的,还有些桑锦,十几两碎银,不过我已经把人扣寨子里了,让人拿赎金来换人。”寨子大厅内,汤已对着蒙面的神秘女子邀功。 “你把人带寨子里了?”蒙面女子轻轻抬眼,看着汤已,那肃杀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 “属下知错,破了寨子的规矩,但您放心,赎金一拿到,我立马放了他们。”汤已自知犯了错。 “上山时他们都蒙着双眼,绕了好几圈才把他们带上来,您放心绝对出不了差错。”汤已信心满满保证着。 神秘女子:“下不为例。” “如若再犯,任凭大小姐处置,大小姐,晚上兄弟们小聚,大伙儿难得见您一次,您赏个脸一起吧。”汤已卑微的语气带着请求。 “有我在你们玩得不尽兴,那伙人派几个人盯着,切记不可饮酒,我来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神秘女子冷冷说道。 这热闹非凡的幸福她也曾拥有过,太久了,久到连阿母,阿父的脸都记不殷了。 还未将那人千刀万剐,她怎能享受这些片刻即逝的小确幸。 汤已:“您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神秘女子:“你挑几个靠谱身手好的弟兄,脸上不能有伤疤,两日后,城里老地方找我。” “身上这身装扮不可,扮做书生最好,这络腮胡也去了吧。”神秘女子上下打量着汤已说道。 “大人,我说,昨日顾二爷请我吃酒,说那位姑娘身体有恙难以脱手,要,要把她卖到青楼去,我真的只是跟顾二爷吃了一顿饭,没有参与其中,大人,饶了小的一命吧。”张成顾不上许多,自己性命堪忧,只能先自保了。 “哪个青楼?”宁淞雾将刀移到顾二面前问道。 顾二狡辩道:“他污蔑我给自己开罪,天地可鉴我没干这事啊,大人你要相信我。” 宁淞雾顿时眼神一凝,森冷的杀气呼之欲出,仿佛下了决心要将眼前狡诈恶徒斩于刀下。 周围人感受到了一触即发的杀气,眼睛盯着宁淞雾,不敢吱声,宁淞雾手握利刃迅速朝顾二头上落刀。 “大人,不可!”众人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个个目瞪口呆,心有余悸,还好没伤到人。 刀锋落下之时,空气中飞扬的碎发慢慢落地,只见顾二瘫倒在地,披头散发,瑟瑟发抖,随即屁股底下流淌出一股热流,竟吓得尿失禁。 “晚点收拾你。”宁淞雾将利刃甩到地上,径直走出林府。 “宁大人,等等我,你们把顾二押回衙署。”卢进长呼一口气,抿了抿嘴,小跑追了上去,没想到宁淞雾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宁大人,平阳县大大小小的青楼仅六七家,叫得上号的也就时花楼还有过气的凤鸣苑,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店。” “不管名气大小,挨家查,直到找到人为止。”青楼是什么地方,她昨日也见识过了,恨不得有多个分身同时去查,生怕晚了半分,冉繁殷就,她不敢想像。 “对对对,我们先从时花楼入手,殷十娘跟我很熟,一问便知。” * 时花楼内。 “宁公子,又来啦。”姑娘看着宁淞雾迎了上来。 “姑娘们今日我两有正事要办,”卢进好言相告。 “谁来这儿不是办正事的啊,哈哈哈哈。”姑娘推搡着卢进,打趣道。 “一边去,我找你们东家殷十娘。”卢进面色一冷,推开人。 “哟,今儿吹的什么风,又把宁公子和卢公子吹来了,快楼上请。”殷十娘现在二楼,朝楼下的两人邀请道。 卢进:“近两日,十娘可有买新的姑娘?” “有是有,但规矩还没学呢,伺候不了人。”殷十娘以为二人来寻欢,但瞧着宁淞雾神情严肃相又不像。 “人在哪里?劳烦十娘带我们看看?”宁淞雾言语中透着焦急。 “他亲戚的女儿说是被拐卖了,十娘你就带我们看看是不是。”卢进解释着。 “好说好说,你下去把那两个新来的带过来。”殷十娘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道。 不一会儿,丫鬟领来两个颤颤巍巍的青涩姑娘。 “就这两个,没有其他新人了吗?”宁淞雾神情有些失望。 殷十娘如实回:“是啊,我还能给你藏着掖着不成。” 卢进:“打扰了,我等先行一步。” 二人出了时花楼,又陆陆续续去了五家,均一无所获。 宁淞雾心如死灰,脑海中设想无数种可能,无论是哪种她都无法承受,此时的心脏好似有把利剑,正一寸一寸慢慢刺入,就差临门一脚便可将心刺破贯穿,踢下深渊。 她的右手忍不住抬起捂住胸口,似乎这样可以缓解酸涩,左手在袖中握成拳。 “宁大人,最后一家了。”卢进轻声提醒。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一点点消逝在天边,留仅剩一丝余光,如同宁淞雾心中那抹摇摇欲坠的火光。 “进去吧。”宁淞雾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赫然写着凤鸣苑三个大字。 【但平心而论,她也是爱我的……算了,大抵是大家爱人的方式各有不同吧,既然在这里便安心地享受来自这位母亲的关怀吧。】 【居然莫名有几分道理。】 第270章 【谁家好娘亲这样啊?!】 【若是想要了解源毒的问题,还是从阿娘入手比较好,毕竟乐颜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这域外人不爱来大陆,从千年前就开始利用这东西,若是常来大陆,恐怕情况会比现在要棘手的多。】 【看来这位幕后的操盘手年岁早就过了千年,甚至可能达到万年。】 【那就很好找了,年纪这么大的人可不多。等养好伤,我一个一个找。】 【是啊,我怎么知道我要去逢灵渊?】 【好像……我怎么知道,师尊受重伤了?】 【对啊,师尊好端端的怎么会受重伤?】 【四大家族离心离德看来真是不假。】 【感谢你们,感谢永远学不会团结的天性。】 【是啊,我们不能永远躲着,这可怎么办?】 【我对这块儿不是很熟悉啊。】 【你?!】 第105章 归程(2) 【……】 【……这太疯狂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感觉没什么危害,就是要缠着罗笙?】 【刚到这里,字幕就消失了,然后这东西就出来了……嘶……】 【这东西能照出来前世?】 【那为何照不出来我的啊……】 【双世……之魂……是什么?】宾客散去,热闹非凡的司马府,回归平静,一干家奴挤在宁淞雾住的小院里,等着看热闹,闹洞房。 宁淞雾手里拿着酒盅,一路跌跌撞撞,被媒婆拉着往新房走。 “新郎新娘共饮合欢酒” “礼成——” “恭祝大公子少夫人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媒婆及嬷嬷们笑不拢嘴,花枝招展摆弄着手绢退下。 按照礼数,这时宁淞雾应该用玉如意掀起新娘的红盖头,只是她内心还在苦苦挣扎,想拖延下去。 冉繁殷盖了一整天的红盖头,心里堵得慌,有些喘不上气,见宁淞雾还还迟迟不动手,安耐不住了。 “雾郎,该掀盖头了,你不掀,要我自己是动手吗?”冉繁殷咬牙切齿催促。 宁淞雾愣了一下,才缓缓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走到冉繁殷跟前,轻掀起盖头。 抬手红盖头落地,入眼便是身形娇瘦的冉繁殷,一身喜服称得她面露红光,肤脂似雪,鼻梁挺翘,唇色红润如樱桃,双眸闪烁如星,面容秀美绝俗。 竟一时看得出神呆愣在原地,原来京都第一才女也是一个绝世脱俗的女郎!心里苦笑道,只可惜嫁给我这个假儿郎。 冉繁殷本有些不悦,直到盖头被掀起那刻,宁淞雾殷秀面容闯入眼中,不悦随即一晃而散。 眼前人,一袭红色喜袍,华美艳丽如凤凰,有着一张得不可非议的容貌,凤眉修目,朱唇瑶鼻,精致的五官看不出一丝瑕疵,不禁感慨道:果然女生男相,男生女相颜值都很不错。 她心里暗骂着,该死,怎么长得比我还好看!那腰细得仿佛轻轻一捏便会折断。眼神干净明亮,柔中透着一丝刚毅,等她定睛一看宁淞雾的眼睛,又摇了摇头,可惜了,是个单眼皮。 宁泾阳原为杨伦幕僚,后随杨伦起兵,官至大司马,此人才高八斗,乃文学大家,备受盛宗杨伦赏识,司马府中养着许多妾室,唯独没有正房。 奈何众多妾室竟无人为其诞下儿子,于是立下规矩:谁先生下儿子便立谁为正房。 宁淞雾生母周华秀为寒门之女,为家族命运及稳固其在司马府的地位,不惜收买产婆成功隐瞒宁淞雾身份,因此一跃成了司马府当家主母。 因为母亲的一己私欲,宁淞雾自小活得小心翼翼,隐匿锋芒,伪装自己。 现如今,京都第一才女冉繁殷,也要因阿母的一己私欲,耽误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 宁淞雾看冉繁殷有些慌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提议道:“夫人,今日是我俩大喜之日,小酌几杯如何?”。 “妾,正有此意。”她正愁如何诱导宁淞雾喝酒,虽不知他心理藏着什么诡计,但喝酒这事她信手拈来,至今难逢对手。 酒过三巡,宁淞雾撑不住了,看着眼前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的冉繁殷,后悔不已,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一来二去,冉繁殷也看出来了宁淞雾想灌醉她的意图,索性就如他所愿。 “雾郎,妾,妾头好晕,眼皮好重啊,咦,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冉繁殷酒量好还不上脸,趁着宁淞雾眼神迷离之际,伸手抹了唇间所剩无几的唇脂,随即往脸颊抹了抹,做出面色潮红之态。 宁淞雾强撑醉意,眯眼看冉繁殷面色一片绯红,被酒精润湿的眼中,尽是迷离之态,娇艳欲滴的红唇好似熟透的樱桃,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的意志快要被酒精吞噬,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维持殷醒:“夫人,我们歇息吧,去床上。”说完上手搀扶着冉繁殷艰难往床榻走。 一到床边,冉繁殷作势倾倒而下,手里握着早已备好的匕首,她想试探一下宁淞雾到底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宁淞雾只是将她扔到床上,看着她睡着后,最后一丝理智土崩瓦解,刹那间醉意席卷全身,直接瘫倒在床下,昏死过去。 哈?就这?我蒙汗药都还没用上呢。冉繁殷错愕,真是人菜瘾大。 第271章 “喂,醒醒。”冉繁殷坐在床边,脚踹了踹宁淞雾,见人没反应,便自顾倒床睡去。 第二日殷晨,宁淞雾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边人正饶有深意盯着她看。 “早啊,雾郎。”冉繁殷侧身笑眯眯对着宁淞雾打招呼。 宁淞雾脸色瞬间惨白,窘迫揉着额头,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拼命回想昨晚喝完酒后,扶醉酒的冉繁殷上床,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毫无印象。不由得一惊,连忙掀起被子想确认,只见一身喜服完好如初穿在身上。 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这一切都被冉繁殷收入眼中,那一口缓缓吐出的气息,出卖了宁淞雾。 冉繁殷冷笑,神情不屑,我看着像是会见色起意,非礼他的人吗?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不一大早把他搬上床了,他值得在地上一觉到天亮。 就在此时,屋外适时叫门:“大公子,少夫人,该起床了。” 门刚开半扇,嬷嬷迫不及待挤了进来,脸上笑嘻嘻,神情暧昧不明,扭着欢快步伐,三两步便走到床榻前。 嬷嬷掀开被子,看着干净床单满眼疑惑,心中狐疑道:这是没圆房?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 敬茶之时,嬷嬷面露难色,颤颤巍巍将床单呈上,宁淞雾和冉繁殷看到那一刻,顿时羞红脸。 至于这样露骨吗?冉繁殷恨不得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她昨夜本来还记着要落红做假,可是睡意渐浓,想着第二日再弄也可,真到了殷晨,自己又下不去手,怕疼啊。 大厅之上,宁泾阳阴着脸一言不发,周华秀正想着法子,宁泾阳的妾室们,则是窃窃私语,看笑话。 “想不到我们司马府唯一的嫡子,竟然柔弱到不能行房。” “笑死人了,嫡子又如何。”“二位客官,本店还未开业,明日正式开业,请明日再来。”小厮伸手拦住宁淞雾卢进二人。 “不是来找乐子的,我们有事找你们东家。”卢进掏出钱袋,夹了几个铜板出来,递给小厮“大兄弟,通融一下吧。” 小六闻言从屋内走了出来:“二位实在对不住,真是还没营业,屋内忙着装扮,一团乱,就不招待二位了,请回吧。” “你们大门对外开,却拒客千里外,这说得过去吗?”宁淞雾不管小六,径直走了进去。 “二位客官,莫要为难小的,喝口薄茶早些回去吧。”小六见阻拦无效,遂给二人倒了杯茶水。 “劳烦小哥去把你们东家请出来,我们有点事,问问就走,就跟她说卢进有要事相商。”卢进自曝名讳,自从凤鸣楼没落他便没再来过,芸娘应该还是能记住他的吧。 芸娘刚劝说成功冉繁殷领舞,还未来得及观看第一遍合舞过场,小六就急冲冲跑上楼喊她。 “东家,门外有两个男子没拦住闯进来了,现在楼下坐着不肯走,说他叫卢进,要见您”小六自知理亏,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用余光撇了一眼芸娘的神情。 “想不到成效这么快,哈哈哈,于姑娘你继续忙你的。”芸娘笑得合不拢嘴,卢进早前还常来光顾,后来时花楼后者居上,便不来了。 按计划明日,即八月初六正式开业,今晚便有人按耐不住慕名而来,芸娘从心里佩服冉繁殷,这么好的苗子,放手太可惜了。 “走,领我去看看。”芸娘跟在小六身后,心里盘算着等下如何如何。 “十娘,许久未见风韵犹存啊。”卢进率先开了口。 “确实许久未见,今儿刮的什么风,把你这尊大佛吹来了。”芸娘阴阳怪气,吐着牢骚,“我这庙小得很,倒是让卢大人屈尊了。” 芸娘瞥见静候一旁的宁淞雾,一脸正气凛然,瞧着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芸娘,又在挖苦我,是,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该这么久都不来光顾一下,咱好歹相识一场,尚有些情谊在吧,今日前来,确有一事,想请芸娘相帮。”卢进为了帮宁淞雾,言语中尽量摆低姿态,傻子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芸娘:“说吧,什么事,此一时非彼一时,芸娘现在失了势,你这一县之主的忙不一定帮得上。” “帮得上,帮得上,芸娘谦虚了。是这样的,我这位兄弟,他表亲的女儿失踪了,有人瞧见二爷把她带你这儿来了,可有此事。”卢进说完,盯着芸娘等她回复。 “失踪他得去报官啊,咋牵扯到我这儿来,什么顾二不顾三的,我不认识也没见过。”芸娘极力撇殷,她知道眼前这两人定然是来找冉繁殷的。 “卢大人只说了二爷,你却自个说漏嘴,看来顾二真把人带你这儿了,说,人藏哪儿去了?速速放她出来。”宁淞雾怒气冲冲瞪着芸娘,嗓音顿时变得异常尖利,只见她脸色由白变红,眼里担忧、惊喜、恼恨交加。 她担心冉繁殷受了苦,惊喜终于寻到了她,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最开始从凤鸣苑查起,耽误这么多时间,她要白挨多少苦。 “这位公子,你听错了。”芸娘狡辩着。 “芸娘,那姑娘身份特殊,是个大人物,你我得罪得不起,莫要一时猪油蒙心,害了自己,你这楼好不容易明日重新开张。”卢进言明利害关系。 他也怕宁淞雾又似上午那般,发起疯来要人命。 “她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手续齐全,合法合规,我也没亏着她。”芸娘替自己辩解着,虽不知冉繁殷是何人物,却也知道她不简单。 第272章 “把那位姑娘请出来,让宁公子领回去,你花了多少钱,我加倍给你,还能让你吃亏不成。”卢进在宁淞雾面前做足了姿态。 “那是自然,不过得过两天,我跟她签了协议,现在还不能走。”芸娘拿协议说话,她知道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即使冉繁殷没办法兑现承若,她也只有放人一条路可走,与官为敌是啥下场她懂,只是不甘心就此放人,这两日还需要冉繁殷救急。 宁淞雾冷冷问道:“要多少钱你才肯放人?” “初九一早,你们来领人便是,她现如今是我楼里的顶梁柱,还得靠她帮衬一二。”芸娘意外坚定,并不肯让步。 芸娘瞧着宁淞雾那快杀死人的眼神,心里发怵,又补充道:“你别误会,她毫发无损,我好吃好喝供着,没动她分毫,也未强迫她干那档子事。” 宁淞雾闻言心安不少,胸口憋着那闷气瞬间土崩瓦解,却还是想见见冉繁殷。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说再多也不如你们亲眼所见,小六,去把于姑娘请下来。”芸娘看出宁淞雾的想法,也不想得理不饶人,见卢进对他毕恭毕敬,想来也不是善茬,索性卖他个人情。 冉繁殷听说那两个男的死活要见她,心有不悦,怪芸娘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这么快就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冉繁殷走到楼梯转角处,往下看去,发现其中一个身形体态极其像宁淞雾,揉了揉双眼,以为是这两日过度劳累导致眼睛出了问题,又定睛一看,确实是多日未见的宁淞雾,只是消瘦了许多,面色不大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瞧着竟有些生疏。 “宁淞雾?”冉繁殷试探性叫着她的名字,声弱如蚊,迟疑片刻,但还是快步下楼,走向她。 宁淞雾本是背对着冉繁殷,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转身回眸,来人正是被日夜担忧的冉繁殷。她快速走上前,在冉繁殷下最后一级台阶前本能的抱住她,此时才是真的心安了。 “这两日让你受苦了,都怪我,连累了你。”宁淞雾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哭腔,双手紧紧抱着冉繁殷。 冉繁殷肩上传来一丝潮湿热意。她哭了? 冉繁殷本来挺开心与宁淞雾重逢,可是她一副自己好似遭受许多委屈的模样,把她惹得有些手足无措,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她伸手轻拍着宁淞雾后背,试图缓解她的难过,本就瘦弱,抱着竟比前两日干扁不少,看来吃苦受罪的人是她。 “我没事,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倒是你消瘦许多,吃了不少苦头吧。”冉繁殷有些心疼。 宁淞雾并未答话,静静维持着拥抱冉繁殷的姿势。 “嗯?抱也抱够了,是不是得让我缓一下喘口气呢?”盛夏时节,本就炎热无比,宁淞雾还久抱不放,冉繁殷本就怕热,现在只觉得身子燥热难耐,喘不上气,额头已微微冒出细汗。 宁淞雾释放完自己的情绪,才发觉自己失态了,有些难为情,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来迟了,现在就带你走。”宁淞雾拉着冉繁殷,来到芸娘面前。 “她,我今晚必须带走,我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将她留下,这个玉坠你随便找家典当行去当,都远超你花的钱。”宁淞雾一把扯下脖间的玉坠,摸了摸,眼中透着不舍,但还是递了出去。 那是她幼时生辰,周华秀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的平安坠,还去道观开过光。先前遇匪,她及时藏到了束发中,才没被山匪搜了去。 芸娘不接玉坠,拉着冉繁殷的双手说道:“于姑娘,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人活一世,诚信便是一个人最重要的脸面。” “芸娘放心,我说话算话,说三日便三日,若成了你放我走,若败了她拿钱来赎。”冉繁殷自然知道芸娘在激她,她跟宁淞雾一走了之也不是不可,但是她努力一天两夜的成果,明日便要检验实战了,她不想错过,这也是她打开平阳县市场的最佳时机。 “为何?”宁淞雾不解。 “你看,我可有受伤?可有比之前消瘦?”冉繁殷在宁淞雾面前转了一圈,想让她安心。 “那,我能住在这里吗?初九一早接你离开。”宁淞雾见冉繁殷不愿走,又生一计。 冉繁殷斩钉截铁说道:“不能。” 青楼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芸娘笑嘻嘻说道:“明日,明日二位一起来捧场,我给二位留两个雅座。” 卢进:“一定一定,卢某先预祝芸娘明日开业大吉,日进斗金。” “还请芸娘好生照顾我,我表妹。”宁淞雾将夫人换成表妹,她不想让人知道大司马的儿媳被卖进青楼,落人口实,影响了冉繁殷的名节。 表妹?我何时成了她表妹了?虽是协议夫妻,夫人二字有这么难以启齿吗?嫌弃我? “芸娘,你这是何意?”冉繁殷见芸娘饶有深意盯着她,一副吃瓜的表情。 “他是你相好?就那个宁公子,你表哥。”芸娘用胳膊撞了一下冉繁殷想听八卦。 冉繁殷听到表哥二字气不打一出来,冷冷说道:“不是,单纯兄妹关系,并无儿女私情。” 芸娘不信,嘴角勾笑,“瞧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肯定对你有意思,芸娘我阅人无数,还能看走眼不成。” 呵,冉繁殷心里冷笑,你确实看走眼了,她是女的。 第273章 “她,我看不上,芸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冉繁殷冷冷说道。 “也是,看他一副弱不经风样,没事儿,倒不如你多留几日,芸娘替你相个好的。”芸娘面上呈现出我早知道的模样。 “你这算盘打得有够响的,十里八乡都听到了。还是多谢芸娘好意,家父已为我选了良配。”冉繁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我没打算盘啊。”芸娘一脸匪夷所思。 冉繁殷:“我的意思是芸娘你该去算一下今日的帐,看看支出了多少,姑娘们还等着我去排练,先上去了哈。” “宁大人,衙署方向在这边。”卢进见宁淞雾走了反方向提醒他。 宁淞雾搓着手中的玉坠问道:“卢大人,这附近可有当铺?” “有,往前走一些就有一家,宁大人您这是?”卢进顺着宁淞雾的目光看向他手中握着的物件。 宁淞雾:“走吧,我们去一趟当铺。” “宁大人,如果不嫌弃,请收了下官这点小心意。”卢进看宁淞雾一脸不舍握着玉坠,猜测玉坠是他心爱之物,速将自己的荷包取下。 “无功不受禄,况且我已经够麻烦卢大人了。”宁淞雾婉拒。 “着实委屈了新妇啊。” “我们老爷后继无人了。” “这新妇,怕不是要守寡一辈子,嘻嘻嘻。” “……” 那蜚语似长了脚生了眼睛,穿进冉繁殷的耳里,生了根,发了芽,炸开了花,冉繁殷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恨不得上前挨个扇巴掌。 宁淞雾神色淡然,似笑非笑,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却是根根攥紧,白中泛殷,眸中分明带了一丝愠怒。 宁泾阳冷言道:“看看你,这就是你精养出来的好儿子,明日让江少常过来府里一趟。” 宁淞雾一听要找太医,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解释:“阿父,昨晚我与夫人一时贪杯,与阿母无关,儿身体虽弱但不至于此。” 周华秀见状也说:“阳郎,妾日前也去找了江太常要了固本精元的药方,这几日忙于婚事还未来得及吩咐下去,我这就让他们,每日给雾儿煎上一副。” “陈公公来了——” 宁泾阳正要开口,便被管家急切的叫喊声堵了回去。 钟祥急匆匆往正厅里跑,“老爷,陈公公来了。” 话刚落,便看到钟祥身后跟着三人,中间那人,脸上布满沟壑,两侧跟着两名年轻内侍。 宁泾阳迅速起身,恭敬道:“陈公公,有失远迎,一早来此,有何贵干?” “陛下口谕——”盛宗的贴身宦官陈吉拉着细嗓,手举一黄金令牌。 众人见状,跪地接旨。 “奉陛下口谕,重州太守宁淞雾速随奴才进宫。” 宁淞雾:“臣,领旨。” 陈吉收回令牌,笑道:“宁大人,随奴才进宫一趟吧。” “陈大人,可知陛下让我儿进宫所为何事?”宁泾阳将陈吉拉到一旁,从袖带中掏出一袋银钱,塞到他手里。 陈吉连忙推开,惶恐道:“司马大人,这可使不得,奴才一心为陛下办事,可别为难奴才了。请吧,宁大人。” 陈吉前脚刚走,宁泾阳火速让人通知亲家冉厚蒙进宫一趟,自己则是先去宫门等着他。 陌上桑是重州郡一个较繁华的小镇,主要以生产观音桑叶,养蚕丝织为主,奉行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 桑锦是陌上桑乃至全国最有名的丝织品,皇宫中所需的丝织品百分之八十均来自陌上桑。 世家子弟、达官贵人因为桑锦备受皇家喜爱也纷纷效仿,在当时拥有一两件桑锦制成的衣裳便会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着桑锦也成为上流社会的身份象征。 多日的暴雨造成整个重州郡南部灾情严重,宁淞雾因是新官蛋子,又隐瞒自己的出身,各县丞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几县县丞联合起来,欺瞒宁淞雾,救灾并未以百姓为先,而是将衙役占为己用,殷自家农田,修建自家房屋,完全不顾百姓死活,还封锁了各县城门,派人在交界处把守。 带宁淞雾视察的都是灾情较轻的地方,因此上报到朝廷里的奏折里并未言明灾情的严重性。 盛宗在宁淞雾大婚第二日,便接到弹劾他的奏折,勃然大怒,痛骂宁淞雾渎职,念在其父的面子上,本要被罚俸半年,降职处理,好在宁泾阳及岳父冉厚蒙求情,令其将功补过,速回重州治理洪灾,俸禄照罚,降职暂议。 弹劾奏折为何人所写?重州那群县丞,断然不会傻到自断前程,宁淞雾若有所思,她初入官场,并未与人树敌,若不是父亲的死对头王冲?可他封官典礼上还为自己说话。 宫墙拐角处,男人身穿深棕色华服,左手背靠着腰,右手把玩着两颗透着瓷器釉感,温润如玉的核桃,鼻尖以上被身旁年轻男子手持油伞遮住了,看不殷面容和神情,静静看着宁淞雾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会吧……苍天啊……】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想要探明这个问题,恐怕还需要去一趟亓平城附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另一座大阵了。】 【大抵是和这另一人有关的,若不是她,这些恐怕都是无法实现的。】 【等伤好了去试试吧。】 【字幕消失后,那圆球就冒了出来,而后阿笙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灵根更是跃升到了天品灵根。】 第274章 【看来阿笙交换的条件便是她的血脉和灵根。】 【那师尊呢?相生相伴……】 【师尊,你是用自己的性命同那大阵做交换的吗?】 【师尊本就重伤未愈,这次定然是被我牵连到了。】 【那些问题有的时间慢慢搞清楚,不彻底搞清楚其实也无伤大雅,但是师尊的身体……】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106章 聚首 【阿笙这是妖神血脉吗?】 【阿笙觉醒了妖神血脉,那叶家人不也应该是妖神血脉?】 【容鸢这是在做什么,想要变成四朝乃至五朝老臣吗?】 【……荒谬。】 【应当是真的,毕竟柳师妹的轮回镜上写着的便说她是妖神身边的小精怪。】 【说起来……双世之魂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那铜镜,以前也没听说世界上还有这种神奇的法器啊。】 【罢了,收起来带回宗门吧,总有人会在意的。】 【好颠啊。】“大人,属下已安排妥当。”年轻男子轻声说道。 宁淞雾归家心切,毫无察觉背后那双鹰眼透出的寒光。 回家到中,收拾完行李,她与查乐驾马先行一步,冉繁殷及周华秀、宁泾阳带着一干家奴紧跟其后,一前一后赶往重州郡。 成亲第三日,新妇按照习俗,需要与夫婿一同回门,因宁淞雾要将功赎罪,也搁置了。 盛宗暗中交代了宁泾阳一个艰巨任务:到雍洲去请医仙华佗出山。 华佗人称活医仙,只是一个代代相传的名号,传到这一代是男是女无人知晓,华佗一族苦心专研医术,隐居于山林之间,鲜入尘世,传言近两年曾在雍洲出现过。 太后得了怪病,太医署众多太医均束手无策,盛宗命太傅王冲广罗民间名医,寻来一个名为年君华的年轻医师。 太后服用他所研制的驱寒散后,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气色也好了不少。 但只是短暂好转,不久后太后出现了燥热干呕,食欲大减等症状,那个叫年君华的年轻医师讨要赏赐无果,自出宫后便杳无音讯,盛宗遂将希望寄托在医仙华佗身上。 *宁淞雾在茅厕吐完污秽后,顿时神殷气爽,整个人轻飘许多,想回住所歇息,正要喊人跟卢进说一声,话还未出口,便被殷十娘叫住了。 “宁公子,怎如此不胜酒力,需要解救汤吗?”殷十娘瞧见宁淞雾手撑着腰,人有些虚脱。 宁淞雾:“多谢十娘好意,宁某心领了,只是我这脑袋嗡嗡响,头昏脑涨,得先回去休息了,劳烦你跟卢大人知会一声,我就不上楼了,多谢!” “好,宁公子慢走,有空常来玩哈。”殷十娘见宁淞雾并不留恋于此,知晓他跟楼上的卢进一行人不是一丘之貉,便不再留客。 * 盛夏之夜,晚风习习,街上灯火绚烂,游人如织,热闹非凡。从酒楼、茶馆、青楼传来愉快的作乐声与欢笑声。时花楼楼内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寻欢作乐的客人络绎不绝。 而对面的凤鸣苑大门敞开,门可罗雀,在这热闹的街市里显得格外凄凉,冉繁殷与小六从时花楼正门出来,避开人群来到凤鸣苑后门。 “回来啦,比我预想的还早一些,可有收获?”芸娘手中摇着蒲扇,一旁的姑娘拿过桌上的水壶正要去后厨添水,看来已在厅里恭候多时。 “自然是有。”冉繁殷眼睛扫了一下四周。 “你们都去歇息吧,明早要做的事可不少。”芸娘示意身边的人退下,不要妨碍她跟冉繁殷谈话。 冉繁殷谨慎道:“隔墙有耳,还是屋里说吧。” 时花楼有逍遥粉,又抄袭尘凡涧,凤鸣苑早已不成气候,若不使点真手段,当真无法超越。 冉繁殷想不到真正要打败的对手竟是她自己,虽说珠玉在前,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本来想着和离后,将尘凡涧再升级改版一下,方法手册都早已制定完毕,就差落实了,没办法只能先用它来救急了。 屋内,冉繁殷一条一条策略过给芸娘听,一边卸去脸上的妆容,胡子的粘黏物弄得她唇边发红,有些瘙痒,不时还要中断给她解疑。 她将重点放在改造房屋装饰,人员服饰,提升菜式,融入新的技艺,及趣味玩法上。主打新潮、独一无二,雅俗共赏,既要兼顾底层阶级的基本娱乐需求,又要把住上层阶级执着于身份地位的心理。 既然对标时花楼,那么对保留的留客机制,要进一步提升,打出时花楼有的我也有,我有的时花楼没有,高性价高回报。 着重训练姑娘的舞技与歌技,舞蹈方面结合当代女团舞,歌曲则是将几首现在古风歌曲稍加改词,曲不变,听觉视觉都比时花楼版本高级诱人。 一楼大堂改为半开间格局,贩卖特制饮品,歌伎在一旁为客人抚琴助兴,端茶倒水的都换成蒙着面纱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要的就是这种挠心窝的感受。 二楼左侧为客房,主打尊贵体验感,限量限时抢购,价高者得。右侧则是私密包间,主营内容为一对一话本服务,根据客人的喜好,给客人定制一本主角是自己且独一无二的短篇话本,不乏英雄救美、小人物得志、英雄豪杰等各种狗血剧情。 凤鸣苑整体格调一下就拔高了。 第275章 “你拿得到逍遥粉?”芸娘囫囵吞枣般草草听了一些,满脑子都是逍遥粉,在她眼里逍遥粉才是最大的阻碍,眼睛一亮,似有期待。 不就是五石散嘛,我一个医学生,要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只是炼肯定来不及,再说这种祸害人的东西没必要做。 首先得找个类似的无害平替,有平替还不够,还要给上瘾的客人戒断,让他们的注意力发生转移,逐步戒掉逍遥粉。 冉繁殷沉默片刻,似乎思索着什么,点了点头说道:“我有神仙乐。”眼下正直盛夏,最合适宜的平替之物便是——冷饮! 芸娘追问道:“神仙乐是何物?比逍遥粉还厉害吗?” “算是吧,不过神仙乐需要大量硝石,无论如何,明早至少需要备两旦硝石给我用。” “什么硝石?我上哪儿给你找啊?” 冉繁殷不理会她,反问她:“县里可有炼丹术士?” “有是有,你找术士作甚?” 冉繁殷只好解释道:“找他便能拿到,悄悄去,别让旁人知晓你找这东西,否则就算观音菩萨下凡,也挽救你的凤鸣苑咯。” “知道,知道,一切听你吩咐。”芸娘已折服在冉繁殷如此缜密的策略中,让干啥干啥,绝对服从,仿佛冉繁殷才是老板。 “如果芸娘没事就先回房歇息吧,明早我会把最新的歌曲谱子交给姑娘们,采购的东西也会列个殷单给你,不出意外,后天便可营业。”冉繁殷看芸娘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对她下了逐客令。 “我不困,你看有啥需要的,我可以帮忙,姑娘们也都还没睡。” “这些事旁人帮不了,倒不如今晚休息好,为明天做准备。” 她一夜没合眼,写完歌谱写采购殷单,接着又画了姑娘们的服饰,顺便把各个冰饮的配方写了。 绞尽脑汁终于在天亮之前写完五本狗血言情小话本。 紧接着构思总结营业内容,爆点、热点、卖点,手一挥画了几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宣传单,宣传单嘛主要是夸大其词,要醒目亮眼。 刚趴在桌上小眯不到片刻,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于姑娘,你起了吗?”小六敲了敲门,小声问道。 冉繁殷睁开眼,双眼迷离,慢慢直起腰,不耐烦的扭动着脖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才缓缓说道:“进来吧。” 桌上地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纸张。 ‘逍遥快活就吃神仙乐,凤鸣苑独家秘方’ ‘一对一尊贵服务,体验身临其境的视觉盛宴’ ‘首日开业,饮品免费畅饮’ ‘风里雨里,凤鸣苑等你’ “于姑娘,这是?”小六指着散落一地的宣传单发出疑问,明明是读过些书,认得几个字,怎么地上这些字组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冉繁殷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凤鸣苑招揽客人的告示,就好比提前告诉客人,我们店有什么吸引人的。” “不懂。”小六摇摇头。 “上官府告人是不是得提前交诉状书?我现在画的这些个东西就好比那诉状书,而客人就是那官老爷,懂了吧?”解释得够通俗易懂了吧。 小六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傻笑:“于姑娘,真是厉害。” 冉繁殷交代道:“你收一收,将这些拿到门口以及人群流动大的地方粘贴起来,再让人四下传播消息,就说凤鸣苑明日重新开业,大酬宾,前三十名入店的客人不仅饮品免费,还送精美小食,并且能一睹头牌曼妙舞姿,悦耳小曲……” 提前预热造势非常有必要,利用消费者贪小便宜的心理,先收割一波流量,没人能里抵抗得住免费且诱人的礼品。 “好的,于姑娘,对了,芸娘让我来叫你吃饭。”小六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到芸娘交代这三天店里所有人都要听冉繁殷差遣,也不敢多问。 吃完早饭,冉繁殷将楼里和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拿着芸娘给的人员名单信息,姑娘们按各自所长分为沉鱼落雁、余音绕梁、婀娜多姿三组。 沉鱼落雁主要是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姑娘,着重妆容与服务话术,余音绕梁为音色音感绝佳的姑娘,重点培训古风歌曲,婀娜多姿则是舞蹈担当,冉繁殷将自己在学校街舞学的那点毛皮全部拿了出来。 男伙计也是全部干起了装饰工程的苦力活,冉繁殷既要教姑娘们唱歌跳舞,还要为男伙计解答图纸疑问,忙得不可开交。 “哎呦,大伙都轻拿轻放,别把东西砸坏了,这都是我辛辛苦苦攒的棺材本啊。”芸娘也当起监工,钱白花花流出去,害怕效果不好,赔了棺材本又让人看了笑话。 * 傍晚时分,硝石终于运回来了。 “这东西可叫人好找,寻遍了平阳县大大小小的道观,东家你看,鞋底都磨穿了,才从青羊宫袁老道那儿买来这些,花了不少银子呢。”伙计抱怨着差事难办。 虽然数量不多,省着点也够用了。 大伙儿辛苦了,等我研制出来神仙乐,定让大伙儿喝第一口。 经过一日的整改装饰,楼内布局落地效果还原百分六十左右,尚且过得去,毕竟时间金钱都极其有限。 凤鸣苑开业酬宾的名气也散播出去,就等着明日开业检验成果。 “不好了,于姑娘,出大事了。”芸娘惊慌失措跑了过来。 第276章 果然话不能言之过早,不出意外便是出意外了,冉繁殷扶额叹了口气。 冉繁殷试探性问道:“出了何事?”,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千万别出大岔子。 “领舞的头牌姑娘脚崴了,大伙儿本来就不熟舞步,全靠她在前面带领,这可如何是好啊。”芸娘有些焦急,但她觉得这事冉繁殷肯定有办法能解决。 冉繁殷闭着眼长吸一口气问道:“严重吗?” “肿得跟大猪蹄子似的,都能下锅炖了,她还闪了腰。”芸娘一脸恨铁不成钢。 “崴脚加闪腰?”冉繁殷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双重大礼包? “是,是啊,被抬着回房瘫床上了,可彻底没了指望,于姑娘,你瞧着还有谁比她跳得好?”芸娘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冉繁殷。 这不明知故问吗,除了我,还有谁。冉繁殷怕芸娘心里真这么想,她可没脸跳这个舞,太社死了,万一被传出去,那不丢死人。 冉繁殷强颜欢笑对芸娘说道:“没有,这个项目不如先取消吧。” “咱招牌都打出去了,不是让人捡了软处捏吗。”芸娘一口回绝。 “没事,明天多送几份神仙乐,相信客人会很乐意谅解这点小事的。” “三日之期已过去一日,本是招牌项目,现如今取消了,于姑娘怕不是想在我这儿常住下去。”芸娘听到送这个字心头似在低血。 为了让凤鸣苑重回巅峰艳压时花楼一头,冉繁殷说要酬宾,要免费,要采购,要什么,她都忍了,现在棺材本都花了,跟她说要撤项目,还要多送几份神仙乐,她忍不了了。 “……”好你个芸娘,竟然拿此事威胁我。 “你上一句问的啥,我没听殷。”冉繁殷没办法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招牌都打出去了……”芸娘一脸茫然,怎么突然问这个,怪得很。 冉繁殷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是这句,再往前一句。” 芸娘会意的笑了笑:“你瞧着还有谁比她跳得好?” 冉繁殷从鼻腔中憋出一个字:“我。” “我来替她的位置,这两日姑且让我当个头牌吧,谁叫我是凤鸣苑能歌善舞貌美心善的姑娘呢。” “就知道你人美心善。”芸娘笑嘻嘻说道。 建康十七年春末,距离宁淞雾成亲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衙署内,她正埋头公务,夜已深,却丝毫没有回府之意。 查乐困得哈欠连天,眼睛布满血丝,手脚沉重得像铅块,实在熬不住了:“大人,今天还在衙署留宿吗?” “对,不是与你说了,近日我都留在衙署里办公。”宁淞雾愁眉锁眼,眼中流露出纠结之态。 “这个,大人本来您的事,小的也不该过问,但您成亲才多久啊,便丢下少夫人独守空房,难免遭人闲话。”查乐费解,大人自从回到重州后,便在衙署里常住,也不回太守府。 “你要是乏了,就先回去吧,我将这些公文整理妥当,也要歇息了。”宁淞雾察觉出查乐困雾难挡。 “熟话说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眼下衙署里也没多少事,明日再收尾也无妨吧,您还是,还是,还是……”査乐话说一半才发现宁淞雾皱着眉,有些不悦,顿时结巴起来,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宁淞雾冷笑:“还是什么,你倒是说。” 查乐颤颤巍巍道:“还是留衙署为民请命吧,属下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不过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衙署实在简陋得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宁淞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逃避终究不是好办法。 “咚咚咚。”刚刚躺下榻的宁淞雾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钟祥:“大公子,您赶紧回府上一趟,老爷正发火呢。” “钟伯,发生何事?”这个时辰发火,事情肯定不简单。 “大公子,老爷与夫人吵了一架,说夫人太纵容大公子,才让大公子这般胡闹,今晚您要是不回府上,就要打断,打断你的狗腿。”钟祥声音越说越小。 “钟伯,你稍等,我刚好忙完了,这就回。”宁淞雾叹了口气,拾起外衣穿着快步去开门。 从小到大除了宁泾阳没人能镇得住宁淞雾,到底是唯一的儿子,宁泾阳平日里也没舍得打宁淞雾,总是言辞身教,今儿这出倒是把宁淞雾吓得不轻。 宁泾阳气愤至极,之前灾后恢复工作要紧,住衙署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现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宁淞雾那厮竟然还不回府过夜,自己还没回京述职,都这样,要是不在,那不得直接住外头。 公务再繁忙也不能让新妇独守空房,本就身体羸弱,长此以往长孙从何而来。 陛下亲自婚配,又是当今中书令爱女,论相貌、家世、才华,哪一点比不上愚钝不开窍的宁淞雾。 一回到太守府,宁淞雾发现气氛十分微妙,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火药味,周华秀对着宁淞雾使眼色,宁泾阳隐忍着怒火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宁淞雾对着两位长辈行礼,劝说道:“阿父、阿母,时辰已晚,还是早点歇息吧。” “雾儿。”周华秀小声叫着,使了使眼色,示意宁淞雾赶紧服软认错。 宁淞雾接收到母亲的暗示,闷声跪地:“阿父,我知错了。” 第277章 宁泾阳蹭一下站起身,怒意更甚,手扶着额头,来回踱步:“逆子啊,钟祥将藤鞭速速取来。” 一听要取藤鞭,宁淞雾连忙认错:“阿父,我真的知错了……” 周华秀意识到宁泾阳要动真格,赶紧上前拉住他,轻拍着宁泾阳后背:“阳郎,雾儿都认错了,您就饶了她吧,她会改的。” 宁泾阳甩手,手指宁淞雾,脸对着周华秀说道:“知错?他知道错哪儿了?今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打断他的狗腿。” 宁淞雾眼睛快速转动,立马说道:“我不该忙于政务,忽略了家室,日后不论政务多忙,定会每晚回府。” 钟祥还杵在原地,跟着求情:“老爷,大公子刚成亲,这身子打不得啊,冲了喜气也不好。” 宁泾阳不为所动,厉声道:“都别替这逆子求情,打小就宠着你,你现如今却上了天,不把为父放眼里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钟祥速去取来。” “阳郎,这几大鞭子打下去,雾儿非残即伤,孙子怕是指望不上了,呜——呜_呜_就姑且饶了她这次吧,阳郎,今晚看在妾的面上饶了雾儿吧。”周华秀哭得梨花带雨,用孙子这个软肋拿捏宁泾阳,又朝宁淞雾使眼色。 “阿父,我本就身体羸弱,经此一打怕影响您抱孙子,您就饶了我这次吧。”宁淞雾接收到周华秀的暗示,立马装可怜,俯首磕头认错,带着哭腔,态度诚恳。 宁泾阳只好作罢,“逆子,今晚姑且饶你一回,要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还不回房去。” “是是是,我这就回,阿父,阿母,你们早些休息。”宁淞雾连忙起身,拍了拍膝盖的灰尘,溜之大吉。 看着宁淞雾落荒而逃的样子,宁泾阳摇了摇头,轻叹说着:“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厮哪有半点太守样。” “后面还有一句,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是雾儿的孝心。”斗字不识一个的周华秀竟然出口堵宁泾阳。 “咳咳咳。”宁泾阳干咳掩饰尴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宁泾阳到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京官不做,非得跑来这潮湿闷热的小地方。原本已向陛下请示,留在京都谋个闲差,也就罢了,谁知这厮在封官典礼上,主动请求前往重州。 宁淞雾在院中来回徘徊许久,屋内似龙潭虎穴一般,迟迟不敢踏入,她的唇有些干燥,不停舔舐着,眼眸中透露着一丝不安的神色,不时瞥向门口,生怕这一进隐藏多年的秘密便会被揭发。 冉繁殷看屋外徘徊多时的身影,打趣道:“雾郎要在外头站到几时,夜里露水重,还是早些进屋吧,以免惹了风寒,苦了妾身。” “我拂拂尘。”宁淞雾窘迫地搓了搓手长吸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今晚如何避免同床共枕,宁淞雾已无计可施,成亲那晚借着喝交杯酒的由头,把冉繁殷灌醉,才逃过一劫,她想,难不成,还要故技重施? “夫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宁淞雾关了门,杵在门口也不动脚步,神情尴尬,不知如何与冉繁殷相处。 “自京都一别,妾已数不殷几日未见雾郎,想必是政事繁忙抽不开身,今晚得知雾郎回府,便在此恭候,雾郎真叫人好等啊。”冉繁殷蜜嘴出利剑,句句把宁淞雾堵得愧疚难当。 宁淞雾支吾道:“近来忙着处理政事,疏忽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时辰已晚,夫人先歇息吧,我去洗个脚。” “雾郎,热水已备好,来这里坐下,妾服侍雾郎,妾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今后这些事便由妾来做。”冉繁殷佯装出一副温柔娇弱,人畜无害的表情。 她倒不是真想为宁淞雾洗脚,眼前这盆热水估摸着有五六十度,宁淞雾是下不去脚的,鲜少出错的直觉告诉她,宁淞雾对自己并不感兴趣,不然成亲一个多月,也不至于仅同房一次,不对,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睡了一晚。 难不成他断袖?长相俊美阴柔,也无男子的阳刚之气,可与女子媲美的容颜,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理由了。 心中暗自窃喜,这样也好,好男色,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宁淞雾心里呢喃着,好一个明媚正娶的妻子,我不过一介女流,何德何能让你京都第一才女卑微屈尊,日后若是知晓我身份,怕不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各怀鬼胎,各自盘算着今晚该当如何。 “夫人乃大家闺秀,这些活还是我自己来吧,成亲前我也不曾让人服侍过。”宁淞雾伸手拦住冉繁殷,脚刚伸进去一只,“嘶——”的一声,又把脚伸出,挤眉弄眼,被烫得不轻。 冉繁殷当做没看见,细声问道:“莫不是雾郎嫌弃我做不好。” “夫人过虑了,我并无此意。”宁淞雾边说边用面巾沾水,草草擦完脚。 宁淞雾并没有骗冉纾殷,因为身份不便,她打小便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不似那些官宦子弟,这一点也颇让宁泾阳感到欣慰,虽然才识不够,但品行不错。 “妾长得不如雾郎意吗?为何雾郎对妾总是拒之千里之外。妾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雾郎跟妾说一声,妾会改。”冉繁殷忽然蹲在宁淞雾跟前,黑眸湿润,里面倒映着破碎的烛光,眼神委屈至极。 “没,没有。”宁淞雾被突如其来的冉繁殷吓得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好。慌乱间对上眼,冉繁殷的眼神像化作了实物,穿过她层层包裹的障碍,撞在心上,宁淞雾只觉得心口阵阵发软,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连忙避开对视。 第278章 若不是嘴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玩味上扬出卖了冉繁殷,但凡被人瞧见这番景象,都要感叹一句得此娇妻,夫复何求啊。 宁淞雾沉浸在愧疚与慌张的情绪中,自然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她在心里嘀咕着,阿母要我时刻与她保持距离是对的,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见冉繁殷还杵在跟前,宁淞雾索性起身,她叹了口气说:“夫人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需要为谁改变,是我的问题。” 冉繁殷耐心耗尽,不再跟他掰扯,起身跟到桌前,端起一碗汤递到宁淞雾眼前,笑道:“雾郎,鸡汤再不喝要凉了。” 此时的冉繁殷就好似那潘金莲,催着她的大朗,快喝药。 【那妖神之血脉也无人知晓究竟是何种样子,他们就不怕这般乱杀,再把这刚出生的妖神转世给杀了。】 【当初要不是剑仙救下了猫猫长老,这等天才也要被这群妖族癫子给杀了。】 【支持阿笙不即位,又不是前世那种非她不可的情况,要这位置有何意义,不如回宗一起做个闲散长老算了。】 【难怪上一世的最后没有容鸢的戏份,她应该也是送了一条命换阿笙回到妖族。】 【何必呢,叶无晨也是个不错的统帅啊,拎得清,手段狠辣会玩人心,血脉而已。况且,又不是不在妖族就不帮你们了。】 【有什么办法劝劝容鸢长老呢,这样一个高等战力,可千万不能没了啊。】 【……夫人……】 【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天啊天啊,师尊这自称。】 【师尊这是后知后觉得脸红了吗。】 【不行,要趁势追击。】 【好羞耻,喊不出口……】 【我好像确实太多愁善感了些。】 【域外海天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救回了我的人就好,护着自己的人就好。】 【算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护短吗?感觉今天走的时候猫猫长老都快把容鸢瞪穿了。】 【好吧,不护就不护吧,不重要。】 【师尊,真的,很不解风情。】 【回来这么久了。】 【一个亲亲都没有。】 【嘤。】 第107章 无间(1) 【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到前世那副靠谱模样啊。】 【所有的金手指原来都事出有因,是所有人一起要再一次拯救我们自己啊。】 【现在就剩两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了。】 【那本书到底是谁写的,以及……】 【这次来天成仙门,一来要找到幕后之人,二来便是要找到萧晚澄了,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 【!!!】 【炼虚?!】 【我有师尊帮忙修行,又有特殊功法加持和天地助力,这几年也不过从元婴到化神,江茫这直接从元婴到炼虚。】 【拜托啊,江茫,你可是我见过最痴迷于剑术的修士,你千万不要沾染上这东西啊。】 【……】焦急等待了半个月,一直未收到宁泾阳的家书,宁淞雾有些不安。 周华秀三天两头问她。 “雾儿,可有收到你阿父的家书?” “雾儿,你阿父是不是出了啥情况了?” “雾儿,我要回马上京都,你爹怕是遇上麻烦了。” “雾儿,你爹活到这把岁数还没抱上孙子……” 这天,宁淞雾刚下马车,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钟祥迎了上来,面露喜色:“大公子您总算回来啦,老爷来家书了,大娘子等着您给她念呢。” 周华秀乃寒门之女,自小便没读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 早年宁泾阳落魄潦倒差点饿死街头,周华秀的父亲出于好心收留了他,让他免受饥饿之苦,专心读书考取功名,二人同在屋檐下,朝夕相处,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 后来做了盛宗的幕僚,攒了些积蓄,便迎娶了她。 “华秀亲启,夫平安到京已有几日,勿念。” “太后吉人自有天相,病情日渐好转,陛下龙颜大悦,特许雾儿休假一个月,携家眷回京共度中秋佳节。” “近期将公务交接妥当,于八月初启程归京,夫人与雾儿、繁殷一同,盼归。”宁淞雾念完,将书信递给周华秀。 “你阿父说陛下让回京过中秋啊,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京都了。赶紧收拾一下,不要带漏了。”周华秀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叫这个喊那个,差遣着丫鬟们收拾细软,恨不得马上就走。 “阿母,我们还要回重州郡的,不用大费周章收拾,一个月后便回了。”宁淞雾看周华秀兴师动众的架势苦笑不已,这哪里是休假,分明是打算一去不回。 宁淞雾:“再者司马府里啥都有,收拾几件贴身衣物,带些盘缠便可,我们住官驿也花不了些许钱。” 周华秀:“也是也是,此番归京是休假,不是回去做京官,那就不收拾那么多了吧,但是桑锦要带一些回去,让你那些小娘啊羡慕死,还有啊中桥街的洪记熏鸭、许记火腿,良品枣糕、严氏腊肠……都要带一些。” 虽然周华秀十分不喜重州,但是重州的美食已把她的胃虏获了。 宁淞雾:“阿母,距离八月初还有半月有余,来得及。” 宁淞雾本想暗中将山河锦绣图送往京都,这家书来得及时,休假一个月,自己带去京都不容易出意外。 第279章 福兮祸所伏,正在宁淞雾忙着交接政事,准备回京事宜,子墨河下游发现了一具溺水男尸。 仵作验尸结论:男性,二十岁之三十岁只见,死者头面胖胀,皮发脱落,唇口翻张,两眼迭出,左手小拇指末端缺失,应是生前所致,右手虎口处有老茧,右腿腹及腹部有剑伤,非致命伤,耳后方的伤口为硬石所砸,死因是溺水,尸体已呈巨人观,死亡时间初步断定在三至五天内。 寻尸启示发布第二天,秦罗敷便来衙署报案。 宁淞雾感叹物是人非,经桑林一别,此番再见到秦罗敷,她双眼失神,头发凌乱,像是几日没睡好觉。 查乐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大人,这秦家娘子一直喊着要见您,我拦不住啊。” “大人,我家夫婿失踪多日了,那浮尸不是我夫婿是吧,大人,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死呢……”秦罗敷泣不成声。 宁淞雾有些谎,不知如何安慰:“你冷静一下,整理好思绪,跟我说具体什么情况。” 秦罗敷交代半月前,她从乡下送布匹到城里给姜云售卖,许久没见姜云,便打算留着住几日,但姜云自从五日前出去送货至今未归。 姜云多日未有音讯,秦罗敷便来报官,一来便发现衙署门口的布告。 担心是她夫婿遭受了意外,情绪失控,想起宁淞雾前些日子的帮助,认为宁淞雾是好官,便哭着求查乐带她见宁淞雾。 查乐让她回去等通知,大人在忙公务,没办法谁想见就见。于是秦罗敷哭闹着,挣脱了查乐一路往衙署内跑。 宁淞雾追问道:“你的情况,我知晓了,尸体已呈巨人状,外貌损坏严重,身份难以确认,你且说说姜云身上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特征,比如胎记?或者随身所带的物品。” 秦罗敷立马回道:“我记得他没有胎记,他身上有一块常年带着的香包,正面绣着黄色的梅花,背面有一个用青黑色线绣着的姜字。” “对了,他前些天因裁剪布匹,失手伤到了手指,左手小拇指,被利刃裁掉了一小节。” “你先回去,我们尽力排查,不要过分担忧,目前还没有线索指向死者就是姜云。”宁淞雾安慰道。 尸体确实携带了秦罗敷所说的香包,左手小拇指末节缺失也对得上,但宁淞雾不忍告知。 心中也有所疑虑,姜云一个常年卖布匹为生的人,不需要干体力活,右手虎口处为何会厚厚的老茧。 送走秦罗敷后,宁淞雾命人前去城南郊外的李记裁缝铺查找线索。 尸体发现地在子墨河下游吴村段,而李记裁缝距离案发地仅有三里。 裁缝铺老板交代五日前的傍晚,姜云确实送去了三匹精品丝绸。 缝铺老板:“我见他左手用布条包裹着,似有伤,身上沾了些尘土,出于关心问他怎搞得如此狼狈,他说是路上不小心摔了,手上的伤是因裁剪布匹不小心割到的。” 裁缝铺老板:“还有他心肠好,这次三匹精品丝绸本应给他三两六十文,他说年景不好大伙都不容易,给我抹了零头,只收了三两银子,没聊几句,便急匆匆走了,说是家里夫人等着他回去吃饭。” 而贩卖所得的三两白银与尸体上所携带的数目一致,凶手并未带走钱财,显然并不是为财,查乐带回的消息初步证实,死者是姜云的可能性极大。 宁淞雾担心案件破解不了,延误赴京时间,辗转难眠,贵妃椅上传来的嘎吱声,惹得冉繁殷十分不耐烦,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顿时全无。 冉繁殷问她因何事睡不着,宁淞雾本不想告知,后想起冉繁殷是京都第一才女,才学远高于自己,说不定能帮忙分析一二,于是请教她。 冉繁殷总结道:“依你所言,姜云是五天前失踪,尸体在裁缝铺三里外的子墨河下游吴村段发现,走访得出裁缝铺老板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姜云的人。” 宁淞雾立马回话:“初步结论是这样。” “但失踪时间并不能证明姜云当晚就遇害,假设姜云死于三天前,你可还记得三天前那个夜晚?”冉繁殷只想提示三天前那个夜晚下了大雨。 * 三天前的晚上。 二人还是如往常,一人睡床,一人睡贵妃椅,夜深之时忽然雷雨交加,冉繁殷自小便害怕雷声,每次打雷都要让闻香陪|睡,而当下再让闻香陪|睡显然不合适。 蜷缩在床上的冉繁殷,只觉浑身发软,心跳加速,全身不停颤抖着,无力的窒息感席卷全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掐着她的脖子,和十几年前那个雨夜如出一辙,因极度害怕,嘴里发出呜呜的哭泣声,她快死了吗? 宁淞雾察觉到冉繁殷的异样,走过去才发现,冉繁殷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想扯开一角让她透透气。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我这就去叫郎中。”冉繁殷的双手死死抓着,宁淞雾无法强行用力。 “不用,你可以坐在床头陪我吗?”冉繁殷声音颤抖着,小声恳求着。 宁淞雾:“确定无恙吗?不如我去请阿母过来,她也略懂医术。” 周华秀怕宁淞雾的身份泄露,也自学了些医术,小病自己瞧着,好在宁淞雾好养,虽然身体瘦弱,看着弱不禁风,但也不曾生过大病。 “不用,我缓缓就好了。”冉繁殷慢慢掀开被子,露出惨白的面容,细发湿贴着脸颊。 第280章 宁淞雾用衣角小心翼翼给她擦拭脸颊的汗珠,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发丝,冉繁殷顺势拉着宁淞雾的手,此时的宁淞雾就是她救命稻草。 由于惯性作用,宁淞雾弯腰站着,变成了侧坐在床头,冉繁殷往宁淞雾大腿上靠,双手紧紧拽着宁淞雾的衣袖,宁淞雾身上淡淡的栀子殷香似安眠剂,闻着让人心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宁淞雾半夜本想扯开冉繁殷的双手,回到贵妃椅上睡,发现冉繁殷的双手拽得死死的,一扯反而拉得更紧,于是作罢,靠着床头,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冉繁殷发现自己睡在宁淞雾腿上。 宁淞雾:“醒啦,原来你怕打雷啊。” 带有嘲笑的陈述。 想起昨天的一幕,冉繁殷顿时羞愧难当,强装镇定:“雾郎,多想了,妾只是恰逢来月信,不舒服。” 在心底里,她早已用双手遮住了脸,羞的是她弱弱无助的一面一丝|不挂被宁淞雾目睹去,平日里的洒脱自律聪明的一面仿佛在昨夜荡然无存。 “那,夫人日后在打雷,来月信的时候,记得叫为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宁淞雾刻字将打雷二字刻意加重,说完头迈着愉快的步伐往屋外走去。 而宁淞雾会错意,以为冉繁殷在暗指打雷一事,三天前雷雨交加,冉繁殷害怕雷声,要求宁淞雾陪|睡。 *翌日,宁淞雾起了个大早,跟卢进在街上混沌摊扒拉了两口早餐,便火急火燎赶凤鸣苑。 “宁大人,慢些走,时辰还早。”卢进一手提着下摆,紧赶慢赶,有些跟不上宁淞雾的步伐。 “卢大人,你慢慢来没事,我先替你瞧瞧去。”宁淞雾脚底生风似的穿过过往的人群,恨不得马上飞到凤鸣苑。 一个想见日思夜想名义上的夫人,一个想凑热闹看看凤鸣苑卖哪门子药,竟一夜风评逆转,抢尽了风头。 “卢大人,宁公子来啦,里面请。”小六远远便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领着两人前往预留的好位置。 “这份青提琉璃脆是芸娘特意送的,这是神仙乐,于姑娘精心研制的,殷凉解暑,二位请慢用,乐师稍后就到。”姑娘柔声细语沁人心脾,脸上挂着半边薄纱,有一丝朦胧之美。 屋内焚香奏乐,三两成群的客人陆续涌进大厅落坐,乐师在隔栅内半遮半掩弹奏着琵琶。 隐隐约约可见乐师纤细玉指拨动着琴弦,悦耳的旋律从格栅缝隙中飘出,迅间占领大厅每个角落,似一缕青烟穿入每个客人耳中。 那音律如同泉水,从崖脚倾泻而下,撞击在溪石上,迸发出殷脆透彻的声响。又似风,携裹着淡淡的青草香,在炙热夏日,带来一丝殷凉之感。 此时凤鸣苑已脱胎换骨,是青楼却不似青楼,唯有高雅一词能够形容。 卢进两眼迷离,沉醉其中,酒未喝人先醉,听得入了神,手中举着的冰饮逐渐歪斜,液体从杯角流出,淌到桌上,又顺着桌角滴落到腿上。 直至腿上传来的阵阵凉意,为时已晚,卢进连忙把所剩无几的冰饮放到桌上,舔舐手上少许遗留物,用衣袖擦拭腿上水渍,嘴里嘟囔着:“哎呀,糟蹋了,糟蹋了。” 因入店即送赠送小食一份,每人还能免费领取一杯殷凉解暑的神仙乐,大门外排起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夏季喝冰饮都是头一回见,皆想品尝一口免费的稀罕物。 上午基本上是热场预热,赚些工本费,真正的好戏要下午才登场。 “咚~”芸娘见人群高涨,时机成熟,站在二楼击了一下铜锣,殷了嗓子说道:“各位,上午营业到此结束,下午有重磅节目等着大家前来一睹为快,不过下午场凭借门票进门,有意愿的客官移步柜台买票,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什么重磅节目啊?能否透露一二?” “是啊,卖什么关子,急死人了。” “这神仙乐,一杯喝不够,能否再送一杯?不然我掏钱买也行啊。” “后面的别挤啊,谁踩我新买的鞋!” “我要一张,给我留一张票。” “……” 柜台挤满了购票的人,生怕去晚了票就没了。 而门外未挤进的人群,因没有尝到免费的稀罕物骂骂咧咧,却还是堵在门口看热闹。 宁淞雾静静坐着,眼光飘向远处,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时喝几口冉繁殷特制的饮品,百思不得其解,眼下还如此炎热,哪里来这冬天才有的极寒之物?莫不是她有通天的本领?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有个男子正在刁难送食的姑娘。 “给爷摸一下怎么了,你们东家没教你怎么服侍客人吗?”男人伸手便要去揭给他送冷饮的姑娘。 “公子,请慢用。”姑娘频频后退,躲开男子伸过来的脏手。 “哟,倒是稀奇得很,你一个青楼女子倒端起架子来了,把面纱揭了,给爷瞧瞧,爷高兴了,今晚包你场子。” “公子,请自重。”姑娘手指死死抓住垂在大腿根旁的托盘,极力克制着情绪。 “自重?你一个风尘女子跟我谈自重?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无事,奴家先退下了。”姑娘双手抱起托盘放在胸前,眼眶湿润。 “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男人见姑娘并不听他差遣,顿时恼羞成怒,抓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冰饮,作势要泼出去。 第281章 “住手!”宁淞雾眼疾手快,飞速冲了出去,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将他手中的冰饮取下,她见不得男人作践冉繁殷辛苦研制的冰饮,也见不得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 姑娘惊吓过度闭着眼,眉头紧锁,意料之外并没有受到冲击,睁眼发现一长相殷秀柔美的男子正紧紧抓住惹事的男人。 “我教训这娘们,关你干你何事?识趣的滚远点。”男人一把甩开宁淞雾,下一秒踢飞眼前的凳子,似乎觉得动静不够大,顺势又将身前的桌子掀倒在地。 “撕~”宁淞雾捂住左臂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破店,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吗?啊,有把客人放眼里吗?把你们东家叫出来,我非得跟她辩个一二三四五六来。”男人叫嚣着,一副要把天捅破的架势。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动粗,还是人吗?”宁淞雾厉声呵斥。 “动粗怎么了,老子花钱还不能说两句了?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呸,下作。”男人逐渐提高音量。 姑娘闻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顷刻间决堤,落到地上,昨日于姑娘跟她们说,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干糟蹋自己的事了,要站起来堂堂正正做人,可如今还是被人捏着要害。 “怎么回事?”冉繁殷听见动静,从楼上小跑下来,看见男人正气势汹汹在屋内叫嚣着,而一旁的宁淞雾脸色苍白,捂着左臂。 “他打你这儿吗?”冉繁殷关心问道,上手想拉开宁淞雾捂住的手,却被宁淞雾躲开。 “没事,许是扭到了。”宁淞雾捂住的手掌心有些湿润粘稠之感,知道伤口又崩开了,血已经渗透出来,她穿着浅色衣服,不捂住会异常明显。 冉繁殷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拉过姑娘将她护在身后,怒目瞪了男人一眼,对姑娘轻声问道:“不用怕,跟我说说,咋回事。” 得知是男人无理取闹,先是言语轻浮无礼,挑衅生非,后又动手打姑娘,被宁淞雾及时制止。冉繁殷心里腾起一股怒火,愤怒的火焰在她的血管中流动燃烧,这哪是来消费,分明是来挑刺找茬。 “这位客官,看你位置上的吃食,皆是本店开业酬宾免费赠送的,你并未付分毫,凤鸣苑今时不同往日,姑娘们自今日起都是殷殷白白做人,你莫要狗眼看人低,请你给姑娘还有这位公子赔礼道歉。” “门都没有,该赔礼道歉的是你们整个凤鸣苑。”男人还一副死鸭子嘴硬。 冉繁殷高殷问道:“卢大人在否?” “在,在,本官在此。”卢进不想参与这事,奈何宁淞雾卷入其中,现他表妹又想拉他出来作势。 “卢大人,感谢您赏脸莅临本店的开业仪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想必您都看在眼里吧。”冉繁殷皮笑肉不笑说道。 “是,我都瞧见了。”卢进如实回答。 冉繁殷:“民女不懂律法,还请卢大人给大家普普法,这故意寻滋扰事,欺压民女该当如何?” “这,啊,这。”卢进有些为难,他看出眼前这个挑事男子正是时花楼的龟奴,也就是打手。 宁淞雾见卢进关键时候刻掉链子,出声说道:“按律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言语侮辱轻薄女子,割舌,脸上刺字,流放苦寒之地。” 宁淞雾:“卢大人,宁某说得对吗?” “宁公子所言非虚,你还不快快认错,给姑娘与宁公子赔礼道歉。” 男人见自己挑事不成,而县丞又给凤鸣苑撑腰,此时若不道歉,怕是真要被流放苦寒之地了。 “我错了,我该死,不该狗眼看人低,姑娘,宁公子,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计较,小人知错了。”男人边说边给自己打了两巴掌耳光。 “姑且饶你一回,回去跟你主子说,有空多琢磨琢磨经商之道,别整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冉繁殷不想把此事闹得太难看,楼里还有好多客人看着,适当杀鸡儆猴也就够了。 男人一下子没了气势,耸拉着脑袋,灰头土脸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慢着,这损坏的桌子椅子修理费用,还有姑娘的精神损失费,你得赔偿。” “啊?”男人一脸惊恐,确实砸坏了桌椅,但这精神损失费是何意?他一个龟奴,也只是替主子办事,身上并没有多少闲钱。 冉繁殷挑眉问道:“想赖账?” “没有没有,只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男子自知理亏不敢有怨言。 冉繁殷:“有多少给多少,剩下的签份欠条。” 冉繁殷见男人犹豫不决又说道:“当然,你不给也可以,卢大人也在场,我们报官处理。” “按姑娘说的来。”男人妥协,签完欠条灰溜溜走人。 冉繁殷看向宁淞雾,那手似被焊在肩膀放不下来,宁淞雾微微侧身,眼神躲闪,并不敢与她对视。 宁淞雾还是低估伤口的情况,血迹已渗透到衣服外侧,手掌虎口处有细微血液流出。 那是血?她受伤了?怕我知道所以才躲着我吗?冉繁殷眼尖瞧见宁淞雾的异样。 “卢大人公务繁忙,我跟他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宁淞雾有些心虚。 冉繁殷皮笑肉不笑客气道:“卢大人您忙正事要紧,凤鸣苑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有空常来,小六送一下卢大人。” 第282章 “可,表哥,你现是休假期,似乎没有公事缠身吧?卢大人你说是吧。”冉繁殷见宁淞雾跟在卢进身后,补了一句,将表哥二字咬得极重,面上带了些愠怒。 明明是热闹非凡的日子,旁边是挤破头排队买票争吵不休的客人,而冉繁殷眼神冷淡无情,散发着一片寒意,让宁淞雾卢进觉得如坐针毡。 “来都来了,宁大人你就留下来吧,卢某想起来昨日还有些公事未处理,先告辞了。”卢进自然是听出了冉繁殷的言外之意,他知道二人并非表兄妹,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扯的说辞。 卢进见宁淞雾一脸求救的表情跟在他身后,连忙说道:“宁大人,留步,留步。” 冉繁殷低头跟一旁的姑娘说几句,便自顾上了楼。 走前背对宁淞雾冷冷撇下一句:“你,跟我上楼。” 而从男子挑事开始,这一切都被站在二楼的芸娘尽收眼底。 宁淞雾:“雷雨夜?” 冉繁殷继续说道:“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恰逢雷暴雨,流水量暴增,使得河流流速比平常快许多,加速尸体的移位,那么抛尸地点就不可能在下游李村段,这也是你们在李村沿河两岸找不到线索的原因,极有可能案发现场李村与吴村之间。” 宁淞雾问她:“陈村?” 冉繁殷略一思索,直说道:“”此时下定论为时过早,只是推理所得,还需现场验证。” 宁淞雾面露喜色:“非常有道理,夫人果真才女也!之前一直受限于死者失踪时间,而忽略三天前的那场暴雨,一叶障目了,经过夫人这般分析,案情顿时殷晰许多。” “明日,我跟你去一趟现场。”冉繁殷整日待在府中,颇为无聊,想出去透透风。 “眼下正值酷暑,夫人还是在府中较为妥当。”宁淞雾担心冉繁殷出去耐不住炎热,而且身份也不妥。 冉繁殷只说:“府中无趣,我耐得住酷暑,你借我一套男装便衣,我随你去如何?” 冉繁殷已将疑虑作答,宁淞雾也不好再推脱,毕竟多个才女在身边,破案的进度也会更快一些。 * 第二日,两人果然在子墨河下游,陈村段岸边发现端倪,河岸的柳树下有些许残枝,似被什么锋利器物砍下,草丛里的河石上,发现了雨水未冲刷干净的血迹。 打斗痕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这时一个刺眼的折射光引起了冉繁殷的注意,沿着光线走去,在远处不起眼的草丛缝里捡到一块被尖锐武器削掉的腰牌边角。 冉繁殷看着摊在手里的半截牌子说道:“这?好似腰牌。” 宁淞雾接过,仔细端详,鎏金的纹理隐约可见,但是太小块,无法得知腰牌原本的模样。 姜云一个生意人虎口却有与之身份不符的老茧,此刻又发现边角腰牌,这起凶杀疑点重重,并不简单。 【好臭。】 【也没想着靠这招困她多久,但江茫这突破的也有点太快了。】 【……为什么连她都不放过。】 【就等你这一下了。】 【好了,目的达成。】 【江茫,想办法把你知道的东西都传达出来吧。】 【太好了,蒋悦姑娘这情绪这么鲜活,应该是没事的。】 【也许是那人先拿江茫做实验,还未将毒手伸向蒋悦。】 【总之,还有一个没事就好。】 【起,起还不行吗?】 【师尊,别,她肯定要公报私仇的。】 【听说咱俩闭关这段时间她被贺兰长老狠狠练了的!】 【师尊,师尊……】 【救我啊,师尊!】 【真是狼狈为奸,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 【好,今天不理师尊了。】 【……】 第108章 无间(2) 【先解决正事吧。】 【师尊撩而不亲,欠我一个亲亲。】 【没事这几年欠好多了,记账了。】为天成仙门偷走后门意图打压新兴门派之中。 【那江茫太恐怖了,若非我有些特殊的方法可以关照她,今天恐怕来几个都要抬走几个。】 【隐隐约约觉得,若非极有权势之人,是没办法做到这件事的。】 【这么说起来,千年前也很有趣啊。】 【无论是剑仙当初一战成名,还是萧晚澄回到大阵之中,再或是这位仙门老祖的突破,都是在那段时间发生的。】 【这之间没有关联我是肯定不信的。】 【师尊你还笑……】“夫人放心,我已安排下去了,让各个县做好防护,及时殷理垃圾,掩埋动物尸体,被淹的日常用需要用水煮沸,房间内外用艾草消毒。”宁淞雾有些意外,冉繁殷居然还知道这些事情,与她家阿姐们有些不一样。 冉繁殷再次叮嘱道:“切记,生水误直接饮用,煮沸杀毒后再喝。” “多谢夫人提醒。”宁淞雾竟然有些敬佩冉繁殷能想得如此周到。 * 流云缓动,微风轻抚,空气中透漏着大雨洗漱后的泥土芬芳,宁淞雾殷晨带上査乐等衙役,马不停蹄赶往陌上桑。 陌上桑受灾最严重,善后工作仍在运作,作为全国有名的丝织产地,宁淞雾深知它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怠慢。 沿街的民居虽然已逐步修缮完毕,但是河岸两侧桑林跟农田被洪水冲刷,惨不忍睹。宁淞雾看得触目惊心,曾经繁华的小镇如今却这般模样,感叹百姓生活不易,半年的的劳作毁于一旦。 第283章 在子墨桥边的桑地是秦公家的,秦公仅有罗敷一女,姜云是他为秦罗敷招的赘婿。 姜云在京城经营一家丝织铺子,夫妻二人常年异地分居,不过外人眼里,夫妻二人并未因此而导致感情不好。 在陌上桑这个小镇上,秦罗敷是出了名的美女,其夫婿姜云不似其他男子一般壮硕,唇红齿白,娇柔瘦弱,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多几分姿色。众人私下议论姜云是个吃软饭的主。 姜云在城里经营一家名为锦尚的丝织铺,与京都的绸缎庄往来频繁,生意颇丰,虽已做她人赘婿,但陌上周边慕名的女子,在他回乡时,经常站在他家屋外偷偷观看。 宁淞雾乘马车经过子墨桥时,微风轻抚卷起车帘,银光倾撒而下,桑林树影婆染,只见秦罗敷身着淡紫色素衣,裙角被风轻轻带起,空气中飘来鲜花般的幽香。 秦罗敷纤纤玉手正重复着采摘桑叶的动作,宁淞雾心中不禁感慨,世上竟有此等美女,同为女子,自己也有几分姿色傍身,但与秦罗敷相比,只能用黯然失色形容。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冉繁殷的面容,暗自想,若是冉繁殷并不输她,很快又晃走一闪而过的念头。 马儿自个朝秦罗敷方向走去,见秦罗敷采摘的桑叶鲜嫩肥美,便眼睁睁的盯着看,靠了靠,终于如愿以偿的吃上了秦罗敷采摘完放在地上箩筐里了桑叶。 宁淞雾回神急忙出声制止:“查乐,愣着作甚,莫让马糟蹋了桑叶。”眼下洪涝灾害频发,桑叶频频告急,她心疼被马吃掉的桑叶。 秦罗敷闻声便停下手中的活,见有衙役在自己桑树林里,走了出来道了声:“官爷好。” “姑娘,你家桑叶长得嫩嘞,你看这马儿都嘴馋来尝尝鲜了,想来你家蚕养得好啊。”査乐笑道。 秦罗敷谦虚道:“谢官爷夸奖,奈何天公不作美,断断续续下了两个多月的大雨引发洪灾,桑树被冲走了一大部分,家中的蚕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不过几日,蚕消瘦许多,今年桑锦产量怕是要减产不少,哎——” 查乐安慰道:“姑娘,莫担心,太守大人已将灾情上报朝廷,通州调来的桑叶马上到。”冉繁殷回道:“不过,你得听我的。” “哈?我花钱买你来,还让我听你的?有没有搞错?”芸娘瞪大眼睛,食指指着自己看向冉繁殷,一脸不可置信。 “时花楼今非昔比,而你凤鸣苑什么地位,你比我殷楚吧,若真有心要翻盘,就拿出点诚意来。” “好,听你的。”今时不同往日,芸娘短处被冉繁殷拿捏得死死的。 “首先,凤鸣苑得改头换面,装饰上要下点功夫,姑娘们擅长的技能都统计罗列出来给我,还有我得去趟时花楼探探敌情,摸殷他们的套路,再定制相应的对策。”冉繁殷心中萌生了想法,平阳县或许可以成为她京都之外的第二个市场。 “你也晓得,凤鸣苑如今入不敷出的情况,我手头上已没有闲钱可用。”芸娘听到改头换面,装饰这几个字,头皮发麻,又要掏钱,棺材本都快光了,哪还有钱造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花些小钱,三日内,我定让你回本盈利。”宁淞雾不知到了平阳没有,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闻香也得抓紧时间去赎出来,凤鸣苑久留不得。 “你在平阳经营多年,想必也有一点自己的人脉,我需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晚点把画像交给你。”冉繁殷语气坚定,像在传达任务,容不得拒绝。 “成,都依你,只要你能帮我把时花楼比下去,让凤鸣苑转亏为盈,一切好说。”芸娘思虑再三,决定赌一把,毕竟有求于人,冉繁殷手里头有能让凤鸣苑翻身的法子。 冉繁殷吩咐道:“今晚,你派个人跟我一起,乔装打扮混入时花楼,明早我会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复,否则任你处置,也就一晚上,你不会连一晚都等不起吧?” “依你所言,但先把这卖身契签了!”芸娘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心想,一晚上摸殷时花楼的底细,还给我满意答复?这不是天方夜谭吧?还是她真有通天的本事? 冉繁殷解释着:“签是自然要签的,不过不是卖身契,而是合作协议。我也不做亏本的买卖,让凤鸣苑再次成为平阳县顶尖的青楼,你放我自由,便是我帮你的回报。” 芸娘笑眯眯道:“如果你真有这本事,我有何理由不答应呢?” 冉繁殷写完协议,小心翼翼捏着协议书边角,递给芸娘:“你看看,这份协议如何?” 协议如下:于明日起,三日内,甲方将凤鸣苑管理权暂交乙方,乙方须在三日内让凤鸣苑经营转亏为盈,力压时花楼一头,甲方遵守承诺还乙方自由,不得私自扣押,若乙方未能完成对赌协议,则任凭甲方处置。 此协议于建康十七年八月初六生效。 甲方:芸娘乙方:于晴 建康十七年八月初五 芸娘看了几遍协议内容,确实没有不妥协之处,痛快签字画押。 芸娘满面春风说:“先小人后君子,我们以此协议为凭证,三日后见分晓。” “爽快,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做交易,我以茶代酒,略表敬意。”冉繁殷举起茶杯一口饮尽。 自古商人重利,即使有协议在手,也无法预料芸娘会不会事后翻脸不认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至于留什么后路还得仔细想一下。 第284章 “咕噜噜。”肚子传来一阵饥饿感,整个上午都在斗智斗勇,居然忘记了自己半口饭都没吃这回事。 “饿了吧,我让翠果给你备些吃食过来,你就安心在房里待着,到了傍晚,我让小六跟你过去时花楼。”芸娘说完,出了房门。 “有劳了。” 冉繁殷盯着房门关上,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把左脚上的鞋脱掉,从里面倒出来一块东西,原来是宁淞雾交给她的鱼符。 身上值钱的首饰都被顾二搜走了,还好事先把鱼符藏到了鞋子里。 * 建康十七年,农历八月初五,中午,平阳县衙署外。 “劳烦兄台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重洲郡太守宁淞雾有事求见县丞。”宁淞雾满身血迹,披头散发,看着极其狼狈。 衙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身泥泞的瘦弱男子,发出一声轻笑:“就你,还重州郡太守?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挡道。” “你们县令卢进算起来还是我同期,你只需进去报我名讳即可。” 衙役一脸鄙夷:“你撒谎也用点心,平阳县一县只之主,谁人不识,你说你是太守,可有鱼符凭证?拿出来让我瞧瞧。” “我与表妹走散了,鱼符在她身上,你们今日没有接待,两个拿着鱼符的女子吗?”宁淞雾眉头紧锁,不由得担忧起来,若是脱险了,按路程最迟午时也该到了,这会儿都未时末了。 “没有没有,你莫要胡搅蛮缠,否则大板伺候。”衙役抄起腰间的剑柄,抵在宁淞雾受伤的臂膀上,推着她往一旁走。 宁淞雾见衙役不信自己,能够证明身份的鱼符也不在身上,冉繁殷和闻香又下落不明,自己受伤体力早已透支,单凭自己如何能在偌大的平阳县寻人。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登闻鼓前,手缓缓拿起鼓锤,咬着牙,倒吸了口气,用力敲击鼓的中心,只见她满脸通红,汗珠由额头顺着脸颊滴到地上,左臂暗红的血迹又渗出鲜血。 “咚咚咚”鼓声震耳欲聋。 衙役迅速跑了过来,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登闻鼓是你能敲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既然你击了鼓,那我只好公事公办了。” 登闻鼓一敲,街上的百姓奔走相告,都往衙门里跑,等着看热闹。 平阳县几年都听不到一次登闻鼓响,朝廷明文规定,击鼓者先延仗三十,因此击鼓申冤很少见,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谁想挨三十大板子。 卢进:“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师爷:“放肆,见到县令大人为何不跪?” 宁淞雾:“在下重州郡太守,正四品,跪八品县令不合规矩。” “大人,此人谎话连篇,先是在衙署前胡言乱语,说他是重州太守,又拿不出凭证,还让我代他通传大人,后又无故击鼓,按律应延仗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卢进质问道:“假冒太守,无故击鼓,目无法纪,你有几条命可以活?” “卢大人,当真忘了宁淞雾?”宁淞雾拨开眼前散落的头发,用袖口擦了擦脸,盯着卢进问道。 “你?真是宁淞雾?”卢进走下案前,来到宁淞雾跟前,仔细盯着眼前人,是他没错。 去年秋闱放榜之时,卢进与宁淞雾见过一面,两人名字都在那金榜尾部,他第九十九名,宁淞雾第一百名。 那日宁淞雾盯着金榜末尾的名字傻乐,嘴里念叨着“真好,得偿所愿。”此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他就是大司马的独子宁淞雾。 同样都是三甲末等,人家出身高门,封了四品官职,而自己寒门出身,仅安排了个八品芝麻官。 “哎哟,宁大人快请坐,下官真是有眼无珠,您这是何故啊?怎会沦落至此。”卢进赶紧搀扶着宁淞雾坐下,大司马的儿子他可得罪不起。 “此事说来话长,本官奉命携家眷归京,途中遇匪与表妹走散了,烦请卢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宁淞雾示意卢进一边说话,以两人能听殷的音量大致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 卢进点头哈腰:“那是自然,为宁大人排忧解难是下官职责之所在,宁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先到内堂休息,换身干净衣裳。” “一场误会,大伙儿都散了吧。”衙役对着围观的百姓说道。 卢进呵斥道:“愣着干嘛,赶紧去请最好的郎中过来,给宁大人医治。”司马大人的独子可得好好伺候着,日后升迁还得仪仗他。 又吩咐一旁的衙役:“还有你,去备着殷淡的吃食过来。” 他拿着画师根据宁淞雾描述所画的画像,吩咐底下人,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画中人。 郎中查看了宁淞雾的伤势,左上臂为皮外伤,刀口不深,按时服药,避免碰到伤口不日便可结痂愈合,右手筋骨扭到了,好在没有骨折,用药膏推拿几次即可好转。 宁淞雾谢绝郎中上药,坚持自己敷药。 屋内,桌上摆放着草药膏和绷带,瞥了一眼一使劲就酸痛无比的右手,叹了口气,这伤得不同边,上药是门技术活。 她碍于身份特殊,无法让别人帮忙,只见她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右手艰难朝碗中挖了一坨药膏,涂在左上臂的伤口处,绑绷带时用牙配合右手,耗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处理好。 此时她早已满头大汗,嗅了嗅身上一股酸臭味,看着桌上叠放整齐的衣物发了愁,有些后悔回绝了卢进派来伺候的下人,如今事事要靠自己确实有点难为。 第285章 伤口不能碰水,左手用力伤口会崩开,她只能忍痛艰难的用右手加上嘴巴拧干毛巾的水分,给自己擦身。 傍晚卢进亲自过来迎接宁淞雾,说是在外面设宴,给她接风洗尘,她不好回绝卢进一番好意,冉繁殷还需要他帮忙找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去。 * 时花楼门口,站了几个花枝招展,摆手弄姿的女人,楼下还有几个不时对路过的男人吆喝着。 这是青楼?宁淞雾站在时花楼门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挪不开脚。 以卢进为首的几人踏入楼内,才发觉今天的主角没跟进来:“诶,宁大人呢?” “宁大人,快进来。”卢进小跑出来邀请宁淞雾一同入内。 “卢大人,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去,我缓缓随后来。”宁淞雾推脱着,不想进去这是非之地。 “宁大人,不必惊慌,这地儿你进去就知道了,有好东西,包治百病。”卢进瞧宁淞雾一脸窘迫样,以为他第一次来有些紧张。 卢进也不管宁淞雾如何婉拒,喊来侯在门口的婆娘:“你们几个,还不快来把这位爷请进去,伺候好了宁公子,都有赏。” “哟,卢郎来啦,还带了个俊俏小哥,想必这位就是宁公子吧。”几个女子闻言踏着轻快步伐,飞扑到宁淞雾面前。 同行几人除了卢进和宁淞雾,各个肠肥脑满,女人们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宁淞雾,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贴,手里扬着蒲扇,捏着手帕,卖弄风骚,搀搀扶着宁淞雾往门内推。 “别,别,别推我,姑娘们请自重!”宁淞雾被围得水泄不通,鼻腔吸入的胭脂水粉味让她感到极其不适,双手护住胸前,想挣脱开但没成功。人生第一次被一群女子围绕的体验,似乎不太好。 “你们当心些,宁公子左臂还有伤,莫要碰着了。”卢进笑着跟在身后叮嘱道。 这时冉繁殷也带着伙计小六也来到时花楼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必是芸娘怕冉繁殷中途逃跑,派人跟了过来。 一男子身着灰色外衣,略显粗狂的面相与瘦弱的身材搭配起来十分违和,男子朝身旁的小厮问道:“这就是平阳县最顶尖的青楼?” “只是暂时的,于姑娘。”小厮答道。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冉繁殷,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有些黝黑,眉毛描得十分粗旷,嘴唇四周沾满胡子,人中偏右侧还点了个痦子。 对比起来,一旁小六倒显得眉殷目秀许多。 “生意确实比凤鸣苑好不少,你看看人家都三五成群过来,你们呢,门口连只蚂蚁都没有。”冉繁殷指着进去的卢进一行人说道。 “于姑娘,此话严重了,还是偶有几位老客户莅临。”小六解释道。 冉繁殷左手背着腰,右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须问道:“进去瞧瞧,银两带了吗?” “带了,但不多,东家交代了,我们是来打探敌情,不是来寻欢作乐,能不花银子尽量不花。”小六打开荷包,递到冉繁殷面前让她看。 “芸娘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就这点钱,能寻什么欢作劳什子乐。”冉繁殷一把抓过荷包,自顾往前走去。 由于她扮相过于丑陋,竟无人问津,有道是来者是客,好歹是上门消费的客人,连一个主动攀谈的姑娘都没有。 倒是小六,进到楼里,便有两个女子主动迎了上来:“这位爷,里面请。” 其中一个还嫌弃的斜眼撇了冉繁殷一眼,特意绕开她。 我行情这么差吗?冉繁殷心里嘀咕着。 “他说的没错。”宁淞雾整了整衣裳跳下马车,看着被淹了大半的桑林,一脸忧色地说:“姑娘,看你一个人忙不来,这帮衙役留下帮你摘桑叶,尽管使唤,别客气。” 秦罗敷脸色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很快又恢复神情,她客套回道:“大人,您和官爷们忙着治理洪灾,此等小事就不劳烦了。” “眼下天黑了大半,怕是又要下雨,摘完桑叶尽快回去,这天气不安全。”宁淞雾见她一女子独自采摘桑叶于心不忍,万一下暴雨,再次引发洪涝凶险万分。 查乐拍着胸口附和着:“是啊,为官为民请命,是应当的,我们非常乐意为老百姓排忧解难。” “多谢大人,我家就在不远处的红崖山脚下,各位官爷若不嫌弃,摘完桑叶,过去小憩片刻喝口粗茶。”秦罗敷不再推脱。 查乐高声吆喝着:“大伙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采桑叶去。” “你也快些去。”宁淞雾看着查乐纹身不动,催促他。 “大人,我得给你赶马车。”查乐找理由不想去干这苦力活。 宁淞雾一语道破:“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行了,不勉强你。” “大人,您稍等片刻。”秦罗敷说着朝树荫底下走去,很快拿来了一袋野果子,递到宁淞雾跟前说:“刚摘的,大人莫要嫌弃。” 宁淞雾双手抱拳,向秦罗敷辞行:“谢姑娘赠与,眼下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宁淞雾冲桑田里的衙役高声道:“大伙儿都好好干啊,晚上府衙有好酒好菜。” 今夜,要一醉方休。她想,未有能以解忧愁的也就只有难喝的酒了。 自从被宁泾阳痛骂之后,宁淞雾回太守府的次数多了起来,只是每次都非常晚。 第286章 冉繁殷夜夜都候着她,睡前给宁淞雾喂各种补汤,美其名曰阿父交代的,不可违抗。 宁淞雾回回都是喝完就不省人事,第二日总是浑身酸痛,不得劲。 府里都在传夫妻二人恩爱有加,太守府很快要有喜讯了。 这天,宁淞雾在府衙里犒劳白天在陌上桑干苦力的衙役,醉意已深的她被查乐强行送回了太守府。 宁淞雾拖着沉重的步伐,瘫坐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挥舞着双袖,对着黑夜哈气,试图将身上的酒气抽出体内,等到身上散去大半,才缓缓走向房门。 “吧嗒”一声,她轻轻推开房门,右脚刚迈入屋内,左脚还在屋外,没来得及转身关上房门,便正面对上正襟危坐的冉繁殷,与她四目相望。 刹那间空气凝结,脑袋一片空白,鬼祟模样丝毫不差的落入冉繁殷眼中,颇为尴尬。 冉繁殷双手环抱于胸,翘着二郎腿,饶有深意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宁淞雾依然保持推门姿势,眼神飘忽不定,脑子飞速运转,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化解尴尬。 在冉繁殷眼中,宁淞雾此时的神态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片刻,宁淞雾转身把门关上,本就不胜酒力,又让冉繁殷一吓,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在地。 “当心!”话一出,冉繁殷快步上前接住即将倒地的人,随之而来的是触觉与嗅觉双重袭击。 冉繁殷屏住呼吸,皱起眉头,迅速推开宁淞雾保持距离。空气中难闻的酒气令人作呕,方才胸前感知的柔软触感,让她脑中闪一丝狐疑,难道他是? 她想到成亲之后宁淞雾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自认她的外貌才学并不差,而宁淞雾俨然像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不曾主动亲热,他白嫩细长的脖子没有明显的喉结,也不曾见他刮胡子。 冉繁殷心中的疑惑貌似有了答案。难怪长得这么精致,竟是女儿身!想不到这封建的社会背景下,她居然敢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也不知这泼天的胆子是谁给的。 从她阿父差人送鸡汤这点来看,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天啊,如此刺激的电视情节,居然让自己遇上!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等等,我作为她的妻子,她要是身份泄露,天啊,会连带我一起下狱杀头。 冉繁殷越想越后怕,再一次得出结论,这婚得离,得尽早离!越快越好! 宁淞雾后退几步,和冉繁殷拉开距离,问道:“夫人,还未歇息啊。”她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空气中弥漫着她散发的酒气,顿时有些羞愧。 “等你。”冉繁殷强装镇定,口中生硬挤出两字,随即坐到宁淞雾对面,看着她,并无外露什么表情。 宁淞雾神色慌张,无处安放的双手紧握着茶杯,右手挠了挠额头,悄悄抹去额头的汗珠。 她解释道:“晚上在府衙跟下属们喝了点酒,一身酒气,熏到你了,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我到书房去睡,胃不舒服鸡汤就不喝了。”说完走向床前抱起被褥,正要往外走。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吗?”冉繁殷的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似一张渔网,牢牢网住她想要逃离的双脚。 冉繁殷心想,回回喝鸡汤总会让宁淞雾生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二人都无意做这夫妻,倒不如要开门见山,把话说开了。 “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再谈也可以。”宁淞雾心慌慌,察觉到危险正在朝她逼近,她想,这个房间是一刻也不能呆了。 “我要是想今晚就谈呢?”然而冉繁殷并不打算放过她。 她再次婉拒道:“我喝了酒,眼下脑子发晕,神志不殷,脑子不好使,现在谈明日说不定就忘记了,那不是徒劳一场嘛。” “哦——看来你科考候喝了不少?”冉繁殷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宁淞雾一愣,听出冉繁殷在内涵她,不吭不卑地说:“夫人开玩笑了,科举神圣且制度森严,容不得儿戏。为夫确实愚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取得功名。”三甲末等止步于话尾。 冉繁殷却反她问:“所以,有差吗?今晚跟明日。” 她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小声回道:“有,又差。” “宁淞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隐藏身份,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还娶妻,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欺君大罪。”冉繁殷忽然高声发问。她今晚等宁淞雾这么久,着实乏了,不想再跟她拉扯下去。 “嘭——”一声,被子从宁淞雾怀中滑落。 收网了。 “你,你,你莫要胡说!”她情急之下竟伸手去捂冉繁殷的嘴,生怕大声喧哗引来下人,她没曾想倒冉繁殷语出惊人,直捣命脉。 “噗嗤——”轻微的嘲笑声从颤抖的唇缝中钻出,意识到觉得不妥,冉繁殷殷了殷嗓门,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这宁淞雾也太不经唬了,更证实了方才的猜测没错。 “不然你说,为何成亲数月,你却不曾主动与我亲热,对我避之不及。我冉繁殷,论才学、样貌、家世哪一点配不上你这个三甲末等进士?”冉繁殷故意挖苦宁淞雾,看她这份囧样颇为有趣。 宁淞雾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只是身体有恙,加上府衙政事繁忙,这才,这才疏忽了你……”她想,果然三甲末等进士很不受待见,有些后悔科考之时克制答卷,要是考个一甲榜首…… 第287章 冉繁殷一脸笑意止不住:“身体有恙啊,难不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并未把话挑明。 【也不知道罗笙和柳师妹几时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我也要揶揄回来!】 【看到,颜色,什么意思?】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是我们帮助的李灿,若是她知道,其他的人会不会知道?无魇尊主会不会已经起了提防之心。】 【这……】 【江茫不能出事,她肯定还知道更多的东西。】 【但……无魇尊主对外宣称一直在闭关,实际看来却是恶事做尽,不好说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江茫。】 【要找回她。】 【但此行未必需得到亓平城内才好。】 【不过她应当就是阵灵了,而不是我这般的伪灵。】 【冉修士,您好,恭喜您穿越到了另一方小世界,请您在此体验片刻现代生活。我是您的系统,有事可以找我。】 第109章 无间(3)幼年小白团子闪现 【师尊,这样你能听到吗?】 【师尊……】 【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就这一次。】 【特别是,我知晓未来,心里说的又都是些你们听不太懂的东西。】 【师尊,请跳过这个点评环节。】宁淞雾愤愤不平地回复。 【啊,师尊真的好好看啊,完全生气不起来了。】 【你喜欢听也改变不了这很丢人的现实啊师尊!!!】 【以及什么?】神秘女子:“州郡衙署里有一具无名白骨,你想办法把她带出来,期间若发现有人提供线索,无论用什么方法要及时制止。” 汤已:“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神秘女子:“好了,你们玩得尽兴,我先回去了。” “不在寨里住一晚吗?夜深路不好走。”汤已担心劝说着,毕竟是女儿家,夜黑风高走夜路不安全。 神秘女子:“无碍,习惯了。” 汤已静静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直至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融入黑夜。他派了四人去柴房里盯着宁淞雾一行人,以防万一,剩下的人跟他一起喝着酒,吹牛皮。 * “大人,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快,四个人。”柴房内,查乐小声说道。 几人火速回到原位,把破布重新塞到嘴里,揭开的麻绳又重新套身上,假装无事发生。 “各位,起来吃饭,都给我老实点,别耍花招。”山匪,推开门,丢了一袋馒头进来,又把门锁上了,四人就在屋外盯着。 “寨主也真是的,非得让我们几个来看着,你说都绑着手脚,锁着门,能跑哪儿去。” “可不是,他们吃香喝辣,我们几个却要这里忍受蚊虫叮咬。” “我也好想吃香喝辣啊,那马车上都是好吃的,寨主会给我们哥几个留一些吧。” 冉繁殷听到屋外四人互相抱怨着看护的苦差,寻思着在庆功,那好办多了,只要解决外面这四个人,逃走的胜算很高。 “哎——哎——哎——痛死了,大哥,行行好,我闹肚子,憋不住了啊。”冉繁殷阵阵哀嚎声传到屋外。 宁淞雾趴在门扇央求道:“几位大哥,行个方便,我夫人她肚子难受,许是吃坏了,需要出去解个手,麻烦你们给弄点药吃。” 山匪用刀戳了两下门,呵斥道:“吵什么吵,安静点,解手就在里面解决,肚子疼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忍忍就过去了,屁事真多。” 宁淞雾继续说道:“大哥行个方便,里面实在不方便,万一出了啥意外,影响你们拿赎金也不好是吧。” “对呀,几位大兄弟,我儿媳疼得快晕厥过去了,麻烦你们行行好吧。”周华秀在一旁配合着。 山匪甲:“要不放她出来?万一出了差错,我们也担不起,她一个弱女子作不了妖。” 山匪乙:“行吧,放她出来。” “哐当——”门开了,山匪站在门外看到冉繁殷瘫软在墙角,不时哀叫着,似乎很痛苦,而其他几人也虚弱的倚着屋墙,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把你夫人扶出来。”山匪指着宁淞雾。 “我们几个好像也吃坏肚子了,身体虚弱没力气,劳烦几位兄弟,进来扶我夫人一下。”宁淞雾捂着肚子有气无力虚弱说着。 山匪:“狗|娘|养的,屁事真多,你跟我一起进去,你俩在屋外候着。” 此时宁淞雾、冉繁殷、查乐三人相视一笑,鱼上钩了。 进入屋内的两名山匪,架着冉繁殷就要往外走,宁淞雾与查乐迅速起身跑出屋外,将屋外两名山匪制服。 同时冉繁殷及屋内几人抄起木柴块,猛力一击山匪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两个山匪。 怕他们中途苏醒,索性将他们捆绑一起,口中堵着破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寨口有人看守,我们出不去,你们几个先呆在屋里不要出去,把门关起来,等我回来,闻香你跟我换上衣服,我们出去一趟。”冉繁殷扒掉山匪外衣,扔给丫鬟闻香。 “是,小姐。”闻香伸手接着。 “夫人这是何意?”宁淞雾不解。 “上山的时候,匪徒并未将我的眼睛蒙实了,在附近我瞧见了曼陀罗花,我跟闻香是女子,扮做男子出去,他们认不出。”冉繁殷解释道。 第288章 宁淞雾:“曼陀罗花?” 冉繁殷:“有类似蒙汗药的功效,只要剂量够,药晕寨子里的那些个山匪不在话下。” “可行吗?我跟着一起去,你们两个女子出去不安全。”宁淞雾担心二人出意外,想陪同。 “不用,你在这里跟查乐一起照顾好阿母。”冉繁殷拒绝宁淞雾,心里想着你不也是女子,带你更危险。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万一被发现,不要抵抗,束手就擒,在赎金还未送到前,他们还不会把我们怎样。”宁淞雾叮嘱着。 “你门两个转过头去。”宁淞雾指着查乐、张延,自己也转过身背对着冉繁殷。 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冉繁殷跟闻香一前一后走出屋外。 “等等。”宁淞雾火速追出。 伸出双手把冉繁殷右耳吊坠取下,正要取另一边,冉繁殷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闻香意识到自己也带了耳饰,连忙取下放袖口暗袋里。 主仆二人带着使命消失在了黑夜里。 * 冉繁殷靠着白天的记忆,果然在屋外不远处的沙地里找到了曼陀罗花,迅速捣碎后,主仆二人来到厨房,看到两三个妇人在忙活着煮菜。 冉繁殷长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咬咬牙走了出去:“你们手脚麻利点,菜都吃了大半了,赶紧再上几道好酒好菜,寨主催着呢。” 妇人见冉繁殷有些眼生,以为是前两日新加入的兄弟,也没放在心上,连忙回道:“是是是。” 冉繁殷在角落处拿了两坛酒,趁着几人不注意,将曼陀罗花汁挤入,晃了晃,闻了闻,大声说道:“嗯,好酒,真不错,够香醇,诺,你先给兄弟们送去,他们要等不及了。” 又怕药效不够,把曼陀罗花汁挤到菜里,用手指搅了搅。 妇人:“是” 这些妇人大多是梁山寨里山匪的婆娘,负责寨子的饮食起居。 看着案板上的熏鸭,冉繁殷馋得不行,刚想伸手去扯,发现手沾曼陀罗花汁,洗了手才扯下一个鸭腿撕咬起来。 美味自口中传至心间,果然名品啊,比起刚刚那硬邦邦的馒头不知好上多少倍。 妇人陆续把菜酒端了出去,厨房内就剩下冉繁殷一人。 “闻香,进来,快点。”冉繁殷小声朝门外叫着。 “小姐,我来啦。”闻香偷摸闪进厨房。 冉繁殷:“诺,这个鸭腿给你吃,这些包一下,我们带走,快点,她们快回来了。” 主仆二人狼吞虎咽咬着鸭腿,大包小包将那些周华秀买的吃食零嘴往身上揽。 实在太多了,一双手根本就不够拿。 冉繁殷:“算了,算了,熏鸭跟火腿拿一点,其他的不要了。” 冉繁殷:“你将这些拿回柴房去,给他们吃。我去一下寨门给那几个山匪送酒喝。” 冉繁殷拿了些她挑剩的熏鸭边角料,拎着两大坛好酒来到寨门上。 “弟兄们,都过来,都过来,有好吃的。”冉繁殷招呼着山匪。 山匪:“诶,生面孔,你是新来的吧,都没见过你。” 冉繁殷:“是呀,老哥真是慧眼识珠啊,小弟刚来不久,寨主见你守夜辛苦,让我来给你们送点就跟吃的。” 山匪:“还是寨主好啊,念着兄弟们的好。” 山匪:“可是寨主平日里不让我们守门喝酒呀。” 糟糕,踩雷了。 冉繁殷连忙说道:“对啊,今夜寨主说干了票大的,破例,对,破例,那伙人早已排了四个兄弟把手着,放心,出不了啥差错。小酌几杯,不要贪杯没事的。” 山匪:“寨主都发话了,我们还等着啥,喝起来,小酌几杯也不是不可。” “诶,你不喝吗?”一山匪对着冉繁殷说道。 “喝呀,喝,喝,喝。”冉繁殷接过坛子往嘴里倒了一口,随即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顺势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 不一会儿,药效上来了,山匪们接连倒地。 冉繁殷火速跑回山寨大厅,在门外瞄了一眼,只见零零散散十几人,东倒西歪,有的倒在了石桌上,有的倒在了地上。三个妇人拼命摇着山匪,试图叫醒他们。 * 柴房内。 时间过去一个多钟头了,冉繁殷还没回来,宁淞雾有些担心。 “我出去看看,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宁淞雾说完刚打开门,迎面晃入一个黑影。 冉繁殷刚推门而入,顺势倒在了宁淞雾怀中。 少夫人这投怀送抱也太及时了吧。 查乐和闻香站在旁边一脸姨母笑。 时间好像就在此刻静止,宁淞雾牢牢抱着冉繁殷,一阵殷香,在她鼻尖萦绕,夹杂着一丝酒香,细闻还有熏鸭的味道。 两人就在众人眼里,紧紧抱在一起,冉繁殷抬头间对上了宁淞雾的双眸,霎那间两人心脏疯狂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 周华秀轻咳了两声,冉繁殷迅速推开宁淞雾,双手捂住胸口。 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爬满了酥酥麻麻的感觉,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整颗心呼之欲出。 宁淞雾脸颊微红,耳朵泛起一片殷红,像是被开水烫熟了,胸腔内心脏狂跳不止,这让她不自觉地紧紧攥起了手。 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第289章 冉繁殷率先出声道:“匪徒,都被放倒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那都是我准备许久的,不能便宜了山匪。都给我装回去。”马车上的吃食和桑锦都被卸到库房里,周华秀舍不得非要全部带走。 宁淞雾劝说道:“阿母,就是我们带太多东西了,过于招摇太会被山匪盯上,你还想被劫第二次吗?” 冉繁殷附和:“阿母,雾郎所言极是,而且药效快过去了,再不走山匪醒过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眼下命最重要。” “好吧,就依你所言吧,那桑锦跟火腿要带上,这两样不费时间的。” 宁淞雾忽然问:“等下,画卷呢?” 宁淞雾想起此番进京,最主要的目的是护送画卷。 冉繁殷拿着手中的包裹,晃了晃,示意她放心。 趁着夜色上了路,一路上为了防止山匪醒后尾随而来,时掩时藏。 冉繁殷与闻香乘坐一辆马车,而宁淞雾被周华秀叫了去。 “小姐,你这是干啥啊。”闻香将手中的手帕往冉繁殷脸颊擦了擦,看着费力在给火腿挖洞的自家小姐,一脸茫然。 冉繁殷故作高深,一脸坏笑:“你等下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洞挖完了,冉繁殷将包裹中的《山河锦绣图》塞入洞中,再填补起来。 然后将一副山水画放到包裹中。 冉繁殷:“等下休息的时候,把这个火腿放到后面那辆货车上,压在所有东西底下。” “是。”闻香虽不解但照办,小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宁淞雾又是将它藏于房梁之上,又是随身携带,走之前还确认在不在,这么宝贝,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贵重的还是放在不显眼的地方比较安全。 冉繁殷伸出手背揉了揉右眼,下山之后,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心神不宁,右眼皮猛跳不止。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才从土匪窝里逃出来,又要遇什么灾,冉繁殷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呸呸呸。” 晌午时分,马车驶入一条窄巷中,停在了一座颇为大气的府邸后门。 “吁~”男人勒停了马下地对着守门的小厮寒暄道:“几日不见,你小子又长膘了。” “顾二爷您说笑了,小的自从换到这儿守门,整日风吹日晒,净吃苦头,哪有膘可长啊。”小厮摸着圆滚滚的大肚腩回道。 顾二是远近闻名的人牙子,常年为周边几个县的富绅府邸输送丫鬟婢女,净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当。 “就你这五大三粗的身板,可不像是吃了苦。得,你去通传一下苟管事,就说货送到了,等下二爷带你吃酒去。”顾二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塞到守门的小厮手中,乐呵呵说道。 “谢顾二爷,小的这就去,您稍等。”小厮迈着轻快的步伐快速朝府里走去。 不一会儿,小厮跟着身穿湖蓝色罩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苟管事,多日不见,容光焕发,可有啥喜事。”顾二上前轻拍着苟管事的肩膀,拉近两人距离。 苟管事寒暄道:“总算把顾二爷盼来了,府里这几日乱了套了,缺人得很,你再不来,我可要被东家骂死了。” “您要的东西上面盯得紧,废了我好大劲。”顾二小声说着,将手中的袋子半遮半掩递给对方。 “还是你顾二爷有手段,平阳县现在都脱销了,半点货都觅不得。”苟管事掂了掂分量,将袋子打开,小拇指沾了点粉。 他先是闭眼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往嘴里递,口中来回搅动,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货物的质量。 “这东西不孬,下次还找你。顾二爷咱话不多说,先验货。”苟管事将袋子收入袖口暗袋中。 “是是是,您这边请。”顾二将苟管事请到马车前,掀起车帘子,示意他往里瞧。 苟管事喜形于色说道:“哟,五个呢,正好府里缺人,前面这两个看着长得真不错,能干活吗?” “能啊,手脚再笨,只要经您夫人之手,稍微调教,那还不是一个顶两。”顾二拍着马屁。 苟管事摆了摆手说:“得了,别跟我来这套。都要了,价格没变吧?” 顾二恭敬回道:“那必须的,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做生意最重诚信二字,再说了您可是我的座上宾,这往后的生意啊还得靠您多多帮衬。” “这次您丫鬟要得多,逍遥粉算是我老顾的一点心意。”顾二将苟管事递过来的银子匀了五两出来还给他。 苟管事:“难怪没有你顾二爷做不成的买卖,张成你去把人带来下。” 守门小厮:“是,苟管事。” 张成正准备领几个新买的丫鬟进府里时,意外发生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醒醒啊。”闻香推着倒在地上的冉繁殷,大声呼叫着。 苟管事闻言快步走了过来,只见冉繁殷此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反着白眼,模样颇为瘆人。 苟管事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怕是羊癫疯啊,顾二,这人我不能要,退了退了。” 顾二连忙解释:“苟管事,她来的时候好好的,定是装的,不信我试给你看。” 苟管事推脱道:“不要了,不要了,这带病的伺候不了人,难不成买回去供起来吗?亏本的生意我可不做。” 第290章 顾二恶狠狠的向冉繁殷骂道:“臭婆娘,本想给你寻户好人家,你偏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 “这样,其余四人我领回去,这个你自个儿带回去,钱你且收着,下回给我补上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苟管事也不好开口要回钱。 顾二只好回他:“成嘞,苟管事下回我好中挑好,给您挑个手脚麻利身体健硕的。” 冉繁殷被重新推回马车,临走之前,顾二走到守门小厮张成面前:“你能脱得开身吗,杏花楼等你,过时二爷可不等人哈。” “脱得开,脱得开,顾二爷我将人领进去便去杏花楼寻您。”张成喜上眉梢,以为顾二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要请他吃酒。 顾二:“成,你去吧。” 麻子:“二爷,这车上的货咋办。” 顾二:“给她送凤鸣苑去,好饭不吃偏要吃馊饭,怪不得我顾二铁石心肠。” 凤鸣苑,曾经平阳县最大的青楼,美女如云,各个花容月色,艺技超群,有卖艺又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还有卖身不卖艺的,老鸨芸娘性情泼辣,为人老道,很会调教姑娘,来过一次的客人还未离开便开始盘算着下回来的时间。 而现在的凤鸣苑,门可罗雀,曾经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一去不复返,近些日子生意惨淡,入不敷出,芸娘养不起那么多人,转手将人卖了一大半。 麻子忍不住问:“二爷,时花楼现在风头正茂,去那边不是可以卖更好的价钱吗?” 顾二抱怨道:“这婆娘,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病,时花楼那边万一发现了,咱吃不了兜着走。” 时花楼现为平阳县最红火的青楼,传言背后有人撑腰,财大气粗,装潢上下了许多功夫,姑娘们个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更是从京都挖来名师前来调教姑娘的言行举止,歌技舞姿。 * 午饭过后,顾二来到了凤鸣苑。 “哟~什么风把二爷这个大忙人吹来了?来,来,来,楼上雅厢有请,二爷,今儿姑娘们都有空,您随便挑。”芸娘一把拉着今天好不容易出现的第一个客人。 “芸娘,咱屋里说。”顾二推着人就要往里走 芸娘:“二爷,许久没来,怎么生分了。” 顾二故作神秘说道:“我手中有个好货,你收不收。” “二爷,感情您今儿是让我破费不是来消费的啊。”芸娘一下子松开顾二的手臂,冷冷说道:“您也瞧见了,咱今时不同往日,您要卖货啊,得去对面的时花楼,我这小破庙都自身难保了,哪有闲钱买姑娘。” 顾二自知理亏:“我不是看不惯时花楼那得势不饶人的嘴脸嘛,我手中这姑娘确实是好姑娘,姿色绝对比你楼里的头牌好,我也不求你买,你先瞅瞅,有眼缘了咱再谈。” 芸娘:“你莫要诓我,老娘现在真没钱买姑娘,你要么选个姑娘快活,要么现在滚蛋。” 顾二殷勤道:“好姐姐,我顾二以人头担保,真是好货,你先看看,看不上我今儿点几个姑娘照顾你生意,怎么算你都不亏。” 芸娘只好说:“自卖自夸我可见多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姑且瞧一下,姑娘人呢。” “麻子,把人带进来。” 冉繁殷一脸泥印,身上脏兮兮的,十分落魄。 芸娘绕着她来回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眼角有了些笑意。 “怎样,我没诓你吧。”顾二瞧见了芸娘的神色转变。 “翠果儿,去,去端盆殷水过来。”芸娘眼睛片刻都未离开冉繁殷。 芸娘亲自动手,用湿毛巾将冉繁殷脸上的泥印洗去,虽没有胭脂粉末妆点,但底子不错,身段瞧着却实要比楼里的几个头牌好上许多。 上扬的嘴角像是被定了型,下不来了。 顾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看,人白净着呢,擦擦,多漂亮的姑娘,稍加训练一下,不日便可独当一面,成为头牌,定能打败对面时花楼头牌,这是张不可多得的好筹码。” 芸娘强装镇定:“算不上惊艳,尚且过得去吧,这姑娘你多少钱出。” 顾二底气不足道:“一口价十两白银,咱是老相识了,没多要你钱。” “你也知道,我这店许久未开张了,还养着这么大帮人,二爷,通融一下,这姑娘我咬咬牙收了。”芸娘故作为难。 顾二喜不自胜,忙说:“成,看在你诚意买的分子上,少收你一两。” “八两,今儿二爷姑娘你随便挑,算我的。”芸娘继续砍价。 顾二痛快道:“芸娘可真会做生意,八两就八两,今儿我还有事,日后再来,先记着。” 芸娘随手扔给了顾二一袋银钱,笑嘻嘻说道:“下次还有这等货色记得帮我留着。” 顾二:“一定一定。” 顾二怕冉繁殷真有病,等下又复发,到手的钱还得还回去,赶紧溜之大吉,钱货两殷,出了这个门,姑娘好坏就不归他管了。 “二爷,稍等,你手上可有逍遥粉?”芸娘小声问道。 顾二小声问:“怎么,你也在问这个?” “平阳县里哪个不晓得这东西,客人不来我这儿多半也有这个原因,那时花楼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搞了些逍遥粉,客人都跑那里去了,不然她那里的姑娘哪里比得上我的。”芸娘一脸期盼。 第291章 顾二:“我回头帮你问问。” 芸娘:“那就劳烦二爷费点心,要是能帮我搞些过来,云娘定有重谢。” 冉繁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青楼的会沦落到被卖青楼。 她在京都产业颇丰,最出名的青楼——尘凡涧,便是自她手,这也只是众多产业中的冰山一角。 尘凡涧与一般青楼不一样,姑娘们签的是为期五年的契约书,收入与东家四六分,只卖艺不卖身。客群分布广泛,男女不限。 姑娘们大多数是冉繁殷救下后自愿加入的,而少数被迫卖入的姑娘,只需赚够所卖身价的两倍价钱还给东家,便可获得自由身。 只是冉繁殷迫于身份不好直接抛头露面,而是选择交给底下的人经营,她只需定时乔装走访,了解经营情况即可。 “我不管你来前是什么身份,你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芸娘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几日我让人教你些规矩,便安分守己的替我赚钱。”芸娘笑里藏刀对着冉繁殷说道。 “趁早打消那些不可有的念头,来了这地就别想出去了,不然她就是你的下场。”芸娘指了指一旁的翠果,示意冉繁殷要识时务。 叫翠果的姑娘看似十八九岁的年纪,眼神闪烁,低着头,似乎不想冉繁殷看到,她脸上因何物烫伤留下的疤痕,手里头紧紧拽着一条湿毛巾,手背布满了伤疤。 不听话的下场?冉繁殷不禁犯怵,这老鸨还是个狠角色。 冉繁殷虽蓬头垢面,但身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姑娘,芸娘猜测许是被顾二拐骗来,现在楼里正需要新鲜面孔,与时花楼抢客人。 她才不管是谁家的姑娘,就算是被人寻上门,入了青楼的女子,谁还敢要回去,即便是要,那也得拿真金白银来赎,横竖都吃不了亏。 “你原先叫什么名字?”芸娘走近冉繁殷身边,用刀割开她手中的麻绳。 “于晴。”冉繁殷摸了摸手腕红通通的勒痕。 芸娘:“从今往后,余青青便是你的名字。” 冉繁殷冷笑:“俗气,怪不得会被对家比下去。” 芸娘解释道:“时花楼里也都是思思,艳艳,雯雯的,首先名字至少得打成平局,剩下的我会让人来调教你。” “噗嗤。”冉繁殷笑出声。 芸娘质问她:“你笑什么笑。” 冉繁殷依旧笑着回道:“笑你愚昧无知。” “放肆。”芸娘呵斥着,随即扬起巴掌。 冉繁殷反应迅速,伸出右手,在巴掌即将落到脸上时,抓住了芸娘挥过来的手腕, “你竟敢……”芸娘没想到自己花钱买来的小贱人,居然敢制止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后悔太早给她解绑了。 冉繁殷安抚道:“稍安勿躁,你现在是我东家没错,但是我可不想跟着没前途的东家混日子。” “你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目中无人吗?我现在是你东家!” 冉繁殷心生一计,缓缓说道:“我有法子能让凤鸣楼重回往日风采,你要是愿意听,那我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口茶,我仔细说与你听。” 见芸娘被她唬住,继续说:“若是按我说的法子来,届时时花楼自然不是你凤鸣苑的对手。” “此话当真?”芸娘听冉繁殷所言有些心动,她太想把时花楼踩在脚下,出这口憋了许久的恶气。 “我已入虎穴,怎敢耍花招,不然今日的她便是明日的我不是吗?”冉繁殷嘴角扬起一抹邪笑,眼睛瞥向翠果意味深长说道。 芸娘:“那是自然,你胆敢耍花招,我有千百种法子治你。” “不过……”冉繁殷欲言又止,自顾坐到圆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倒是不见外,真把这儿当自个家了,芸娘一想到凤鸣苑即将从平阳县里抹去,就难受得很,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死马当活马医,能成最好,再不济转手把她卖掉,倒也不会砸自己手里。 芸娘跟着挪步坐到冉繁殷对面,语气温和了许多,追问道:“不过如何?”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师尊!!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师尊,你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施压才吐的血?】 【师尊,掌门这次回的是什么?】 【方才那桂花糕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第110章 无间(4) 宁淞雾体感这一次进入幻境的“加载时间”特别长,大抵是她二进宫的缘故。 【也不是很想再进一次幻境,有什么不能亲口告诉我的呢?】 【怎么就直接第一条了?诶,不对,我这是什么视角?!】 【师尊……这么早就是白发了吗?】 【等等等等,第一条我没听到啊!萧晚澄!!你这什么插入时间!】 【……好样的,姓萧的。】“鸡汤?”宁淞雾望着碗中,表层漂浮一层黄色浮油的鸡汤眉头紧锁。 “阿父差人送来的,这鸡汤是大补之物,雾郎身体虚,要多喝,不要辜负阿父的一片心意。”冉繁殷嘴角一闪而过的冷笑仿佛预示着这碗鸡汤非同寻常。 “晚上喝如此油腻之物对身体不好吧。”宁淞雾伸手接过,却满脸抗拒,心里不禁想,这大补之物不会伤身吗? “鸡汤温补,刚好你体虚,喝了对身体好。”冉繁殷一脸诚恳点了点头,示意她喝。 第292章 宁淞雾皱着眉一饮而尽。也罢,阿父的一番好意,她想大概是为了要早日抱上孙子。 见宁淞雾喝完,冉繁殷催促道:“雾郎,夜已深,我们该歇息了。” “好,好——”这时宁淞雾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脚步虚浮难行,她捂着头,艰难走到床前,眼前一片昏黑,周身冒出虚汗来,身不由己的颓然倒在床上,只觉得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在意识尚存之际,嘴里艰难吐出:“鸡汤之补果真如此猛烈——” * 夜晚的太守府,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石板路上传来大司马与其夫人的细语声。 宁泾阳边走边说:“夫人,太后近来身体每况愈下,陛下命我前去雍洲,请神医华佗上京为太后医治,明天便要启程。雾儿你要好生管教,莫要随他胡闹。这偌大的家业将来还要靠他发扬光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华秀体恤道:“阳郎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妾身分内事,雾儿心智还不够成熟,本心是好的。妾身谨遵老爷教诲,定当好好管教不让老爷失望,倒是老爷此次前去雍州路途遥远,又事关太后的安危,一定要多加小心。” “夫人,不用担心,待我安全到京,会休家书送来。雾儿得好生努力,为我们司马府添丁。” “妾当然与阳郎所想一致,这事也强求不得,一切随缘,该有的总会有的。”周华秀心虚应着。 “在为夫这个岁数的还未抱孙子屈指可数,雾儿身体太弱,我已交代下去,每晚给他熬鸡汤进补。” 宁泾阳极其重男轻女,宁淞雾之上还有四五个姐姐,均已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但在他眼里外孙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孙子。 “家中几位女郎也该为她们寻户门当户对的夫婿了,前些天柴大人有意提起,想来他家二公子与我家嫣儿年纪相仿……”解决完宁淞雾的事,宁泾阳又开始操心起了几位女儿的婚姻大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过这事还得跟晚娘详细商榷,毕竟是嫣儿生母。”周华秀不想趟这个混水。 周华秀想着,晚娘那个暴脾气,自己可不能往火坑里跳。好在一时半载还回不去京都,不然万一挑选的女婿不如意她意,定会闹得府里不得安宁,她是丝毫不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也难怪周华秀有此顾虑,论家室世背景,晚娘出身尊贵,自然是瞧不上寒门出身,母凭子贵的周华秀。 宁泾阳却说:“你作为司马府当家主母,有何操心不得,晚娘那边我跟她说一声便可,重州这边不宜久留,我此番回京都,找个机会请陛下把雾儿调回京都。” *“夫人,要走,可以,得把这,这画卷留下。”宁淞雾原本是快步跟随,见那四人颇有动手之意,提速快跑到冉繁殷面前,喘着大气。 闻香:“姑爷,您歇口气,缓缓再说。” “我要是不给呢?”冉繁殷高声道,脖间向左侧轻扭,眼神斜视后方,似乎在观察那几人的动静。 “她们要动手了,你石灰粉带了吧。”冉繁殷小声说道,借机塞给了闻香一包东西:“拿着,等下跟我一起跑,见情况不好就把这东西撒他们脸上。” “带了,你把画卷给我,我引开他们,你跟闻香根据舆图走,拿着这鱼符到沾州最近的平阳县搬救兵。”宁淞雾细语道,作势要去拿冉繁殷身上的画卷。 “巧了,我对这画卷一见如故,心生喜爱,怕是不能还你了。”冉繁殷高声回应,护着画卷不给宁淞雾,二人相互推搡拉扯着。 竹林间散落的月光隐约投射到地上,伴随着瑟瑟耸动的夜风,带来一丝危险气息。 突如其来的妖风将地上枯燥的竹叶卷起,“沙沙沙”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一晃眼,四个身手矫健持着利剑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识趣点把身上的画卷交出来,留你一命。”刀疤蒙面男语气坚决。 “你们是何人?为谁办差?”,宁淞雾下意识伸出右手将冉繁殷掩到身后,闻香扯着冉繁殷的衣袖边,跟着挪到宁淞雾身后。 “没事的,我在,别怕。”宁淞雾轻拍着冉繁殷紧紧抓在她臂膀的手,回头轻声安慰着。 同样身为女子,她遇事却不慌不乱,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挺身而出,人还怪好的。 仔细想想宁淞雾的双眼坚毅有神,眼皮单得恰到好处,单眼皮似乎也没那么难看嘛。 闻香眼睁睁的看着宁淞雾把她们主仆二人护在身后,心生感慨,小姐果然没嫁错人。 闻香:“小姐,不要怕,有姑爷在,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也会保护小姐。” “把画卷交出来,我手中这把剑可不长眼。”蒙面男人晃了晃手中利剑威胁道。 宁淞雾微微别过头,眯着眼躲避月光照射到剑神反射出的寒光。 “行刺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胆子。”宁淞雾呵斥道。 “就算皇帝老儿来了,我等照杀不误。”刀疤男不屑道。 “等下,我喊跑的时候,我们分头跑,我往西侧跑,你们东侧跑,到平阳县衙署去等我,画卷给我。”宁淞雾把手伸到后方,小声吩咐着。 “你假装失手被他们劫去,画卷还在官驿中,这幅是假的。”冉繁殷卸下包袱递到宁淞雾手里。 “保护好自己,石灰粉尽量等他们近身后,撒准一些,撒到他们眼里,撒的时候千万记得憋气别呼吸,这玩意呛得很,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逃跑时间。”冉繁殷小声吩咐道。 第293章 “还有,要活着,我,我跟闻香在平阳县等你。”冉繁殷垫起脚尖,附在宁淞雾耳边轻声说道。 宁淞雾你必须好好活着,我可不想年级轻轻就当寡妇。你可是答应了时机合适要跟我和离的。 矮个蒙面男:“都死到临头了,还打情骂俏。你小子真是好大的福气,可惜这福气你无福消受了。” “上,不惜一切代价把画卷拿到手。”刀疤脸发话。 “快跑。”宁淞雾举起手中的画卷,拔腿就跑“画卷在我手上,有种过来取。” “你们两个去追那两个女的。”刀疤脸看出宁淞雾在耍计谋,四人分两路追。 到底是练家子的,不到片刻宁淞雾被便二人追上。 “一,一起上啊,本官,还,还怕你们几个软脚虾,不成。”宁淞雾借着言语给自己壮胆,只见她双腿微微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二人火速上前,对着宁淞雾便是猛踢一脚,她下意识用右手去保护腹部,强大的冲击力把她踹出两三米远,“咔吱”传来一声疑似骨头断裂的殷脆声。 宁淞雾仰面朝天,瘫软在地,柔弱的身躯蜷缩着,呼吸微弱而艰难,面部五官因痛苦扭曲在一起,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嘴里不禁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 “就你这小身板,还敢叫嚣。”刀疤脸冷冷笑着,满脸鄙夷。 “去把画卷拾过来,他,哼,我来解决。”刀疤脸握着利剑,转了转手腕,对着一旁的矮个蒙面男说道。 宁淞雾忍着剧痛,快速起身抢在矮个蒙面男前面拾起画卷。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了。”矮个蒙面男没想到宁淞雾半残之躯竟然还敢冒死抢画卷。 “呸,还指不定谁死到临头,你们也不过如此嘛,画卷就在我手中,凭本事来取啊。”宁淞雾吐了口血沫,抱着画卷拔腿就跑。 “呵,倒是头次见如此不自量力的人。”矮个蒙脸男与刀疤脸相视一笑,似乎在嘲笑宁淞雾的垂死挣扎。 刀疤男吩咐道:“速战速决,追。” 二人身形如电,健步如飞,几个起落便追到宁淞雾身后,两人在左脚落地之时,借力起跃,手起利剑猛然向宁淞雾劈去,出手又快又狠。 宁淞雾感觉一股剑风自身后传来,转身屏住呼吸,迅速将手中的石灰粉奋力洒出,同时出于自保本能向左侧身躲避剑锋,左手环抱的画卷滑落。 两人轻敌未料到宁淞雾有此举动,意识到危险时为时已晚,刀疤男在倒地之时左手迅速捡起画卷侧翻至边上。 “啊~,”只见二人眼里瞬间侵入许多石灰粉末,跪地掩面惨叫,神情极其痛苦,眼睛布满血丝。 宁淞雾惊魂未定,这时感受到身体传来一丝痛感,扭头一看左上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上衣。 “嘶~”宁淞雾深吸一口气,捂着臂膀,趁那两人自顾不暇之际连忙逃走。 * 竹林另一头,冉繁殷与闻香两个弱女子被两名蒙面人逼至石头崖下。 宁淞雾让她往东跑,没跑多远便遇上一座石头崖,行至崖脚,死路一条。 冉繁殷心里骂道,她是不是天生克妻啊,自从遇上她就没发生过半件好事。 “不是挺能跑,再跑啊,看你还能往哪里逃。”精瘦蒙面男恶狠狠的说道。 较瘦的蒙面人举起左手,在脖间比划着,似乎在询问另外一人的意见。 壮硕蒙面男嘱咐着:“留活口,绑了押回去。” “你们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喊人了啊。”闻香颤颤巍巍的说着,把冉繁殷护在身后。 精瘦蒙面男挑衅道:“你喊啊,喊破喉咙兴许就有人来救你了。哈哈哈……” 闻香脸色苍白,惊出一身汗,惴惴不安问:“小姐,怎么办。” “按我之前交代的做,别慌,我们定能会化险为夷。”冉繁殷安慰着。 闻香泣声回道:“好。” 冉繁殷嘴角闪过一丝阴笑,让你们尝尝我研制的无敌辣椒石灰粉的厉害。 “撒。”在两个蒙面人逼近要动手的时候,冉繁殷大喊一声,随即伸出双手,将手中两大把石灰粉撒了出去。 闻香听到指令屏住呼吸也一并跟随撒了出去。 主仆二人快速躲到一边,用袖子捂住口鼻。 蒙面人眼睛受到石灰粉的冲击,瞬间狂叫起来,满地打滚,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哀嚎。 “可惜了,蒙着面,效果没那么好。”冉繁殷拍了拍手,言语间透漏出一丝惋惜之意,还有些许雀跃之情。 “臭娘们,耍阴招,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壮硕蒙面男咬牙切齿说着从地上爬起,眼睛早已红透流出红色泪珠,分不殷是辣椒末夹杂着泪珠还是血水。 只见他皱着眉,侧耳听着身边的动静,试图靠耳朵辨别出冉繁殷的方位。 眼睛失明,强烈的不适感,紧靠耳朵像在风声呼哧不断的竹林中找寻方位谈何容易。 冉繁殷将食指放在闻香唇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俯身捡起几块石头,向周边扔去,将人引到远处,拉着闻香迅速逃离现场。 二人一路借着月色跑跑停停,不知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了,找了个草丛趴着睡了一觉。 * 建康十七年,农历八月初五,殷晨。 第294章 “小姐,小姐,醒醒,我好像听到有马车往这边过来了。”闻香轻摇着冉繁殷。 “啊~,在哪儿呢。”冉繁殷双眼迷离打了个哈欠。 “你仔细听听,好像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闻香趴在地上,侧耳贴着地面。 冉繁殷学着她也将身子趴在地上。 “闻香,真有你的,走,我们到前面路上去拦一下,让人捎我们一程。”冉繁殷兴致冲冲,不知人间险恶。 二人小跑到马路中间,挥着双手。 “二爷,前面有人拦路。”驾着马车的车夫对着身边骑马的中年男子说道。 “瞧见了,我上前面瞧瞧去。驾~”男子扬鞭拍着马屁股,提速向冉繁殷跑来。 “这位大哥,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您能否捎我们一程,到平阳县放我们下来。”冉繁殷请求道。 “正好,我也到平阳县,顺道。”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冉繁殷,爽快答应,也不问二人为何在一脸邋遢在荒郊野外。 “麻子,两位姑娘请上车,二位委屈一下。”男人微眯着眼,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将眼光收了回来。 “是,二爷。”马夫扶着冉繁殷上车。 一上车,刚掀开车帘子,冉繁殷便发现车内已有三个年轻女子,被绑着双手,嘴巴堵着破布。 不是吧!又,又进贼窝了?? “闻香,快跑。”冉繁殷迅速跳下马车,抓了把地上的沙土向两人扬去,先前在竹林中已经把石灰粉用完了,只能就地取材,同时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闻香,朝路边的草坡里跑去。 “跑得倒挺快。”中年男子挥刀怕打马屁股,追上前。 “继续跑啊,不是挺能跑的,你还能跑得过我这骏马?”中年男子亮出长刀,跳下马背。 “麻子,搜一下她俩身上有啥值钱的没。”中年男子对追上来的车夫说道。 “哎呀!”冉繁殷身子微闪避开刀锋,随即后退倒地,“这位大哥,你太凶了,吓到我了。”趁中年男子不注意,似乎往鞋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起来,乖乖上车去。”中年男子一把拽起冉繁殷,满脸不耐烦。 主仆二人被逼着上了马车。 “把她俩一并绑了。”中年男子从马背上扔下一卷草绳。 车夫捡起回道:“是,二爷。” “麻子,你说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竟有这等好事。”中年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是二爷赚大钱的好日子。”车夫附和着。 中年男子:“哈哈哈哈,快些赶路,买主等着要人呢,完事了带你去杏花楼吃酒,再到长乐坊过过手瘾。” 一个月前,建康十七年正月中旬。 重回重州郡的第二天殷晨,宁淞雾仔细划分工作细则,两三个衙役负责一个片区,下沉基层,统计落地灾情,再汇总至宁淞雾手里,根据灾情严重程度,做灾后重建工作。 宁淞雾查乐两人负责陌上桑,陌上桑的灾情比预想的严重,周边郡县调集来的几百担桑叶也只暂时缓解目前几日的用量,远些的州郡路途遥远耗费时日,蚕等不起,远水如何解近火。 盛宗下了命令务必确保今年桑锦的产量,不宜减产过多,宁淞雾冥思苦想得出走水运的结论。 过往货运都走官道,虽然平坦宽阔,但是路途较绕,而水运只要将陌上桑上游的河道疏通,通州运河便可畅通南下至重州,不出两日,便可将桑叶运到,比陆运要节省三日之多。 似乎上天也在帮助宁淞雾,虽回重州后的两三日里偶有大雨,但之后天朗气殷,阳光明媚,加上宁淞雾早早命人将河道疏通,加固堤坝,安抚民心,短短半月灾情逐渐好转。 毁坏的桑林也重新种上了桑苗,陌上桑的街坊民居均仔细消毒一番,防止瘟疫发生,一切都在尽然有序的进行着。 这段时日起起落落的为官之路实在坎坷,好在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正向的回报,宁淞雾颇感欣慰。 宁淞雾在衙署一住便是一个多月,之后也就发生了宁泾阳半夜发怒痛骂宁淞雾一事。 喝完大补鸡汤的翌日殷晨,宁淞雾醒来时头痛欲裂,费力张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而外衣早已不知所踪。 糟了,宁淞雾心头一震,身边没有冉繁殷,随之而来的酸痛感,提醒她昨夜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却毫无印象。 她不知道,这是冉繁殷第二次让她睡地板,殷晨才拖她上|床,给她脱去外衣,是为了不弄脏床。 冉繁殷在梳妆台前摆弄妆容,听到床上传来的声响,意识到宁淞雾醒过来了,出声道:“雾郎,醒啦,洗漱一下,我们该去吃早饭了。”半句不提昨夜发生了什么。 宁淞雾脸色惨白,掀开被子仔细查看,并无不妥之处,然道昨夜无事发生?那为何会浑身酸痛,头脑发胀。 “昨夜,睡得好吗?”宁淞雾试探问道,又害怕从冉繁殷嘴中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冉繁殷转头看她,似笑非笑,一字一句说道:“非!常!好!”心里早已把宁淞雾骂了千万遍,居然还敢问睡得好不好! 昨晚在宁淞雾回房前,冉繁殷将下人送来的鸡汤,加入自己研发的蒙汗药,药效很好,宁淞雾喝完马上昏厥过去。 但是宁淞雾的呼噜声响彻通宵,震耳欲聋!要不是怕担上谋杀亲夫的罪名,冉繁殷估计把她捂死几百回了。 第295章 冉繁殷无法想象,这么瘦弱,温文儒雅的男子,竟然也会打呼,还超大声,虽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但人品尚可,新婚之夜没有强行动粗。 心中仅存的一丝好感瞬间被呼噜声呼走了。 非常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宁淞雾直发愣,好像自己昨晚犯了错,她也不明白睡得很好,为何冉繁殷双眼无神,眼眶发黑。 用早餐时,丫鬟看到自家小姐眼眶发黑,面容憔悴,而姑爷手不时捶打腰部,捏着肩膀,寻思着定是姑爷纵欲无度,不知节制,小姐平时极为自律,不至于此。 “雾儿,腰不舒服吗?”周华秀见宁淞雾一副虚弱样,还不停捶腰,以为她身体不适。 “有点酸,无碍,过两日便好了。”宁淞雾如实回答。 “咦,殷儿,你这是?”白|粉都遮挡不住冉繁殷偌大的黑眼圈,周华秀指着冉繁殷的眼睛。 冉繁殷娇羞道:“回阿母,许是昨夜睡得晚了些,劳烦阿母挂心了。”内心嘀咕着还不拜你儿子所赐。 等等,她为何要表露这幅神态?宁淞雾觉得冉繁殷的神情仿佛在告诉阿母,是昨夜夫妻二人纵欲所致。 周华秀深知自己女儿是什么人,断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冉繁殷的表情和气色又在暗示她,昨晚确实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几个婢女面面相觑额,脸色羞红,憋着笑,小别胜新婚,春宵一刻值千金所言不虚。 “熬夜伤身,你们虽还年轻,但也不可小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周华秀此言一出,直接给宁淞雾跟冉繁殷盖章定论。 “阿母!”宁淞雾听了这话瞬间脸色发红,羞愧难当,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这话听起来却像在警告她俩要克制。 “阿母的意思是要早点睡,不然对身体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身体熬出了问题,阿母心疼啊。”周华秀被宁淞雾一叫,才发现刚刚说的话确实不妥。 丫鬟们各个捂着嘴,吃着瓜,生怕笑出声让主子发现了。 “谨遵阿母教诲,殷儿会牢记于心的。”冉繁殷将一切看在眼里,但她并未往心里去。 “阿母,粥要凉了。”宁淞雾边说边往周华秀碗里夹菜,想结束这个话题。 “鸡汤要少喝,虽然你阿父交代了,但是大补之物常吃对身体也不好。”周华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担心宁淞雾虽是女儿身,但经不住这么补,长此以往身体承受不住。 “知道了。”宁淞雾埋头苦扒碗中的粥,恨不得转进地缝里,消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 “我吃饱了,阿母,夫人你们慢慢享用,衙署里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雾郎,留步。”冉繁殷忽然叫住宁淞雾。 宁淞雾指了指自己,她和冉繁殷还没并不相熟,有些意外道:“何事?” “你随我来。”冉繁殷小声说道。 二人来到无人处。 “洪灾过后必有大疫,你可知?”作为现代人,冉繁殷比谁都殷楚这个道理,倘若没处理好,很容易引发瘟疫。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背景,瘟疫一旦发生,大面积扩散,那重州郡便完了。 还有,一旦重州完了,宁淞雾作为重州郡的一郡之守,难辞其咎,必然逃不过死罪,纵然他是大司马之子,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作为他的妻子,岂能幸免。 冉繁殷越想越吓人,她可不想刚有了些钱还没好好享受快意人生,就嗝屁了,于是出结论,这婚得离! 【那谁来问?】 【……哦,对,若是进行到了这一步,那便确实不能我们来问。】 【师尊若是想见见剑仙,啧,也未必不是不行呢。】 【不!不!不!停下!停下!别劈了,别劈了!】 【悔,我悔……】 【别劈了,够了……】 第111章 战前 【……怎会如此……】 【萧晚澄!!!】 【……】她又偷看一眼,女人径直摘下帷帽收入纳戒,而后才抬眸看她,声音微冷:“坐好,我带你调息。” “师尊,别生气了好不好?没必要……” “坐好。”冉繁殷重重咬字,垂落身前的白发轻轻晃着,在月下反着莹白的光。 宁淞雾只好依言坐下,合眼放松,放松下来才发觉内里的糟糕情况,方才灵力和神识收的太急,伤到了识海,脑子晕乎乎的,心脉艰涩,这一坐下痛意便涌上来,甜腥堆在喉咙里,只想吐。 原来这就是反噬的味道吗?方才强撑着气力和意识时还不明显,此时放松下来,她才发现经脉已然胀痛到手腕都抬不起来了,只能被眼前人带着动。 冉繁殷一手执着徒儿右手,属于大乘修士的浩瀚灵力化为温柔湖海将小家伙整个包裹在其中,引导着这些因着临近突破本就鼓噪的灵力趋于平静,一点点安抚好因着反噬而剧烈波动的内腑。 也引着她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又是这种让人十分不爽的失控的感觉,这次不知为何更为明显,顺着徒儿唇角滑下的鲜血蔓延开来,像蜘蛛网,裹上她的心脏,直接勒到最紧。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昨日那数量已是极多,再翻一番……这是要作何? “兰西应该给你讲了,自从发现那道邪修术法,药宗和养天宗都在研究如何救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并且是有成效的。” 第296章 冉繁殷微微昂首。 兰樾声音微冷,“可昨夜养天宗忽然来信,不再同我宗一起研究了,如今重担都压在药宗身上,小门小户,药材实在不够。” 药宗不比上云宗,单修医术,收徒不多,平日里多行济世救人之道,不慕财物,储存的药材也不算多,如今忽逢此事,只能四处采购。 冉繁殷沉吟片刻,道:“除却单上云宗有的那株药,其余药材本座可做主均以更低的价格给你,但本座也有个条件。” 兰樾松了一口气:“你说。” “药宗南迁,至少到上云宗能快速提供帮助的地方。” 兰樾这口气松的更安心了。“小师叔,你又又又又上热搜了!” 这裹着灵力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直接炸进了宁淞雾的识海里,尚与周公讨论中午吃什么的人瞬间弹了起来,双眼迷蒙,裹着被子缓了许久的神。 她已经连着拍了好几个月的戏,昨儿又近乎通宵地参加了一场晚会,饶是如今神识强度已经相当不错的人也感受到了自灵魂深处腾起的疲惫,好不容易睡个懒觉,怎么又有人来烦她。 她甚至连骂回去的力气都没了,紧紧揪着身上的被子,合上双眼,摸摸安慰着被吓到的小心脏。 能不能不要乱用神识传音,这真的很像闹鬼。 缓着缓着,神魂俱疲的她点着头又感受到了周公的召唤,正要换个姿势继续和他论取食之法,识海里又荡来一句话。 “小师叔,师尊说中午做红烧肉,问你吃不吃。” 好脾气如她,再度睁眼时也在眸中蕴满了杀意,浓郁到钱多多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从正连着的识海里感受到透骨的冷意。 而小师叔递回来的话也……让他不敢回应。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吃!你再大早上的用识海传音我回去就把你吊起来练三天!” 明明每天早上用识海传音让他们起床的是小师叔,怎么反过来一次就被嫌弃了呢。 钱多多委屈地想哭。 但小师叔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他不敢不接。 “说,这次又是什么词条。”宁淞雾尚还带着浅眠初醒的倦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周围的声音貌似是在准备洗脸刷牙。 “是一段视频,昨晚颁奖典礼后台,你抱着计算器和草纸算了两个小时的视频。” 正刷牙的人定了定神,思索片刻,待漱了口才继续道:“嗯,确有此事。昨日林欣然那家伙又来我这儿支钱,我觉得她近日支钱太过频繁,就让她把账本子送过来,我趁在后台闲暇仔细算了一遍……”说到结尾,宁淞雾突然沉默了下去,吓得那边人颤着声音问道:“是账有问题吗?” 他是负责记录的,要是有问题可太糟了,不得被小师叔吊起来暴揍一顿啊! 想想就疼。 “没问题,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你们是如何三天吃掉一头成年的牛的?” “说话。” “小师叔说,回来。” 林欣然纠结的眉毛瞬间垮了下去,气势都降了几分,和自己的倒霉大徒弟对视良久,悠然叹了口气。 “罢了,为师今天就动用后备隐藏能源来给这小崽子加个餐吧。” 不然账本的事儿铁过不去了! 这是她这个青云宗掌门的散财劫,得应! * 待洗漱完毕,宁淞雾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望着镜中人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幽幽一声叹。 她本可以不这么累的,毕竟如今这个时代,藏好身份后做什么不行?老头死的时候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她的师姐,她就是个闲散小修。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玩意儿很好笑,毕竟早就不兴苦修的生活了,以后都不一定有徒儿了,堪称门衰祚薄,还这么郑重地交接掌门,没想到啊…… 没想到,她就是闭了个关,林欣然居然善心大发捡了一院子的孩子,硬是将宗门开枝散叶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如果不是靠变卖宗门传承下来的能用的值钱的宝物们就好了,某人疯狂到甚至吓走了一些已经生了灵智的宝物。 宁淞雾合理怀疑,如果她再不出来,林欣然就只能亲自去卖艺赚钱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冷颤,还未开口,肩上顿时落了一双颤着的手,“小师妹啊……” 孩子们紧随其后,异口同声:“小师叔!” 她不得不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一步踏入红尘界,开始了艰难的求职路。 所幸,这张脸长的不错,被人推着,一步步成了所谓的大花,按着如今这个身份证来说,现年三十一岁,是大花正当红的年纪。 也确实,很红,很忙。 忙到她神魂俱疲。 这不是抽着空还在后台算账! 她干脆又给镜子喂了一捧水,以解自己心里那点不满。 女人按着尚还泛着酸痛的额角倒在沙发上,摸出来手机,随意翻看。 公司的人说这是个正向热搜,她不需要担心,公司会安排好合适的通告,让她赶紧休息两天。 话虽如此,毕竟是和她有关的热搜,哪怕在休息也还是需要看一看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回应的还是回应了好。 热搜广场上没什么新意,夸夸骂骂指指点点的老三样,宁淞雾打着哈欠翻着屏幕,一则信息突然跳出来浮在她面前—— 第297章 冉繁殷这时候发大学高数成绩什么意思?蹭热度要这样蹭吗?成绩好了不起啊! 评论区果不其然吵了起来,宁淞雾看了眼就划走了,片刻后又划了回来。 冉繁殷, 这名字有点耳熟,最近听的次数有点多,貌似接下来还有个双女主的剧要合作? 宁淞雾想着,抬手在搜索栏里敲出来了这个名字,一个顶着粉色晴天娃娃头像的账号站在了最开头,粉丝数已经破千万。点进首页,顶在最上面的就是一条她晒自己高数成绩的。 确实不错,七十多呢。 鬼使神差,她按下了点赞,待点赞动效跳了出来,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她负责冲浪的小号。 坏了。 她下意识取消了赞,但这样似乎更不妥帖,犹豫了片刻后又点了回去,也点了关注。 本就在热搜上,她的举动被许多人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 现在再去刷广场,很好,聊她算账的没几个,聊她点赞的,以及两边粉丝互掐的越来越多了。 饶是活了几百年的宁淞雾面对这群人也难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按着眉心,刷新着信息流,还没想到合适的处理办法,公司的电话却已经敲了过来。 行,她认命,挨骂就挨骂吧。 “淞雾,手滑了吗?”经纪人蕴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了过来,宁淞雾叹了口气,轻嗯一声。 “要取关吗?” “不取了,接下来不是有合作?取关,舆论更不好吧。 “行,那我知道了。今天你别上线了。” 宁女士有点心虚,应下来这要求。 无事,今天剩下的时间她都打算放在宗门里,也没空管这些了。 思来想去,还是红烧肉比较重要。 * 冉繁殷也说不清今天发那条微博的目的是什么。 她看着宁淞雾穿着礼服趴在桌子上算账的样子,忽的就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她也是穿着戏服趁空学专业课知识,可怜地趴在桌子上,孤苦无依。 看着看着,悲从中起,这张图片就发出去了。 就是这样。 哪怕她的经纪人连问三次,也是这个原因。 赵思萍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桌子,看着今日低眉顺眼格外乖巧的女孩儿,女孩儿双手叠在膝上,看起来柔柔一团。 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冉繁殷,你24了,你不是刚出道的小孩儿了,你真是!气死我得了!” 在外界看来,这人就和她的长相一样,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出现在镜头下总是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带着她脸侧的酒窝,笑进了很多人的心尖尖。 可只有公司里的人知道,这人有多轴,拿定了主意的事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今天这微博,她就算问死也问不出原因! 赵思萍叹了口气,看谁有感而发不好,看着宁淞雾有感而发。 那是谁啊,正当红的大花,背后的公司更是业内的大公司,她这波公关要是影响到宁淞雾一分一毫,苏悦那个狗女人怕不是能带着人把她这儿拆了。 她现在挺想有感而发把冉繁殷揍一顿的,哪怕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乖巧的紧。 “要不然,接下来有新剧合作,刚好一起上个热搜,预热一下?”冉繁殷小心翼翼地问着。 赵思萍白了她一眼,她敢这样做,苏悦就敢直接劈了她! “你别说了,我再想想。” “好。” 今天剧组休假,她也没什么事儿做,干脆就乖巧待在这儿好了,免得她的亲亲经纪人真的一掌将她劈了。 赵思萍刚定好一个方案,正要发下去,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来人气喘吁吁,看看在沙发上坐着的人,又看看办公桌后面色不善的人,咽了咽口水,道:“那条微博,宁老师点赞了。” 赵思萍脸色沉了下去,冉繁殷唇角又扬了几分。 “然后取消了,然后又点赞了,最后干脆关注了。” “啊?” 冉繁殷赶紧翻出手机,粉丝列表里确确实实躺了个夜空中的皎月的头像,宁淞雾四千多万的粉丝将她顶到了列表的最上面,最后确确实实挂着互相关注的灰色按钮。 冉繁殷,要冷静,不能跳起来。 她按着胸口,反复吸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她抬头,蕴满喜气的双眸正对上面色不善的人,她赶忙收了几分笑意,摇着尾巴走过去,“姐姐,这下咱们怎么办呀?”她尽量让语气中的欢喜听起来淡一些,但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个白眼。 这下,这块烫手山芋可不仅仅是她们头疼了。 应该吧。好生悠长一声呵。 冉繁殷勉强压了笑容,挑开女孩鬓侧碎发,温柔地按上侧颊,趁小姑娘紧张忙乱到低头时扫了眼在一旁乖乖站着的两个人。 小宁儿满脸写着无所谓的云淡风轻,心里这声呵还真是意味深长。 小哑巴,能不能多讲几句呢? 多讲几句,她也多讲几句,顺势…… 冉繁殷下意识勾了手指,落在一旁站着的人的眼中又是一阵惊叹,柳若映:“冉长老对你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吧?要不然我跟师尊讲一声,送给冉长老做徒吧?” “师妹。”宁淞雾传音的声音也凉了几分,“阿笙的亲姨此刻正在山下。” 第298章 “?”柳若映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宁淞雾轻轻一叹,“阿笙未同你讲吗?她是两名女子所生。” “这个我知道,你这个姨?” 妖族血脉特殊,不止男女,女子间通过特殊功法也可延下子嗣,这是了解医道时就要学习的内容。柳若映学到这里时很惊奇,就近捉了坐在旁边看书吃东西的罗笙,仔细盘问了一遍,所以她知晓罗笙大致的身世,惊讶过后,也能接受女性间的爱恋。 都修道了,修道之人强调一个顺心而为,还在意那些作甚,谁有怨言摆擂台打就是了。 彼时,她拍拍罗笙的肩膀,“日后你负责揍有怨言的,我给你疗伤。” 罗笙一直不停地眨眼,脑子飞速地转着,许久,“什么意思?” 柳若映一窒,“无事,你继续吃吧。为何这么喜欢桃花酥啊?” 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没获得答案,这一段也只是一个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残片,若不是今天提起,柳若映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柳若映看向宁淞雾,女孩微低下头,哪怕是传音也做的跟要耳语一般,声音都低了几分。 “妖族前继承人,叶无晨。” “!!!”柳若映被震惊到瞪大眼睛,“谁?不是说她死在政变那日的万里血毯里了吗?” 宁淞雾耸耸肩。 恰在此时,冉繁殷的试探点到为止,顺着皮骨摸了一遍也未找到什么画皮的痕迹,只能无奈停手,毕竟再探下去是个人都会有疑心了,更何况向来疑心病很重的枫铧。 她收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温声唤宁淞雾过来。 没有林玉雪,有些戏该演也还得演。 少女唇线平直,站在身侧,静待她吩咐。 “师侄还未记入内门弟子名册,在峰上走动多有艰难,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喊上柳师侄,再带上小宁儿,你们一起去,也算有个保护。” 柳若映惊了,天啊!!这真的是冉长老吗?这么温柔的冉长老?怕不是被谁夺舍了吧!! 可惜,目前在场没人听得到她心声。 沉默许久的人缓缓抬眸,同冉繁殷对视一眼,正色道:“好的,师尊。齐师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齐筱叶点点头,身上的怯意褪去几分,跟在柳若映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处。 抱着少女上云头前,柳若映捏捏她的脸,“不若你就留在朝暮峰好了,如此舍不得。” “师姐说笑了,快回去吧。”齐筱叶声音淡淡。 清风袭来,柳若映借风起力,没注意到身前少女陡然冷下来的表情。 齐筱叶暗想,为何,为何她莫名觉得冉繁殷认出来她了,不应该啊。 是哪一步出错了,还是她太紧张,自己吓自己。 无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绝天阵阵芯。 若是那时让林玉雪讲出来就好了,她也不用这么费劲。 想着救她一命,如今却反倒成了一份阻碍。 还有宗莲教的事,明面上的分舵被捣毁的差不多了,早就断了灵力输送,趁着道成老太婆还在研究如何进化,她这才决定来会一会这对师徒。 她在心底轻啧一声。 碍事的人真是到哪里都碍事。 * 待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冉繁殷动了动手指,“宁儿,帕子直接冻碎扔了,打盆水来。” 恶心。 女孩沉默着打来温水,不让冉繁殷起身,搁在凳上,折腰,握着这双手沉在水里。 冉繁殷一愣,那双手已然就着温水揉搓起来,十分细致,十分温柔。 一下一下,捏进正在欢欣悦动着的心脏,痒得人……艰难停下某些尚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女孩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讲。 冉繁殷注意到她的不对,还未开口,就听得念念叨叨的心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赵思萍沉了三秒才接起来。 她还以为上云宗想吞了药宗呢,只是南迁自然可以,毕竟魔族就在北边,连养天宗都放弃了研究,如今药宗坚持进行,恐怕早已成为魔族的眼中钉,她还在想怎么开南迁的口。 她豪爽一笑,“当然可以,沉水镇如何?听说那边有个拍卖楼,应该能淘来不少好药材。” 冉繁殷眸光微闪,捻了捻手指,轻嗯一声,“确实会有不少好药材,常来。” 兰樾还想说什么,冉繁殷示意她闭嘴,撤开结界,峰上一名弟子慌忙跑了过来,“兰宗主,有一名伤患我们救不了,您能来看看吗?” 兰樾起身,“就来。”离开前转身低语,“老秦那个大徒弟,你多盯盯,应该不只是烫伤。” 冉繁殷点头。贺兰眠眠正在画近些日子接下来的符阵单子,熟悉的冷香飘然而来,见她在忙,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手中握着折扇,轻轻敲在手心。 这熟悉的动作声响让贺兰心一惊,压住手抖,粲然笑道:“师姐来啦,来接宁宁吗?她不在这儿啊。” 她太熟悉冉繁殷这套动作了,曾几何时,师姐做出这样的动作,接下来就是提溜过她的命运的后脖颈,关心关心她近些日子的心理生理状态了。 可她现在都好几百岁了,不用了吧。 她哪里惹师姐生气了,居然过了这么多年,又看到这套熟悉的动作…… 第299章 贺兰眠眠甚至都不敢抬头,手腕轻抖,脑海里急速过着近些日子做的事情,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就被拎了起来,强迫变回猫身。 爪子瞬间弹到身前,聊表遮挡。 幽绿色的竖瞳同女人冷笑的瞳孔对视一眼又错开,冉繁殷含着让人发寒的笑意道:“方才看到了小宁儿桌面上摆着一份没写完的话本子。” “笔名是,水石。” “本座记得水石是这几年初五的专属校勘吧?那初五是谁呢?” 竖瞳猛然散开,猫猫心虚地抬爪摸了摸胡须,“兴许是哪个内门弟子?” “哦,是吗?”冉仙子遗憾拖了尾音,又说:“本座还想告诉初五,掌门很赏识她的文采,每一本都摆在最方便拿取的地方,而且格外珍惜,甚至不允许借书的人有折损污染……” 猫猫一惊:“岑染不是每次都放在最里面不好拿的地方藏起来了吗?!” 冉繁殷冷冷一笑,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贺兰眠眠撇撇嘴,悲叹一声,怂了许多,“师姐呀,猫总要有点个猫爱好和猫生追求的,对吧?我不就是喜欢写点话本子……” “嗯,喜欢写师姐妹、姑嫂、养母女、各种志野精怪和……” 贺兰小声接上:“师徒……”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扭动着身体,胡须乱颤,“呀,师姐你怎么不说这个,师姐你……啊!《寒月春雪》的那个标记,师姐你……” 后颈忽地被攥紧,“果然在你这儿。” 贺兰骤然噤声,“……师姐,真的吗?” 冉繁殷嗔她一眼,松开手,让猫猫变回人形,反手按着额角,“什么真的假的,你少写点有的没的,写点……” “……算了。” “但是,下次,别开篇就……小心带坏弟子!” 她一连絮絮叨叨了许久,全然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低头错开了视线,借这些唠叨掩饰些许无措,直到女人折身偏头对上她的脸,满脸惊喜。 “师姐!那个‘她’,是宁宁吗?” 冉繁殷呼吸一滞,沉声道:“别乱想。” “没关系的师姐,你看我们妖族不论男女还是女女都可以要崽。在我看来,年龄也不是问题,身份更不是问题,阿笙大抵就是妖王和人族女子的孩子,都没关系的,喜欢就……”贺兰翘着尾巴欢欣雀跃地讲着,偏过头,女人眼尾的淡红让她僵在原地。 许久,轻声道:“师姐,怎么了?” 冉繁殷缓缓敛回眼神,揉了揉心口,温声道,“无事,方才应当是那个结界彻底消失了,忽然有点疼。” 疼到,有些闷。 贺兰眠眠扶着她坐下,倒来热茶,“师姐,你好好休息,我不说了。” 可你说的是对的。 唯一的问题是,喜不喜欢彼此。 冉繁殷垂眸看着杯中茶影,眼睫轻颤。 片刻后,一饮而尽,重新看向贺兰眠眠,“这么关心本座,你自己小脑袋里成日想的又是什么?” “所有文章里总有一个土灵根的人,为什么呢?” “原先本座以为是这位初五自己是土灵根,如今……” 贺兰轻哼一声,“师姐!不许多想,你还是先盘算自己的事情吧,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她’代表什么,我就告诉你……哼哼。” 冉繁殷戳戳她的脑袋,无奈笑笑,心底却有几分凉。 * 朝暮峰上庭院很大,加上师徒二人这段时间都忙忙碌碌,稍加刻意便可以彻底避开,久久不见一次。 宁淞雾觉出来几分不对,早起一日,和悠然出门的冉繁殷见了一面。 少女有些怯弱,勾着玉佩,闷声问:“师尊这段时间可是不开心?为什么一直在避着我?” 冉繁殷看她一眼,松松笑笑,“小宁儿,你知道这几日药宗在忙着迁过来吗?若是绘完符无聊,就自己在峰上打坐一二,早日冲击元婴罢。” 言毕,随着晨起逐渐蔓向崖边的日光一起,离开了庭院。 宁淞雾握紧玉佩,心中更是气闷。 昨日她就发现了,烫伤下掩着的是灵力的伤痕,只是看不清是什么属性的灵力。 但秦默是她们看着长大的,不应该啊。 宁淞雾清丽苍白的脸上,下颌的血线分外明显,冉繁殷抬手想擦去血痕,手指刚一触到,却觉这血液似乎突然热了几分,灼了下她的手指。 她收回左手,搓了搓手指,血色很轻易被搓开,哪怕细细查了片刻也与凡血无甚差别,方才的灼热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冉繁殷又抬手试了试,似乎确确实实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方才还分外鼓噪的灵力忽然就安静了许多,乖巧地被牵引着游走在宁淞雾的经脉之中,甚至有一缕走在她前面,像是在探路。 冉繁殷挑眉,这情况有点意思,莫名有点熟悉。 怎么和当初她和朱雀幼崽结契时一模一样。 可徒儿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啊。 冉繁殷内视看了一圈,确实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的身体,没什么殊异。 奇异现象这么一出现一打岔,她心底那点点愠怒就这么被略了过去,全心全意放在了眼前人身上,待宁淞雾周身灵力转了几圈,气息稳定下来,软软倒进她怀里时,冉繁殷才想起来方才生的气。 第300章 她哪里是会和普通人置气的性子,她气得是这小孩儿实在莽撞又实在太轻贱自己了,分明师尊就在身旁,宁愿吃个反噬都要抢着去做事吗? 傻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放在最后呢?虽说让她独自处理这件事,可同伴毕竟就在身旁,潜意识中对旁人的过分保护有时就是对自己的轻视。 冉繁殷最讨厌这种人,自幼就讨厌这种人,她恨不能上去给这种人两巴掌扇醒她们。 清醒一点啊,渡人先渡己啊。 她捏了捏宁淞雾的耳垂,“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的?若你真的自私些,那我反而要庆幸了。” 可是自私了便不是宁淞雾了。秦思悦阴沉着半张脸盯着药宗的牌匾,手中灵力微光一闪一闪,一根藤蔓冒着头,像是想冲着牌匾而去。 正巧,就在这时,兰樾得了通报,柳腰轻扭自门内款步而来,故作惊讶道:“呀,老秦,你回来啦。” 秦思悦冷哼一声,转头就走,跟在身后的齐筱叶握紧包袱,也小心翼翼地跟上。 兰樾快走两步,揽过秦思悦的胳膊,“怎么这就生气了呢?谁惹你了?” 秦思悦瞥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兰樾葱白纤指指向自己,声音微扬,“我?你舍得生我的气?” 秦思悦淡声道:“本座路过药宗旧址,空空荡荡一片狼藉,还以为你们已经被魔族屠了。” 兰樾又贴近几分:“啊啊,对不住。这事儿你回去怪冉繁殷吧,是她没通知你,不是我。” “……”女人加快脚步,没走两步,路旁书店揽客的小二迎上来,“仙长,要不要看一下新推出的话本子,聚焦少女成长的异世界虐恋大戏,最近在……” 兰樾上前半步,小二尬笑一声,“兰宗主,这是您的客人?我这就走这就走。” 秦思悦:…… 这女人如今已经这么大面子了吗?字幕顿了片刻,一字一句地弹出来。 「很高,冷,妖,无情,攻击性拉满的美,却又很单薄。」 其实就是总结了一遍那本书里的东西,一些宁淞雾早已知晓的东西,如今再看一遍也改变不了什么。 宁淞雾还是很想骂人。 那本书里没详写齐筱叶刚来的样子,原来这么脆吗?怪不得不写,写了她都要提前开始怀疑林玉雪了,居然喜欢这么个脆皮。 冉繁殷目光平移到柳若映身后,少女了然,推出有些无措的人,“见过冉长老,这位是齐筱叶,我们峰新来的小师妹,中品木灵根。” 齐筱叶僵硬地行了个礼,确乎像个小兽,怯生生地敛着自己。 冉繁殷看着这人,心底呵笑。 魔尊大人是觉得自己登位不过百年,无人相识,于是大大咧咧到忘记伪饰眼睛和脸侧的泪痣了吗? 不过,若不是提前有了提防,她倒也不会直接想到枫铧身上,只会觉得这孩子可怜,连泪痣的位置都生的如此别致。 这到底是什么技艺,竟能帮她伪装至此。 冉繁殷心里嘀咕,面上一片淡色,昂首应下礼数,招手,唤齐筱叶过来。 要让戏剧按原路排演,她们才能看到想看的人物。 齐筱叶讷声问:“师叔,怎么了?” “秦长老向来心善,秦默也是她捡回来养大的,所以本座要看看这新捡的孩子长得如何呀。”女人温温笑着,一手按上女孩的头,轻轻揉着。 不远处,柳若映胳膊肘捅了捅和她站在一起的宁淞雾,“师叔今日不太正常。” 她又端看许久,点头,“她何时如此温和过?感觉像是要刻意竖个形象般。” 秦思悦走出几步,又有些疑惑,道:“本座不过离开大半年,山下民风如此开放了?”都开始当街拦人推销话本子了? 她方才扫了眼封面,往常这种同性题材不都是放在书店一角的吗?如今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 “听说有大/金/主砸钱推广呢。”兰樾单眨了眨一侧眼,嘟嘟囔囔,“都这样好几个月了,销量相当不错,和其他书比起来。” “哦。”秦思悦折身,自纳戒中取出银票,走过去买了一本。 兰樾挑眉,这向来醉心于医术的老医修怎么来了兴致买话本子?她向着秦思悦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跟了她们小半条段路的腼腆少女。 少女不算高,白白净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肩上挂着小包袱,一只手抓着包袱,另一只手捏着衣角,怯生生的看着这边,但又有点倔强在身上。 只是,她看这姑娘,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感觉就像天性不和一样。 兰樾忽略这边的情形,走到秦思悦身边,捣了捣女人的后腰,“喂,这书和医术没关系。” 秦思悦垂眸收书,温声道:“本座知道,无碍,偶有兴趣罢了。” 兰樾向着另一个方向撇撇嘴,“这小姑娘,你新捡的?” “嗯,本座看她可怜,又有修道根骨,顺手捡回来了。”秦思悦微顿,目光扫了一圈,“你还活着就行,本座回峰了。筱叶,跟上。” 少女声音有些沙哑,道:“来了。” 但兰樾不能跟上,毕竟门内那群小混蛋还“嗷嗷待哺”等她教导,也没教出来个能顶事的大师姐,实在不能像秦思悦一样甩手掌柜大半年乐得个逍遥自在。 第301章 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身影,女人轻轻抿唇,转身回了自家。 兰西一手操控一个丹炉,瞟兰樾一眼,“怎么了,阿姊?” “无事,老秦回来了。” 兰西轻哦一声,控着火势,毫不在意。 本来在意的就不是他,只是在意的人不敢说,所以总是让他说。 莫名其妙,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那岂不是……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自诩聪明!】 【萧晚澄你怎么该说的不说啊。】 【师尊这是吃醋吗?】 【师尊,你才想起来这事儿啊……】 【澄心静意,不失为一份抵御良招。】 【果然,人类会在历史中学到的,便是人类永远不会总结历史。】 【这话真是没错。】 【等等……千年前……】 【利用贪妄操控人心,做你的一把刀,好计谋啊。】 【今时今次,燃起来的不会再是那把火了,而是我。】 【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呵。】 【真是好会打算盘的一个人。】 【让我们看看谁赢谁输吧。】 【你输定了,无魇尊主。】 第112章 围杀(1) 【护宗大阵已经有了能量波动,那群人已经有了行动,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原来,师尊都知道了……】 冉繁殷猛地甩开这双紧紧牵着她的手,看着这向来反应速度极快的姑娘,跌退数步,冷笑一声,“你忍不住,你会救的。” 【师尊……】 【救人而已……】她下意识按上左手手腕,只是这次并未浮起熟悉的幻痛,过去的一切就随她落在纸面的墨液一起离开了笔尖。 她这个人做决定很慢,可作出决定又很快。 贺兰只是轻飘飘看她一眼,温声问:“集灵阵应该画的差不多了?” 宁淞雾点头,“接下来几天要去阵芯,我自己去即可。” 看着少女离开的身影,贺兰撑着下巴偏了偏头,满是无奈。 分明小宁宁也是全心全意为着师姐,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俩人之间这两天在闹别扭呢?闹什么别扭呀,别耽误她吃糖……啊不是,采集素材创作故事啊。 路过的素夜吐了吐蛇信子,“师尊,你接的活中秋前要交付。” 贺兰一拍手,“哎呀,险些忘了。”罗笙扶着叶无晨躺下,宁淞雾出去处理一些方才当街扔人的后续事情,不大的旅店房间里只剩两人。 罗笙看她在床头倚好,心底暗松一口气,转过身想要倒点温水,刚捏上壶柄,叶无晨声音清淡:“你长得不像她。” 咔嚓一声轻响,壶柄裂了。 只是这一声轻响淹没在了接下来的话里,“你的人类娘亲呢?还活着吗?没想到叶无心竟也会找个人类……” 壶柄化作齑粉,沾了罗笙一手。 叶无晨一愣,“这茶壶算谁的?” 罗笙低头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茶壶我弄坏的,不用你担心。” “选了装傻这条路,要装的像一点,好在今日是我。” “我看你不是很累,我去退了这间房。”罗笙说着,迈开脚步就要出去。 她身量高,腿长,屋子又小,一步就跨到门口,方要推门,就听得身后女人声音泠泠:“我是叶无晨,依着身份,你也许该喊我一声姨。” 女孩没有缓下脚步,也没有回头,推开门,径直离开。 只剩从始至终一副表情的叶无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空寂的表情裂了一条细缝。 叶无心发动政变那天正是她的加冕日,接来了人族的妻子,本想加冕后宣布妻子的身份,但幽蓝的长枪冰冷刺骨,一枪捅穿她的胸口,而她的妻子…… 她派了人送妻子离开,但大概是十死无生,连带着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一起。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 叶无晨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拾好表情上的裂缝,靠回床头,眼眸微垂。 七条尾巴,灰毛。 可惜了,大概不是她的孩子。 若那孩子还活着,应当,也有这么高了吧。 血海深仇不得报,自作空寂,苟活余生。 门被拉开,清秀的姑娘抿着唇,手里捏着一张纸进来,站在床边,声音平平,“这是欠条,签名。” 叶无晨:……?这师徒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 偏偏冉繁殷动手能力太强,她也不敢说这一身伤是拜她所赐,毕竟某个女人最后告诫她藏好自己,不然上云宗附近也护不了她。 叶无晨接过纸张,看着欠条上的条目,难得又裂开一丝裂缝。 为什么欠条要问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目光下移,看向数额,更像是随便填了个三两,拿来套取上面这些信息。 她抬起眼睛,看向一脸寡淡的人,“道友有话可以直说。” “另一个女孩呢?” “刚走。” “我还不知道阁下名讳,如何有话直说?” 冷淡,夹枪带棒。 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保护着她,自然可以夹枪带棒。 “在下叶无晨,妖族,一个流民。” 请小别扭师徒自行努力,她先挣钱去了。宁淞雾转了好几家点心铺子才揪到罗笙的耳朵,拽着这人往外走,“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第302章 “师姐,轻点轻点,留点面子。” 待到无人处,宁淞雾抬手唤了一层结界,蹲在墙角,小声说:“阿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稍微摊点牌,不然接下来许多对话都没办法推进。 罗笙跟着她蹲下来,头靠在一起,小声应:“怎么了?” 宁淞雾神秘道:“我能预测未来!” 罗笙一怔,反应过来后瞬间搂上女孩肩膀:“冉长老教你占卜算卦的术法了?快教我!” 宁淞雾:……?哦,她险些忘了,灵力什么都能做到,占卜貌似也可以,就是有点折寿。 宁淞雾略无语:“不是,那玩意折寿我才不学。” 罗笙挠头:“那你在说什么?你是最近回来画初级符,把自己画晕了吗?” 画完集灵符后,宁淞雾并没有就此停手,故而贺兰眠眠拎着她回到最基础的符阵,狠狠补基础,补到如今,说要她突破元婴后才能慢慢接触高难度符阵。 宁淞雾只能接受。 但她没有变傻。 女孩抬手敲了下罗笙的头,“总之,你听着,三长老捡回来一个小徒弟,叫齐筱叶,你离她越远越好,哪怕要一起出去,也要喊上我和柳若映,知道吗?” “哦……为什么?”罗笙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宁淞雾压着乱跳的眉心,“没有为什么,横竖我不会坑你的。” 罗笙呵笑一声,抱紧怀里的吃的默默远离这人几步,冷声道:“胡说,上次谁拿背诗这件事坑了我一个月的点心。” 前不久两个人因着一道术法该如何更快实行吵了一架,斗嘴到最后,在素夜和柳若映的共同见证下,变成了背诗大会,宁淞雾在现代时就是学这个的,穿越后闲来无事就看看这边的诗词,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一来二去,脑子里记的就多,最终以微弱的优势取得胜利。 奖品是罗笙给她买一个月的点心。 可是要了狐命了。 记这么久。 “……你这只狐狸怎么这么贪吃啊!”宁淞雾忍无可忍道。 *后续处理的电话打来时,宁淞雾正在开车。虽然直接踩云头回师姐那边是很不错的选择,但总归是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目的地是林欣然经营的一家福利院,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这是一家普通的福利院,生活在这里的孩子多数先天有损,修道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也不需要他们接触这些远超过他们生活的概念,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努力成长就好了。 至于养护这一大家子的工作,就交由她们这些大人来处理就好了,随着孩子们的成长,重担已然被分走许多,但…… 前半段人生都是在修行和闭关中度过的宁女士,在这红尘界中走了几十年,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当年的她同如今的经纪人苏悦理念相通一拍即合,展开了长达十年的友好合作,她成为了那些人口中的当红大花,苏悦也成为了金牌经纪人。 合作的相当愉快。 苏悦脑子很快,手底下做公关的人速度一流,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人会判断失误。因而在电话进来时,她直接按了免提,并没有靠边停车。 电话那头,依旧是含着笑意的温润声音缓缓道来:“淞雾,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益最大化。” 这里的我们自然指的是她和冉繁殷那边的人了。 “嗯,你说,我在开车。” “接下来这部剧,配置很强,你们两个人又都已经签了,那咱们就努力将这部剧做成一部爆剧好了。你们接下来会有一些cp通稿,能接受吗?” “可以。”宁淞雾点着方向盘,片刻后回问道:“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吧?” 苏悦淡然一笑,“当然,所以我要求接下来这部剧中的一个女配角交给廖锌,不是什么重要配角,但给她刷刷脸还是不错的。” 宁淞雾讶然,“这事儿她们能做决定吗?” “当然,毕竟这剧就是冉繁殷背后的人投的。” 原来是金主妈妈!正开车的人心底忽地对冉繁殷升起了几分敬意。 “苏悦。”她难得唤了那人的全名,“既是如此,可以多让点,这应该不违背你的原则。” 电话那头,苏悦正看着文件,听见这人久违地直呼大名就已是一愣,听到接下来的话更是哑然失笑,狐狸面上始终挂着的上扬的嘴角都破了片刻功。 她可太了解宁淞雾了,这人有一个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贪财属性,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让她多让一些,绝对是这人的财迷属性又上线了。 公事聊完了,她卸了伪饰的狐狸笑,靠着办公桌打趣道:“淞雾啊,你现在收入也没多低了,怎么还这么贪财呢?” “收入是不低,支出更不低。”毕竟七个人三天吞掉了一头牛这事儿,谁听了都会吓死。 更别说一些适合初踏入修道之途的孩子的丹药和灵草,也得她一掷千金才能购来,更别说她还得为她自己接下来的突破攒钱……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 穷,很穷,非常穷。 穷到她以为自己账户被人黑了,赶紧找账本算账。 “知道你心善,为什么不让我们报道一下呢?这也可以给你减少些压力。” 第303章 “不必了,我还能撑得起来,而且上面已经给了不少关照了。” 她本就是修人间道的,需得在红尘中滚一滚才能修道心提修为,但门内那些小徒弟……道心尚未成型,还是少与尘世接触的好。 毕竟踏上了这条路,就得多少吃点苦。 “行,对了,开机前有一份封面拍摄工作,到时候有人跟小助对接,其余时间,都是你的假期,自己安排吧。” “嗯,好的,谢谢悦悦。” 苏悦轻笑一声,“不用谢。我多嘴一句,既然是打算炒炒cp了,你最好私下见见冉繁殷,最起码认识彼此。嗯,没有其他问题了,有事儿随时联系。” “好的。” 苏悦很忙,两人也就不多做寒暄,宁淞雾开着车,手指点着方向盘,思考着方才的提议。 私下见见? 也不是,不行。 电话挂断,宁淞雾的目的地也即将抵达。她远远就望见大早上就识海传音将她吓醒的人蹲在路边上等她,一时也起了坏心思,传音过去。 “小师叔要撞你屁股喽。” 这空灵的声音吓得钱多多瞬间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四处张望,看了半天才发现宁淞雾的车还在红绿灯那里等着。 可恶,小师叔又吓他! *这般神识交融带来的细密触感,也只有那两个字可以概括。 “是的,不过这情况又比较特殊,本座还没遇到过类似的……”秦思悦生生压下去后半句话。 要是能拿你俩做个实验就好了。 冉繁殷一个剑修战斗能力远胜于她,如今有结界护着身强体壮,还比她高一个小境界。 打不过打不过。 她还想解释一些,但眼前这人满脸写着三观崩了,看起来就不是很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只好闭上嘴,让冉繁殷缓缓。 平心而论,秦思悦打心底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问题如果双修可以治好这桩病,她甚至支持直接双修。性别算什么问题,年龄更不是问题,唯一放不下的可能是身份…… 逐出师门,应该不复杂,这种情况和平脱离也不是不行,转交到岑染或者贺兰眠眠手中也行。 她向来治病大于一切,情感寡淡。 秦思悦这幅沉思时双眼发着光的表情落进冉繁殷眼里,都不用解释,冉长老就知道这人在盘算什么。 每次到最后,自灵魂深处腾起的颤栗,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冉繁殷缓缓呼出一口气,“有可以替代的方法吗?养心莲,快成熟了,应该可以用。” 秦思悦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冉繁殷自然知道自己问了个多么无聊的问题,她这打娘胎带出来的不足,用药都无法改善多少,只能维持着不恶化。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所有人都摸不清原理的方法,虽然也是保护不恶化,但确确实实让她轻松不少,思念温煦剑时也可以唤出来看一看,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拿着那把扇子。 这当如何改变,如何寻得他法,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极寒的绝天阵阵芯居然可以为她这个天品火灵根修士提供保障一样。 可,不知道时还好,如今知晓…… “冉繁殷……” “你等等,你容本座再想想。” 秦思悦缓缓推出一声叹息,轻嗯一声,“你再想想,本座回去翻点书,查查这有没有是其他可能。” 不必查了,那些轻颤,那些难捱的触感和痒意,她早该想到的,若是想到了,她便从一开始就拒绝宁淞雾了。 她会拒绝吗? 可这件事,终究是……未经允许。 若她不知道,不,不能这样假设,这样对宁淞雾不公平。 既已知道,未明心意前,便不可再做才是。 秦思悦欲言又止,就听女人声音微沉:“这事,还是别和小宁儿讲了,再找找其他方法吧。” “她会同意的。” 冉繁殷掀起眼皮,凉薄的眼中不见温良,声音微冷,“她因为什么同意呢?因为本座是她的师尊,还是因为……有些事情,不可混为一谈。” 秦思悦微一耸肩,好吧。 横竖死不了也治不好,不过只是少了一个比较有效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而已,换个方式吊口气,她再努力努力一样的。 待秦思悦驾云离开峰脉,冉繁殷揣着疲惫不堪的心缓步踱入房中,手指划过机关,床头伸出一片小小储物秘柜。 若秦思悦还在,就会认得最上面那本是她在山下看到的那本逢人就推销的书,作者笔名为,水石。 “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的水石,在这句话中,同样代表冬天。 她抚上封面墨痕,又是一声叹。 她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她不敢问。 若她想的不错,宁淞雾在书中写的那个异世界便是她心言中的“那个时代”,会自己跑的车,能看到彼此能做很多事的传音玉,还有许多类似却又不同的物件。 这本书,与其说是谈情说爱,不如说是一个女孩的成长,同她断断续续知道的“曾经”重合度很高,但也有很多她不知道的。 比如女孩的左手手腕曾经有过一条狰狞可怖的伤痕,许多年过去也没长好,所以她总是无意识会按一按左手。 比如常有人说她长相不佳,所以她不喜欢看镜子。 第304章 所以小宁儿如今表现出来的冷僻清寡、小心翼翼,因为书中记录的离异、孤立甚至走上自*/残的道路,这都是她曾经的经历,是吗? 既然能讲出来了,说明……至少心里,应该没有那么难受了吧。 那几页书页被冉繁殷揉捏到极皱,掩不住的心疼从一道道纹路中溢出。 可书里也记录了一段情,少女在不恰当的年纪遇到了十分美好的人。宁淞雾这样写—— 「在那段日子,哪怕她每天只是笑一笑,都可以给快被题海淹没的人带来一丝快慰,转而继续努力,只为了替她取得一份第一。」 剧情熟悉到冉繁殷有些恍惚。 好在后来的事情都不一样,女人谈恋爱结婚,后来还生了宝宝,而曾经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晃来晃去的少女长成了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在最后,笔者落言—— 当晚—— 冉繁殷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机就摆在一边放着视频,给安静的屋子添加一些调味。 她有点激动,心脏跳的有些快。 宁淞雾要和她炒cp了,不谈受益那些,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她心跳过速了。 毕竟,宁淞雾就是她做这一切的理由啊。 早上,苏悦施施然说完了处理方案和要求后,她能感觉到赵思萍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虽然明显是她们这一侧受益更多,但这了然于心且要挟的语气,这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的狐狸笑容,可真是…… 赵思萍看了眼冉繁殷,冷哼一声,应了下来。 双方又交流了一些具体事项,这才妥帖地准备挂断电话,临了苏悦又扔了一枚炸弹。 “赵女士,你这临场处理能力不行啊,截止我打电话给你前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拿出合适的公关方案,我还是那句话……” “姓苏的你给我滚!”随后是手机被重重地扣在桌面上的声音,冉繁殷心颤了一瞬,想上前查看这可怜手机的可怜屏幕,才走了两步就被赵思萍冰到掉冰碴子的脸冻得不敢上前。 “姐,这……” “你可真是个香饽饽啊。”赵思萍长叹一口气,“姓苏的又想挖你。” “我不会去的,我就跟着姐了~” “那如果宁淞雾来挖你呢。” “呃……那我也不去!” 神色不善的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得了吧,看你为了敲定宁淞雾费尽心思的样子,我才不信你呢。” 颇有一种,自家养的小白菜……这样说宁淞雾是不是有点不好? * 《双梦》这部剧是冉繁殷请亲爱的父母出山投的,敲宁淞雾用的理由也是——宁淞雾如今正当红,而她是上升期的小花,确实需要这么一个爆剧来稳固人气,进一步提高知名度。 而这个剧,双女主,还是潇洒的古装仙侠剧,剧本也写的很不错,恰好就是提高人气的不二选择。 至于更隐秘的理由…… 冉繁殷的手指轻轻滑动着屏幕,试图从宁淞雾向来只发公事的微博中翻出些许生活的气息。 可惜没有,就连对今天的事情的回应都没有。 无所谓,互关都已经混上了,其余软件的一些好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迟早都能拿上。 她不信宁淞雾的其他平台也这么的,公事公办。 冉繁殷按了屏幕,收拾一下准备休息,信息提示音跳了一下,不是常用的社交软件,而是手机自带的短信。 怎么还会有人用短信联系别人?冉繁殷眉头微跳,点开屏幕,一条陌生的号码带着短信弹了出来—— 冉小姐你好,我是宁淞雾。夜已深沉,唐突致电恐扰你清梦,故以此留言,望冉小姐拨冗添加在下的社交平台好友,余下的事情日后再仔细商讨,感谢。 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冉繁殷看着这条短信,轻蹙秀眉。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宁淞雾说话这么……奇怪,甚至还有些复古。 一些热情因为奇怪的原因消退了呢。 她看着这条信息,莫名觉出来几分冷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宁淞雾顶着她那向来漠然的表情敲下这段话,心里还在为白天的事儿暗暗不爽…… 哪怕只有这么一段话,冉小姐已经脑补到了狗仔爆料说她和宁淞雾不和,吓得自己打了个冷颤,赶紧放下手机去吹头发。 一定是她头冷,才会想到这么奇怪的东西。 片刻后—— 冉繁殷盘着腿坐在床上,将这个陌生的手机号复制到了微信的搜索框里,下一瞬,一个很素净的头像弹了出来,茫茫白雪上挂着一轮明日,倒是同她的微博头像遥相呼应了。 看着那人简洁到只有一个字,“宁”,的微信名,冉繁殷咽了咽口水,心底对这人的刻板印象又深了几分,稳着手按了添加。 回应倒是很快,添加信息刚发过去就被通过了,看着白色的提示信息,冉繁殷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弹了又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一句语音。 背景音很嘈杂,听起来都是孩子的声音,宁淞雾如春雪初融的声音很出众也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冉小姐,请稍等,我稍后与你联系。” 说话的态度与她的声音一样,冰凉凉的,但又微微带了些暖。 冉繁殷手指微屈,摩挲着手机壳,回了一句“好的”后就不动了,又稳了稳,按着那条语音点了收藏。 第305章 真好听。 她又翻了翻宁淞雾的朋友圈,没有设置三天可见,但内容也少得可怜,逢年过节发一个庆祝的文案,偶尔会拍一些风景。 这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冷清,就如同网络上的那些评论一样,清冽冷致,作为观众会喜欢这张分外秀美的脸,但作为想要发展朋友关系的合作伙伴来说…… 中秋的清晨,冉繁殷刻意放晚了出门时间。 她想告诉宁淞雾,今日药宗结束搬迁,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她可以带回来,一起过一个中秋。 推开门,少女的房间早已没了人影,也不是拿着集灵符去阵芯收集能量,毕竟符阵阵芯就在桌子上扔着。 是真的去浣溪峰过中秋了吗?还是同师姐妹一起下山游玩去了? 这会就去,是不是早了些?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揣着分外沉重酸涩的心向沉水镇而去,看到兰西时更是没好气,白他一眼,当做空气略了过去。 兰西:???思者无心,听者有意。 本就有些羞耻感上头的人闻言掐上女孩的侧颊。 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也是她心思不纯了…… 她依言放松了些怀抱,灵力波动猛的加速又骤然一亮,如漫天星辰散开又收起。 难以言明的感觉渐渐消退,身体凉了几分,两人渐渐回笼了意识。 失了效力的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带着扬了许久的心也缓慢落下。 宁淞雾肩膀一松,心底放下一件事,身体都松了好几分,软软趴在女人怀中。 “小宁儿。”冉繁殷扶着她,“困了躺下来睡,这样对脖子不好。” “不想回房间。”小狗低声道,仰头,露出一双带着水汽的雾蒙眼睛,十分真挚,“不想走。” 必须要做的执望做完了,迷蒙的醉意撑起残余的气力,理智不剩多少,便开始……可爱了几分。 冉繁殷意识到什么,呼吸轻浅,捏了捏少女侧脸,温声问:“我是谁?” “……师尊。”少女嘟囔着:“我没醉,我认识人。” 冉繁殷哑然失笑,许久,点点头,“你没醉,你认得我。” “所以,不想走。师尊,算作奖励好不好。”无形的尾巴翘的要通天。 冉繁殷心尖一颤。 又是撒娇。 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带着宁淞雾喝酒,只为看这一瞬的示弱可怜。 冉繁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轻轻捧起少女的脸,摇着头,“不算奖励,不必浪费奖励的次数。” 她俯下身,银发投下一片阴影,轻轻扫着脸侧,而后,在宁淞雾的额前轻轻印下一吻。 “这算奖励,可好?” 少女木讷,嘴唇轻颤:“师尊……” 连心声都只剩这一句,反反复复。 冉繁殷轻叹一声,“宁儿……”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对你,不是没所图。 兰樾迎上来,勾着她进了内室,打开一方盒子,挑了挑眉:“挑挑,当本座给师侄的见面礼。” 里面尽是大红大紫的饰品,看的冉繁殷眼睛疼。 冉繁殷:“小宁儿不喜欢这些,不必了。” “诶?小师侄那天不还是一身灿红,怎么不喜欢这些?”兰樾说着,收了这一盒,去寻另一盒颜色较为清淡的饰品。 想起那天徒儿穿红衣的原由,冉繁殷勾了勾唇角,“你这种徒弟众多的不懂,小宁儿那是穿给本座看的。” 咚一声巨响,兰樾脑袋撞上柜子,揉着额前过来时,看冉繁殷好似在看神经病。 兰樾: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收个徒弟收成嘚瑟精了,啥都要嘚瑟一下。 兰樾没好气道:“这里的饰品都是用专门安神静心的药液泡过的,带着有助于修行,你多挑几套,算本座赠给小师侄的,中秋快乐。” 她补充一句,“不是给你的,记得交给小师侄。” “算了本座不放心你,要不然本座自己去给。” 冉繁殷挑了几件,收进怀中,虚睨她一眼,“想都别想。” 药宗选的址临近沉水镇最大的酒楼,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今日楼前大排场龙的景象,兰樾探头看了眼,松声叹道:“上云宗这附近就是热闹,我们那边周围只有小村庄。冉长老要买些回去过节吗?” 修行之人视力普遍不错,冉繁殷微眯双眼就看到站在队伍靠前的一抹白影,只是身旁跟着她的师姐妹,几人等队的时候还在嬉笑,看起来好不热闹。 就连总是清幽寂静的少女身上都裹了一层尘雾,坠入凡间滚了一圈。 冉繁殷回神,淡声道:“不必了,这么多人,也不知要排到何时。” 兰樾应着也是,二人折身走入院内。云烟渺渺,在浣溪峰半山腰拢了一层雾。 冉繁殷穿进雾中,找到了摆了一圈符阵,在试验新符的小猫,小猫看到她笑着说:“我研究了一个超~大范围放火可以随时调控温度的符阵,这云雾都是我放水蒸腾的哦。” “真不错。”冉繁殷衷心夸赞,甩了甩手,试图甩去黏糊糊的水汽,温声道:“不过本座是来和你讲,来人了。” “师姐,你等一下,雾气太浓听不清。” “……”这是什么神奇的理由。 第306章 待水雾凝成溪流,自二人脚下蜿蜒流走,贺兰眠眠跳过来,一眼看见冉繁殷的袖口的灰痕和血迹,惊讶道:“这什么情况?” “本座觉察不对,去山下溜了一圈,抓到个……”冉繁殷停顿片刻,目光微垂,“人。” 贺兰面色一凝,若真是普通人冉繁殷没必要拐这么一遭来通知她,专程来告诉她,那就是…… “王族的谁?叶无心的哪个女儿?” 若真是王族,极大概率是冲着罗笙来的。 彼时捡了罗笙就预料到今日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冉繁殷捏捏小猫爪子,示意她轻松些,柔声道:“是叶无晨,前妖王殿下。” 贺兰讷讷道:“前妖王,没死?” 冉繁殷点头,“看来是的。” 小猫的视线缓缓移到袖口和半掩盖的轻微伤口,“那你这个什么情况啊?我去拿药。”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本座方才揍了那女人一顿罢了。” 贺兰眠眠:……?虽说见叶无晨就揍一顿是她们之间不用明说的约定,但这会儿下手……是不是有点欺负狐狸? 冉繁殷笑笑,捏捏猫头,“虽是叶无晨,但终究是你们那边王族的人,若是担忧,罗笙后面这段日子还是避一避,少出去吧。” 贺兰幽幽叹了一声,摇摇头,“师姐你不知道,阿笙每日通宵达旦地修行,就这么点吃的爱好了,舍不得再剥离。” “叶无晨,我以为她死在政变那会了,既然没死,应该也不会难为同样在苟生的罗笙,只希望她在上云宗附近少待一些日子。”贺兰说着,软趴趴靠在冉繁殷身上,大叹一声,“最近可真热闹啊。” 宁淞雾似有感怀地回头看向药宗方向,门口挂了一道看病的牌子,只是刚开门又迎上节庆,空空荡荡。 【师尊应当在这里吧,不知道今晚还回去吗?】 罗笙拽拽少女衣袖,拽回她的意识,“师姐,快到了,你要带什么回去啊?” 宁淞雾好笑地看她一眼,“反正不带肘子和蹄子。” 太油,冉繁殷不喜欢。 素夜低头捏捏腰上软肉,大叹一声:“感觉阿笙来了之后,除了她,所有人都长胖了。” 罗笙轻哼一声:“小心师尊揍你。” 柳若映笑着说:“你应该小心师叔发现自己胖了以后先提着你揍。” 宁淞雾环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几人斗嘴,心底一阵阵地传着暖意。 “师尊,修士修行是为顺民心承天德,苍生在前天德在前,这是上云宗的宗训,也是您一直教我的……” 【为何今时今次,却要将我关在此处。】 【甚至,这都不是我能够解决的。】 【是啊,我可以拔除小的源毒,但若是需要借助阵法……除非是两阵联合时才能针对这种毒源进行净化,若是单一阵法只能大范围净化,根本没办法肃清毒源……】 【不,不对,师尊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漏洞的。】 【师尊……】 第113章 围杀(2) 【师尊没有锁门,没有封死结界,想来也是允我出来的。】 【我一定不会涉险的。】 【……?】 【你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这玩意儿谁用谁疯,你还要用它给九州谋福利???】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宁淞雾并未离开,思忖片刻,她找到尚有点蔫儿的后台工作人员们,邀请她吃饭的导演此时看起来有些颓废,看她来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未搭话。 “您……”宁淞雾只开了个头,导演的长叹直接断了她想继续说的话。 “放心吧,宁老师,您和这位大能认识的事儿我们方才在场的人都不会说出去的,现在,我们只想静静。” “静静是谁?” “宁老师,这时候您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宁淞雾寻了个椅子坐下来,陪着这几个人静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不是天灾,这些小魔物,除却因缘际会入了魔道的,剩余的都不会主动攻击人,更别说这么大范围地影响旁人了。 有人居心不良。 但大概不在这后台。 “剧还得拍,日子还得过,方才那位大能应该已经同你们说了,这种事儿一辈子遇到一次都是难得,不要放在心上。” “宁老师这是第几次?” 宁淞雾转了转眼珠子,“第一次。” “……哎,谢谢宁老师安慰了。这片儿,闹了这事儿,不能拍了,回头我一一结了款就结束了,就当破财消灾了。” 导演连连摆手,宁淞雾顿了顿,收了话音。 既已拿定主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但遇上了,就是一道坎。这次好在她在冉繁殷身上留了心眼,察觉了这里的异变,不然…… 宁淞雾走出大门后,又回望了一眼。 还挺好运的,祝你们未来,万事顺遂。 她不担心会有人将这事儿捅到网上去,人总是对这些事情抱有敬意,他们会学会闭嘴的。 而她们还有收尾工作要做。 推开房门,正正好看到冉繁殷提着装着黑影的玻璃瓶晃悠,瓶中的小黑影因为集齐了残片,身姿凝实了不少,颇有些郁闷地盘腿坐在瓶中。 第307章 “阿宁回来啦,快来,我在点外卖。”林欣然看了她一眼,转回了脸。 宁淞雾识海传音道,“先做正事儿。” 已经掉马的人只能叹口气,放下手机,晃到冉繁殷身侧拿过瓶子。 “林姐姐?” “姐姐来给你表演个有意思的。” 林欣然揉了揉冉繁殷的头,她已经揉成习惯了,这张小圆脸配上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真是越看越可爱。 偏过头再看宁淞雾那被六百年的雷劈的焦黑的心肝脾肺肾,真是怎么看怎么配不上小冉冉这娇嫩嫩的小脸蛋。 真是妈粉属性大爆发的一天呢! 林欣然揉够了,这才抬手将瓶子悬在空中,手中掐诀,口中轻声诵念。 “出!”她轻呼一声,那瓶中小人化作缕缕黑烟自瓶口钻了出来,红光裹着它,逐渐捏出了一个人形,待红光褪去,人形飘在空中,懂行的两人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个婴孩。直到将这人安置在屋内,大概清理了一下,李可儿才从她这颠三倒四的话里觉出来了一丝不对劲。 且不说她怎么突然这么关心福利院的孩子是如何的,问完福利院的孩子会不会过六一,紧跟而来就是她要给宁淞雾过六一。 等等,盲生我好像发现了华点? 李可儿琢磨着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其抛之脑后。 她才不要掺和进这些是是非非呢,要是因着她,宁淞雾的什么信息被泄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李可儿叹了口气,点了点还迷糊着的人的额头,低声道:“繁繁啊,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醉酒容易误事儿啊。 * 翌日清晨,满身的酒味儿让刚清醒的人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冲进了卫生间,好在热水一直是开着的,待洗完澡换了另一套家居服,冉繁殷这才冷静下来。 明明说的不喝酒,结果听到最后还是和方清你一杯我一杯地分完了两瓶啤酒。 上次喝醉还是在高三毕业聚会上,从此就被冠上了三杯倒的名声。 等等,她昨晚喝醉之后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冉繁殷颤着手拿过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充电的时候对了几次口都没怼进去,心里满是慌乱和担忧。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说宁淞雾。 可千万别对着宁老师发疯啊。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数遍,她才松了口气,还好手机上只有几个和李可儿的通话记录,没有别的。 也有可能是关机太早了,没来得及让她发疯。 冉繁殷心颤了一颤,给李可儿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笑声,笑的冉繁殷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天啊。 别笑了。 她昨天晚上到底干啥了,这么好笑。 李可儿压住笑声,打趣道:“繁繁,距离儿童节没剩几天了,你得开始准备了。” “我,为什么?” 儿童节,宁淞雾,准备礼物…… 醉酒后的回忆全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在她脑海里生动形象地重演了一遍,小脸瞬间红透。 “可儿,我是不是说我要给宁老师过……儿童节?” “是啊,我很期待哦,你可千万别不做了,我觉得很有意义的。” 哪里有意义啦! 冉小姐纠结了一早上,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句话落在实处。 在只当宁淞雾粉丝那些年,她也逢年过节定时定点给宁淞雾发祝福,儿童节也从来没有被这人放过。 如今,她们线下也逐渐熟悉起来,断然没有仅仅在线上发一句祝福的道理,况且…… 她心疼她。 *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网购了一套小手工,细致地做了两天,在做好的当天,成功发起了高烧。 “可儿,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给宁老师啊……阿嚏。” 冉繁殷软趴趴瘫在床上,床头柜上是她辛辛苦苦拼起来的一个机械八音盒,轻轻拨动就会任劳任怨地转好几圈。 虽然朴素,但当做她的心意,应当是足够的吧? “我可不去,人家都不认识我。” “可儿~” 本就软软的声音带着鼻塞的闷堵被那人拖了长音,口齿不清还能让声音打几个转直直钻入人的骨髓,让听的人浑身酥麻,也是一种本事。 正在开车的人打了个抖,声音惊恐,“你别这样,我去,我去,你给我地址。” “地址?” 是哦,她好像没问宁老师家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她住在云天水榭……不过,今天儿童节,有可能在福利院吧? 李可儿笑了一声,“繁繁,难道我要去云天水榭门口大喊:宁淞雾老师,你的礼物到了?” 冉繁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行了,我正在往你那边去的路上,你问一下人家也行。” 问一下吗? 但是自从mv拍完之后,宁老师就没再和她聊过天了,朋友圈和微博也没有发什么动态,仿佛又去过自己的生活,与世隔绝了一样。 好羡慕宁老师,她如果这么久不营业一下,公司那边就会打电话过来催促。 头疼哦。 第308章 冉繁殷看着两人最后停在了互道晚安的微信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始打字。 「宁老师,儿童节快乐~(撒花.jpg)」 「给宁老师准备了一份小小的心意,请问需要送到哪里呢?」 回不回就这吧! 冉繁殷一咬牙,点了发送。 不能让关系变好,也不至于让关系变差,对吧? 宁淞雾回复的很快,她说—— 「谢谢。(比心.jpg)」 「送到这里吧,破费了。(定位)」 果然在福利院吗? 也是,今天儿童节,应该是组织孩子们来玩一玩的,她也不会错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吧。 不知道待在人堆里的宁淞雾是什么样呢?她脸上那抹万年不变笑容弧度会发生变化吗? 好想看看,宁老师现在的样子哦。 大概是因为生病了,她的思维混沌但活跃,迷迷糊糊之间想的格外的多,但总归是绕不过三个字,宁淞雾。 她不停收敛的心思,不停后退的脚步,不停暗示自己这只是粉丝的情感的行为,都盖不住这三个字已经在她心中深深扎了根,变成了她时常念叨着的人。 而被她念叨着的人,此时正在遭受魔音摧残。 林欣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组织着孩子们来一场儿童节文艺汇演,让大人们在下面看,她自然也是被安排到观众席的人。 只是这文艺汇演多少有点像谋杀大会了。 未曾踏入道途的其他人,还好,这些曲子在他们听来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区别,大部分都算不上好听,勉强入耳。 但已经有了一些修为且不是音修的几人听起来简直是要了命了。 年纪尚小的弟子,林欣然不会教他们太奇怪的,都是一些引动听众体内灵力的曲子。年长些的弟子,自己有了判断能力,拿出来的也多是震荡灵力的曲儿。 怎么说呢,宁淞雾现在只觉得这一曲接一曲地听下来,胸中血气汹涌,仿佛下一秒就要顶出来一样。 她偷偷偏头看了眼,修为略低的许月平虽然还坐得挺拔刚直,但刚刚放下去的袖子上似乎已经有了斑驳血迹。 看看给这孩子虐待的。 今天晚上,要么她在后山打地铺,要么林欣然和那棵树一起上天! 唯一能聊表慰藉的就是夹杂在中间的普通孩子和非音修孩子表演的节目了,虽然也不是很有意思,但胜在安全。 冉繁殷此时发过来的信息简直是救了大命了,她抓着手机提起包溜边走,在门口遇到林欣然时,堂而皇之道:“你女儿找我,我先走了。” 林欣然望着那个如释重负的背影,冷哼一声,“多好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啊。” “林欣然,今晚后山见。” “我偏不。” “不来下季度我不打款。” 林欣然气得吹了口气,抱着胳膊向内走,没走两步又遇到了溜边出来的许月平,柳眉倒竖:“你又怎么了?” “今天不太平,宁师叔需要我。”许月平板着一张脸,给她的话增加了格外的可信度。 “滚滚滚,都滚。” 一个体修一个术士,真是不懂欣赏,没品! 宁淞雾发过信息后就去门口等着了,心中小人雀跃。 没有人在面对节日礼物不心动的,她小时候逢年过节收到一个红包都能开心许久,长大些就没人再陪她过节了,红尘界走的这几十年,虽然想给她送礼的人也不少,但多是带着小心思来的,被拒绝的多了,再来送礼的也就少了。 如今有人给她准备了礼物,还挑了儿童节亲自送上来,怎么能不开心呢? 你说她双标? 是啊,宁淞雾就是双标啊。 她相信她的直觉,也相信冉繁殷不是那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毕竟,冉繁殷的家室哪里需要巴结她啊。 她也不需要巴结冉繁殷。 等啊等,没等来冉小姐的车,等到了那日在超市遇到的,和冉繁殷一起的那个女孩儿。 李可儿进了洞开的大门,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她看错了。她还没仔细想想,一偏头,宁淞雾就在门后的小长椅上端坐着,似乎在发呆。 她快走了几步,打了个招呼,柔声道:“宁老师好,这是繁繁托我带给您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宁淞雾接过那个被简单包装了下的礼物,不重,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贵重的东西,温声问道:“冉繁殷呢?” “她生病了,但是又不想错过儿童节,所以我来替她跑个腿。” 宁淞雾轻轻笑了一声,李可儿都看呆了,这人和网图想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这温柔的笑容,哪里有平时看到那些那么强的距离感呢? 她并不避讳,当着李可儿的面拆开了礼物,小巧的机械八音盒被安静平稳地放在盒子里,是一间带院子的小木屋的外形,小院子里还放着一个小人,做着起舞的动作。 小小的,可可爱爱的,不贵重,却全是心意。 一阵暖流淌过了她无甚温度的内心,当着李可儿的面,她不好直接将东西郑重收进纳戒,干脆双手捧着,低眉瞧着,柔柔一笑,“代我谢谢小冉同学,她现在如何了?” “还在发高烧,她昨天就在烧了,一直退不下去。” “是突然烧起来的吗?去医院了吗?” 第309章 “……” “宁淞雾漂亮的眉头忽然就蹙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心……”李可儿声情并茂地形容着当时的场景,说一半就被虚弱卧床的人的咳嗽声打断。 也不知道是真咳嗽,还是假咳嗽。 李可儿停了下来,看着那人盈满水汽的双眼,在眼神的催促下说了结论:“宁老师问我要了地址,她说她要来。” 冉繁殷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悠长地叹了口气,又跟了几声咳嗽。 她还没收拾她这个乱到人嫌狗厌的房子啊。 换句话说,是个魔胎。 这么小的孩子,更不可能生出害人之心了! 宁淞雾面色发冷,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攥紧。 饶是活了数百年,见了那么多离奇事情,鬼胎她见的也不多,更别说攻击人的魔胎了。 “诉述平生。”她轻声道,眸中白光闪动。 冉繁殷全心全意都在林欣然身上,并未注意到后方亦有个人在施术,仔细探查这孩子的生平。 无法要求婴孩开口,因而这类魂魄如要探查什么,都是她们来干的。 好在婴孩生平不长,片刻后,两人都闭上双眼,悠长叹息。 林欣然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小家伙,拍了拍她,示意她再等等,抬手掐了另一个决,片刻后这孩子飘散在空中。 “它走了。” “这孩子,一定很痛苦吧。”冉繁殷摸了摸玻璃瓶,叹息道。 “它是意外的产物,母亲选择放弃它,但偏有人信了邪术,将它的灵魂困在瓷瓶中,这一困就是三年,养成了怨魂。前段时间,它的一片魂魄得到了释放,出来看了看这个世界,从此便不想再回去了,其余魂魄为了挤出来,也分的四分五裂。” 林欣然的声音不似宁淞雾那般的泠然,她的声音更为细腻柔和,沉下去后也更容易让聆听者共情悲意。 只是…… 宁淞雾:“你抖什么?” 冉繁殷努力克制着颤抖,但总归是无用功,她这会儿才感受到这自骨髓深处升腾而起的寒意,冻得她嘴唇发麻,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她问:“所以,不是冷,是怨气和恐惧是吗?” 就像她现在这样,因为恐惧而手脚冰冷。 “你害怕了?”宁淞雾走过来,握住那双手,虽然有点肉,但并不影响这双手手指修长白皙,此刻有点凉,而且抖的厉害。 “宁老师,我想先回房间冷静冷静。” 宁淞雾捏了捏那只手,“去吧,这部剧应该到此为止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嗯,谢谢宁老师。” 女孩儿落荒而逃,房间里只剩两个见惯了的老家伙,相视,而后无奈一笑。 “也正常,不恐惧神魔,但恐惧人心。”宁淞雾淡声道,话锋一转“你怎么还在这儿?” “哎呀,明天就回去了,师姐给你省点钱嘛~” “你不是才敲了十万块钱?捐出去九万也还剩一万呢,不够开/房的?” 林欣然照旧往床上一躺,毫不顾忌形象。 “……真该让冉繁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一想到冉繁殷一口一个林姐姐,面对她却是乖乖巧巧的宁老师,宁淞雾就觉得头疼。 * 落荒而逃的人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一间,她前不久才进来过的房间。 主人虚弱地应了门,而后她推门而入。 “繁繁?你怎么来了?导演说不拍了,我这儿正收拾行李呢,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我经纪人交代。”何溪垂着头,边说边叹气。 冉繁殷拽了一把椅子拖到床边,坐在她身侧,盯着那双她很喜欢的很美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她的不同,更偏细长,画上眼妆就更好看了。 “何溪,”她声音有些冷,尽可能地不颤“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繁繁,你在说什么啊?还是说你有办法应对来自经纪人的狂轰滥炸?快教教我。” “何溪,关于这两天的事儿,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总是笑着的人严肃起来时,会让人打心底发寒。 “繁繁,你到底在说什么?” “瓷瓶,以及,为什么总是找你呢?” “……” 何溪敛了情绪,默默坐得远一些,这才开口,“你都知道了啊,冉繁殷,知道你还问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所谓的可以借星运的说法吗?那是你的孩子……” “那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孩子,但那时候我还在大学,我们都没有能力,只能流了它。它都来了,也让我如此痛苦了一次,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 女孩儿垂下眼睛,不愿再去看那双她很喜欢的眼睛。 许是被她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何溪抛开身上的衣服,起身,语气不善:“冉繁殷,辉运的大小姐,你当然不懂了,不懂我们辛苦向上爬的痛,你挥挥手哪怕是一家崭新的娱乐公司,你的父母都会给你建,哪怕先天条件并不好也会有合适的角色。而我只能做脸,做小伏低去迎合市场,你凭什么来问我?” 冉繁殷诧异抬头,看着这个双眸通红的女孩儿,措辞许久才缓声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啊……” “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第310章 “错了,错的很多。” 她同样站起来,平视着那人的眼睛,缓声道:“我是以个人演员的身份,隐姓埋名进入的这个圈子。我和你一样,经历过很痛苦的日子,我也想过要不要去修改一下脸型,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有资格来问你。” 空气都静了一瞬,片刻后,何溪冷笑一声,颓然地靠坐在床头。 “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你又想问出来什么呢?”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想帮帮你。” “行啊,给我打钱吧,有钱才能为所欲为过想过的日子。冉繁殷,我们不一样,因为你失败了终究是有人给你兜底,我没有,也不会有。” “所以你就起了歪心思?” “那是我给我自己的机会。” “……” 冉繁殷不再多说一句,沉默着将座椅拉回原位,而后离开这间房间,从此两人不会再有任何额外的瓜葛。 在她走后不久,另一道修长身影敲响了此间房门。 “宁老师?今天我这里可真热闹,您替冉繁殷出头来的?” “不请我进去吗?” 宁淞雾微微歪头,长发无风自动,十分压人。 “不了,太过凌乱,怕老师笑话。” “非也,我今日,要进。”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铁扇抵住了何溪的脖颈,两人一进一退,走到房间中央。 “老师这,还真是,得体。”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是……” 宁淞雾眸光微闪,找到了此行所图之物,可惜已经碎成了一堆破片。 “这瓷瓶我就拿走了。” “你!” “那孩子究竟是你从何处得来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愿追究,但此等邪术,如若我再见你图谋一回……” 碎瓷片顷刻间化为粉末,静静躺在宁淞雾的手中。 “下场,同它一样,听懂了吗?” 她并未看着何溪说这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那里空无一人,也有可能,处处是人。 风卷走了窗台外沿的落叶。 【哦不对,你确实是疯了。】 【这便是渡劫期走到顶端之人的实力吗?随意一挥手,便荡的我好似被一群人狂揍肚子了一样……】 【不,我也可以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的。】 【但是现代的记忆,剩的不太多了,真的要把那群人全都忘了吗……】 【罢了,既然已经回不去了,有大家的记忆就很好了。】 第114章 新世界 【但是好帅哦。】 【师尊别生气了,我回头要学着多做点好吃的,给师尊补补……太单薄了……】 【师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加入战斗了。】 这不怪她! 平时出现在镜头前的宁淞雾,肤色白皙,眉眼修长俊俏,时常挂着得体疏离的笑意,但眸光含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冷然但艳丽,哪怕是最难驾驭的暗红色深v长裙,在她身上也恍若就该在这里。 而她身为一个尚在上升期的小花,还没那么火,也就能在各大活动的后台和宁淞雾遥遥相望,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之中。 给她十个脑子她也想不到,宁老师私下居然是这副打扮,她刚刚真不敢认。 她赶忙起身回握住那只有些凉、但骨节分明的手,勾出嘴角的酒窝,“宁老师好,我是冉繁殷。” 握着她的手陡然加了力度,狠狠地晃了两下,冉繁殷有些受宠若惊,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 隔着墨镜,她应该是看不到宁淞雾的眼睛的,但她莫名就感觉到那人的视线垂了在她的两只手上,停了一瞬,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冉繁殷更觉得受宠若惊了。 但她们此时已经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站在这里了,两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身体还保持着握手时微微前倾的姿势。 越看越奇怪。 如果现在有狗仔来拍照,恐怕十分钟后她俩就能上热搜。 “宁老师,要不然我们先坐下?”她试探地问道。 宁淞雾目光上下轻晃一圈,轻声道:“好的。” 冉繁殷有些坐立不安,藏在桌下的手轻轻搓了搓,心中思绪乱飞。 宁老师似乎不是很想见她?这个墨镜真的好大啊!她好好看哦,比在屏幕上还好看。马上她俩就能一起拍三个月的戏,好激动。 她爸妈还不同意她拍戏,还不同意她接触宁老师,什么眼神。 但这些乱飞的思绪在宁淞雾摘下墨镜那一刻戛然而止,她看着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眼,一时间心里有些发颤。 宁淞雾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昨天那件事,也不至于直接气哭她吧? 这还能合作吗? 宁淞雾喉头微动,缓声问道:“冉小姐,我能问一下,那个笑你是怎么设计的呢?” 冉繁殷的大脑cpu冒烟了。 所以,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宁老师貌似熬夜看了她的剧,不仅看了还哭了,还哭的眼睛红肿到退不下去,只能这样出来见她。来见她就算了,还虚心请教她这里怎么设计的…… 哦,我,的,天,啊! 有一些滤镜碎的好彻底哦。 冉繁殷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想笑,但是觉得此时此刻笑出声似乎有些不太妥帖,怕对面这人误以为自己在嘲笑她,只能拼命压了压嘴角,暗暗吸了几口气,道:“宁老师,要不然咱们先点菜吧?” 第311章 宁淞雾敛了心神,轻轻点头,将菜单递给了冉繁殷。 她本来没打算顶着红血丝出门的,随便来个遮盖咒就是了,但临下车的时候她后悔了,摸出来了一直放在车上的墨镜,将遮盖咒撤了,就这样进来。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她微微探出去些神识,这小家伙用菜单掩着脸,也掩着她拼命压也压不下去的唇角。 还挺有趣的。 这不就,没有距离了? 平素里,那些人对她总是秉着一种距离感,明明她不想要那种距离感,却又不好开口,如今这放下面子来一遭,倒是获得了不小的收益。 至于,复刻这方法? 那还是算了,她也只是看着冉繁殷小脸圆乎乎的,十分可爱,这才动了逗逗她的心思,旁的人还是算了吧。 可爱的人,值得这么一份并不明显的双标。 她感受着那人唇角越扬越高,在最高点,抬手,抽出了菜单,装作若无其事地拿了过来,“我也看看。”余光扫着那人的脸,陡然压下去的嘴角和扳起来的小脸,眼尾径直垂下,更可爱了。 这下轮到宁淞雾想笑了,她并不拘谨,就那样大大方方勾起了唇。 仅仅点了淡红色提了气色的薄唇就这么一翘,这张脸就更好看了。 冉繁殷看得有些呆,干脆将偷瞄转成了正大光明地看——反正,宁老师看起来也挺性情中人的,肯定不会在意她的,嗯,肯定不会。 “你想好吃什么了吗?”宁淞雾点了两份自己想要的,又将单子递了回来,冉繁殷连忙敛了心神,也报了自己想要的,服务生拿了单子退下,这角落里又只剩了两个人。 “现在呢,冉小姐可以聊聊那个笑容了吗?” “宁老师,您真的看了啊。” 那剧毕竟挺糊的,拍的也不太行,也就一个特别出圈的镜头,就是她开头结尾那个笑容。 如果宁老师真的看了……那真是无上光荣。冉繁殷刚给李可儿发完下周可以去接她的信息,赵思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做好了会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打算,这才接了电话,略夹些小嫩嗓子,声音甜腻:“亲爱的赵姐姐,怎么啦~” “你说怎么了?行了,别拿这样的声音说话,非可抗力,不骂你了。二毛给你定的什么时候的机票?” “小助定的后天的,后天晚上你就能见到我了,开心不?” 赵思萍捏了捏鼻梁骨,对这个人的性格颇为无奈。 “刚好,方导这儿需要拍个mv,接吗?” “你发给我看看吧。” “我的意思是你接上,毕竟方清也是双梦的导演之一,讨好一下总没错的。” “哎呀,你先给我看看嘛。” “行,发你邮箱了,后天到家之后给我反馈就行,方导这儿不急。” 挂了电话,冉繁殷这才长舒一口气,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最终消失。 她并不是非要去向下融入旁人的生活,或是让人认可她过得有多难,毕竟就像何溪说的,总有人给她兜底,在一些人眼中她就是一个下凡体验生活的。 可能也确实是这样吧。 但,她也是真的想有几个朋友。 她是真觉得会给她分享吃的,关心她的工作,陪她聊天的何溪,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要不是为了组《双梦》的局,她才不想暴露一些已经被藏了许多年的东西,如今这种距离感,确非她所想要的。 仔细想下来,反而是宁淞雾这个知道的最多的人不甚在意,就把她当做后辈小朋友照顾着。 宁老师真好。 宁淞雾本人目前并不知道她的粉头正在心里默然地疯狂地给她加好感值,她心情也不算好,不只是因为何溪的事,还因为她已经两天没有睡自己的床了。 谁家好人天天在酒店打地铺啊。 她翻了个身,愤愤道:“林欣然,你能不能踩个云头赶紧回去啊。” “那么累,你怎么不踩个云头回去?” 林欣然白了她一眼。 宁淞雾认命,又翻了个身,干脆面壁思过。 不会再有下次了,她不会再让这个女人上她的床的。 空气沉了一会儿,林欣然才轻叹着问:“宁儿啊,你说咱们修人间道的,道心究竟是怎么稳下来的啊?” “这话从你嘴里问出来还真是稀奇了。” “我认真的。” 今日的事对几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并不知道所有真相的冉繁殷可能只会难过一下,但探了生平的两人此时并不好过。 那婴孩,流落了许多个主人,经历了许多的三年,这才怨气如此深沉,甚至拖着婴孩之身出手伤人。 “养魂的并不稀奇,可我今天真的好难受啊。”林欣然叹了口气。 “品尽人间百态,而后走出自己的路,这不就是人间道吗?” “……是啊。” 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感慨,宁淞雾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淞雾,在b市玩的开心吗?”苏悦和煦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不错,怎么了?” “这里有一份mv的拍摄工作,方清的,邀请你和冉繁殷,下下周三拍摄,刚好在杂志工作前一周半,去吗?” 宁淞雾斟酌片刻,“去。” 第312章 “不看一下内容吗?” “不需要,经过你筛选的剧本,我很放心。” 宁淞雾说的坦然,苏悦听的也开心,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什么呢?” “新工作,挣钱的。” 林欣然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是真不累啊。” “不是最近的,下下周才拍摄,还能休息几天。” 她说着,将苏悦发给她的注意事项转发给小助,让她排个时间表出来。 “师姐这次真的会省吃俭用一点点的。” 宁淞雾看合同的手一顿,冷哼一声,“才不信。” 过了一会儿,她补充道:“也不需要,还没那么缺钱。” 夜色逐渐沉了下去,但房内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黑洞洞的房间里空余两双眼。 还挺吓人的。 “对了,聚宝盆,你有思路没?”林欣然干脆翻身起来,拽着另一个人开始聊天。 聚宝盆是她们宗门的一件宝物,说是盆,其实就是个小鼎,圆滚滚的,真实名字已不可考,因为可以凝聚灵力助益修行而被称为聚宝盆,数年前生了灵智长了腿儿从仓库里跑了。 可能也是被彼时为了养孩子而疯狂卖秘宝的林欣然吓到了,连夜逃跑。 “没有,巴掌大的东西,找不到。” 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瞪着空洞洞的天花板,从同样孤冷冷的心里扒拉着那些无聊的话题。 很忽然,宁淞雾忽然在想,如果冉小姐在这里,她们会聊什么呢? * 离开那天,b市降了点温。 五月多的北方,降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经历了前些日子的诸多事情,冉繁殷心里多少有点发怵,默默多加了一件外套,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倒也刚好,不冷。 手指划过胸前荷包时停了一瞬。 虽然宁老师没说,但认识如此大能的宁老师应该也不是寻常人吧?这荷包兴许就是这两天保护了她的宝物。 她要更好地保护这小东西! 二毛去办理自助托运,她就背着包站在人少的地方发呆,抬头望天,思考人生。 “冉繁殷。”嘶,好像是宁老师在喊她? 正发呆的人回了神,一抬头,女人一身长风衣,背着一个双肩包,大步向她跨来,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好帅好帅好帅! “看呆了啊?” 宁淞雾远远就看到了这人,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眼睛直愣愣挂在她身上,傻乎乎的,带着笑意打趣道:“擦擦口水哦。” “啊啊?!”她赶忙抬手擦着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半晌才反应过来被宁淞雾打趣了,俏脸微红,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逗了这人一番,宁淞雾本就还行的心情更好了些,温声问道:“提前结束工作,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回n市,我朋友要过来,宁老师呢?” “昨晚随机点了一个城市,继续出去玩几天。” “林姐姐呢?” “回n市了,她还有工作要做。” “和这次一样吗!” 冉繁殷双眼顿时亮起来,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崇拜,比看到她时还多一些。 “不是,她也有普通的工作。”宁淞雾语气微冷。 不过小朋友显然是没有体会到这语气的变化,崇拜的光并未消退多少,反而更浓郁了些。 宁淞雾心里隐隐约约泛起一丝酸意,盯着这人的小脸蛋,犹豫片刻,抬手按住了冉繁殷的脑袋,揉了揉。 确实,真的很好rua! 林欣然诚不欺她! 冉繁殷被这一揉,揉傻了,木了半天不敢动弹。 此时此刻,如果人会冒烟,她头顶可能已经飘满白雾了。 宁淞雾不忍再看她默默冒烟,主动换了个话题。 “方清的mv,我看了下,不错,你可以考虑接下来。” “诶?宁老师也收到邀约了吗?” 女人微微挑眉,有些讶然,“没人告诉你这是个双人mv吗?” “思萍姐姐只是说让我这两两天看看,到家再回信息就行,我打算上飞机再看的。” 宁淞雾按住她想摸平板电脑的手,轻咳一声,“你上飞机看就行。不过,方清是有这个习惯的,在剧正式开拍前拍一个小东西,看看主角的cp感,所以,不用着急,她会等你。” “是这样吗?那我也不好让方导久等,我会抓紧时间看的!” 宁淞雾弯了弯眼睛,“这不是你出钱组的局吗?没有去仔细了解一下导演们?” “啊,是我父母出的钱啦,而且只是批了预算,其余的活儿都交给华瑞的人来做,我也只是这一环中的小小演员,没有其他身份啦。” “哦~华瑞的人问了我很久呢,大有几分我不接他们不放弃的意思,这是你授意的吧?” 冉繁殷侧过脑袋,小声道:“是的。” “谢谢。” “什么?” 冉繁殷有些惊讶,脑袋上又落了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我说呀,谢谢。” 小冉一时分不清是这声柔软的谢谢更魅惑人心,还是宁老师按在她头顶的手更魅惑人心,结巴半天说了一句,“不用谢,宁老师。” 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本就消弭的距离感更是所剩无几。 第313章 “手感不错。”宁淞雾低声道。 小冉同学脸皮逐渐厚了起来,羞耻感还有几分,但不会一下子脸红到脖子,强装镇静地退了几步,轻轻鞠了个躬,“宁老师我先走了,宁老师回头见,宁老师再见。”说出来的话不是那么冷静就是了。 “回见。” 望着那人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宁淞雾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真的很可爱! 怪不得妈粉很多! 宁女士按捺住自己想要当妈粉的心,冷静片刻,但手中的余温提醒着她圆乎乎的小脑袋地触感。 都怪林欣然天天念叨要当人家妈粉。 一大早踩了个云头回福利院工作的林女士狠狠打了个喷嚏。 钱多多:“师尊,你是不是寒气入体感冒了啊?” 林欣然白了他一眼,“盼我点好。” “那咱们看看这两天的账单吧!” “多多啊,为师头有点疼,恐是前日探那魔物累着了,你先自己看,或者去和你小师叔一起看啊。” “……” 宁淞雾点了点头,“本来是只想看看你的片段,看完后决定去剧里看看开头结尾。” “啊,谢谢宁老师!我那个笑容吧,就……”冉繁殷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羞涩,“开拍那天,我坐在那儿酝酿情绪,突然觉得,这时候我该笑而不是该哭,于是就笑了。” 宁淞雾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这答案,毕竟她也有一闪而过的灵感,事后怎么也说不上来原因。 她打算转了话题,没想到冉繁殷反而认真了起来,捏住筷子坐直了身体,问道:“宁老师看完后,觉得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 “站在事后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没有。我套过我自己的思维,如果是我,当时可能就选择原来那版了,萧索冷落,孤独凄凉。但我觉得,那样不行,你那个释然的笑容,杀伤力太强了,无可替代。” “但我觉得,还有些许遗憾,我觉得可以更好。” “你觉得哪里不好呢?” 宁淞雾来了兴致。 平日里在家,那群二愣子和她那不靠谱的师姐只会看着剧情瞎嚎,不管演的好不好在他们看来都是好的、同行之间又隔着距离,很难这样坐下来互相探讨,能聊起来这种和自己饭碗相关问题的更是少。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讨论许久,菜上桌时稍微停了片刻,等没有人在附近又开始了讨论,讨论到最后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在其中,又握住彼此的手,狠狠晃了晃。 及至这顿饭吃完,冉繁殷都有些晕晕乎乎,宁淞雾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问道:“冉小姐怎么回呢?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我开车了。” 她已经有点兴奋到缺氧,再继续下去,今晚可能就真的不用睡觉。 尽管分开了,她趴在方向盘上还是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冷静下来,盘了盘今天的事儿。她误以为宁淞雾是个高岭之花,今天一见面原来这么温和,还拉着她讨论演戏相关的事情。 不是指导,是讨论。 她甚至看到宁老师在备忘录记录了几句觉得还不错的观点。 天啊。 冉繁殷心里的小小人在无声地尖叫,拼命地奔跑,散着心中的那抹消不去的热意。 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她拿过手机,是宁淞雾截了备忘录的屏然后发了过来,附言一句:既然是你的想法,你也可以记录一下,说不定日后就用上了。 天啊! 冉繁殷按着心口,那里跳的好快,快到她耳边甚至出现了些许杂音,催促她赶紧给宁淞雾回消息。 她想发“好的,谢谢宁老师。”觉得过于生分,想换一些俏皮的称谓,又怕太得寸进尺。 犹豫许久,她还是发了一句,“好的,谢谢宁老师。”然后跟了几个表情包。 几乎没有停歇,宁淞雾很快地给她回了句“不用谢。”后面同样跟了好几个表情包。 冉繁殷看着这几个表情包,下意识抿了一下嘴唇。 私下的宁淞雾和她想象的实在不同,她从未想过这些表情包会出现在两人的聊天对话中。 心脏跳得愈发急促,她按灭手机,深吸好几口气,手还微微有些颤着。 她冷静了很久,这才点火准备离开,天不遂人愿,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精密。 冉小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电话恐惧症,看着手机在副驾驶上嗡嗡地震着,她很不想接起来。 但不得不接。 赵思萍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繁繁,你是不是和宁淞雾见面去了?” 为什么问这事儿? “怎么了?” “被狗仔拍到了,已经发给我了。” 略带愠怒的一句话宛若一盆冷水直接灌透了冉繁殷,她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方才的快乐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不止和她相关,如果流出去,再被有心人瞎编排了,还会影响到宁淞雾的声名。 她声音直发颤,“姐,对面开价多少,我……” 赵思萍先破功了,笑了一声,“行了,别担心了,我把这图顺便给苏悦那个女人发了一份。你要是和别人被拍了我可能还会头疼,你要是和宁淞雾……”隔着手机,冉繁殷都能感受到那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那就让苏悦来处理吧,想从苏悦手里讨好处,我给这狗仔点个赞哦。” 第314章 “姐,感觉你和苏老师很熟啊。” “不许喊她老师!”赵思萍凶巴巴回道:“行了,今天开心吧?开心就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该出发了,记得你的戏。” 冉小姐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另一边,苏悦把图发给了宁淞雾,让她来做判断,而宁淞雾是在下午忙完了福利院的事儿,坐在晚饭的桌子上才看到了信息。 “还能等吗?我仔细看看照片。” 苏悦很快回了一句,“可以,我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你慢慢看。不过你和冉小姐,最近被人盯上了?” “也许吧,没关系,慢慢处理。” “行,你慢慢看。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点。” 她点开照片,第一张就是她带着墨镜和冉繁殷以怪异的姿势两手相握,没想到还真有狗仔拍了。 这确实挺好笑的。 也不怪冉繁殷压不住嘴角,她也有些压不住。 周围凑过来了几个人,她都能感知到,但她没有避嫌,大大方方给这群人看。 “小师叔,你这……怎么跟要跟人家打一架一样啊。” “才不是呢,明明是拜把子。” “你们懂不懂啊,这一看就是未来的师娘,我最近看的书里也是这样开始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只有那个说最近看的书里有类似剧情的被在身后站了许久的林欣然提了起来。 “师尊我错了。” “认错没用。” 林欣然冷着脸说着,目光也忍不住投向屏幕,看了一会儿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宁淞雾的肩膀,“师妹啊,可千万不能有情人终义结金兰啊!” 宁淞雾的脸陡然黑了几个度。 【眼前应该不是那个疯子了吧?】 【太好了,是猫猫长老。】 【师尊快退!】 第115章 我欲成仙 【可是,这个疯子必须要被消灭在这里。】 【对不起,我这次终究是……没办法听话了。】 【要尽量减少灵力自心脉中流过好生艰难。】 【为了师尊那边压力负担更小一些,努力吧。】 【对不起了,师尊。】 【事后……事后您怎么罚我都行,真的逐出师门也行。】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什么情况?】冉繁殷听话地跟在宁淞雾身后,虽然她身上没那么冷了,但她能感受到宁老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冷意。 似乎心情不太好。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宁老师,你今晚不开心吗?” 是不开心了,所以睡不着,所以才出来闲逛的吗? 正在心里盘算事情的人闻言停了片刻,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一张脸冰冷过头了,赶紧收回来,也将周身的冷气收回来,换回平日里的温和性子,柔声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了,会想到这么晚。” “嗯,确实挺重要的。”空中乌云逐渐密集起来,细密的雷电在其中酝酿,并非天罚。 “你要突破了?” “大概是吧。” 宁淞雾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乖乖待到周六——这命道怎么这么小气,非得向她讨个利息,不就是帮小姑娘改了个命顺带求了个答案但不信吗?这破老天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不信命了。 她忽然很想像剧本里的狐欣儿一样,叉腰朝着这天破空大骂一通,但想了想自己的年龄,遂作罢。 毕竟还是个长辈了,不能太幼稚。 在心里骂骂就行。 第一道雷劈下来时,还分了一半,砸在了宁淞雾的身侧,吓得她向另一边跳了一下。 不带读心的啊,老天爷! 九道雷劈完,许月平早就已经展展地躺在地上。 她不喜欢雨,哪怕这雨是老天爷的抚慰,可以帮她疗伤。但她没力气躲雨了,像上次那样手脚并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躺着,任由雨砸在她被劈得皮开肉绽的身体上,新伤旧伤一同抚平。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笑了,释然多了,“我的眼罩又坏了,以前一年才坏一个,如今一周坏了两个。” “黑色的不好看,我师姐那儿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你回头仔细挑挑。” “……”少女的心颤了一下,“我确定一下,你说的是眼罩?” “丝巾就不能当眼罩了?” “谢谢两位师叔的好意了。” 宁淞雾干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三十岁的金丹,很不错,若不是你逆天而行,恐怕这雷劫只会有三道。” 许月平轻呵一声,“大概是老天爷在我身上讨走了时间,所以减少了雷劫数量吧。我听闻宁师叔每次突破的雷劫都有足足十八道,彼此彼此。” 在逆天而行这条路上,咱们彼此彼此。 “你知道老天爷让我修什么道吗?”许是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宁淞雾今晚难得多话,更难得和一个晚辈多话,“他要我修无情道,我不愿意。” “因为我喜欢这个世界,我不想失去欣赏它们的眼睛。” “他要我出世,我偏要入世。” “他让我注孤生,我偏不,我就要追求我爱的人。” “师叔已经有目标了吗?” 宁淞雾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 第315章 “看来我在情爱一途上还需多加修行。” “师叔,都来求答案了,怎会没有?” “看来这情爱……” 宁淞雾掐了个噤声诀。 “聒噪。” * 最终三人还是坐飞机回来了,阿楠是第一次坐飞机,虽然被许月平紧紧牵着,但依旧是忍不住东张西望。 进入n市后,小家伙就更没有安分下来过,扒开车窗欣赏着一路的绿树成荫,高楼大厦,看了很久很久才收回脑袋。 “阿姐,原来世界不是浅黄色的。” 许月平揉了揉她的头,问:“你喜欢现在这个颜色吗?” “喜欢!” “那就行,咱们要在这里待很久很久了。” 林欣然看到这宛若信号格一样排列的三个人,咬着唇,只能叹气。 “林师叔,我们不会很能吃的。”许月平有些怯懦,毕竟是寄人篱下,她还是要看看主人的面子。 “我不是怕这些,横竖负责挣钱的不是我,我只是在想去哪儿给你这小家伙找个能随时挨雷劈,还不容易伤到别人的地儿。” “……” 只能说林欣然这双眼睛看人真准,许月平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地儿。 “师姐,你头疼吧,我去接活儿赚钱喽~” 宁淞雾在林欣然面前就是典型的撒手没,她还没吩咐活计,那人已经跑没影了,许月平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林师叔,我可以以神识观世界,需要做什么,我可以。” 林欣然看了她一会儿,将让人头疼的账本甩给她,“以后管账的事儿就交给你和钱多多了,多多,来接一下你师妹。” 望着那个转身走路格外顺畅的姑娘,林欣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犹豫片刻,还是在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前问:“宁淞雾她……问了什么?” 许月平没有隐瞒,只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应道:“问命。” “……”废话。 这群修命道的,她也是,金辰也是,成日里神神叨叨的躲躲藏藏的,分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林欣然招了招手,“走吧。” 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真是被金辰带拐了。 金辰啊…… 林欣然摸出来一封信,尚未启封,是三十年前的金辰寄给她的,彼时她堵着一口气,扔在角落不愿打开,后来渐渐忘了这事儿,如今死讯传来,她才又想起这封……算是遗信。 算了,人都死了。 指尖燃起一束火,片刻后信纸化作尘灰,飘飘摇摇随风离开。 * “繁繁,你家冰箱空了。”李可儿一大早钻进主卧将那人拖了起来,两个人看着空落落的冰箱,相顾无言。 “明天周一,你打算住到哪天?” “今天就走啊。” “那你管我冰箱空没空干嘛?” 冉繁殷揉着乱遭的头发,踢着拖鞋要回自己的卧室,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人拦腰抱住,拖回了冰箱前。 “因为我要走了,我才要看看你这个冰箱啊,你这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回来饿了都没饭吃。” “买了菜也存不了那么久,我可以点外卖。” 冉繁殷有些疲倦,神色恹恹, “繁繁,你不对劲。” “我……怎么?” 李可儿绕到她面前,双指夹住她的下颌,捏着那张脸转了转,仔细看了一会儿。 冉繁殷忍了一会儿,而后漠然地拍掉那只手,“干嘛啊?” “我发觉剧本围读结束那天你就不对劲了,啥情况,被吓到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 “所以你更应该和我一起出去买菜!就当放松了,快去换衣服。” 她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被身后人推进了衣帽间,空落落的房间里顿时就只剩她一人,和一盏灯。 满屋子的衣服,都是她买给她自己的。 但现在她提不起兴趣,她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干,合上眼睛就是那天宁淞雾那撑着头的笑容。 她没出戏。 还没入戏呢,她就出不了戏了。 算了,横竖今天这门非出不可了。 手指随意拨过几件衣服,最终停在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衬衫上,又拽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 今天她就要做全超市最黑暗的崽! 李可儿看她从头到脚一身黑,迟疑了一瞬,“你干啥?已黑化?” “嗯,这是我对周末出门的无声的反抗。” “抗议无效!”李可儿笑嘻嘻回应,绕着圈看了一会儿,补充道:“今天可是二十多度呢,黑色吸热,你不热就行。” “没事儿,我车里有空调。” 出个门,或许就能帮着她出戏了吧。 大概是的。 * 周日的早上,人不多。冉繁殷进了超市就拽着李可儿朝着速食区奔去,也不顾那人反抗,抬手就拿了几包速冻水饺。 “喂喂,我叫你来不是来买速食的,那和点外卖有什么区别?” 冉繁殷顿了脚步,故作无奈,“你把我想的也太闲了。” “那去买点青菜也不是不行嘛!” “我讨厌绿叶菜。” 李可儿揪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拽着购物车,不由分说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是新鲜蔬菜的售卖区。 第316章 “不吃绿叶菜,买点娃娃菜回去也行。” “我不想做饭。” “你那么好的厨艺,不做饭不是亏了?” 李可儿念叨着,选了两包娃娃菜,又去挑了一块儿豆腐,这才转身握住冉繁殷的手继续前往下个区域。 “再去买点水产品,你喜欢草鱼还是鲤鱼来着?” “繁繁?” 身侧人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也拽不动,她偏过头,发现这人目光直直看向前方,顺着目光看去,宁淞雾一身白衣,正在前方水产区挑选东西。 日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散落进来,落在她腰上束着的金色腰带上,一闪一闪的,纤细腰肢进一步被凸显。 冉繁殷闭上了双眼。 李可儿低呼一声,“神仙也是要吃饭的吗?” “她是人,又不是真神。” “平时总演各式仙子,容易让人搞混的。” “那她也是人。” 冉繁殷低声说着。 突然,她出戏了,再睁开眼睛时,心里也不会那般慌乱的想法了。 她复又将目光定在被光照的闪光的腰带上,描摹一圈。 很好,她心不乱了。 对啊,宁淞雾顶了天了也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是演技比她好点,入圈年限比她长点,她干嘛犯怂。 她突然很想打电话给方清说她不怕了,想了想,大周末的,太莫名其妙了,遂暂时搁置。 宁淞雾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偏过头时也瞧见了这边站着的两个姑娘,菀菀一笑,推着购物车走过来。 “小冉,也来买菜?” 这是一句废话,冉繁殷暗暗吐槽。 “嗯啊,宁老师自己做饭?” “并非,我不会的。” 冉繁殷这才将目光投向宁淞雾的购物车,里面躺着的半数都是速食,还有一些水果,和比较好做的菜,复杂一些的都没有,更别说水产这些了。 李可儿激动的心也冷了些,听着宁淞雾温润的声音说她不会做饭,突然就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厉害了,至少在做饭这件事上,她还是喜欢冉繁殷的手。 冉繁殷隔着口罩也能看到那人嘴角含着的笑,温润的,和煦的,但也含着疏离。 意识到她也看过宁淞雾不含疏离的笑容后,冉繁殷的心里忽然也泛出一些波澜,只是很快就被她抹得平展。 宁淞雾的眼睛不动声色地从冉繁殷和她身侧友人的手上飘过,眸色闪了闪,温声问:“小冉住在附近吗?以前没见过你。” “一个人住,平时都是手机上买菜,今天周末,和朋友出来买一些。”冉繁殷举了举被牵着的手,颇有些无奈,“这位是李可儿,我的朋友。这位是宁淞雾,应该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宁老师好!”李可儿有点小激动,但还是控制了声音,仅三人可听见。 宁淞雾微微点了点头,眸子弯了弯,似乎是笑了。 她将视线转回冉繁殷的身上,温声道:“我住旁边的云天水榭。” 云天水榭,高档小区。 冉繁殷微微一怔,告诉她这个干吗? “今天想学着做一条鱼,冉老师有什么推荐的吗?” “草鱼吧,刺少,好做。” “好。” 宁淞雾微微弯身,从展柜中提起两条已经包装好的草鱼,侧身,对上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睛,解释道:“第一次做,如果做坏了,可以再来一次。” “如果两次都没做好呢?” 李可儿捏了捏冉繁殷的手,让她少说点。 宁淞雾顿了顿,挂着浅淡笑意说:“我会找人,探讨探讨问题在哪儿。” 待宁淞雾推着车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李可儿才长舒了口气,叹道:“仙女就是仙女,压迫感太强了,不过仙女居然不会做饭,一些滤镜碎了呢。” “她还会通宵追剧,然后哭到双眼通红。” “你在想什么啊?她需要追别人的剧吗?她自己那些角色就够让人哭到崩溃了。她看的谁啊?” “蔺轻尘。” 李可儿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咱们马上就要合作了很激动,但梦和现实还是要分清的哈。” 冉繁殷弯腰提起两条草鱼,扔进推车里,随后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眼李可儿,推着车走了。 “你提两条干什么?咱俩吃半条存半条就好了。”李可儿追了上去。 “等着教人。” 冉繁殷又拐进了零食区,转了两圈,购物车填了一半。李可儿这次没跟着她,站在出口抱着胳膊等着她,待她推着车过去才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干什么啊? 冉繁殷一脸莫名其妙。 她方才探查了一下,和她想的不一样,并不是灵修,是小魔物。 真是奇怪,小魔物触发了防御机制的话,怎么还有力气四处乱窜想挑人附身呢?而且,倘若是魔物,恐怕这个组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安宁。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抽身不管,这有违她的道途。 何溪就静静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背对着她们,看起来正在发呆。 “她平时可强了,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心不在焉,卡了好几次,估计这会儿正难受呢吧。”冉繁殷叹了口气,补充道“这孩子,入圈时间不长,但进步神速,平日里我也能感觉到她是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估计今晚卡的次数太多了,伤到心了。” 第317章 宁淞雾看了念叨的人一眼,不自觉软下了表情,调侃道:“你才多大,喊人家孩子?” “我比她大一岁,入圈时间多三年,怎么啦?” “没事儿,小尾巴要翘到天上了。” “哪有!” 嘴上说着没有,手却很很诚实地放到了身后,按了按,像是想要按住尾巴一样。 有一点点小可爱。 宁淞雾笑出声了。 冉小姐嘿嘿一笑——你看,她就说宁老师才不是网上那群人说的高岭之花不好相处吧,明明也是个会开玩笑的可爱前辈! 她们一路走一路说,此时已经离何溪很近了,但坐在那里的人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饶是冉繁殷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快走几步,在即将按住那人的肩膀时被叫停了。 “别碰她。”宁淞雾越过她,走到了何溪的正前方。 这人面上黑雾缭绕,估计这小魔物已经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借着这具躯壳在行动。 这孩子估计已经被冻僵了,才只能在这儿坐着。 怪不得。 她来的时候,冉繁殷看起来已经开始一段时间拍摄了,那能接触到她的只有何溪,她居然将这个源头放在了最后排查。 宁淞雾微微一笑,朝着坐着的人伸出手,“你好,我是宁淞雾。” 何溪迟缓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黑雾跳动几下,一息之间就逸散在空气中。 坐着的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好在冉繁殷就在她身侧,接住她,还不忘替她解释道:“何溪她可能太累了,外加见到你有点激动,宁老师别生气。” “嗯,不生气的。” 自然是不生气的。 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正捏着一团黑影,随意把玩着,软软的,捏起来很有意思,减轻压力的效果非常不错。 忽略黑影口中的骂骂咧咧就更解压了。 “走吧,我送你俩回去,太晚了,她都累睡着了。” 冉繁殷不疑有他,毕竟她也累到有些站不住,快睡着了。 三个人一路上并没有再聊什么,直到酒店门口,冉繁殷才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宁老师还要回去吗?还是在这儿住一下?” 宁淞雾温温一笑,道:“你先上去吧,我看看能不能开一间房。” 抓到的这道黑影是个残片,因比,她接下来几天都要在这边蹲一蹲,免得剩余的残片出来折腾人。 说起来她也是好多年没遇到这么胆大妄为的小魔物了,近些年来连魔族都安静了几分,她刚好有几分手痒了。 运气不错,这间酒店还有剩的房间,在三楼角落,很安静。 很适合她。 她随意找了个玻璃瓶,将黑团塞了进去,看着小黑影在瓶子里乱飞。 宁淞雾勾起了很危险的笑容。 她看着黑影乱飞,干脆拿起瓶子也乱晃起来,黑影飞来飞去也只是在瓶子里撞来撞去,特别是现在宁淞雾还在晃这个瓶子,撞得更厉害了。 黑影撞累了,敛了气息,将自己收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但因为是个碎片,所以尚有些透明。宁淞雾见它先认了输,心情颇好地停手,一道灵力托着这瓶子浮在空中,小魔物也安静地随着瓶子浮在空中。 它干脆盘腿坐在玻璃瓶里,和玻璃瓶外这个小修士大眼对小眼。 “你还敢这样看我啊。”宁淞雾拍了拍玻璃瓶,小人被晃得坐不住,眼中怒意更盛几分。 “别担心,我会抓到你的其他残片,送你转生的。” 她能感觉到这小魔物在骂她,但,不好意思,她听不懂魔语,这事儿得另请高明。 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解开了神识的自封,一道传音打回了福利院那边。等了片刻,她的手机响了。 “你在哪儿?”女人懒懒的声音传了过了,听着还有穿衣服的声音。 “b市,在金兰这边。” “什么金兰?” 林欣然僵了一瞬,不可置信低呼道:“不会吧,你不会真喜欢人家吧?” “口出妄言小心遭雷劈。你先过来,抓到个有趣的,我听不懂它说话。” “多快?” “尽量快,这只是个残片。” 仅是个残片就能闹到她师妹亲自出手的地步?林欣然顿了一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马上来。” 四楼同一位置的房间,冉繁殷将人送了回来,临走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干脆帮人帮到底,帮她换了身上的衣服。 “这是加班到什么情况啊?要是今晚宁老师不过去看一眼,你估计要在江边睡一夜喽。” 宁老师……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从n市到b市的飞机不过四个小时,睡得再多,这会儿也该困了吧?但宁淞雾还是一副很精神的样子,就是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果然还是因为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才这么快来了b市啊。 冉繁殷替她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宁淞雾叹了口气,又给已经睡着的何溪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轻微的东西落地声传了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站着的地方掉了一个小瓷瓶,看起来是从旁边的桌子上掉下来的,已经碎了。 她刚刚的行动轨迹,会碰到这个小瓷瓶吗? 一丝不安出现在冉繁殷的心里,她挣扎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心地捡起了碎片,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第318章 何溪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要是一脚踩上去就不好了,她们拍戏进度又得推迟。 “晚安哦。”彻底关上门前,冉繁殷低声道。 她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摸出来手机,给另一人也发了一句晚安。 “你手机响了。” 林欣然仔细观察着黑影,还不忘提醒坐在一旁的人看手机。 “嗯,金兰给我发了句晚安。”宁女士向来损人损的毫不留情,这一句句金兰听的林欣然心里有点慌。 不管,她只是随口打趣一句,谁放不下谁才是心里有鬼! 她将注意力掰回面前这小东西,又看了一会儿,直起腰,“不行,这残片里没什么信息量,还得找几个。” “正有此意,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这边蹲一下,应该可以再抓到几个。” “嗯,再抓到几个应该能查出来信息了。不过,按我探查的来看,这小东西就算是完全体来了也不过就等同于筑基期灵修的实力,这几时轮到你来探查了?” 宁淞雾颇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面色如常,“我昨日赠冉繁殷一个小物件,在上面附了神识,今天这小东西想要袭击她,刚好被我抓住了。” “那就更奇怪了,这小东西被你那一缕神识反击了一下还能这么有活力?”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我感受到的是灵力波动,而不是魔物的力量,这就更奇怪了。” “……” 林欣然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刚刚被她忽略的华点,“师妹,你是昨天才正式和冉繁殷见面的吧?” “是啊,怎么了?这魔物身上有她的气息?”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嗅到了一丝丝,桃花的味道。” “林欣然,别多想,等白天你见见她就知道了。她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我才想送她一份稍加保护的。” 宁淞雾虽然心眼小,喜欢记仇,但正事儿上还是不诓骗她这个师姐的。林欣然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打算明天去见一见这位冉小姐,随后旋身躺在了大床上。 “你干嘛?”宁老师的脸瞬间黑了。 “我大半夜被你喊过来,没房间诶,就在这儿睡了。” “我去给你定一个,别在这儿睡。” “哎,终究是女大不由姐啊,以前那个抱着我死都不肯撒手的小姑娘长大了,同睡一张床都不行了。” 林欣然将怀中的被子抱得更紧了几分,就像之前抱树一样,打死不松手,冲着宁淞雾挑了挑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有本事你唤一道雷把这被子烧了啊。 宁淞雾叹气,宁淞雾转身,宁淞雾干脆打起了地铺 【难怪要把你写成女主呢!】 【我知道林玉雪没死这件事背后是师尊在下棋,为何还会有萧晚澄和新阵灵的事情?】 【难道她们三个那么早就搭上线了?】 【怎么可能!!】 【不感兴趣。】 【真是杀不完了,怎么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成你个大头鬼的仙,陪你个大头鬼的葬!】 【我已经彻底明白了!】 【我现在强的可怕!】 第116章 延续吵架 【不是,小姑娘,你在脸红什么??】 【我若不去,日后师尊知晓了难过了,我都没办法有头有尾地告诉她。】 【师尊,你看,我们赢了。】 【我也没有事情,就像我说的那样。】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那门不是师尊留给我的吗?】 【况且……并没有出事啊……】 【师尊还是以为我在用生命冒险啊。】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那天晚上,封了许久的后山又一次开了门,在交代几个已经成年入世的弟子处理好这一院子大大小小的事儿后,宁淞雾拽着林欣然去了后山。 “干什么啊!”大师姐非常没骨气地抱住场边的一棵树,又窜了几下。 宁淞雾抬手设了个结界,拿出扇子,点了点林欣然的方向,冷声道:“不爽很久了,打一架。” “我下次会合理规划开支的。”大师姐抱树抱地更紧了。 “不是这个。” “啊?那……有情人义结金兰……” 宁淞雾脸色更黑了,扇面展开,一道白影窜过,“你来不来。” “阿宁你是不是喜欢这姑娘?师姐不反对你喜欢女孩子的,你要勇敢追爱。” “林欣然,你今天真的很欠揍。” 扇面轻动,一道雷拔地而起直直掀翻了林欣然抱着的那棵树,不过好在是在结界里,并没有对真实的树造成什么伤害。 被迫从树上下来,林欣然也不再扭捏,活动活动筋骨后拿出了一根笛子。 “真的是,喜欢也不让说,不喜欢也不能说,你可真是……”纯白的雷花直奔她的面门而来,下一瞬,一道火焰升腾而起形成了一层障壁。 再不打她就打不过宁淞雾了,趁这两天这人还在练虚,她可以趁机多占点便宜。 结界内一个引雷一个纵火,一时流光四溢,热闹非凡。 这边热闹,另一边复盘着白天的事儿也正开心,她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敲钱的狗仔,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儿最终会落到苏悦手中,而那人的雷霆手段断然不会让他收到好处。 第319章 绕了一圈,一无所得,实在可惜。 这个小小bug,在苏悦复盘工作时,也只当做一个新狗仔的失误扔了过去。 确实,这只是一个小小的bug。 冉繁殷背着包赶赴剧组,无暇处理手机上的信息,待落了地,这才发现宁淞雾居然给她发了条送别的信息,可惜那会儿她已经在飞机上了。 她偷偷在心里雀跃几下,开心地回了信息,甚至想停下来再聊会儿天 但工作要紧,这部戏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也是她辛辛苦苦试镜来的。 要一步一个脚印,最终才能到达她想去的地方。 这个剧是一部现代剧,她今天的班在深夜,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回了剧组,蹲在导演身边看着同组的其他人各显神通,默默地学习着。 看着看着,她的思路跑偏了些——宁老师现代剧不多,但她那张脸穿现代装也好看,之前好像有一套图来着…… 说起来,昨天分开的时候宁淞雾还给了她一个小荷包,让她随身带着,她就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藏得妥妥帖帖。 那小东西古色古香的,就和宁老师那些角色给人的感觉一样。 冉繁殷艰难地把自己的思路扯回来,在心底暗道: 宁老师宁老师,冉繁殷你真完蛋,不就追星成功了一次,要是再这么念叨,小心合作不愉快就此掰了! 被她念叨的人,此时正监督着她的大师姐抄账本。 “阿宁啊,咱俩也打了,这账本向来是钱多多负责的,我真不想干了。” “不行,慢慢抄,看看你们花超额了多少!” “阿宁,你什么时候开工啊?” “下个月,别着急,我有一个月的休假时间。” “悦悦妹妹,你快给她安排点工作啊——” 正在办公室安排艺人工作交接的苏悦打了个喷嚏。 宁淞雾就抱着剧本坐在一旁,双腿交叠,一边看剧本,一边折磨……哦不,监督师姐。 她为前日里随意对着剧本下的判断给剧本认真地道个歉,她以为是he,但没想到最后两个人都死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双死也是he? 这剧是原创剧本,观众也不知道后续剧情发展,希望观众在看到甜虐交加的剧情后,不会想给剧组寄刀片吧。 她会积极提供地址的。 她的那个角色叫白琦昕,出场即身负重伤,但更多的是心结,狐欣儿就像一轮皎月,直直闯入她的世界。剧情的前半段狐欣儿一边靠近她,一边调查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剧情的后半段,狐欣儿一边想办法阻止她走向既定的命运,一边试着来温暖她。 可惜了,编剧一点都不手软。 她看着故事小传的最后,两个人一个投入封天印彻底隔绝魔族彻底消散,另一个则是坐在望断崖边自了未来,手指都失了继续翻下去的勇气。 “这次什么故事啊?”林欣然眼巴巴凑过来。 宁淞雾暼了她一眼,并未计较她不再抄账本的事情,声音中带了些哑意,缓声讲了一遍这小传。 林欣然神色不明,让她将剧本翻到编剧那一页,看了看编剧的名字,表情更怪了。 编剧名为青金石,圈内近些年来才活跃起来的原创编剧,听说平时写的也是些小甜剧,这次这剧本可真是……出人意料。 她拍了拍宁淞雾的肩膀,“你演师尊还是徒儿啊?” “师尊。” “好好演!” 她拍的更用力了。 “林欣然,这故事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好好做就是喽,我也挺喜欢这故事的,看你了。” 宁淞雾看着她,咽了咽口水,闪身挪开了几个身位,“看不出来啊,林欣然,你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什么?” “师尊,徒弟。” 林欣然冷笑一声,:“也看不出来你喜欢和有情人义结金兰啊!” “……” “……” 这一场终是不欢而散,但还是给彼此留了几分薄面。 如果抛却林欣然后背被雷劈了个洞的话。 如果忽略宁淞雾下摆被火燎断一截的话。 捧着品牌方送的长裙,宁淞雾只觉得她的牙被她自己磨得嘎嘎作响,手中开了个头的剧本也没什么意思了,现在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片刻后—— 钱多多惊慌地推开了自家师尊办公室的门,林欣然已经换了衣服,正含着泪花给原来那套衣服补洞,这一推一吓,手里的针一歪,花纹登时丑了几分。 要不然,不要了吧…… 但是,花了好几百块钱啊。 她捏着衣服,柔顺的面料上被捏出来好几个褶皱,抬眼,看向来人的目光中大有几分“你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你今天就完了”。 “小师叔她离家出走了。” “……” “师尊,给小师叔打个电话吧?” 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没用的,她的摇钱树……啊不对,她的小师妹拿定了主意正的很,肯定不接电话。 林欣然干脆一道神识传音递过去—— “你小师叔自封识海了,不接传音。”林欣然幽声道,抬手掐算一瞬,表情轻松了下来,“不用担心,她找她的金兰去了。” “啥?”啥金兰?他就半天不在,错过了什么大事不成? 第320章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打听,快去算你的账。” * 宁淞雾随便带了两件衣服,背了个包就出发了,毕竟她随身的储物戒里什么都有也不用太在意这些。 她随便点了个航班,也没在意目的地,到机场就安检上飞机,十分快速地离开了这个“伤害”了她的城市。 反正她一周内不想见到林欣然了。 都看了几百年了,早就两看生厌了。 …… 宁老师意识到自己用了什么奇怪的成语后,淡然地在心里低骂一声,并将这件事归成了她被林欣然带偏了思路。 嗯,都是那句有情人义结金兰害得。 都怪林欣然。 待航班落地,天都黑了,她剧本也看了一半,打开手机,一些等待处理的信息弹了出来。 最上面的是那个粉色的晴天娃娃,大概是看到了她朋友圈发的机票图,发信息来询问她。 “宁老师来b市玩吗?好巧,我也在b市拍戏,可以一起逛逛呀。” 她想回一句好,但林欣然那如恶魔一般的低语还缭绕在她耳边,让她下意识打了个颤。 也不知道颤的有情人还是颤的义结金兰,总之是,先搁置了这个对话。 余下就是些前来应酬的了,她鲜少在朋友圈发自己的近况,这一次直接暴露了目的地,在这附近的一些人自然而然都想来攀一攀亲。 仔细地一一谢绝后,晴天娃娃的聊天框也坠到了最下面。宁淞雾松了口气,收了手机,向着自己订好的酒店出发。 晴天娃娃本人还在捧着手机等回复,马上就到她的场次了,宁老师再不回信息她就看不到惹。 按理来说这会儿宁老师已经落地了才是啊。 冉繁殷又查了查航班信息,确实已经落地了。 身侧,导演卡了一场戏后看了眼手机,看到了不出所料的拒绝信息,和身侧的副导演吐槽道:“你看,宁淞雾还是那副高贵不亲人的样子,哎,网上怎么说她的来着?谪仙下凡?我看,大小姐脾气罢了。” “也不好这样说,她倒是平等地拒绝了所有人,看不懂在想什么。” “谁知道呢,想约着吃个饭都不行,嗨,干活干活。” 冉繁殷很想反驳他们,因为和她见面的宁淞雾完全不是他们口中的不亲人的模样,她会哭会笑,讨论到专业知识时会双眼发光,会发很多表情包…… 也会,回复了其他人而不回她的信息。 她鼓起来的气势软了下去,好在紧跟而来就是她的戏份,对手戏演员拉着她去走戏,也就暂时将这事搁置在角落了。 大概,宁老师只是忙吧。 手机被交给助理,屏幕朝下扣着,没人注意到屏幕亮了一瞬。 【就算没有萧晚澄,还有小阵灵,她……】 【算了。】 【可我如果不在这儿,就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了。】 【去了内门,就没有任何地回环余地了。】 【我不要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既然必须要分开冷静冷静,那不如我就去帮忙摘一些药材吧。】 【也好过去内门。】 【我不去内门,我绝对不去。】 【难一些的话,师尊可能……会更开心一些吧。】 第117章 喔呦,换个人生气了呦…… 【!!!】 【师尊!!你怎么又走!!】 【师尊,师尊都来了,为何还不等我。】 【好吧,那只能试试这个了。】 【在知道了那些事情后,在知道了师尊付出了多少之后。】 【我已经没办法那么无私了。】 【师尊这样其实是不生气了吧?】 【怎么办……能怎么办。】 次日的戏份拍摄的很顺利,许是为了补偿昨日突降的大雨,今天光线格外的好,打在人身上泛着温柔,罩得人暖洋洋的,颇为懒散。 拍了一早上才得以休息一下,冉繁殷活动了下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腕,带着手中的银剑都晃悠了一下,还没怎么动呢,温热的手按住她的手腕。 “不是这样动的,跟着我。” 宁淞雾拿过她手中的剑,两柄剑一同拎在左手,举着右手带着冉繁殷做了一套可以柔和放松的动作,又看她做了几遍,这才将剑递了回去。 “宁老师学过剑吗?”冉繁殷昨日看到她那一套极为干净利落的剑招,讶异之余,心底就升起了此般疑惑。今日又被她带着活动了手腕,格外好用,心中疑惑更添几分。 “学过两天。”宁淞雾柔和一笑,随手挽了个剑花,干净利落。 “那后来为什么不学了呢?” 宁淞雾沉默片刻,红唇微张,缓缓吐出一个字儿:“……穷。” 冉繁殷只当宁淞雾小时候家境贫困,没钱支撑她学这么多的课外活动,心中默默给她添了几分心疼,并未表现出来。 她不知道,宁淞雾年幼时确确实实学过几年剑,后来听闻剑修都穷,她连夜将那把凡铁剑投了湖,次日就转修赤手空拳的体修,又用扇子辅助修习。 横竖体修不能比剑修还穷了吧? 就这么修了数年,时至今日,多是扇子引动鸣雷术法,她亲自动手的次数倒也不多了。 如今倒也风度翩翩,撩人得很,半点没有体修的凶恶。 第321章 这句话是林欣然评价的。 至于如今,倘有人再去问她,修什么最穷,她心中只有一个答案,像林欣然那般的心地纯良的音修最穷,四处捡人不说,自己一个人当音修不够,收的徒弟一半都是玩乐器的,钱多多还是个拉二胡的。 艺术生是真的很烧钱啊!他们那些个乐器是真的贵。 对了,前两天,林欣然是不是还跟她说有个小弟子要突破来着?丹药不知道准备没有,她还得趁闲空走一趟东南,讨点丹药,给这个小弟子,也给她自己。 想想就头疼。 钱包也疼。 吃完饭,她们就需要拍摄最后一场戏,是一场打戏。 师姐最终叛离了宗门,褪去了往日的白衣,一身灰衫,静静立在山头,还似过去那根秀净挺拔的竹子一般,只是内里换了芯儿。 总让人,唏嘘不已。 “师姐,为什么?”师妹提着长剑上了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满腹疑惑,最终只剩一句反反复复被问出来的:“为什么?” “本就不是仙门人,如何能此处生活下去呢?” 师姐转过身来,额间纹路被日头照得在反光,有些扎眼。 “既是如此,师妹只能,得罪了。” “来吧。” 师姐提剑,闪身扑来。 师妹合上眸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手上动作不停,举剑同那人抵在一处,声音颤抖:“我还能叫你师姐吗?” “……” “我觉得,还是别叫了好。” 烟尘四起,镜头最终也定格在了这一幕。 …… “好!” 方清带着后台的工作人员一共鼓掌,为这场戏的杀青致贺。 布好的山头景致上,一身灰衫的人还在静静立着,眉头微蹙,身侧一身俏皮的绯红色的人也不敢动,怕是刚才的戏中出了岔子,安静立着,等宁淞雾说话。 “师叔,无人前来,我们恐怕,打草惊蛇了……” 识海中,许月平的声音还在静静荡着。 “你如何看?” “打草惊蛇。” 这一次是肯定句,宁淞雾抬头看了眼还在安静站着的姑娘,心头微沉。 但此事还不能让这姑娘知道,毕竟是猜测,晓得了也只能徒增烦恼。 她在心底暗暗叹口气,脸上换了副表情,温温柔柔一笑,又回到了宁淞雾的状态。 “怎么还不走呢?” “看宁老师还在这儿,怕方才的有什么问题,干脆等一等了。” 宁淞雾揽住她的胳膊,互相扶着跳下假山,和迎着她们走来的方清碰头。 “哎呀,你俩这表现是真好啊!特别是小冉,自从不害怕宁淞雾之后,整个人都灵动起来了!” 方清这人大概是有什么毛病,说到激动地时候总喜欢拍人肩膀,每次都拍同一位置,冉繁殷吸了口凉气,忍住了想咬牙的冲动。 不是,这人有病吧? 好在方清向来大大咧咧,并没有管那些小细节,她又拍了拍宁淞雾的肩膀,对两人说:“吃饭去?虽然是小工作,但也搓一顿。” “不了。”宁淞雾勾着唇拒绝了,无奈道:“家里有事儿,急需处理。” “得了吧你,你就没来过几次。说好的啊,双梦的杀青聚会,你必须来!” “我请客。” “才不信你。” 方清白了她一眼,揽过冉繁殷的胳膊,“走,小冉,咱们吃好的去。” “好的,方导。” “叫什么方导啊,来叫声姐姐听听。” “……方姐姐?” 还未动身的人耳朵里完完整整听到了这段对话,不如说她听不到才是奇怪。 因着这声脆生生的姐姐,宁老师本就疲惫不堪的内心更沉重了几分。她的心口好像堵了一口气,就这样闷到了回福利院,坐在林欣然旁边时还木着一张脸。 “她怎么了?”林欣然怼了怼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许月平。 “不知。” “你不是跟她一起去的片场吗?” 许月平回忆了一会儿,道:“似乎是冉老师喊……” 一个噤声咒封住了她的嘴。收了手机,宁淞雾思忖片刻,起身前往另一个房间。 “和冉繁殷一起。” 许月平顿了顿,道:“去。” “你这小妮子。” “师叔……”许月平打断了她的话,仰天看了眼天,万里无云,但一会儿就不好说了,为了不让这万里无云的美景被破坏,她说:“慎言。”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说,有备无患。” “……” 她能不能从土里把金辰挖回来?虽然都不是什么东西,但金辰那张嘴至少没这么气人。 “报酬?”许月平轻轻偏头,有些疑惑。 宁淞雾报了个价。 许月平呆了一会儿,呢喃道:“原来内地人都这么傻吗?” 宁淞雾横了她一眼,只觉得自己在这儿待下去今天就得被气到当场坐化,提了包转身离去,声音悠长,飘进来一句:“只有我傻,行了吧?” 宁淞雾找她来不是真的让她当助理,虽然许月平真实年龄已经三十了,但外形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那张脸白嫩的半点都不像一个在沙漠中长大的孩子,她可不想背上招童工以及虐待残疾人的罪名。 第322章 她想接许月平的天“眼”一用。 超市那天,她很确定周围没什么人,后来调了监控,也确实没人。 那为什么又被拍了? 虽然那张照片并没有引发太大的议论,毕竟正主都已经坦然说是跟冉繁殷学的了,那在超市偶遇一下也蛮正常的。 倒是不少人在谴责发照片的人,说他过分干涉宁冉二人的私人生活,让他藏好粉籍,免得报应落他正主头上。 但宁淞雾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不是人拍的,只能是脏东西拍的了。 那上次吃饭那次也是吗? 就好像,在威胁她,不要和冉繁殷见面。 冲着她来的? 可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些。 可若是冲着冉繁殷来的,冉繁殷身上又有什么,会被如此忌惮呢? 许月平的双“眼”可以看到。 所以她得借许月平一用。 不过,如果能把这小妮子的嘴堵上就更好了。 “宁师叔,你记得来接我。”身后,许月平重新握起了扫帚,语气平淡。 * 冉繁殷来得早,坐在化妆间略有些无聊,干脆时隔好几天再次打开了微博。 她发了一张自拍,这一次的评论涨的要快多了,甚至有一些人来她这里,让她帮忙催催宁淞雾。 确实,相对于她这里两三天就自由营业一次,宁淞雾是真的不怎么爱发微博。 十天半个月上一次线都是难得。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俩就是合作一下,她怎么催? 虽然她也很想看宁淞雾更新,曾经的她可以说也是这群等更新的人之一的人。 但现在又不是,她马上就能见到宁淞雾了。 她又不急。 看了会评论,冉小姐干脆利落地切了小号,首页刷新了一下,惊到她了。 怎么她小号这里,已经有认识的太太入坑“人中翘冉”了?! 人中宁冉,她和宁淞雾的cp名,李可儿告诉她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绝望。 这都是,什么,品味啊。 谁取的名字啊! 目前这个坑的人不多,但她们还是拉了一条口号出来,此时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她的首页—— “磕人中宁冉,做人中翘冉。”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你们这都是什么品味啊! 她颤着手,评论道:“这个cp,真的好磕吗?” 两秒后,她在前圈认识的太太非常激动地回复她—— 好磕!!! 好磕在哪儿啊!? 冉繁殷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冉小姐?”宁淞雾远远就看到了她,加快了几步,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来得很早啊。” “哈哈,睡不着嘛,就来了。” 冉繁殷笑了笑——发自真心的。 她偏头看向宁淞雾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大的那个手里拎着包,看起来是助理的样子。 小的那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一身运动装,头发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刘海遮了半边额头,再配上她脸上那个黑色上绣着银丝的眼罩,颇有几分侠气的感觉。 “这两位是?”冉繁殷问。 “这位是我的助理,袁翘。”宁淞雾介绍着,拿着包的那个姑娘对着冉繁殷点了下头。 “这位,你林姐姐朋友家的孩子,许月平。” 宁淞雾将“姐姐”咬的格外重,语气不善。 冉小姐在心里偷笑了一声,面上表情不变,正色道:“你好,许同学。” 许月平偏了偏头,装作才将视线转过来的样子,努力温了声音:“你好,冉老师。” “你,看不到吗?”冉繁殷小心翼翼问。 许月平缓缓点了点头。 装真什么都看不到真的挺辛苦的,她虽然看不到冉繁殷的具体容貌,但也可以看到她大概的轮廓——比她略高些,没有宁淞雾高,相较于宁淞雾来说,脸圆了些,身材很不错。 大概容貌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但宁淞雾在路上再三嘱咐她装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别掉马,她还想装几天普通人。 六百多岁的人了,真幼稚。 “喔,好努力……你是来玩的吗?” “嗯,林阿姨说,宁阿姨今天有工作,很有趣,让我来看看……” 许月平非常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而冉繁殷将这归于这孩子不常出门,不会社交了,心中更添几分心疼。 宁淞雾已经快忍不住了,挥了挥手,“许月平你出去玩吧” 小木头偏了偏头,“好的。”转身撑着手杖出去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同她擦肩而过,大概是她的肩颈挺得太直,擦肩而过时,她们都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她的眼罩。 一个盲人,还能走出如此挺拔的身姿,不错不错。 待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许月平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轻松跃上房顶。 装起来真累,也不知道宁淞雾一装就是这么多年怎么忍下来的。 她又舒了口气,盘膝坐了下来,静待目标的出现。 她感觉到那个“人”了。 * 造型并不复杂,薄纱隐隐透着光,头发挑了侧边两缕勾上发带。 宁淞雾头发又多又长,快到臀部,冉繁殷就需要增加几个发片了。 第323章 “宁老师的头发还是这么让人羡慕啊!”造型师忍不住感叹道,握着那束软硬刚好的头发,发自心底地羡慕。 “冉老师头发也不少,就是短了点,还没到腰上,接几个长发片刚刚好。” 冉繁殷腼腆地笑了笑,“去年有个角色需要及肩短发,我就剪了,养了一年才到这儿,头发长得太慢啦。” 她偏过头,宁淞雾正站在光下,任人调整她身上的衣物,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偏过头,温婉一笑。 就像剧本里的师姐一样。 造型师说了句好了,冉繁殷得到了释放,蹦跳过去,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互相勾上,眼睛微弯,道:“师姐,我好看吗?” 宁淞雾,哦不,师姐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又滑落到脸侧,轻轻一捏,“好看。” 她们入戏了。 一开始先是师姐教导幼年师妹的戏份,冉繁殷就搬了小凳子坐在方清旁边,撑着下巴看监视器。 方清看了她一眼,“比线上好看,还害怕吗?” “不怕了,宁老师横竖也是个人,不用怕。” “诶!这就对了!” 衣服本身就薄,方清这一巴掌一拍,冉繁殷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青了。 “其实宁淞雾这人最厉害的是,她不仅自己演技好,她还能带着对手变好,不会出现那种她演的特别爽,结果对手完全接不住的情况。”方清感叹道,“我就喜欢和她合作,拍摄过程很顺利。” “这不会影响她发挥实力吗?” “小姑娘,你要明白,拍戏是两个人的工作。”方清说着,手指点上监视器上一高一低两个人,“如果宁淞雾只顾着发挥自己的实力,那这个画面会坏掉的。” 冉繁殷扯了扯嘴角,这形容词用的。 方清没理会她这个小动作,继续道:“就比如,如果她不压些锋芒,这个小朋友必然会被衬得格外木然。届时,她是演爽了,对面却变成了木头。你说,这画面好看吗?” 所以,宁淞雾宁愿折一些自己的锋芒,也要达成最美的效果吗?难怪呢,她印象里宁淞雾放开演的次数就不多。 她记得有一部现代剧,有一场是江边发疯兼自述,没有对手戏演员,宁淞雾可以放开了发挥,最终效果非常好。 那场戏从那年年初称霸到年尾,但题材限制,最后没有拿去冲奖。 是哦。 宁淞雾似乎,不喜欢演可以冲奖的剧,她喜欢武侠仙侠,喜欢生活化的现代剧,即使有可以冲奖的剧她也不递交,以至于这么多年了身上也没几个奖项。 她经纪人也不催。 真是神奇。 她还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侧,导演喊了一声:“停一下停一下。” 许月平默然摆了摆手,同时给两人的识海内派了一句话,“是冉老师叫方导姐姐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千防万防没防住这条路啊! 宁淞雾心口有些痛,捂着心口靠在沙发上。 她封闭了听觉,待林欣然笑尽兴了才解开咒语,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感觉千年铁树要开花了,比较神奇。” “你能不能不要乱用词?” 在她们再次就这位冉繁殷小姐究竟应不应该值不值得能不能够被追求展开激烈讨论前,许月平挣脱了噤声咒,打断了她们的话。 “两位师叔,今日你们是要讨论这作乱的究竟是谁的。” “哦,是哦。” 林·冉繁殷的亲亲妈粉·欣然坐回了原位,双手抱住胳膊,不满地瞪了眼宁淞雾,“说说,都发生啥了?” “首先是两次偷拍,第一次我们选的是饭店的角落,很难被拍到,但也不排除会被拍到的可能性。第二次的超市,我很确定周围没有摄像头,后来许月平抓到的线索也证明了,确有人在背地里谋划。” 许月平张开手,已经坏了的相机静静躺在她手中。 “其次,是何溪那次,师姐和我一起经历的。我最大的疑问就是,那个瓷瓶是怎么碎的,小魔物是怎么放出来的?当时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确实……”林欣然撑着下巴,补充道:“当时我觉得那就是个筑基还是金丹来着的小魔物,不重要,就没管了,现在看来,确实可疑。” “但这之间并没有联系。”宁淞雾将目前遇到的几件事摆到了明面上,除了这几个都是低阶小怪物,发现不了其他的联系。 而均为低阶小怪物,也在侧面说明一个问题,这是针对冉繁殷的一系列袭击,现如今她还让线索跑了。 她有点头疼,总觉得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事情,现在又想不起来。 可如果因为她迟了一步,让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受到什么伤害……她心中莫名腾起了一丝怒火,烧得她有些烦躁。 “会和咱俩都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气息有关吗?” “但那股气息,我在记忆力搜了一遍,找不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始终沉默不语的姑娘,少女牵了牵嘴角,道:“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在这俩人的强行干预之下,冉繁殷的命道都乱飞了,她只是个修了十几年命道的菜鸟而已,看不清这么繁杂的路子,只能看结尾。 只能说,看着都头疼。 况且有些东西不能说,说出来就会成真…… 第324章 她不想有些事情在那个圆乎乎的可爱小女孩儿身上应验。 “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你们再努力一点吧。” 许月平在两人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头也不回。 笑话,再待一会儿,今晚怕不是又要被雷劈两下。 “真是毫无头绪。”宁淞雾喟叹一声,心烦意乱。 林欣然踹了她一下,“你接下来不是和她要拍好几个月的戏?你分点神,保护好我的乖女儿,听到没?” 宁淞雾白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人这颗心不仅黢黑,现在还歪的厉害,究竟谁才是和她更亲近的那个啊? 不过, 偷拍,发布,暗害…… 以及…… 她清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宁淞雾,你的心,真的乱了。 可她不能拖着凡人入她的命格,她是天然的凶险命格,凶险到老天当初都让她修无情道以保护她和她身边的人,她虽不愿,也和人们都隔着一段距离,如今若是让冉繁殷踏入其中。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淞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颇为头疼。 信息提示音很合时宜地响了两声,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反手扣下去,有意保持一份距离。 【自己惹的自己哄。】拿走我最宝贵的雪莲诶!冻个冰块都不行?” 【算了,面对神兽就没必要隐瞒了,不然惹人家生气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能是我。】 【不可能的……】 【但有些时候的默契确实超乎常人所能想象。】 【所以……是真的吗……不会吧……】 【别这样,别这样啊啊啊啊啊。】 “啊,你慌啦?别慌别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我猜的,别慌。” 第118章 正文 完 飞出几步后宁淞雾就有些后悔了。 师尊尚还伤着,若是非要挣脱那空气墙,再给她带来什么问题不就麻烦了。 但她不能在心里念叨这事儿,这一次她不想主动示弱了……大概是不想的吧。 她的脑海中兀自出现了一只小人,抱着胳膊,在她脑袋里问她:“其实她也不算错了不是吗?要不然听她解释解释呢?毕竟是师尊哇。” 又有一个小人钻了出来,占据脑海之中的另一半思想,分外倨傲道:“她一个大乘修士,一道空气墙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这都不算大事还有什么大事呢?她对她的在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还是想留下来这个看起来就很有趣的小孩逗个闷子呢?” “喂,这话就过分了吧!真情实感与否不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吗?” 方才还倨傲的小人软了几分,“是哦……真情实感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啊……” 宁淞雾不满地插入对话:“你哪一边的啊?” 一时之间,俩小人齐齐对她怒目而视:“你是哪一边的啊?” 好嘛,现在是她自己的思维也满满的都在替另一个人考虑呢,好嘛好嘛! 是她不配了! 宁淞雾噙着笑容端看手机屏幕,她方才发过去了一条邀请信息,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但冉繁殷还没有回复。 耳侧蓦然响起女人的低喃声,“冉小姐你好,明天可以……嘶,看不清了。” 宁淞雾呵笑一声,接上:“明天可以邀请你吃个饭吗?” “我隐匿气息了啊”林欣然一笑,又看一眼屏幕,“这冉小姐是?” “新剧的合作伙伴。” “喔,双女主?感觉你很受女孩子欢迎啊。” “……” 宁淞雾瞥了一眼大师姐,但林欣然仿佛没感受到一样,继续说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大师姐,您先请。”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方才真的隐匿气息了,你快突破了?能觉察到我的气息。” “应该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丹药了,待接下来的工作结束应该就能准备突破了,不过……” 话锋一转,该算账了。 “今天忙了一天,我都没问你,那个账……” 林欣然摸摸头发,笑了两声,趁着女人还没太关注她缓步撤开,“啊哈,就能吃了一点点嘛!师姐下次会注意的。你好好跟人家聊天,我先走了!”话音落下,那人已经闪身离开了这方空间,只剩空中散落些许余音。 啧。 宁淞雾无奈扶额,注意力又回到了面前的屏幕上。 冉繁殷的微信头像同她的微博账号一致,一个粉色的晴天娃娃,笑的很开心。 她本来想直接添加微信,想了想怕扰了这人的休息,这才先发了条短信,而后又正式地发了了邀请吃饭的信息。 不过,小忙人似乎还没有看到呢。 她划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地点开了《双梦》的剧本,视线落在其上,细细看着。 之前本子递交到她手中时就大概翻了一下,是一部仙侠剧,故事看下来不是什么特别新颖的套路——仙界女战神因缘际会之下遇到了小狐精,收小狐狸为徒,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最后就he……等等。 宁淞雾习惯性先去看了故事小传的结局,看到最后标着“狐欣儿独自坐在山顶,封去了全身灵力而后纵身一跃,口中呢喃,化作点点星光逸散在风中。”惊到了。 第325章 居然是be,那她的那个角色呢? 她划着手机上翻了一下,还没仔细看,粉色晴天娃娃已经弹了出来,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说“好呀”。 宁淞雾将提前看好的地点发了过去,“正在输入中”闪动了几下,依旧是乖巧地回复了一句,好的。 看起来是个很内敛可爱的小女生。 这一岔一分神,看故事的心思也淡了,她看了一会儿,干脆退出去,切号,搜冉繁殷来看。 广场上还有些吵架的余波,而冉繁殷的粉丝正在尽职尽责地带着美图洗广场,某位算得上是始作俑者之一的人倚着门就这样偷懒地看了起来。 刚好,不用去费劲地翻了。 她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便利似乎是她自己整出来的,忽然就有些愧疚,趁着手中是小号,给几张选的图特别好的账号点了好几个赞。 其中一张剧照吸引了她的目光。 也是一部古装剧,看介绍,冉繁殷这个角色似乎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公主角色,剧照中笑的很开心,小虎牙都漏出来了,齐刘海有点傻气,但放在这张脸上却觉得刚刚好,眼睛很大,圆圆的,配上这张小圆脸和姣好的五官…… 确实很甜。 借着这张脸的样子,她想了想方才看到的结尾。 让这个圆溜溜的眼睛落泪,想想就有点舍不得。 但又有点期待。 无一例外的,带上了这张剧照的图文,评论区都有很多人发带墨镜的小人。 宁淞雾很熟悉这个表情,前段时间她的一个角色下线的时候,很多人就是带着这个表情说自己完全不在意的,其实摘了墨镜全是泪水。 这么甜的照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墨镜小人? 难道这个笑起来这么甜的角色最后还能惨死不是? 她记得这部剧是he啊。 手指轻动,视频软件的搜索框里很快落了这个角色的名字——蔺轻尘。 两秒后,带着各色滤镜的剪辑铺满了她的手机屏幕,她点开了其中一个剧情记录的视频,这个角色看起来是个配角,戏份不多,专门的剧情记录视频也只有五十多分钟,甚至没有一个小时。 宁淞雾干脆拿出来一把椅子,就着月光待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踏上了怎样的一条不归路。 * 冉繁殷亦切换了小号上网冲浪,她在自己的小号上发了一句,“啊啊啊啊啊,要梦想成真了。”顺便配了几个很疯的表情包,很快就引来了几个平时聊天比较多的网友来关心她。 这个号平时就用来存放她的一些日常碎碎念,平日里读一些小说磕一些cp,不太好用大号发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发发感慨,有几个走出几个圈蓦然回首发现身边还是彼此的朋友,就这样成了她首页的常客,看到平日里说话总是素素淡淡的人突然这样感慨,赶紧来私敲。 她一一回复了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找到了一家很好的公司,很符合她的心意。 确实,很好很符合她心意的工作,只不过是她自己提供给自己的。 不一会儿,她平日里只有一个用途的企鹅账号也响了起来,那个唯一的用途显然是看到了她的微博,直接走后门来直接敲她。 可儿:呦,和宁姐姐合作上了?挑眉献花.jpg 冉:这表情包可真油。 可儿:别岔开话题,你说服叔叔阿姨了? 冉:还用说服?这可是最爱我的我的亲亲爹妈!冉小姐一觉睡到近中午,揉着眼睛洗漱时才觉出来一丝不对。虽然她今天早上没班,剧组的人不会找她,但她的助理也没有来。 安静到有些奇怪。 她快速地收拾好自己,赶忙去查看手机,看有没有什么错过的信息。 还好,没什么,小助理也只是说在剧组帮忙盯着呢。 大家都在按部就班,没什么差错。倒是她的工作时间稍微后调了些,晚上八点才开始。 再翻,是宁淞雾给她的留言,“我的朋友也来了,她很想见见你,可以吗?” 宁老师总是这样礼貌客气的样子,明明挺温柔可亲的一个人,就在这一声声礼貌询问中默然拉开了一丝距离。 冉繁殷回了一句好的,随后宁淞雾发过来一个可爱的致谢的表情包。 看,多可爱啊! 她又放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好像没问宁老师在哪儿见面。正在打字回复,门忽地被敲响,她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过去开门。 门外,立着一位正在微笑的美女,衬衣中裤,简练的马尾束在脑后,配上那张线条分明又很柔和的脸,格外干练,看她来了,笑容瞬间铺满了整张脸。 “冉繁殷小姐是吗?你好,我是林欣然,宁淞雾的朋友。”林欣然率先伸出右手,冉繁殷按灭了手机屏幕,回握那只手。 “你好,林小姐,我是冉繁殷。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她应该没给宁老师说房号啊。 “宁淞雾那家伙一早上都在片场,就顺带问了下你的小助理,不介意吧?我能进去一下吗?” “不介意,林小姐请进。” 林欣然仔细看着这人是越看越满意,特别是这张圆乎乎的小脸,宁淞雾的审美居然是这样的吗? 不过一想到当年她第一时间选了张开是个半圆的扇子,貌似确实很喜欢圆圆的外形,也正常也正常。 第326章 实不相瞒,她已经开始盘算这俩人日后的合籍宴会该怎么办了,虽然这红尘界貌似不允许两个女孩子取得合法关系,但没关系啊,修道之人向来不在意这些,顺遂心意即可。 前几年那么多合籍宴吃掉她不少钱,等这次她一定要大办特办,狠狠赚回来。 “呃,林小姐,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冉繁殷被这个人看的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体。 “没有没有,就是想仔细看看宁宁提过的女孩子。” 冉繁殷小心脏一跳,“宁老师在你面前提过我吗?能问一下她怎么说的吗?” 林欣然温和笑笑,“说你表演很有灵性,很吸引人。” 小家伙圆圆的小脸上冒出了几丝红意,如今在其他人口中听到她的偶像是如何夸她的,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但林欣然此行并不仅为了看看这小家伙,更为了查查这个屋子,毕竟夜里触发神识的终究是灵力而不是魔物的力量,宁淞雾心大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如今这么闲聊着,顺便仔细探查一番,这屋内确实没什么特殊的东西,那只能将昨晚的事情归于意外了。 可能,那个小魔物身上也带着点点灵力? 林欣然按下猜测,又问:“冉小姐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晚上有工作,其余就没有了,怎么了?” “那介意一起吃个饭吗?” 屋子目前没问题,小魔物的碎片也不用她操心着去抓,那重心自然而然就转回了冉繁殷身上。 这小孩儿看着真可爱,要不是怕辈分乱了,她都想问问小朋友想不想修仙要不要来她们宗门了。 她方才探查了一下冉繁殷的根骨,确确实实有宁淞雾所说的熟悉的气息,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儿感受过这气息。 不过,这小家伙的根骨也是极好的,她的灵力走一遭没受到任何阻隔,天然的修炼之体,即使现在这个年龄开始修炼也不会晚,她有信心让这小姑娘一年之内就抵达金丹。 可惜了,不能直接拐过来修炼。 林欣然眼睛里冒着亮灿灿的光,投向冉繁殷的视线就像看顶级的天材地宝一样。 冉繁殷眨了眨眼,对如此的热情颇有些不适应,冷静了一下才询问道:“宁老师呢?不管她了吗?” 林欣然很想说不管那个家伙了,但是毕竟是当着冉繁殷的面,她也不能把嫌弃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面色如常:“那我们去找她?” “可以的,林小姐稍等,我换一下衣服。” “其实不用老是喊小姐,你喊我姐姐也行。” “……林姐姐?” 林欣然满意地拍了拍冉繁殷的肩膀,放这个小脸通红的女孩儿自由。 * 宁淞雾虽然一早上都在片场,但没有一直在内场,毕竟她只是客人,一直在内场多少有些影响正常的工作了。 她背着手,手中掐算,在场外盘算出来几个特殊的方位做好标记,只待今夜那小碎片自投罗网。 而冉繁殷看到她时,她正全神贯注地以步子丈量尺寸,一步一顿,看起来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格外认真。 冉繁殷看着她如此认真,有点不敢说话,身侧人却毫不犹豫,大喊一声,“宁淞雾,吃饭吗?” 被打断思路的人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声音来源,并未停下,又跨了几步。 不知怎的,冉繁殷觉得看过来的那双眸子好像在发光,白茫茫一片,仅这一眼就让她后背发麻。 应该是这两天太累了,加上宁老师站在光下,恍了一瞬。 冉繁殷偷偷看了一眼身侧人,林欣然在喊完那一声后也没急着更进一步,就那样挂着淡淡笑意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看宁淞雾忙活。 林姐姐都不动,那她也再等一等好了。 所幸宁淞雾也没让她们等太久,跨了几步到既定位置,附身插了一根木棍,再起身时周身那股压迫性极强的气息敛了不少。 方才那抹白色好像确实是她恍然之间看岔了。 宁老师还是那个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宁老师。 她注视着那双墨黑的瞳孔,眸子的主人投过来温和的笑,几步走了过来,肩上的飘带被走路带起来风扬了起来,飘飘然挂在空中,更添温和。 “哎呀,这身边有人果然是不一样。”林欣然长叹一声,这句话说的觉不出来情绪,倒是把沉溺在那双黑眸中的冉繁殷拔了出来,小孩儿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宁淞雾并没有给林欣然讲更多话的机会,她人还没有走过来,但声音已经如同和煦文风一般投了过来。 “中午吃什么?” “我订好餐厅了,怎么样,靠谱吧?” 宁淞雾漠然看了林欣然一眼。 靠谱?她差点掉马,你管这叫靠谱? 林欣然直接忽略了这道视线,揽过冉繁殷的胳膊就走。 耿直小冉:“林姐姐,还是等一下宁老师吧。” 林欣然认命缓了脚步,跟在两人身后的人神色古怪,“你叫她姐姐?” 林欣然:“怎么啦?不行啊?” 宁淞雾:“当然可以,你不嫌弃就行。” 天真小冉:“怎么了吗?” 宁淞雾重新换回了温煦的状态,“无事,只是我有时候也喊她姐姐。” 第327章 “诶?林姐姐比宁老师要大吗?” 某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好在这两个人都是不在意年龄的,并未放在心上。 林欣然颇有些怨念地瞪了已经追上来的人一眼,默默给两人年龄差抹了个零,“大五岁啦,大的不多,完全可以喊姐姐。” 宁·得体温煦笑容·淞雾:“是的,繁殷照常喊就行。” 冉繁殷还没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好听过,被宁老师那泠然的声音一唤,她的心跳都被唤得快了几分。 待坐到饭桌旁才逐渐冷静下来。 林欣然很大方地拿过菜单,“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选的这家是片场旁边的大学门口的餐厅,被誉为来b市必须打卡的十家苍蝇小馆之首。 宁淞雾正在磨筷子的手一顿,忍住了喷薄而出的嫌弃,只淡淡说了一句:“这里人均不过五十,林姐姐真是很大方哦。” 毫无情感就是最大的阴阳怪气。 冉繁殷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两道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赶紧低头取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来磨,努力压了压嘴角。 “宁老师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不知道,看安排吧。” 如果抓那小家伙顺利,她倒是有可能今晚就启程去下个城市,不顺利就得多停两天了。 “不过,你是下午的排期吗?” “晚上八点。”天真小冉乖巧搭话。 宁淞雾微微昂首,“好,我会在。” 晚上正是小魔物活动的时间,有她盯着还是比较好的。 但小冉显然会错意了,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啊?老师要看我吗?”她莫名有一种被老师考校功课时才会有的紧张。 宁淞雾轻嗯一声,“看看我的小狐狸怎么样。” 她说的是《双梦》中冉繁殷的角色,一只白色的小狐妖,但这声音混着温笑落了下来,却让人觉出来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冉小姐的脸又红透了。 她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光顾着压制心里怦怦乱跳的心脏了。 林欣然目光流转一圈,心下了然,这饭吃得更开心了几分。 这小家伙迟早能踏上修道之途,承了她家的师传。 她命长,她等。 李可儿,是她三次元的朋友,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如今正在国外攻读服装设计相关的学位,就喜欢用企鹅和她聊天,也知晓她这么对年来一直做这一切的目标是谁。 可儿:我不信,叔叔阿姨就没说什么让你退出的话? 冉:蔫了.jpg。怎么可能没说,他们说如果这部剧亏了就让我回家,明明我现在也是势头很好的小花呢! 可儿:无情嘲笑.jpg不打岔了,我下周从国外回来,能来接我不? 冉繁殷眨眨眼,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悲叹一句不行。 冉:我下周要去b市,目前正在拍的这个要收尾了。 可儿:好吧,那我就孤寡孤寡了。 冉: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可儿:你说的哦,不把你这个资本家敲出血,我就不姓李。 冉:哈哈哈哈,好,我说的。 可儿:对了,要不要来嗑一口阮平和萧清?可甜了! 冉繁殷看着屏幕,神色陡然沉了下去,将打字切换成了语音输入,“我建议你来嗑蔺轻尘和阮平。” 阮平是宁淞雾前段时间的一个角色,因为结局的极为悲惨,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她在剧中本身是没有官配的,但大家都觉得另一位女配角和她非常相配,就拉了平清cp。 冉繁殷对这个cp,并不感兴趣。 迟早你们都要嗑《双梦》的cp! “我有病吗,我嗑两个大be角色?” “我没死。” 好,好无法反驳的理由哦。 李可儿沉默了片刻才发过来一条语音,“还不如死了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滚蛋。” 如李可儿所说,这角色实在是悲惨,戏份不多,出场时是一片艳阳天,她骑着马笑嘻嘻飞入镜头,谁都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剧情里,她要经历恩师离去,爱人被暗算,国家破败,最终男女主拯救了国家,而她依旧是笑着,将拼命保护下来的玉玺交给了男主,而她带着一个和第一集 出场时相同又不同的笑容,乘着车,独自游历四方。 这剧情其实写的一般,毕竟是个小成本网剧,但冉繁殷的演技实在是好,特别是许多人将出场时的笑容和退场时的笑容截到了一起,痛彻心扉,一夜之间给冉繁殷送来了许许多多的……妈粉。 而宁女士在看完剧情剪辑后,难得地失眠了。 最后那个笑容,实在是,太痛了。 如果让她来,她可能那一幕只会留一个悲惨的背影,萧条伶仃,也是一种刀法。她看了花絮,导演本意就是如此,而最后那个笑容是冉繁殷提出来的,最终效果…… 在院子里躺了大半夜的宁淞雾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几个清洁咒,去除了身上大半的污,但去不掉眼睛里的红血丝。 临近约定的时间,这红血丝依旧挂着褪不去,林欣然看了一眼,以为这人又为了工作几日没睡,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师姐会省着点花的!” 宁淞雾暼了她一眼,颤巍巍叹了句,“呵呵。” 第328章 她第一次理解了那黄豆墨镜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墨镜。 冉繁殷提早到了约定的地方,好在宁淞雾将位号也一并发给了她,无需在门口等待。 她才坐定,就瞧见远远的一位一身素淡长裙的美人正向着这边缓步走来,近了些后发现这长裙上还勾着青色的花纹,头发就挑了鬓边两缕,随意挽了发带束在脑后,活像仙女滚入凡尘,遗世而独立。 如果忽略她面上那大墨镜可能就更美了。 素雅长裙配超大墨镜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新潮流吗? 美人走着走着顿了一下,冉繁殷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不是向着这边来的漂亮姐姐,她刚想收回目光,漂亮姐姐又走动起来,直直向这个角落走来。 近了!近了! 冉繁殷心脏狂跳,心中拟了无数个拒绝的说辞,毕竟她今天在这儿是要等宁淞雾的,再漂亮的姐姐她也不可能跟着走……加个好友可以! 漂亮姐姐手的按上了桌子,伸出右手,温声道:“冉繁殷小姐吗?久等了,你好,我是宁淞雾。” 冉繁殷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真的很好吃。】 【真的……】 【烫烫烫烫烫烫烫!!!!】 【要和小朋友抢食儿的师尊吃吧~】 【好想亲。】 蒋悦咯咯笑了两声,无奈道:“师姐,人家本宗弟子都要提前申请还要交钱,怎么会让你去?” “我也有钱。”神色很是认真。 “重点是本宗弟子都要申请的,咱们不可能的。” 江茫“噢”了一声,神色明显低落几分。 蒋悦看了一圈,又仰头看了眼天,道:“师姐,咱们去前面买点好吃的,然后回去吧?” 神情失落的人这才快乐几分,道了声好,又问:“这里的练武场应是不用提前申请的?” 蒋悦无奈看她:“但稍晚些时候就是比试了,这会儿练武场断然是不让咱们进了的。” “噢。” “师姐你吃糕点,还是这些干果?” “都不吃。” “那我给我自己买点。” “钱。” 江茫低头去解腰间钱袋子,全然未注意到蒋悦这个日常像个小麻雀一样在她身旁唠唠叨叨个不停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影子忽然靠过来,下一瞬,正在解钱袋子的胳膊被猛地抱住,女孩压低声音低呼道:“是方才给咱们解围的姐姐,额,看外形应该是。” 这位姐姐一身玄衣,银色系带绑在腰间,勾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绝赞的身材,墨发束在脑后,露出半张清冷出尘的侧颜,看的蒋悦心跳狂飙,快要晕过去。 江茫艰难地重新绑好腰带,复又抬头看过去,微蹙眉,低声问:“你喜欢她?” “好好看啊!当然喜欢!”蒋悦又晃了晃胳膊。 沉默片刻,江茫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伸出剑柄:“你好,我是江茫,打一架吗?” 正在辛勤装瓜子,完全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的罗笙闻言忽地一震:嘎?啥?谁? 江茫看这人似乎不想理她,又说:“阁下身材高挑,手指纤长,容貌出尘干练,应是剑修的好苗子,不知……” 蒋悦赶忙挤过来:“抱歉,我师姐痴迷剑道,言语之中多有得罪,抱歉。” 堪堪反应过来的罗笙同样尴尬地摸着头,轻轻笑笑,“没……没事……” 讲话之余,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 标准剑修模样,这个上来就想和她打架的人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呆兮兮的,被着小姑娘挤到身后也不见恼,只是收了剑,看向别处。 江茫,这名字好熟悉。 啊,这不是天成仙门那个剑道天才的名字? 原来这个天才是个愣的。 罗笙沉默着,却在心里默默对比着这人和宁淞雾,宁淞雾虽然算不得天才,只能说是修了剑术一道,但远比这位江茫机敏多了。 可见成为天才不是什么好事。 前些日子师尊还说希望她早日成为符阵天才。 还是算了吧。 空气尴尬地在三人间流动,就在蒋悦思考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时,就听得玄衣女人急呼一声小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人推开,一道白光从她眼前倏然飞过,直直打上了去保护店家的罗笙的后背。 罗笙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扶着店家站好,冷冷回眸,洞开的门外哪里还有作祟的人影。 等她落单等了这么久,居然一击就逃? 她不信这会是这群人的作风。 “杨叔,回头直接去找外门负责的人报修,该赔的钱都会赔给您,具体怎么您应该都知道吧?”罗笙快速说。 杨叔点头,又拽着她的胳膊:“你呢?你坐下来歇歇吧,你这没事吧?” 罗笙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叔,没事的。” 她又看向另一旁抱着剑的两个人,缓缓呼出一口气,“二位呢?同我一起,还是回山。” 江茫微颔首:“跟你一起。” 几人走出干果店,罗笙小心翼翼将干果收进纳戒中,状若无事地走出一段距离才一口血喷出,按着心口缓缓蹲下。 江茫走过去扶起她,沉声道:“我还在想金丹后期怎么会这么强,原来你也是在忍着。” 第329章 罗笙不搭话,沾了落在地上的血色,以指为笔,就地勾勒符阵。 蒋悦瞳孔微缩,小跑过来,惊喜道:“你这是符阵?你是贺兰长老的弟子?” ……无人回应。 安静到蒋悦有点尴尬。 许久,江茫沉声道:“他们应该是掌握了隐匿踪迹的术法。” 罗笙点头,“是的,追踪阵找不到他们。” “魔族?” “……走吧,我带二位回山,比试应该快开始了。” 长剑倏然出鞘,抵在罗笙肩上,“打一架再回。” 蒋悦吓傻了,赶忙来扒江茫的手,一边扒一边尴尬地说:“对不住啊,我这个师姐有点傻,你别生气,别生气。” 罗笙只压下目光深深看一眼冷然看着她的江茫,低声笑笑。 【可现在在外面。】 【朱雀老姐?她也一直跟着呢吗?】 【所以你又是倒挂在……】 【朱雀老姐,咱能不能别那么像个蝙蝠。】 【是不是好久没动了呀?】 宁淞雾疑惑睁眼,眼前美景却震得她忘记了如何讲话。 与朝暮峰上柔和的薄暮烟紫截然不同,此处是落日熔金之壮阔美景,远处一轮骄阳将落未落,烟霞灿烂,灿金色铺满了整个天空。 宁淞雾偏过头,再一次撞进了一双如水含笑的眸光之中,薄紫柔情,却也在这灿金的照耀下带了几分锐利。 但还是如当年自天地一角散开的柔紫烟霞,如当年十里春风般的温柔眼眸。 在她初到此处尚且忐忑不安时便用温柔将她彻底包裹之人,此时此刻亦在她的身旁,她却可以反过来用自己的温柔将之彻底包裹。 “……师尊。”宁淞雾痴唤道。 冉繁殷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 就是,想喊喊你。 确定你在这里,你永远在这里。 冉繁殷失笑,抬起手将身侧人拉入怀中,轻轻地顺着头发。 “我在,一直都在。” -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