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开车来到一家大型商场。
下车前,他戴上口罩和帽子,进了商场,来到孕婴区,才发现自己所知的孕婴知识有多匮乏。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无从下手。
不信任商场的营业员,他拨通苏婳的手机号,问:“婳姐,阿湉那种情况,该买什么衣服?孕妇奶粉买什么牌子?除了这些,还要买什么?孩子要提前给准备哪些东西?”
苏婳莞尔一笑。
若不是亲耳所听。
谁能想到江湖上让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七手弥勒”,有一天会变得这般细致贤惠?
苏婳道:“你不用买了。老顾今天去参加你们的婚宴了,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了。他有经验,我们家所有女眷和孩子的孕婴用品,都是他准备的。”
祁连跟顾傲霆不熟,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做。
刚结束通话,祁连就收到了顾傲霆的电话,“连连,听林柠说书湉怀孕了,是吗?”
祁连差点被这声“连连”送走。
他把名字从齐麟改成祁连,一是为了隐姓埋名,保护自己,方便行动,二是为了让自己像祁连山一样坚韧不拔,不可动摇。
连连是什么鬼?
像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祁连停顿一下道:“是的,傲霆叔,阿湉怀孕了。”
“你媳妇的补品,孩子的奶粉,各种孕婴用品,我全包了。之前为了方便自家人用,我让手下人代理了一个国际孕婴大品牌,明天下午之前派人给你们送到别墅去。就是婚宴的那套别墅,对吗?”
祁连唇角牵出一抹笑意,果然,让苏婳猜中了。
祁连道:“是的,傲霆叔,非常感谢!”
“不用谢,小事一桩。回头元伯君要跟我争峥峥,你敲打敲打他就行。那人地位太高,我不好得罪他。”
祁连唇角的笑收不住。
怎么有如此精明的老爷子?
精明算计,却又不让人讨厌。
祁连回:“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傲霆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如敲锣打鼓,“我就知道找你成!吃饭的时候,我看出来了,元老怕你,元伯君也拿你没办法,元家就缺一个治他们的。”
祁连嘴上说过奖了,心中却暗道,难怪顾氏集团百年兴旺,旺而不衰。
有个这么会察言观色、精明算计,又擅长见缝插针的幕后掌舵人,很难倒闭。
次日一早。
祁连去银行,将从前的捐款流水打了出来,交给元峻。
又去他们连夜成立的特殊部门报道。
那个部门位于京郊,一幢老式旧楼,成员只有三四个人。
很多事情都要对接。
等下午祁连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了真正的陆言承。
一个卧底身份的陆言承。
接下来他要以卧底身份,配合警方和纪检局查贪腐之案。
返程路上,祁连又接到顾傲霆的电话,“连连,我带着车队在你们别墅外面,你让保镖打开大门。”
祁连实在接受不了如此娇柔的昵称。
他出声道:“傲霆叔,您叫我真名吧,我本名叫陆言承,语言的语,承诺的承。”
“那就承承?不对,虞城叫城城,你叫言言吧。”
祁连活了四十一年,头一次有哭笑不得的感觉,言言连连有什么区别吗?
“傲霆叔,您叫我言承吧。”
“好的,言承承。”
祁连抬手扶额,看样子人人都会遇到个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让他无可奈何的,居然是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顾傲霆。
他不怕元老,不怕元伯君,却怕他。
车子驶到别墅,大门前停着货车和几辆轿车。
顾傲霆正大声指挥着一群人往别墅里抬东西。
有婴儿床、婴儿车、婴儿摇床、婴儿浴桶等等,以及装有各种孕婴用品的大纸箱。
看到祁连下车,顾傲霆递给他一根烟。
祁连接过来,却没抽。
他不抽烟,抽烟容易上瘾,任何致瘾的东西,他都不会沾染,却一不小心染上了元书湉。
顾傲霆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有种,不同凡响,没想到你真成了元老的女婿,还把元老拿捏得死死的。”
祁连笑而不语。
他记得顾傲霆第一眼看到他时,眼里全是警惕,生怕他偷他身上佩戴的贵重首饰。
二人走进别墅房间。
祁连摘下脸上的口罩。
顾傲霆大声指挥工人,把这个摆到南边,那个摆到门口,仿佛这里是他的家。
顾家所有人都烦他的强势,祁连却喜欢。
他长身玉立于客厅一角,静默地望着宛若男主人作派的顾傲霆,心想,如果父亲和爷爷活着,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一副大家长作派。
原来家中有亲人长辈健在,是这般热闹,这般熨贴。
他终于知道,小元峥为什么喜欢待在顾家,不想回元家了。
顾家人没有元家的强权,却有人情味儿,最滋养缺爱的人。
有的人即使很多缺点,仍让人喜欢,比如顾傲霆。
有的人即使优点多多,缺点极少,也让人不喜,比如元伯君。
东西摆放完毕,祁连抬腕看看表,拨通元书湉的手机号,问:“阿湉,今晚几点回来?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正好傲霆叔也过来了,我多做几道菜。”
元书湉慢几秒才回:“言承,我欺骗了你。”
祁连一怔,“骗我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祁连声音温柔,“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我其实没怀孕。”
祁连又是一愣,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话,一向冷静的他,头脑竟然瞬间有些许空白。
元书湉道:“我来医院做胚胎移植手术了,移植了两个胚胎,接下来要卧床一周以上。医生说我是高龄产妇,要十分注意。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可是当时实在是怕你为了元家赴死,那也是我爸的意思。”
祁连一时情绪繁杂。
有心疼,有感动,有担忧,唯独没有被骗的恼怒。
他心头暖意澎湃,声音低低地问:“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你来接我。他们都有老公陪,我没有。”她在撒娇。
祁连情不自禁笑了,这个女人越来越可爱了。
可爱而伟大。
他侧眸对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顾傲霆说:“傲霆叔,您先在这儿休息,我去医院接我媳妇儿。把她接回来,请您吃饭。”
顾傲霆连声说:“快去快去!我等会儿就走了,回头我请你们吃饭,以后用得你的地方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祁连交待佣人几句,抬腿就走。
戴上口罩,上了车,他一路将车开得飞快。
终于来到医院生殖医学科,元书湉正躺在vip病房的床上,身边站着个佣人,门口有两个保镖。
她面色比平时白,人看着也有点虚,耳畔的长发微微散乱。
祁连快步走到她床前,伸手去摸她的脸,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元书湉瞟了眼佣人。
佣人识趣地走出去。
元书湉道:“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爱,想和爱的人有个结晶。”
祁连俯身在床边坐下,拿起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他修长手指紧紧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心中潮意横流。
从前不知爱为何物的他,此刻爱惨了这个女人,这个拿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